庭院深深完本——by八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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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海龟也可能是水货,何况听说还是新手助理。”强子在旁边泼冷水,然后又舔着脸凑上去道:“江哥,如果你需要景观设计师,我父亲就是做建材起家认识上海最好的设计事务所,看哪天您有空约出来聊聊。”
陈子骥虽然平时对强子欺辱黄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时候被拆台,也是有些不大高兴,怕浦江误会他是随便介绍个人来敷衍,赶紧解释:“说什么呢,园子现在就在最好的W建筑,是正式的设计师,早就能独立接项目了!”
说完又怼了下黄园,压低了声音狠狠道:“愣什么呢,打招呼啊!叫你来不是让你给老子塌台(丢脸)的!”
“浦先生您好……”黄园心里要恨死自己了,这下别说捞外快了,很可能连工作都要丢。即使是公司里的大牌设计师接私单在行业内都是很敏感的事情,何况他只是个新人,还当着公司客户的面……
“呵呵,你好!叫浦先生多生分,跟着大家叫江哥吧,反正我确实比你们老多了。”
一群人又开始纷纷奉承江哥哪里老,江哥成熟稳重,江哥是我们学习的方向……听得黄园都快吐了。
“啊对,江哥才比我和园子大两岁呢,而且是我们的高中学长,这缘分,江哥的院子就让黄园帮您做吧!我会帮您盯牢园子的,一定做到您满意为止!”
陈子骥夸的口让黄园恨不得甩开捏在他肩膀上的手夺门而逃。
“好啊,找时间聊聊。”浦江噙着客气的笑,答应下来,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随口敷衍一下,却没注意他的笑是直达眼底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一些沪语俚语做了备注
☆、6.红酒光
强子见不得关注度都在黄园身上,忙引着浦江坐下,开始招呼大家喝酒,把话题引到玩乐和各家合作的生意进展上,推杯换盏,气氛没一会儿就被炒热了。
黄园还有些不能接受刚才的场面,特别是浦江没有当场揭穿认识他的事实,让他更加不安,回到刚才的角落,想要醒醒脑,筹划以后怎么办。
没一会儿陈子骥过来,毫不客气地捶了他一拳:“两个月没见到你哪能像只憨巴子(傻子)了,我不管你家里怎么了,好歹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刚才怎么能他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啊?哥的脸都要被你塌光了!”
——再丢脸也没我现在丢工作严重!
“强子一直那么假姿假眼(装腔作势)的,今天他算是给江哥面子,没怎么闹你,以前也老是这样寻轧头(无事生非),也没见你像今天嘎(这么)闷啊!”
——必须得怂啊哥!现在老子的工作奖金全都拿捏在那位爷手里,他一句话,老子全家就得去喝西北风!
这些话黄园只能咬咬牙往肚子里吞,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很,一开始是想留下来,找机会给浦江道个歉,但是对方现在的态度摆明了是装作第一次认识,而且也没提已经在进行的项目的事,自己现在凑上去就是抽自己和公司的脸面了,可能也会让对方难堪。不道歉么,这位公司大佬们和这群纨绔子弟都得礼让三分的主能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要是自己今天逃了,指不定接下来有什么后果等着自己。
陈子骥见黄园又走神了,简直烦透,直接往他手里塞了个酒杯:“我费这么多口水你听进去了伐,现在明确给你豁翎子(暗示),过去敬一个,不要让这些轧闹猛(看热闹)的人都看不起你。要是搞砸了,就滚去幺尼角落(看不到的角落),别再让老子看到你!以后别说蕾蕾,就算你全家跪着来求我,我都不会再帮你了。”
本来陈子骥见黄园这蔫了吧唧的样子,已经想放弃他了,想在他给自己丢脸前就把他赶走,可是刚坐到黄园身边,就敏锐地感受到一道锐利的视线时不时扫到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角落,只是黄园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估计根本没注意。
哪怕自己和那饱含兴味的眼神对上,对方也毫不回避,甚至对着他点头一笑,陈子骥虽然感到讶异,但心下有了想法。
而坐在浦江身边的强子自然也注意到了陈子骥和浦江的眼神互动,然后就看到黄园不情不愿地端着酒杯往他们这边走来,眼里满是不屑:就凭你现在这身份,还好意思巴结上来?
“江哥,您不知道吧,黄园他们家就是两年前垮掉的黄家,他爸现在瘫在医院里,他哥进去了,没个十年八年出不来,老底子啥也没了。”强子在黄园走近之前,附在浦江耳边像是说笑话一般道了一句。
黄园看到强子钉在他身上那明显挑衅的眼神,不用猜都知道强子对浦江说了什么,握着水晶酒杯的手紧了紧,如果只是普通的玻璃杯恐怕当场就要碎了。以前他和陈子骥就顶看不惯强子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却总爱像女人一样嚼舌头。黄园拧着眉再看看浦江,对方一脸闲适,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也不知道浦江听没听清强子的话,这让他心中更加没有底。如果浦江像其他人一样一听说他家的情况,就一脸鄙夷,他倒也习惯了,也知道该怎么1 做。
“江哥,敬您一杯!”黄园走到跟前恭敬地举起酒杯。
“嘁,就这么点儿见底的酒都好意思来敬,小黄公子也太看不起我们江哥了吧。”强子带着身边的跟班一起嘘了声。
黄园敛下眼神,看着自己标准三分之一杯的酒量,在迷离的灯光下,摇曳的红酒光显得分外诱人。
黄园的不动声色,让强子更加不爽,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人就赶忙站起来给黄园的杯子倒满,典型的中国暴发户式的红酒饮法——浪费!没品!
“干干干!小黄公子可是最爽快的!”强子们开始起哄。
换做以前,这对黄园来说只是解渴的量,可他从小的修养和品位根本不会这样糟蹋好的红酒,这也是他一直挺看不起强子的原因。近两年的夜生活早就改成工作和学习,已经很少参加聚会或应酬了,这样一整杯一口气下去,自己的胃肯定受不了。但是强子就是看出黄园有求于浦江,才故意让他下不来台。
黄园叹了口气,道:“江哥您随意,我先干为敬!”说完仰头,举起杯子,说服自己把红酒当作葡萄汁一口气灌了。
大量单宁厚重、味道强烈的浓郁红酒划过喉咙,经过食道,很快到达空腹而来的胃部。黄园由于这两年经常性加班,饮食不定,胃溃疡一直没好过,要不了半小时,自己就会开始胃疼。
不等他开口退下,第二杯已经斟满。
“园子哥你第一次见江哥吧,刚才骥哥还说江哥是你们学长,怎么得连干三杯才有诚意。来来来,趁着劲头不要停!”强子勾着坏笑,哪能这么轻易放黄园走。
三杯?一整瓶也就倒满两杯。
黄园看着溢出来的紫红色酒液顺着杯壁划过手心,酒杯模糊地反射出坐在一旁的浦江,就义般的绝望已经超过强子他们带给他屈辱感,而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置身事外的浦江,更让他如坠冰窖。
杯口靠上紧闭的双唇,黄园在心里给自己倒数321。
“慢着。”那个一直事不关己的人开口了:“你们把我的设计师放倒了,一会儿要我跟个酒鬼谈吗?”
话虽是笑着说的,但给在场所有人的感觉却一点玩笑的成分都没有,仿佛他一会儿真的要认真与黄园谈项目,一群看热闹的说笑的表情顿时尴尬地僵在那里。
黄园脑袋里轰的一声炸了,果然没那么容易混过去吗?
离得最近的强子,看到黄园的身子明显晃了一下,以他对黄园的了解,刚才那一杯红酒还不至于那么快就让黄园脚步不稳,再联系到刚才浦江和陈子骥黄园三人之间意味不明的眼神交流,强子认定,黄园和浦江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于是马上一拍脑袋,非常识趣地开口道:“对对对,看我都忘了,要不我让人再开一间安静点的包厢让江哥你们谈?” 说完还暧昧地冲黄园眨眨眼,满意地看到一直高高在上的小黄公子眼中流露出惶,以为自己抓住了黄园的小辫子心中更加得意。
浦江倒是爽快地点点头站起身:“那就先谢谢了,帮我们再准备些茶点吧。”
浦江的迫不及待倒是让强子更加确认了自己心中的龌龊想法:怪不得之前叫来的那些十八线小明星模特他都看不上,呵呵。
黄园这时候也顾不上揣度强子那点跑偏的小心思,只发愁等会儿得给浦江一个什么说法,英勇就义般跟着人进了隔壁包厢。
陈子骥拉着强子问:“你把人弄哪去。”
“就隔壁头啊,江哥说要和园子哥谈事情呢。”强子笑得一脸猥琐。
“不能在这谈?别跟我兜圈子(拐弯抹角)。”陈子骥皱皱眉,很不高兴强子自作主张,人不在眼皮底下,出了事,他最麻烦。
“骥哥果然是园子哥的好兄弟呢,要不您去救他出来?是摆虚头(蒙人)还是挂名头(滥竽充数),看他上不上路咯。”
强子自然看出陈子骥不是真担心黄园,所以说话也放肆了:
“骥哥让他过来敬酒难道不也有这意思吗?你甩翎子(暗示),我和他接翎子(心领神会),都是男人 ,矫情什么,他自己轻骨头(卖弄风骚)吃不了多大亏!大不了我们两个再帮他讨点虚头(抬价),让江哥满意了,他日子不得过得比前两年适意(舒服)?”
“……”陈子骥当然不可能在那两人进入包厢后再把人拉出来,只能跟着坐在原包厢里等。
“啧啧,没想到江哥好这口,今天算黄园额骨头碰到天花板(撞大运)了。”强子也跟着坐下喝了一杯,感叹道。
陈子骥扭头瞪了强子一眼,他担心的是万一黄园天生的那股倔劲犯了,可是谁都拦不住,当年所有人以为从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黄公子要么躲在国外不敢回来,要么回国就要去讨饭的时候,黄园硬是谁也不求,通过了每年淘汰率高达98%的W建筑的招聘应试,另外私下接了不少和建筑设计不相关但是和设计沾点边的小单子,听说连路边小广告排版、婚纱照P图、淘/宝产品修图什么的都给人做,硬是一个人扛起了一大家子的生计。
而对于他们这一群以前所谓的兄弟,黄园父亲还未倒下的时候,黄园倒是上门寻求过几次帮忙,主要是为了他哥的事,但是都被他们或冷漠或恶意地推拒了,一部分人是怕惹麻烦上身受到牵连,大部分是等着看热闹甚至不惜再踩一脚,他们这样的家庭出来的人,从小就知道做任何事情都以利益为先,哪有什么真仗义。就连陈子骥自己也被家里警告过不许再与黄园来往,一开始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的确有些内疚,但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黄园受过几次白眼,便也不再来了,因为他也曾是他们这样的人。
在这点上,陈子骥还敬黄园是个模子。
黄家出来的人就算被宠得再混,也有硬气的基因在,可不是什么好捏的酥桃子(软弱无能),到时候硬碰硬得罪了浦江,他们一群人肯定要被牵累,只有这头脑简单的强子以为把人送进去就没事了。
今天碰到这情况也算是自己路道粗(本事大,反语,表示不满)了,陈子骥现在只能祈祷浦江真的是找黄园去谈项目的,而黄园经过两年人情冷暖的磨砺,处事能圆滑些。反感强子急吼吼地自作主张,连帮黄园搞搞路子(矫正思路使人妥协)的时间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一些沪语俚语做了备注
☆、7.绿茶屌
隔音效果颇好的小包厢里,静得黄园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浦江说不喜欢昏暗的环境,让人把所有灯都打开了,只见拘谨地站在一旁的黄园,面色灰白,却也看得出强撑的倔强。
服务生很快泡好上等的普洱,摆上一桌精致的小点心。
“你先吃点垫点肚子。”
浦江等服务生退下,全身放松下来,抛却装得一本正经的精英模样,毫无形象地伸个懒腰,随即一个葛优瘫,斜倚在沙发上开始旁若无人地玩起手机,仿佛黄园不吃东西他就不打算开口、交流了。
黄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人两极状态的自由切换,虽然是同一套不修边幅的装备,但是刚才浑然天成的装逼样和现在原生态的屌?丝样居然就这么在他面前无缝衔接。黄园自认情商并不低,今天是两人第三次相处而已,可浦江对待自己的态度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明显不同于其他人,若说没有什么意图,打死他都不信。
由不得他深想,痉挛的胃部开始对他的肆意糟蹋表示抗议,而且有越来越强烈的趋势。
既来之则安之,黄园也大方地坐下,挑了软糯的西式糕点开始安抚自己的胃,一口蛋糕一口热乎的茶,十分钟后,胃部抽痛灼烧的感觉稍稍得到缓解。只是从小都不喜欢普洱的怪味,每次喝茶时都不自主地抽抽鼻子。
“还是我家的土茶味道好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浦江已经没再玩手机,而是蹲在低矮的茶几旁,饶有兴致地盯着黄园吃东西。
突然听到浦江的话,黄园抬头就对上像一只土狗一样蹲在他对面的浦江,无语了。
这位土壕还真是随性得不拘一格。
“……您也吃点?”黄园客气了一下,把刚才试下来觉得不错的布朗尼往“土狗”面前推了推。
“土狗”凑近了抖抖鼻子,一脸嫌弃:“各种添加剂的味道。”
黄园笑了:“您家里的茶是自己种的?”
“当然!纯天然,无添加,我亲手炒制。”得意地说完,浦江撑着膝盖猛地站起来,突然又向后倒,重重摔进沙发里:“册那!脚麻了!”
这是蹲了多久啊……
吃饱喝足该谈正事了:“浦先生,您的院子……”
“快帮我踩两下!我自己下不了手……”浦江皱着脸抱着膝盖,抖着脚都不敢往地上放,只能没形象地嗷嗷叫着。
“……”
黄园现在哪有那胆子踩面前这位土壕的脚背,还是光着的,但看对方确实痛苦,还一个劲地催他,犹豫了两秒,只得走过去蹲下来,伸手往只穿了夹脚拖鞋的脚背上用手心使劲压了压。
“哇啊!!!!!!!!”
一声酸爽的惨叫响彻包厢,穿透紧闭着的厚重双开门,吓坏了候在门外偷听的两个人,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都不太好看。
就在耳边的惨叫喊得黄园耳膜都疼了,也把他给喊醒了,如果是两年前,没有人会相信,堂堂的小黄公子会蹲下来亲自用手为人按脚背,只是为了快速缓解别人的四肢麻木。即便是以前的自己如果脚麻了,也会随便叫边上一个人来帮自己踩踩脚背或是踢踢小腿,可是刚才自己怎么就这么自然地蹲下来伸手了呢,自己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黄园站起来想了想,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人这么蹲下来用手为自己分散麻木的感觉,只是那个人在他的脑海里已经面目模糊了。
浦江自己再蹬蹬腿,然后揉了揉小腿肚子,麻痹的感觉很快便消散了,松了口气,冲着黄园道:“谢谢!”
黄园虽然懊悔自己刚才条件反射却显得过于谦卑的动作,但是当下还得把这份恭敬继续装下去:“浦先生不客气。”
“刚才在隔壁不是说了不要叫浦先生了吗?我们的关系总比他们要亲近些吧。”
后面一句浦江笑得别有深意,黄园怎么听怎么别扭,但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不敢当场置喙什么,只能从善如流:“……江哥。”
“嗯。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黄园被浦江的一脸满足闪瞎了眼,总觉得现在在他面前的浦江有些欢脱过头了。
“您的院子……”
“哦对,我的院子。嗯……东北方向的改造已经和W建筑签好了合同,西南方向我们上周说好了按日式庭院来做,你是想以公司名义接我的项目呢?还是以个人名义接单?这部分你还没和公司说吧?”
后面一句也许他是故意嘲弄,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真无所谓,对黄园来说都是格外的讽刺。
上次见面是上周五,黄园被浦江单独留下谈完以后,他就直接回家了。今天是周一,因为一直记挂着晚上请陈子骥介绍私活的事,也没心思记起向领导汇报关于浦江西南院子改造的事,可是现在却显得是自己存着违反职业道德的小心思。
黄园定定心,不论浦江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个选择:“我会尽快和公司商议关于您日式庭院的评估,尽快给您一份专业的设计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