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传之雀本无心完本——by蜘蛛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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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太冷了,身子早已冻僵了,还是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傻了,奇生感觉自己完全不能动弹了,从他那吓得张大着的嘴巴来看说明此刻的他是醒着的。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袍,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拖在地上老长老长的身影,正迈着诡异的步子朝自己慢慢走来。奇生从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恐怖的东西绝非人类。他惊得瞪大了双眼,让他想不明白的就是,他竟动不了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超控了他的身体。此刻他只能一动不动的瞪着这个诡异的家伙离自己的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在咫尺了。
“嗯?这里怎么会有生人的气息?是谁这么大胆,竟敢闯入我的禁地!”那白色身影很是愤怒,她厉声问着床上不住发抖的汉子。
奇生看清来人的面容了,是位非常年轻的女子,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的样子,只是她那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布满了狰狞丑陋的瘢痕,两只眼睛正凶巴巴的瞪着自己,仿佛随时要将自己撕得粉碎。她的两只脚很奇怪的弯曲着,像是生生被人打断了一般,难怪走路的样子这么诡异了。
“十年了,从未有人敢踏入此地,没想到今天竟有个不怕死的,凡是擅自踏入张府的人,统统都不得好死,看谁还敢霸占我张府的财产,只要我周巧儿在的一天,你们就休想住进张府,我讨厌你们,你们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都是强盗,全部该死,哈哈哈哈……”这位年轻的女子,笑得让人恐怖,不似真实,倒像是从无尽地狱中传来的恶鬼的魅惑,令人紧张异常。我相信没有人能笑出这样的声音!此刻,奇生的心仿佛都要跳到嗓子眼上了,他整个人如筛糠的筛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白衣女子说完,伸出她那瘦长的手臂,奇生看到她的双手非常清瘦,都能看出节节的骨头,指甲很长,活像两只尖锐的爪子,正朝自己掐来。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奇生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自己那刚学会走路的儿子,正奶声奶气的叫着自己“爹爹”,还有自己的娘子,那久病的苍白面容上正对着自己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奇生,早去早回呀!我和娃都在家等着你呢!”这正是自己刚出发时她娘俩倚在屋前和自己惜别的画面。“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此刻,奇生内心生出了强大的求生欲望,他放不下家中的娘子跟孩子,他要活着。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冲破了层层禁锢:“我可以帮您完成未了的心愿!”奇生拼尽全力大声地呼喊着。他飞快地转动着他那平时一直都是不怎么灵光的脑子,他心想:看到这个女子这般恐怖的样子,定是生前遭遇了惨绝人寰的变故才会死不瞑目的吧,肯定有什么未完成的夙愿的。
他的突然发声,让这白衣女子吃了一惊,很是意外,她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破了她的定魂咒。这得有多大的意念呀!是什么样的牵绊,竟让他有这么大的念力。她不禁好奇起来,或许晚些杀他也行。奇生见她停住了,想是自己蒙对了,他稳了稳剧烈起伏的心跳,整理一下自己由于过度惊吓而不断颤抖的嗓音,等略微平复了些许接着说道:“非常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的,只因天晚下雨,故而在贵宝地借宿一宿,我家中还有经久抱病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小儿在等着我,我实在不能死呀!您行行好,我是个本分的老实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求您大人大量,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奇生愿赴汤蹈火为您做任何事情来报答您的不杀之恩!”奇生从未一次说完这么长的话过,为了家中妻小,他这次豁出去了!
那年轻女子听了他的话,很是为之动容,她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这么重情重义之人,她感叹自己也曾遇见过这样的男子呀,只是,自己的命太苦了,终究是与她的义郎错身而过了。如果不是自己遇到个彻头彻尾的坏蛋,自己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可怜自己含恨而亡十载,由于自己的怨念实在太重了,才没法转世投胎的,在这漫漫长久的岁月里,独自一人守着这份孤独,直到现在。
刚听他说愿意为自己做任何事情,说不定他真的能帮自己也未可知,不妨试他一试,如果他真能助自己报了大仇,也是不错的,这样自己的心愿也就可以了却了。自己就不用再做这孤魂野鬼了,为了报仇,哪怕是灰灰湮灭,也在所不惜的,不杀了那个坏蛋,实在难平这口怨气!
“你当真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年轻女子探询着。
“是的,千真万确,只要您能饶了小的一命,让小的能够回家继续照顾妻小,小的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奇生很是坚决,为了家人,他愿意付出一切。
那年轻女子很是感动,她定了定,像是忆起了那久远的过去,她在奇生面前那把雕花的大椅子上坐了下来,向奇生慢慢地诉说着她的故事……
☆、张宅往事
那年轻的女鬼睁着一双清明的双目,像是努力的回忆着一段遥远的过去。她略微整理了下思绪,向奇生娓娓道来……
那是发生在十年前的事情了,这座宅院的主家姓张,名守财,这张守财的祖上一直都是经营着丝绸生意的,家底很是丰厚,这张守财的父亲留有一大批的遗产给他唯一的儿子,他老人家大概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守住祖上遗留下来的万贯家财,故而给他起名张守财。
这张守财倒也像他的父亲所期盼的那般,为人敦厚忠实,就是没有什么野心,对祖上经营的丝绸生意也丝毫没有半分的兴趣,他的这个性子,让他守住祖业是一点问题没有的。张守财是家中独子,父母双亲对他很是宠溺,他不愿意做的事情,父母是绝对不会阻拦的,任由着他去。他不喜欢经营祖上的生意,也任由着他,反正父母俩觉得这留下来的产业即使他这辈子任意挥霍也是花不完了的。
张守财在父母双亲亡故以后,变卖了苏州的房产店铺,带着父母双亲的遗骨及妻子吴玉珍吴氏,和一帮孩子家眷回到了祖籍,他为人低调,喜欢清静,便在丝萝山脚下这片祖上遗留下来的宅基地上建了这座宅院。
张家族长——张望发,听说一直远在苏州的张家要到故乡来安家落业,表现极为热情,由于张守财一直远在外地,对当地工匠等事情不是非常熟悉,这张望发又是推荐工匠又是帮忙请风水先生,一直帮着张家忙前忙后的,让这张守财很是感激,他心里一直感概还是故乡人亲切呀!看来自己回来的这个决定是对的,看到张望发对自己这么关照,对他也就越发的信任了。张守财和这张望发按族中排名算是同辈,张望发比这张守财年长两岁,这张守财出口闭口一个望发哥,那是叫得一个亲热呀!张守财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对他又十分的娇惯,他从小便养成了凡是依赖父母的习惯,现在有个大哥为他倾力操持,鞍前马后的,让他瞬间又找回了内心的依靠呀!
张望发乃是一族的族长,自然人脉极广,加之张守财家又不缺银两,那请来的工匠自然都是这十里八乡拔尖的,大到房屋的结构,山水园林的设计,小到每处的雕刻工艺,无一不是细致考究的,尤其是这张望发请来的木匠师傅人称巧手刘的刘文海,那手艺堪称鲁班在世,雕什么像什么,雕的花鸟鱼虫无一不是活灵活现的,这精湛的工艺让张守财很是满意,工匠们一批接着一批的上,整整忙活了三年,这座气势恢宏的建筑总算是竣工了。这么气派的宅院,在这丝萝山那还是头一家。张守财对于这样的屋舍很是满意。这自建房以来,乡亲父老们也没少帮忙,为了表示这段日子以来乡亲父老们的大力支持与帮助,乔迁的喜宴,这流水席摆了整整三百桌,将乡里老老少少全部请来庆祝。乡戏杂耍请了十几伙,整整闹腾了三天三夜,真真是比过年还喜庆呀!
自从张守财一家入住以后,家里并不像这座豪气的大宅子般,给他家带来好运,反倒是像中了魔咒一般,厄运从此笼罩着整个张家……
先是张守财七岁的大儿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得了一场大病,上吐下泄,高烧不退,这附近有名的没名的大夫都瞧了个遍,丝毫不见半分功效,没几天功夫,原本白白胖胖的人儿,便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不久便撒手人寰了。这个晴天霹雳,将张家夫妇俩劈得是措手不及呀!他们家还没从乔迁的喜气中走出来,家里就出了这个事情,那张守财的媳妇是哭得死去活来,几度昏死过去呀。张守财也像是霜打的茄子,完全没了往日的神采。一家人在极度悲痛中料理完了大儿子的丧事。
这日子还得过呀,张家在悲伤中度过了三年。渐渐的就在一家人快要从这悲伤中走出来时,不想,厄运又降临到了张守财的二女儿身上了,这一年张守财的二女儿也将满七岁了,突然毫无预兆般也得了和大儿子一样的病,也是上吐下泄,高烧不退,所有能想的法子都想了,所有能试的方子都试过了,愣是没能挽救那小小的生命。二女儿也去了。
可怜张守财夫妇俩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是一送再送,夫妻俩被折磨得悲哀欲绝,肝胆欲裂呀!感觉天塌了,地陷了。从此张家就笼罩在死亡的噩梦中……
在古代,女人都是不计划生育的,所以会一直生到老,张守财夫妇这一生中生了十三个孩子,这前面的十二个孩子没有一个能逃过这个无形的看不见的魔爪,个个活到快七岁了就会上吐下泄,高烧不退,活不过七天,他们家的孩子没有一个能活过七岁的。这年张守财已经五十三岁了,可怜的人儿被自己这一生悲苦的命运折磨得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了,他整个人面如死灰,显得老态龙钟,比那八十岁的老公公还显苍老,此时的张守财感觉自己就如那风中摇摆的烛光,随时有陨落的可能。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他那可怜的妻子吴氏自从跟了自己,一直贤惠持家,默默的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只是夫妻俩的命太苦了,一生面对十二个孩子的死亡,那吴氏的眼睛早已经哭瞎了。虽然才五十岁的人,被这悲催的命运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张守财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最小的儿子——张留根,张留根,顾名思义,就是希望他们张家能留住这最后的一枝独根了。这张留根自小乖巧懂事,性格非常柔顺。他从小便知父母亲的不易,也知他们张家那悲惨的命运,所以养成了他坚韧的个性。
张守财叫来了妻子及小儿子张留根来到了床前,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吩咐着临终的嘱托。他拉着妻子的手,艰难而又吃力的说道:“夫人,我恐怕不行了,自从你跟了我,没享受几天快乐的日子,我真是对不住你呀!”
吴氏睁着那空洞的双眼,由于过度悲伤,她的眼泪早已经枯竭了,那双失明的双目早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了。此刻她悲戚的声音犹如鬼泣:“老爷,我从未后悔嫁给你,你是个体贴的丈夫,更是个尽职的父亲。这辈子能与你做夫妻,我没有遗憾。要怪就怪我们的命太苦了!”
“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这个家就劳烦夫人你了,看好根儿,你给他娶一房媳妇吧,都说这喜气能冲走一切霉运,希望我们的根儿能平安长大。如今你的身子骨也不好,眼睛又瞧不见,虽说家中有丫鬟婆子们照顾着,毕竟没有自己人那么周全。”张守财艰难地说着,好一顿咳嗽,咳得他差点闭过气去,猛地吐了一口鲜血在地。
“爹爹,爹爹,您别丢下根儿。根儿不要爹爹死呀!”小张留根见到自己父亲这般模样,小小年纪的他也看明白了自己的父亲怕是在做最后的诀别了。他已经哭成个泪人儿了。
吴氏忙给自己的丈夫抚摸着胸部,希望能让他好受一些。那张守财在妻子的安抚中气息稍微平顺了些,接着说道:“邻村的老周家——周义山,我们张家有恩于他们周家的,周义山有三个女儿,他已经答应让最小的女儿周巧儿嫁过来。周家这三丫头我是见过的,今年已经十八了,生得眉清目秀的,为人乖巧机灵,正好可以照顾根儿和夫人你。等我死后,选个吉利的日子接过门来吧。”
吴氏满面悲凉,她想不到自己的丈夫竟然连身后事都考虑周全了,很是哀伤:“老爷,为妻都听你的!”
这张守财没过几日也追随他那十二个儿女的脚步去了,那吴氏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媳妇,她忍着巨大的悲痛在管家杭书义的帮助下将自己丈夫的丧事办得妥妥贴贴的,她要让自己的丈夫这人生的最后一程走得安稳体面。
张守财的丧事一忙完,按照张守财的临终遗言,吴氏便为张留根的婚事忙活开了。
这时奇生问道:“那张守财口中所说的周巧儿便是小娘子您吧?”
“没错,他们即将迎娶的儿媳妇,就是我!”这年轻女子接着说道。
那么这周巧儿又会迎来怎样的命运呢?奇生很是好奇。
☆、冲喜
在这沉寂宁静的夜晚,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沉睡过去了,奇生却毫无睡意,他被眼前这年轻的女子所讲述的故事给深深的吸引住了。奇生望着眼前女子那满目瘢痕的脸,再看了一眼她那扭曲变形的双腿,怜悯之心开始泛滥。你别看奇生虽然是个粗犷的没有读过一天书的汉子,他不能讲出什么样体面的大道理来,但他绝对是个够义气重情义之人,从他对家庭的责任心就能看出来他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此刻他深深地感觉到这位年轻的灵魂那内心深处的善良,开始遇见时的那种恐惧的心理荡然无存,他原想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干得都是最苦最累的活,还经常要不到工钱。现在想想,她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年纪轻轻地生命便陨落了,死后灵魂还不得安宁。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样刻骨铭心的惨痛经历呢?
周巧儿望了一眼面前的大汉,心里想着:自己死在这老旧的宅子里已经整整十年了,这十年来,每一天都活在深深的恨意里,这内心深处的恨意折磨得自己没有片刻的安宁,是不是自己的怨念过于深重了,到催得这一头黑发疯了一般的生长,现在都长长地拖到地上了。虽然她时常会去照一照镜子,可是镜子中哪里会映出什么影子来,自己只不过是一缕久不离去的幽魂。其实不用照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了,即使变得再丑又有什么关系,有谁在乎?想到这,她不免露出一丝苦笑,那清澈明亮的双目里溢满了沧桑……
她略略地整理了下游走的神思,接着向奇生娓娓道来……
原来在二十年前,那时候这周巧儿尚且只有八岁,而她的大姐周秀儿十二岁,二姐周慧儿十岁。这周义山领着妻子和三个女儿一家五口从莲花村出发来到苏州,他们是要去投靠在苏州做丝绸生意的姑妈。他们从家乡到苏州一路舟车劳顿,等他们一家好不容易踏入苏州城时,早已是筋疲力尽了。
他们一直生活在深山里,哪里见过苏州这么热闹的大都城呀,思想单纯的他们,不小心遇到了小偷,将他们那所剩无几的最后一点盘缠都给偷了个精光。这让人生地不熟的他们立马陷入了绝境之中。他们在城中转悠了三天,愣是没有找到姑妈的家,周义山不知道他的姑妈早已搬离了原来的住处。这三天来一家人粒米未进,早已是饥肠辘辘,特别是最小的周巧儿,已经饿得昏死过去了,周义山一家实在没法,他们沦落街头成了乞丐。
正巧他们在张守财店铺前乞讨,这周义山看到前来店铺的张守财,连忙伸出了双手,苦苦哀求着张守财,让他给点饭孩子们吃,她们实在太饿了。这张守财听出周义山满口的山背话,这不是家乡的口音嘛!一问原来才知道这周义山就是丝萝山背面的莲花村人呀,自己的家乡就是丝萝山这边的枫梁村的,这是老乡呀!
张守财没想到这远在家乡三千多里之外的苏州城竟然遇着故乡的人,让他倍感亲切,他将周义山一家领到家中好生照料,每日好酒好菜伺候着,没过几日这周义山一家便从那几近饿死的边缘恢复了过来。虽然他们一家得到了细致周详的照料,但天生善良淳朴的他们也不好意思一直叨扰人家,便要向张守财一家辞行。张守财眼见留不住人,给了他们一大笔的银子,还特意雇了马车,将他们一家送出了城外。他们一家靠着张守财给的银子,平安的回到了莲花镇的家中。
多年以后,每每周义山忆起那段痛苦无助的过去,就会感激张守财的慷慨相助,他一直寻找机会报答这位恩人。见到张守财一家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来帮助张守财一家。而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已经先后成家了,唯有这周巧儿还待字闺中。他一合计,何不将巧儿丫头嫁过去照顾老张家这唯一的儿子呢!这周巧儿向来体贴孝顺,素来心思细密的她,自然懂得爹爹的一番心思了。这么多年了,爹爹一直因为盛着他们张家的这份恩情而不安,她知道爹爹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如今他欠下张家这么大的一份恩情,让他心里怎能安呢!为了报答当年张家在他们走向绝境时所伸出的援手,她很乐意来报道这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