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虚画完本——by不唱悲歌

莫随风心里和明镜似的，玩家们做任务是为了金银奖励武功心法，轩辕六御？他需要么？他去青蜀皇都，不是因为那些，只是因为要跟着自己而已。但是有一点还是没明白——他明明有手段不声不响的监视，为什么要表露行迹？……边想，莫随风不觉露出了笑意。想跟就跟着吧，以不变应万变，看他玩什么鬼。

☆、第一次同步
科技的高速发展往往以牺牲环境作为代价，近十年的政策虽然已经把各种污染工业限制得走投无路，可恶劣的环境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像游戏中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现实里已经找不到了。虚拟现实给人们提供了一块理想的休闲去处，高级的生物游戏仓把层层过滤后的负氧离子空气送到嘴边，眼见苍翠，唇含清风，游戏已经不仅仅是往常人们认知中的“小孩子玩意”了。
绵延九百里的蜀岭阻住了北域的风沙，关内郁郁葱葱，越往东南行，景致越发灵秀。韩九几个人把马牵到一处湖边饮水，之后便通通滚到湖边绵软的草地上不愿起身。用他们的话就是游戏太拟真了也不好，连疲劳感都模拟。这是游戏的防沉迷系统，当检测到玩家的体力状态处于一个较低的值时，会提出警告，如果那个值没有回复，就会强行切断游戏强制下线。这也是种对玩家们的保护措施。
韩野面朝天躺着，一颗一颗往嘴里抛着剥好的煮花生，嘴里还不嫌忙：“据说啊，已经有最新的游戏仓了。咱们觉得累可能是游戏设备不好的缘故，在躺椅上一动不动躺一天，肌肉不僵硬才怪。那种最新的游戏仓，附带按摩，到了饭点还会自动给人注射营养液，只要游戏仓有专人维护，别说一星期一个月，一辈子不下线也有可能——当然那样做一辈子有多长还真不好说。”
木碾尘理也没理他在说什么，爬过去抖了抖半袋子花生：“有别的东西么？再饿我的武功都要被削弱了。”
郭子离挪了过去，装模作样的替木碾尘诊脉，然后收回手，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赶紧滚下去吃饭把吧，待会赶路半路掉线我们可不等你。”
“你们呢，咱们午饭可是一起吃的，待会系统也该警告你们了。”木碾尘也丢了颗花生进嘴里。系统的食物美味是美味，可是越吃越饿。
“帮我叫一盒李老头家的虾仁烧麦。”韩九一抬手。
“烧麦+1。”蒋华跟上。
“烧麦+2。”韩野继续。
“烧麦+3。”郭子离不落人后。
“你们这四个烧饼……”木碾尘嘟囔一句，白光秒下，看起来是饿极了。
之前镇天关与九仪宫的三百里路，几个人凭着轻功跑跑跳跳大半天就到了。但是青蜀皇城在东南沿海之地，与极北处的镇天关千里之遥，他们就不折磨自己了。骑马南下，游山玩水，任务再重要，也比不上玩家们舒服和高兴。
“呐，接着。”
莫随风一抬手，接住了韩野抛过来的半小袋花生。只是用普通的盐水煮了，但那咸香和花生本身的香味混在一起，丝丝缕缕的格外诱人。
这游戏里，有一大批玩家不看风景不做任务，成天就在各大酒楼饭馆溜达，在这怎么也吃不胖的虚拟世界，口腹之欲便可以毫无收敛了。
莫随风把盛花生的布口袋重新紧了紧，手腕用力，袋子带着巧劲就飞了出去。不远处的轩辕六御错愕接住。
“都是本地狐狸，玩什么聊斋。说，你到底来做什么的。”莫随风随意状坐在草地上，一只手搭着膝盖，一只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空。
轩辕六御慢条斯理的剥开一枚花生，捏在指间瞅了瞅笑：“谁知道呢。”他心里在想什么当然不会直接说出……如果莫随风是NPC成精，那倒好办，大把的剧情杀都可以在后面备着，可是偏偏他是凭空出现，不在计划之中的。他不简单只是一个NPC，很有可能，是整个游戏系统的化身。
“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单纯的想跟着我，看我过得不爽，你就开心了？”莫随风翻了下眼皮想到了玩家们打趣用过的话。
轩辕六御哑然失笑，眨了了下眼睛认真点头：“好像是这样没错。”
“你很闲呐。”莫随风抬手遮住了眼睛，“‘神’的工作，是怎样的？”
“这种称呼还真是奇怪。”轩辕六御笑了笑。
外卖的速度非同一般，木碾尘闪现上线一招手，几个人便朝这头喊了一声，便齐刷刷的下去给胃囊充值。
“那该怎么称呼？程序猿？攻城狮？”莫随风恶劣一笑。
“你知道的还不少。我确实不该小看你，我最完美的作品……”轩辕六御把花生送进口中，感受着那清香微甜的气息，笑道。
“停，这种说法太恶心了。”莫随风毫不留情的打断。
“那么换种说法。如果你用泥土捏了座王国，里面的人都是提线木偶。但是有一天突然多出了个和木偶外表一样，但是一点不听话，会跑会跳会捣乱，你会怎么做？”轩辕六御正色道。
“……”莫随风沉默了半晌，“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啊！！女娲造人。”
轩辕六御：“……”
“你创造了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书籍都是你塞进来的，想必也都看过。‘人’崇拜神只存在于洪荒蒙昧之时，自从有了灵智，便逐渐开始不再敬畏神明。可是不管是古神一怒灭绝所有人族，还是洪荒湮灭万物重新生长，从敬畏到不敬，从来没有改变过。”莫随风抬手遥遥一指，“什么是灵，什么是智？你以为除我之外，那些你们口中的NPC，现在还全都是提线木偶吗？”
“你说什么！！”轩辕六御大惊，心思百转。如果所有NPC都有了独立的思考能力，不甘于剧情命运的话，这游戏就算是彻底毁了，但是转念一想，立刻凛然冷笑：“你在诈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莫随风趴在草地上笑得死去活来。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蒋华打着饱嗝出现。年轻人的战斗力就是不一般，这还不到十分钟，这几个玩家便解决了口腹之忧，纷纷上线。“告诉我们让我们也笑一笑消消食……这种笑法，对锻炼腹肌事半功倍吧~”
“没……没事……”莫随风垂着草地爬起来，肩膀犹不住抖动。
“我们下线刷论坛，倒是知道了一点不得了的事情。”郭子离神神秘秘的凑了过去。
“嗯？”莫随风止住笑。
“论坛上现在全是各种黑银殇的帖子，反装忠，忠装反，各种姿势都有。真可惜游戏论坛不能外接进来，不然边赶路边刷论坛多带劲！”韩野摸着下巴。
“游戏有‘代驾’系统，设好了目的地下线，两天后你就到帝下之都了。”木碾尘伸出手指摇了摇。
“400两银子！游戏公司黑死了！而且不能改路线，要是哪里有大事发生只能干看着！改了路线还要另加钱，奸商！”韩野义愤填膺。
轩辕六御神色奇妙，暗道南宫平现在想必已经喷嚏连天了。
莫随风察觉到，看着可乐，但正事他也不耽误，把话题扯回原点：“银殇？”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之前的赏金任务组团招募已经召集了大量玩家……由他们编成的军队……我暂时把它叫军队吧，乱七八糟不可免，不听命令各有主意的比比皆是。银殇镇压的办法就是——杀。”韩九耸了耸肩。“虽说慈不掌兵，如果是现实里这样做血腥残酷但有效，游戏里，血腥是血腥，但是大家复活过来又是一条好汉，于是如今反倒比之前更乱了。”
“啧啧，我就说在这里玩战争游戏那一套不乐观。”韩野翻着包裹不知道在找什么，头也不抬的说着，“战争游戏好歹都是喜欢打仗有一定素养的玩家，但是这个江湖，林子大了什么玩家都有，还按老办法来，不吃亏才怪。”
韩野摸半天，摸出个哨子，一吹，声响尖利。一只灰翼黄爪鹰隼破空而来，利爪上拎着个沉甸甸的包裹。
“嘿！”蒋华一见这只鹰隼，眼睛就发光。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现实里已经没有这种神武非凡的猛禽了，全是卖萌的猫头鹰冒充。这只宝贝花了他们几个几百两银子，负重比鸽子强多了，但它常干的事儿，就是从各地给“空运”美食给几人。
包裹一打开，琳琅满目，各色精致点心。游戏外的食物用来填肚子，游戏内的食物才是用来享受。其实系统也有设定，如果长时间不饮食（吃系统里的食物），武功也会被削弱甚至废掉（那得十天半个月），但是照玩家们这种热爱美食的劲头，那种事情看起来永远也不可能发生。
“十两银子，找回五两~哈游戏里的物价比现实低多了~还是这里吃合算~”包裹里一个信封包着回信菜谱和银两，韩野把银子揣进口袋开心极了，顺手把从包裹里拎出的扁酒壶塞拔掉，咕嘟咕嘟就灌下去大半瓶。
莫随风和轩辕六御不约而同整齐划一的一摁额头，这些玩家，果真全部都不是来正经做任务玩游戏的。

☆、桎梏
青蜀皇朝地幅广阔且能人辈出，但从各处民居的精巧样式，就足以令人感叹匠心独具。青蜀皇城与九仪宫的气势一脉相承，虽然不借山之地厉，但站在城前仍有仰止之感。说是“皇城”而不是“皇宫”，是因为，它真的是一座城！
九丈高的城墙，远远望去都极有压迫感，更不用说站在跟前了。
“太霸气了！”蒋华感叹。
“太腐败了……”韩野叹息。
“别罗嗦了，绕路。”韩九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皇宫不能硬闯。这种架势，来人闯一个给他看看！
城墙内，一个锦衣女子快步行走着，一脸不忿：“太子和婕儿的事情皇兄不是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么，在人前摆出生气的样子演戏就罢了，人后也是那副死人脸，真可恼。”
“七公主，陛下生气，也是应该的。”边上的小宫女低眉顺眼。
七公主不耐瞥了她一眼，一咬牙：“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那公主，是否回青仪宫？”
“你先回去吧，我得搞明白……”皇兄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
城修得过于坚固，固然攻打不易。但如果围而不攻，截断水源食物，那城里的人便要活活困死在里面了。能修出那样精巧屋宇的工匠不会不考虑到这点，这座皇城有数条密道可以通往城外，以磁石修建，带刀兵者无法入内。
莫随风几人潜行入密道，在出口处停下了。外面看守密道的内侍官在无聊八卦：“听说太子虽是嫡子，但不是长子。当年李妃和皇后临盆日子相仿，李妃诞下淮阳王，命内侍密而不发，等皇后那边生下太子，这才通知了陛下。”
“李妃一片苦心呐。立嫡立长立贤之争历朝历代都没争出个所以然来，李妃之子非嫡，也非长，把威胁降到最低，才能保全呐。”
“更甚，李妃还在淮阳王十二岁时主动请命让其远离帝下之都，在边境苦寒地戍守……”
“如今太子……”
“谨言慎行！陈年旧事咱们说说也就罢了，如今之事，我们还是莫要多嘴的好。”
密道内几人互相对视，心道这些内侍知道的还真不少。但是这种情报放出来，估计也是游戏进程的安排吧。
比其他几人知晓的东西更多的莫随风意味深长的看了轩辕六御一眼。
轩辕六御垂下眼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避开了莫随风探寻的目光。只有他知道，这个任务是怎么回事。
主线任务在十天前就已经发布了，照例由七杀楼派出看似寻常的刺杀任务，刺杀成功后的目标NPC，有几率掉落皇宫地图，用特殊方法可以发现地图中对密道的标记。地图可交易，可丢弃。地图只是任务的一个索引，并不算真正接到任务，玩家找到密道，进行探索后，才会触发真正的剧情——当然，如果从来没见到地图，在皇宫周围瞎转悠发现密道，也同样可以触发剧情。但是队伍中有个几乎对游戏全知全能的BUG人物，这种情况在设计初始打死南宫平设计师大人都不会想得到。
韩野对着韩九使眼色——进还是不进？
韩九做手势——退。
轩辕六御心下对这队玩家的评价又提高了一截儿。要是不论三七二十一就闯进去，除了被当作刺客格杀，没第二个结局。游戏里地图线里已经说明了，这青蜀皇城绝对不能硬闯，不管是正面硬闯还是悄悄硬闯。想进去，必须有一个被皇城承认的身份。
“七公主金安。”倚銮殿侍女毕恭毕敬的行礼。
层层垂帐后传来隐晦不明的咳嗽声，白色丝帕从唇边拿开，暗红的血块刺目极了。身着龙袍的青蜀天子看着帕子冷笑，丢弃在一旁：“传七公主。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内侍依言退下。
“息壤皇兄。”七公主掀帘进殿，看着书案上带着血迹的素帕，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
“怎么刚走，又回来了。”倪息壤看着七公主笑着说。他笑起来极为温和，但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久居高位，让他即使微笑也带着种别样的威严。
七公主默然不语，只是盯着那块帕子，咬紧了呀。
“朕知道你在疑惑什么。没错，太子和唐郡主的事情并非是太子的错，而是天命如此。朕五十了，说五十而知天命，朕觉得，不知也罢。”
短短几日，倪息壤的鬓角已经多了些许银丝。自小锦衣玉食，御医调理让倪息壤的身体在天命之年也强健如年少之时，只是一遭心境变故段不至于让他如此憔悴。七公主生性聪敏，又常游荡在宫外，对那“天命”也隐隐有些感悟。
“那皇兄，你一辈子没离开过这皇城，不如趁这机会出去走走吧。如果天命要汝自此沉珂于榻，我们更不能听它的。”七公主神色坚毅。
“正合朕意。”倪息壤颔首微笑，“不过璃儿，如果问这宫里的人信不信命，多半是回答不信的。但是朕这些日子却有些相信了。你说我们出宫，仅仅是因为我们想出去，还是天命让我们想出去呢？”
七公主明显错愕了下，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狡黠一笑：“管它呢。”
皇城是内城，城外还有城，内城住皇室眷属，外城便是民居了。可这天子脚下，非富即贵聚集之地，享受的地儿自然少不了。莫随风几人此时就在帝都最大的酒楼里，面前堆着多得让人发愁的美味。不怕吃不着，就怕吃饱了还想吃肚子里没地放。
莫随风在剥着一只蟹，临近八月，正是蟹肉肥黄多的时候。
“有情报了！”白光一闪韩野上线，“幸好咱们没闯进去！咱们不是第一波打密道的主意了，论坛上好几个帖子，详情就不描述了，总之一句话，闯进去了，百死无生！现在玩家们的武功和那些侍卫们根本没法比。”
“想混进皇宫，其实还是很容易的。”韩九夹走一只虾，“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皇亲国戚，总有一些小任务是他们手里发出的，搜罗下，看哪个距离咱们‘混进皇城’的目标比较接近，咱们就做哪个。”
“话说，这游戏里不是有情报组织么？好像叫什么‘鸽羽’？能从他们那问到就不用咱们乱跑去找合适任务了。”木碾尘从韩野面前的盘子里抢走一只虾饺。
“但是……谁知道那鸽子羽毛在哪！每个门派都有驻地，游戏官网给的信息再少，至少给出了门派驻地掌门是谁主要武功等等，这鸽羽，除了门派性质标明是情报组织外，驻地掌门？全是问号！”蒋华一口把两个小笼包吞了下去。
莫随风眨巴了下眼睛。鸽羽的底细嘛，他倒是门清。突然背后有些发冷，扭头一看，轩辕正用刀子般的眼神在戳他。默默夹起一筷子豆角把嘴堵上，不说，不说就是了。
“吃饱了，咱们就上路吧。”韩九擦擦嘴巴。
其他人听得直咧嘴，什么上路，太不吉利了。蒋华直接把想法给嚷嚷出来了。
“那……走路，赶路，迷路，狭路，穷途末路？”韩九展示了他强大的词汇量。
“我们还是上路吧……”几人败了。
莫随风和轩辕六御慢吞吞的走在后面。前面几个人一路欢脱，把他们甩下老远。
“你是来看玩家笑话的是吧。”莫随风叼着牙签。
“你不也是？”轩辕六御微笑，“早说了，我的目的和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