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刺客之我的侍卫大人完本——by月舞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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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不可能。
如果七月真的有意中人,自己不会感觉不到。流火觉察得出来,七月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这种喜欢,他不愿意承认,并且有意识的回避。但就算是不承认也好,回避也好,他的心里并没有喜欢过别人,那个所谓的相好,从来也不存在。
流火的忧虑在进了村子,走到那栋竹篱茅舍之后,彻底演化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的烦恼。
所谓相好,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红粉知己,只有一帮小破孩!
“哥哥来了,七月哥哥,七月哥哥!”
一看到七月,原本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一大拨小家伙冲过来把七月团团围住,搂腰的搂腰,抱腿的抱腿,实在抱不上也要牵手拉胳膊表示亲热,流火这等好身手也招架不住这帮小东西,被远远地搡出了圈子,只能站在一边看,摸着鼻子十分的悻悻然。
“七月哥哥,你可算来了!我们好想你!”孩子们叽叽喳喳,闹腾个没完。“那个大哥哥是谁呀,是七月哥哥的朋友吗?”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七月笑道。他所有的冷淡与拒人千里到了这个时候踪影全无,显得格外亲切温柔。“他名叫流火,你们叫他流火哥哥吧。”
“流火哥哥好!”
虽然闹腾得欢实,但这帮孩子们也都很懂事,听了七月的话,一个个嘴甜乖巧地跟流火打招呼,于是向来一直不大喜欢小孩子的流火,也觉得这帮小东西份外可爱起来。
喧哗,笑闹,一阵热闹得令人头疼的嘈杂过后,流火终于看到那个少年,那个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也难以泯然众人,布衣乱服亦不能掩其国色的绝美少年。只第一眼,他便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个七月在昏迷梦呓之中也放不下心的小风,他曾对自己说过的他的弟弟:莫晓风。
流火坐在草地上,看着不远处的七月和小风。小孩子们在欢喜的重逢后,在一旁打打闹闹的玩耍,而小风则开始舞剑给七月看。小风多不过十四五岁,只是个半大少年,但他的剑术已经很有章法,看得出是受过悉心指点的,而那个教导他的人毋庸置疑就是七月。
流火咬着根草梗看着那兄友弟恭的一幕,心里默默地想着那时在“刘家”小院里,七月在他提到小风时所表现出来的异样。不就是个兄弟吗?谁还不能有个兄弟了,为什么表现得如此讳莫如深,就好像是生怕人知道一样?听听小风对七月的称呼:七月哥,和对自己的称呼是一个级别的,很显然这不像是对亲兄长的唤法,更像只是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年轻男子的尊称。
听七月的意思,莫晓风应该是他的亲弟弟,但是莫晓风,似乎并不知道七月是他的亲哥哥?
似乎在剑术上遇到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小风自己在山坡上又练了起来,巩固今日所学会的心得体会,七月看了他一会,走到流火身边,也在草地上坐了下来,继续看着小风在阳光下练剑。
“七月。”
“嗯?”
“小风,他是你的亲弟弟吧。”
七月转脸看了他一眼。
“是的,他是我的弟弟。”
“你弟弟真是漂亮。”流火由衷地赞叹。“不愧是七月的亲弟弟,像你一样好看。”
七月不由一哂。把他和小风相提并论,甚至还说小风的相貌好看是因为像他,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要知道小风的母亲当年是京城有名的绝色佳人,小风长得极像他那美貌绝伦的生母,哪里是他能比的?
所谓美丑的感觉,有时候主观的印象,远远比客观现实更能迷惑人心。
“可是……”
流风身体往后倒去,他侧着身体歪倒在草地上,一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瞧着七月。
“我怎么觉得,小风并不知道你是他的亲哥哥呢。不然,他为什么连着名字喊你七月哥,而不是直接叫你大哥呢?”
“你真是聪明。”七月并没有否认。“是的,他不知道。他以为,我只是一个好心的,愿意帮助他们这些穷孩子的王府侍卫。”
“为什么?”流火不太能理解。“既然你们是亲兄弟,为什么不相认,为什么要他以为你是外人?”
“这个,说来话长。”
七月淡淡地笑了笑,望着前方小风练剑的身影,神情有些怅然。
“严格说13 起来,我也不是他的嫡亲大哥。我爹固然是他爹,但我娘,却不是他娘。”
同父异母的兄弟,一半血缘的手足。这个兄弟,曾在他的意想之外,却最终成为了一生无法割舍的牵绊。
春日的阳光下,七月缓缓地对着流火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他曾经永远都不想对人提起,如今却希望与身边这个人诉说的故事,那一场爱恨情仇。
☆、长命锁
故事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背叛与被背叛,抛弃与被抛弃,故事中的三个主角都已不在世上,只留下他们这些无辜的后代,在这苦难尘世挣扎沉浮。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年轻的将军,在一次朝廷平匪的战役中,误入一处桃花瘴气的密林,中了瘴毒,性命垂危之际,被一名神秘女子所救。养伤期间,两人互生情意,私订终身。将军许诺,回京后就谴三媒六聘,明媒正娶那女子为妻。于是将军伤愈回京,而那名女子则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等待着媒人上门,她能够与心上人结为夫妻。”
结果,良人一去,再无音信。但临行前那一夜春宵,女子却已珠胎暗结,十月怀胎艰难生下一子,却因为难产导致折损了身体,元气大伤。好容易等到身体恢复几分,女子决定带着孩子上京,寻找孩子的父亲,却在千辛万苦到达京城之后 ,才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她心中的良人已经成婚,可是妻子却不是她。
名门贵女,绝代佳人,他一回京,家中就为他订了婚,他也曾经说过她的救命之恩,但全家上下一致反对。恩情有很多种回报方式,但他的正室夫人之位,却不是一个草莽女子所能觊觎的,尤其这个草莽女子,还带了一身邪气,就是江湖正道所说的“妖女”。
她真是太天真了,在他许诺要娶她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他的出身。那样位高权重的贵戚之家,岂能让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入主后院,成为将军夫人?他起初或许也有过不愿,有过抵触,但洞房花烛之夜,当他掀开红盖头,看到那美艳绝伦,宛如稀世明珠的新婚妻子之时,一切就其实有了结局。
一个是倾世红颜,一个是江湖妖女,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一个任性纵情、性如烈火,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彻底地输了。
或许是天妒红颜,那位绝世美人的身体并不太好,婚后数年一直没有生育,他心爱于她不忍纳妾令她郁郁,因此膝下一直空虚,谁知天上掉下一个儿子来,旧情人居然为他生个了儿子,而且已经两三岁了。于是那贵戚之家包括那美丽的正室夫人,都表示了接纳她和她孩子的愿望,可她怎能甘心?她可以输掉爱情,却不能输了自尊,绝不委身为妾,也绝不会把儿子交给那个贵戚之家,于是她带着儿子绝然离去,再不回头。
那个不知父亲,只有母亲的儿子,从小就被同龄的孩子嘲笑成是野种,饱受欺负。而他的母亲在经历了这样沉重的打击之后,性情也变得十分古怪。对于她的孩子,那场孽缘最鲜明的证明,她有时爱他,有时恨她。爱他时,她是一个母亲;恨他时,却像是生死仇人,对他又打又骂,百般苛虐。
“你,你就是……”流火明白了。“那个江湖女子,是你的娘亲,而小风,却是那个夫人的孩子?”
七月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位美丽的夫人在子嗣之上十分艰难,婚后多年,不知花了多少钱财,吃了多少贴药,历尽艰难,终于得到了一子。但她体质本就虚弱,为了生下这孩子更是耗尽了她的生命,孩子出世没多久,她就就去世了。
都说红颜薄命,然而七月有时会想,或许是上苍怜悯,不忍这样美丽的人遭受摧折。她于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带着丈夫和亲人的无限眷恋离世,不用面对其后一系列的变故与悲剧,那些所有的惨痛与悲哀,都不必经历,安然长眠。
“她去世后没多久,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将军被人指控意图谋反,这是一个可怕的罪名,一旦坐实,满门老幼无一幸免。”
母亲和他的生活并不安宁,一个年轻的女子带着一个儿子,没有丈夫,不知来历,在他人的异样眼光度日,怎能说是安宁?然而即使这样的日子,也有一天会被打破。
那一天,一个重伤的男人,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找到了他的家,找到了他的母亲。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他生身父亲的家将。他的父亲出事了,背负谋反大逆之罪,满门抄斩。临死前他想方设法,托人将他和他夫人唯一的骨血救出,九死一生逃出京城,送到他的旧情人处,希望那个女子能够念在稚子无辜的份上,救救他的孩子。
是的,他的母亲因神秘诡异的身份被父亲的家族嫌弃,他的父亲在临死前却希望那曾被他们全家如斯嫌弃的旧情人大发慈悲,拯救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
“我的母亲,曾是南疆某族的圣女,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别人称呼她‘蛊凤儿’。”
她是那么痛恨着那个男人,甚至为此无法以正常的慈母之心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在听到那个男人的死讯之后,却又是如此的悲痛,血泪纵横。
那名家将把孩子送来之后不久就伤重过世了,母亲终于收留了那个孩子,那个背叛她的情人与别的女人的孩子。
“后来,母亲也去世了,只剩下了我和他。”
他曾经是恨着那个孩子的,同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他可以享受家人的呵护,千娇百宠,而他却要承受野种的骂名,以及母亲的痛与恨?
他算是什么呢?他的母亲,明明与他的父亲相识相爱在先,可他却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承受他人唾弃,受尽煎熬。而那个孩子,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最后还要他的母亲,为了救他付出生命,甚至还要付出他的牺牲。
曾经他不甘心,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抛弃他。可是,他终究没能忍心。
再不甘心,那也是他的兄弟,这世上仅剩下的,与他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手足。无论父母辈的恩怨如何,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那孩子是那样的依赖着他,全心全意地渴求着兄长自身犹嫌稚嫩羽翼的保护。当曾经的恨意渐渐消泯,在痛苦如炼狱般的岁月煎熬中,那份相依为命的艰辛,终于成了他唯一活下去的支撑。
“我还以为……”
流火的心情很复杂,他是孤儿,不知父母,他不止一次偷偷幻想过父母的容颜,也曾渴望过天伦之爱,手足至亲,但是他今天才明白,原来并不是知道父母,就是幸福的。
“你对小风这样好,我还以为,你们是一母同胞,原来却是这样的关系。要不是他的母亲,你的娘亲可能也不会那么痛苦,你却还是这样照顾他。”
“人总是有要个念想。”
七月摇了摇头,喃喃地说:“母亲去世之后的日子太难熬,要不是想着我死了他也活不了,我可能真的早就死了。何况……说到底,那也不是他母亲的过错。这世间男人的负心太过司空见惯,三妻四妾亦赞风流,以致于都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又怎么能把所有的罪过,都归结到女子头上。”
七月出神地望着那少年矫捷的身影,那个曾躺在他的怀抱里,哇哇大哭的粉团子,那个曾拉着他衣角,怯怯地喊着哥哥别丢下我的瓷娃娃,如今长成了一个好少年。他一天比一天地长大,早晚有一天能够强大起来,独立坚强地活下去。
流火想要安慰他,又不知该怎么说。他想了又想,忽然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黄铜色的锁片,将它从颈上取了下来。
“七月。”他小声说:“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贴身戴着的长命锁,大概是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吧。”
他的脸有点泛红,似乎很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坚定地将它塞到七月手里。
“这东西,虽然就是个铜片,不值什么钱,但是,我觉得吧,它还挺有用的,我戴着它这么多年,运气一直都挺好的,真的!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你将来,一定也会遇上好事的。”
七月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锁片。锁片的做工并不特别精致,式样也是市面上常见,反面是麒麟腾云,正面錾有“长命百岁”四字。此刻在他的手中,犹带着流火的体温。握着这锁片,就像是握着流火滚烫的心。
的确,这东西一点也不值钱,有钱人家孩子的长命锁哪个不是金镶玉嵌,怎么可能是黄铜铸就这样简陋。流火情知,七月身为王府侍卫统领,见过的奇珍异宝不知有多少,这样简陋的东西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但,这却是他的父母亲人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是他在这世上对亲人的唯一的念想。
“你把它,送给我?”
“嗯。”流火有点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只要你,不嫌弃。”
七月笑了起来,将锁片放回到流火手中,说道:“那你,就帮我挂上吧。”
细细的系绳挂在了颈上,寓意着吉祥如意的锁片塞入了怀中。他从来也没有戴过长命锁,那样象征着长辈对孩子殷殷心意的存在,他是不受期待来到世间的孩子,他不配得到那样的关怀。但他没有想过,他会在长大成人多年之后,收到了这样的礼物,哪怕它再简陋,也是无上的珍贵。
“七月哥,我练完了!”这时小风练完了整套剑术,兴高采烈地向这边跑过来,拉住七月的胳膊,眼巴巴地问:“你看我刚刚练得怎么样?”
“不错。”七月点头。别看他刚才一直在和流火讲故事,却也没拉下观看小风练剑,堪称一心二用的典范。
“小风的剑术大有进步,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一代高手。”
“能够成为七月哥那样的高手吗?”小风兴奋地说道:“我听人说哥哥你是大内第一高手呢,我要是长到你这么大,会不会也一样厉害!”
“其实,你现在已经挺厉害了。”流火说:“就你的武功,如果真的走到江湖上去,也算是小高手一名了。”
“真的?”小风眼前一亮,流火当然没有哄他。他看了这半天,这少年的内外功夫都练得很不错了,只是一直呆在这个小村子里,欠缺历练江湖的经验罢了。毕竟是七月的亲弟弟,七月那样的习武天才,在还像小风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足以称之为剑术高手,做为他的亲弟弟,哪怕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也不应该太差。
或许是被流火这样赞扬了一番,倍添了自信和自豪感的缘故,起初对着陌生人还有些小拘谨的小风,很快就和他熟稔起来,一口一个流火大哥,叫得非常亲热。
“你流火大哥,是王爷府里司马严续先生的贴身护卫,司马先生非常器重他。”七月对小风说。“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事……他会帮你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流火一眼,踌躇了片刻,还是说道:“流火,小风以后,我要是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就拜托你多加关照了。”
“那还用说?”流火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当然会关照他。”
七月笑了笑,轻轻地说了一声。
“多谢你。”
☆、帝疾
流火寄身王府,他知道七月其实是反对的。
七月觉得朝堂是天底下最大的是非之地,争权夺利明争暗斗,为了那个位子多少人不择手段,他怕自己卷进这趟混水,不得脱身。但流火总觉得,天塌下来还早,就算皇帝的儿子个个都想当皇帝,现在想这个也未免太早了些。
要知道,当今圣上正当壮年,身体又向来很康健,就算现在立了太子也不能保证什么。谁知道太子之位能不能坐得稳呢,古来的太子,也不是个个都做成了皇帝,半途被废,甚而挂掉的不是一个两个。所以,这么早忙着争抢储位又有什么意义,只是把自己过早地推上了风口浪尖,哪天一不留神,说不定就要被人顶下来。正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惨,所以趁早不要过于太蹦跶的好,免得多做多错。
应该说,流火具有十分朴素的扮猪吃老虎意识,并非对权谋心计一窍不通的,所思所想,也很有道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事,其实天要塌下来,原来也只是一夜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