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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短如春梦 番外篇完本——by撒野的飒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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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又是何必呢。”花满渚轻声道,“我这种人,哪里值得。”
随即脚下用力,白马吃痛,长嘶一声转过了山脊,再也看不见了。
谷口的雪地里,欧盈还在边跑边喊,她看见花满渚停下,心中一喜,转眼却又眼睁睁看他飞驰而去,只觉得一颗心都揪成一团,眼泪扑簌簌直往雪地里砸。
今早一醒来,就见梳妆案上放着一封信,拆开一看,竟是花满渚的告2 别。她连厚衣裳都来不及披一件,就连忙追来,却还是没能将他留下。
“小渚……别走……”欧盈难受至极,脚步一软,就摔倒在雪地里,“你别走……”
他明明看见自己追来了,却连亲自道个别都不肯,欧盈越想越委屈,喊声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紧紧追来的几个仆人慌慌张张要拉她起来,却也好像被她的哭声吓住了一般。活泼明艳的云水楼大小姐,几时哭得这样悲惨过?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上前碰她。
远处,杜宇沉默着站在那里,手中还搭着欧盈的披风。等欧盈哭了半天,他才叹了口气,走上前屏退开下人,将浑身冰冷的欧盈抱了起来。
天气一日寒过一日,雪虽然没有再下,北风却日夜呼啸得紧。任平生和花满渚的两匹马虽然健壮,如此光景之下也难于驰骋,因此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花满渚几次问任平生仇人是谁,任平生却一直没有回答,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花满渚虽然无奈,却也拿任平生没有办法,实在是猜不透他这次心里又在打算些什么。
一路上走走停停,越到南边,天气越是和暖起来,他们的脚程也快了一些,饶是如此,到青城时也已是腊月了。
青城在南方并不算什么大城,却也比这一路途中经过的北方小城镇要热闹一些。将近年关,街市上熙熙攘攘,倒是一片欢乐景象。任平生和花满渚牵着马,慢慢在街上走,路过了好几家客栈都不见任平生停住。花满渚见任平生饶有兴致的样子,以为他是好久没有见过平凡人家过年的热闹,想要逛一逛,也没问什么。
结果,任平生竟然走进一家商行,一口气租了一座院子。年底做买卖的人少,任平生从前又是个惯于油嘴滑舌的,这不大不小但十分舒适的院子竟被他舌灿莲花骗得便宜了许多。
花满渚十分诧异,在任平生乐呵呵地去套马的时候忍不住问:“师哥,咱们要在这儿长住吗?为什么租个院子?”
任平生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咱们不住那无趣的客栈,就在这里好好过个年嘛。”
一听就不是真话。花满渚瘪瘪嘴,还想继续问,但转念一想,他和师哥好像都没有正经在一起过过年。以前在霁山,日子简单,过年时有家人的都回家了,留下来的弟子们喝喝酒吃吃肉,去霁州城里逛一逛,就算过节了。师父要守岁,总是拖着花满渚下棋打发时间,任平生要么在一边儿呼呼大睡,要么跑出去玩儿,两人竟从没单独在一起过。后来到了云水楼,那地方虽然人多,可都是些无根浮萍一般的人,除了杜宇之外,似乎都没有过年的习惯。欧盈虽然整日缠着杜宇,年关下也是要乖乖同杜宇一块去祠堂祭祖七日的,花满渚难得清静,却终归是三年没有过过节。
师哥从前多爱热闹啊……花满渚心里想着,面上也带了笑容,对任平生说道:“也好,我们好好地过个年。”
任平生挑挑眉,也对着花满渚一笑。
师哥,你要过年,我便陪你过年,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
也不管,这第一个两个人过的年,会不会是我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
花满渚狠狠攥了攥自己的手心,收拾了一下情绪,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第十一章:相逢犹惊是梦中
接连好几日,任平生都跟浑身打了鸡血一般,拉着花满渚满城转悠,见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都往住处里搬,他们的小院子不多时就塞满了各种年货、食物,门窗上还有模有样地贴上了春联。任平生兴致勃勃,说要入乡随俗,一应节庆用品一个不落。花满渚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来报仇的还是来游玩的了,那兴头总是让花满渚产生一种时光倒退回到三年前的错觉。
疑惑归疑惑,花满渚当然还是得陪着任平生一块儿疯。这一日,任平生瞧见隔壁人家贴了红艳艳的窗花,便一定要去买。花满渚摇摇头,只好跟上。
这时节,青城街上最多的就是卖窗花对联一类玩意儿的,无奈任平生转了半天,不是嫌弃花样太俗气,就是说人家手工不细致,大半条街走下来,竟没一个入得了他眼的。花满渚抱着任平生一路“顺手”买下的各种零嘴,跟在他身后又想笑又怕那些摊主骂人,憋得难受。
两人正停在一个卖剪纸的大娘身前仔细挑选,却听见身后突然有人叫任平生的名字。
“平生!平生!任平生!”那人听起来十分激动,任平生回头一看,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正急匆匆地跑过来,横冲直撞地差点掀翻了好几个路人。
“这是……”花满渚眯了眯眼,仔细一瞧,“李大哥?!”
顷刻间,李忘贫已经奋力拨开人群,冲到了他们俩跟前。许是太激动,李忘贫都忘了自己身上有功夫这件事,一路靠蛮力在人群里挤过来,气息都乱得有些喘了。
“李忘贫?”任平生也惊到了。
“是我!”李忘贫大喝一声,卖剪纸的大娘被他的嗓门儿吓得一抖。
李忘贫大笑着,正想拍拍任平生的肩,却瞧见他俩一人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任平生另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托着一片大红色的窗花,登时有点懵。
那卖剪纸的大娘一看这架势,自觉新来的这位大汉看起来横眉怒目不好想与,连任平生手上的窗花也不要了,抱着自己的篮子就跑。
“诶大娘……”任平生叫了两声没叫住,只好无奈地将窗花放进花满渚怀里,“倒是便宜咱们了。”
“你们在……买窗花?”李忘贫两眼瞪得老大,这窗花在他心中一直是娘们唧唧的东西,每年他娘亲要给他屋子贴,他都老大不乐意的。
“你有意见?”任平生白了他一眼,“你不待在霁州,怎么跑这儿来了?”
被任平生那个无比熟悉的白眼一瞪,李忘贫简直激动得不得了,再加上这熟悉的口吻,他仿佛终于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又见到他们了,霎时间,一向自诩男子汉的他竟觉得眼眶发热。
“平生!小渚!”李忘贫一下子熊扑过去,花满渚来不及反应,手中的糖葫芦结结实实粘在了李忘贫胸口。
“可算是又见到你们了!”
李忘贫正感动得不能自拔,任平生已经十分嫌弃地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到了一边。
“干嘛呢你,赶紧放开!怎么着,你还想抱着哭一场啊?”
语气虽然不耐,但花满渚听得出来,再见到故人,任平生心里也是开心的。但李忘贫可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心窝子热眼睛也热,任平生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长几岁的大男人眼眶红了起来,胸前还粘着花满渚那串黏糊糊的糖葫芦,只觉得浑身都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行了行了,回去再说,这么多人你也不害臊。”任平生衣袍一摆,揽着花满渚就走。李忘贫赶紧咧着嘴跟上,一路叽叽喳喳地叫着平生平生、小渚小猪,任平生烦得想捂住耳朵。
花满渚却忍不住,一直在笑。这些天任平生虽然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样子,但直到李忘贫突然出现的这一刻,花满渚才真正觉得,三年前的小师哥,在那一瞬间回来了。
李忘贫是走镖来青城的。这两年他父亲开始让他独自走镖了,不过由于他那几乎没开窍的心眼,一直不敢让他走得太远。这次来青城,还是他好说歹说跟他爹磨了好久的嘴皮子,才出得了门的。路上被一窝小山贼耽搁了些时日,等李忘贫追回货物到青城,已经快年底了。他也不想在路上过年,因此就打算留在青城,没想到竟然在街上看见了不知所踪的任平生和花满渚,他高兴得一夜都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带上行李,死皮赖脸地住进了任平生和花满渚的小院子里。见这院子里什么都有,红红火火一派过年的气象,还以为这几年他们俩一直隐居在这儿。任平生不解释,花满渚也没说什么,云水楼毕竟神秘,他们在那里待过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忘贫从小就崇拜任平生的身手,此番重逢,忍不住又跟任平生打了一架。任平生这几年实战经验丰富,功夫亦是今非昔比,到底是看在要过节的份儿上手下留情,没有揍得他鼻青脸肿。李忘贫这个挨了打的,却已然跟以前一样乐呵呵的,兴奋不已,鞍前马后地请教。任平生不胜其烦的时候就一脚将李忘贫踹出去,李忘贫毫不在意,开开心心跑去酒楼买些好酒好菜,回来又拉着他们俩说些不尽的废话。
院子里多了这么一个人,倒的确是热闹了许多。花满渚每日看着李忘贫缠着任平生闹,偶尔找不着任平生,就跑来要花满渚跟他说话,什么霁州城新开了一家酒馆桃花酿特别香啊,什么城西的刘寡妇年近四十去年竟然嫁给了二十八岁的张员外呀,什么走镖路上英勇无匹单挑了十八个劫匪呀,什么他爹娘说明年必须要娶妻生子呀……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话,永远都说不完一般。每每这时,任平生都会跑出来拎了花满渚进屋,将李忘贫一个人堵在门外。
李忘贫重遇少时好友的兴奋劲一直不见减退分毫,就这样吵吵嚷嚷到了除夕。本来想着两个人单独过个年的,这下子多了一个李忘贫。不过好歹是旧友,俱在异乡,没有让人走的道理,最重要的是,虽然面上嫌弃,可任平生和花满渚心里都挺高兴能遇见他的。当年李忘贫说了要接他们回镖局,他们却没有说一声就走了,他如今虽然不说,那时候心里也肯定是难受的。
除夕这天,三个人一早就起了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窗花都贴上了,格外喜庆。唯一遗憾的就是这里是南方,并没有雪,不然红窗花映着瑞雪地,应是风光极佳的。不过,院子里的树不像北方那样光秃秃,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李忘贫被任平生赶去厨房准备年夜饭,自己带着花满渚躲在一边偷闲。厨房里不时传来碗盏破碎的声音,花满渚听得肉疼,几次想进去都被任平生摁住了。任平生一边将花满渚剥好的花生米往嘴里扔一边说道,“你别管他,反正咱们晚上定是有的吃的。”
话音刚落,哐啷一声,李忘贫又不知打碎了什么东西。
花满渚哭笑不得地看着任平生:“师哥,再让他这么闹下去,晚上连碗筷都没有了。”
任平生嘴角挑起,将一颗花生米准确无误地扔进花满渚正在说话的嘴里,花满渚被呛了一下,立时闭了嘴。
“李忘贫!”任平生满脸带笑看着花满渚,“你数一下碎了多少东西,今晚之前全给补齐咯!”
厨房里霎时安静下来,半晌,李忘贫笑嘻嘻地出了厨房,状似平常地往外走:“我这就去补,这就去!”
“你这时候走了,年夜饭怎么办?”任平生悠闲自在地问。
李忘贫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语毕,一溜烟跑了出去。
任平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揉着花满渚的脑袋说:“你就放心吧,李忘贫虽然没脑子,可是他有钱啊,咱们只管闲着过除夕,吃喝交给他去。”
花满渚看着任平生脸上狡黠神色,心中一动,也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暗暗将花生米捏在手里,突然指着门口说:“诶,李大哥怎么又回来了?”
“啊?”任平生没堤防,转头去看,花满渚趁机如法炮制,将花生米往任平生嘴里扔。
可任平生的身手哪里是花满渚比得上的,虽然转过了头,却还是在一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花生米擦着鼻尖废了飞出去。
见一击不中,花满渚起身就往房间里冲去。
“花满猪!你给我站住!”任平生满眼不敢置信,花满猪竟然整他?
花满渚飞快地拴上了门,听着任平生的怒吼还是虎躯一震,想笑又不敢大声,只能先在屋子里躲着,等李忘贫回来转移火力。
幸好这次李忘贫非常靠谱,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志得意满地回来了。任平生瞧着花满渚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觉得好笑,便也随了他的心思,转头去都审问李忘贫年夜饭相关事宜,花满渚这才探头探脑地打开房门,看样子觉得任平生已经不生气了,这才殷勤地跑上前去,咧着笑给任平生又是捶腿又是捏肩的,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任平生一边听李忘贫汇报,一边抓着花生米往身后砸,花满渚下意识地张口接住,刚嚼完,任平生便适时又扔来一颗,如此一颗接一颗,看得李忘贫一愣一愣的,对任平生往身后扔东西也如此神准的功夫惊叹不已。
果然是钱多好办事,李忘贫这个钱袋子虽然手脚不太灵活,办事还是有效率的,不知花了多少钱,硬是定下一桌丰盛酒食,酒楼里恭恭敬敬掐着饭店送过来的。望着那一桌菜和不停往屋里搬的酒,花满渚直咂舌,明明就只有三个人,这些都够七八人吃的了。李忘贫得意地说,年夜饭一定得把桌子都摆满了,才叫团圆美满。
三个人将桌子摆在庭中树下,酒坛子在一边一字排开,桌下生了一只小火炉,烤得四周都暖烘烘的。夜色渐浓,院门外华灯如星,爆竹声频频,小孩子们走街串巷的嬉笑声越墙而来。任平生和李忘贫就着那些笑声饮酒,花满渚却被任平生严令限定只能喝三杯。花满渚的酒量一直不好,以前任平生还笑话他,后来却变成不许他多喝了。花满渚也不在意,三杯正好,微醺不醉,正适合过节的气氛。
许是喜上眉头,又许是愁上心头,李忘贫三杯两盏,喝得飞快,还未到子时,便已醉了。朦胧中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竟有些难以释怀,突然伸手抓住了旁边花满渚的胳膊。
任平生眉头一皱,就要将他拉开,却听他突然说道:“小渚,你跟我说,我是跟你和你师哥在喝酒吗?”
唉,花满渚心里一叹,看了任平生一眼,答道:“是,是我们三人一起。”
李忘贫点点头,松开了手,望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任平生刚要开口,李忘贫却又说道:“你们俩真狠心,真狠心。”
任平生闭上嘴,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真狠心!”李忘贫一拍桌子,恨恨地说,“怎么就不说一声就走了呢?这儿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为什么不跟我去霁州……”
任平生安抚地拍了拍花满渚,任李忘贫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知道你们心里难过,难过,可是我心里也难过。”李忘贫说着说着,竟有些委屈起来,“别人都怕我,说我脾气差,爱打架,都不理我。虽然平生打我,可我佩服你,你功夫好。”
任平生笑着摇了摇头。
“就你们两个人,”李忘贫打了个酒隔,“就你们俩,是我的朋友。”
花满渚有些不是滋味,径自饮了一杯酒。
“你们,别再不见啦!”李忘贫趴在了桌上,两只眼睛有些湿润,又重复了一遍,“别再不见啦!”
任平生转过头去,不想再看他。
☆、第十二章:一晌贪欢烟花坠
作者有话要说: 万万没想到,小生终于写到这里了。虽然比较不伦不类……
夜空里骤然升起一朵烟花,接着,更多的烟花绚烂升空,门外的笑闹声越来越多。
任平生呼出一口气,将酒杯重重一放,起身扶起李忘贫,往屋子里走去。
李忘贫还在迷迷糊糊说着醉话:“平生啊,明天你……呃……教我功夫吧,那个往背后扔东西的功夫……”
任平生驾着他往床上一扔,目光沉了下来。静立片刻,才轻轻说了一声:“抱歉。”
李忘贫正醉着,并未听见。任平生抖开被子盖在他身上,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花满渚正仰着头看烟花,任平生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一边的斗篷盖在他身上。
夜深了,再好的佳节,终究是风寒露重。
花满渚看着他笑。两个人都没有睡意,任平生把花满渚手边的酒壶拿开,换上了热茶,自己却依然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花满渚捧着茶杯,笑着问:“师哥,咱们这次走的时候,会跟李大哥告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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