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刺客之我的侍卫大人完本——by月舞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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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不再多做停留,他背起七月,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七月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方。耳边的说话声似是很近,又似是很远,神智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可是,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流火在他的身边。他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不论睁开眼睛之后要面对什么,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都能承受。
多好啊,在你一生之中,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为着你,永远不会抛弃你。就算是走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
爱使人无所畏惧,勇于牺牲,难怪他的母亲,至死都不后悔。
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黑暗,隐约浮现出母亲微笑的面容,还有看不清面容的,父亲的影子,以及那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影像。黑暗之中像是潜藏着噬人魂魄的怪兽,张开黑洞洞的大口,要叫他吞噬下去。
“七月,七月!”
有谁在呼唤他的名字,如此急迫,声声入耳。
“哥哥!”
流火,还有……晓风!
“啊!”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满头都是大汗。
“好了好了,汗终于发出来了,这下不要紧了。”
七月一睁眼,眼前晃动的影像还有些模糊,好一会儿,他才渐渐看清,流火和小风焦急的脸,还有司马严续,如释重负的表情。
☆、人心不可欺
“小风?”乍见小风的刹那,他不可置信地翻身就要起来。“你醒了?”
话音未落,他眼前猛地一黑,向着地面一头栽倒下去,幸亏流火在旁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
“你别乱动!”
此刻的七月实在太虚弱了,刚才那过于猛烈的动作耗尽了他的体力,冷汗直冒,阵阵眩晕。他躺在流火怀里,闭着眼睛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回过气来。
“哥哥,你别担心。”莫晓风紧握着兄长冰凉的手,含泪说:“司马先生救了我,我已经不要紧了。”
虽说体内残毒并未清理干净,蛊师在他身上施加的蛊毒并不是那么好解,但至少他现在不至于像活傀儡一样,有知觉却无法做出反应。
“司马……先生……”
七月勉强睁开了眼睛,望向司马严续,对上的,是一双含笑的眼眸。
“先生,我……”
他不知该说什么,他的身份,他曾经努力隐藏的那些真相,在这个人的面前,如今还有任何的秘密可言吗?
“年轻人。”司马严续拍了拍他的肩。“想通了吗?”
七月猛然睁大了眼睛,司马严续微微一笑。
他都知道了吗?想来也是,发生了这样多的事,若是还不怀疑他的身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那些罪孽深重的真相,一旦揭露出来,每一件,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他在心中苦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命运,因为他的命运,从来都不在自己的手中。
“先生救命之恩,七月没齿难忘。”沉默了好一会儿,七月才艰难地说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但有驱遣,无有不从。”
“很好。”
司马严续真的笑了。他抬起手,摸了摸七月的头,这个动作带着几分安抚,更透出一种慈爱之意,让七月惶恐不安的心,稍微得到了几分安宁。
“七月,你可知道,我啊,等你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有你这句话,王爷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七月身体微颤,面露凄苦,惨然一笑。
“先生有大智慧,七月不过是背主之人,罪孽深重,安敢劳先生费神。我……对不起王爷,辜负了王爷的信任。”
从司马严续说出那句话起,他便知道,他是别人安□□良王府钉子的身份,既然在司马严续的面前,已经不是秘密,那么良王也必定已经知道了。他不敢想象良王会有多么失望和愤怒,但他现在还好端端地躺在这里,而不是被扔进大牢,小风也已经被救醒了,这是否意味着,良王暂时不打算追究他的罪责?
“王爷仁慈。”司马严续说。“你在王府多年,一直尽职尽责,保护王爷不计生死。不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这样做,但至少,你并没有做出过伤害王爷的行为。”
“我希望得到你真正的忠诚。”
一个华贵的身影走了进来,声音低沉。看到这个人,众人急忙起身行礼,七月急欲翻身下床,却被他按住,不让动弹。
“现在想起来,你从未真正奉我为主,这府中的每个人都对我表示忠心,只有你,从未在我面前承诺过忠诚。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明白,你是不能承诺的事情,就绝对不说。你事实上,已经以你的方式向我坦诚,所以,于我而言,你并未背主。”
对于七月是钉子一事,良王不是不震惊的,但在最初的愤怒过后,冷静下来的良王,却并没有生出杀念。
这个人保护了他许多年,不论是不是出于真心,确确实实救了他不止一次。那些刀光剑影,那些血雨腥风,有多少都是他为他挡下的。若是没有这个人的舍命相护,尊贵的良王殿下早已不在人世。他对七月的宠信,其中固然是有着怀柔的成分,但也确实有着真心的器重。他是很想和自己的这位得力属下有一段值得称羡的主仆情谊,甚而将来若有可能,能够共谱一场君臣佳话,名留青史的。但七月那种淡漠凉薄的态度,始终令他觉得有心无力,更加困惑不解,而在如今,那一切的迷惑终于得到了答案。
虽然七月是他人安排的内线一事,令良王颇受打击,但稍感安慰的是,这些年他的笼络终究是起了作用的。七月虽是白王死士,却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只是唯一的亲人被捏在白王手中,令他无法投靠自己。在这件事上,良王是相当看不起白王的,认为他器量狭窄,心地狠毒,自以为拿捏着别人的软肋,就可以随意践踏人心,必然是难成大器,孰不知人心不可欺,早晚要自食苦果。
良王是真心想要收服七月,若能真正的收服这个能够为他效死,却从未宣誓效忠的年轻高手,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而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七月,说道:“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从今往后,我要你真心奉我为主,你能做到吗?只要你承诺了,我就相信你。”
“王爷……”
七月强撑着起身下了床,他双膝跪在了良王的面前,俯首于地,几乎落下泪来。
“罪职罪该万死!”
到底,他的运气也不算是糟糕到底。虽然一直身不由己,任人摆布,但至少,他遇到了爱他的人。而他一直守护着的人,也还愿意相信他,给他机会。
最差的结果,不过一死而已。再怎么样,还能有在白王那里的下场凄惨吗?禁制的酷刑,亲人的遭劫,还有这遍体的伤痕,险遭□□的屈辱,就是他所得到的全部回报。他忍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苟且偷生,不人不鬼,不过是想换得一个亲人平安,只是这一点,白王都不容他。
良王弯腰扶起了他,叹道:“罢了,你跟随在我身边将近十年,本王也算是了解你。既然你已诚心悔悟,你我主仆便一如既往,这件事,就当成从来没有发生过。”
“王爷说的是。”司马严续轻摇折扇,笑吟吟地道:“那位从不露脸的白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以为能看一场好戏,却不知咱们王爷仁厚英明,雄才大略,岂能如了他的愿?”
司马严续这马屁拍的极好,良王心里十分受用,看着七月的眼光也更加温和。他和司马严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而今七月被他真正的主子逼得走投无路,终于反水。于是那些问题,一个个都正在逐渐寻找到答案。
虽然从流火那里已经大致知道了七月的身世,但到底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有些过于隐私的事,那些先人的爱恨情仇,流火也不会当故事一样跟人说。良王和司马严续只是从他的叙述里推测出七月所说的那位因背上谋反罪名而被满门抄斩的亲生父亲,应该是当年的镇南将军李云。七月被白王控制多年,除了体内的禁制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莫晓风的身世,叛臣之子,一旦被揭发,就是死路一条。
“镇南将军李云勾结外夷谋反一案,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良王沉吟道:“那时本王尚且年幼,不过听小皇叔说起过,现在看来,这其中……似乎有些蹊跷。”
勾结外夷谋反,这个罪名极重。但从李云的表现来看,既然都勾结外夷了,那为何好好的一个南疆圣女不要,只为了美色便抛妻弃子?他的妻家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南疆圣女身后,却有着相当庞大的能量,要不是未婚生子又被抛弃,根本也不会落到被放逐的下场。这样的一个女人对他的助力,难道不比他那位美貌却病弱的妻子重要得多?
但若李云谋反一事是莫须有的罪名,这件事情的性质可能会严重。那是谁在陷害他,又是为了什么而陷害他?这样一想,个中的隐情更可令人担忧。
但就是觉得可疑,这也不是现在的良王能管的事。这是他父皇定下的案子,若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现在再去翻当年的旧案,就是明晃晃地与皇帝为敌。而且不要说是他,就是七月本人也没想过要替那抛弃了他们母子俩的生父翻案,他不过是想保住小风而已。只是这一点,凭良王的能量,还是能够做到的。
七月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最大的秘密都曝了光,其他的事更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将母亲所赐本命蛊的事说了出来,这是他直接受制于白王的缘由。母亲的本意是保他平安,一世无病无痛,却不想反而成为折磨他的最大根源之一。
“你是说,你的体内,也有蛊?”
意料之外的答案,这已经是司马严续这个月内接触到的第三起与蛊有关的案例,而且这个人还是身边之人,简直匪夷所思。
“白王拥有蛊母,此为万蛊之母,所以能够控制你母亲赐给你的本命蛊,反过来制住你。”司马严续明白过来。“也就是说,你那奇怪的体质与时发的病症,就是因为蛊的缘故。”
“是的。”七月回答。“蛊母一经发动,我体内子蛊当即失控癫狂,令我痛苦欲死。如今白王是被我刺成重伤,要动用蛊母疗伤,不能发动禁制控制我,我才能够逃出生天。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受蛊母之祸害,如今我体内的子蛊已经基本不受我控制,只除了他赐给我的解药,才能压制住。现在我背叛了他,再没有解药可以压制子蛊,即使他不发动蛊母,我也……”
想到那种恐怖的痛苦,七月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是真的怕极了那种酷刑,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可是他现在不能去想这个死字,这世间有他的亲人,还有真心爱他的爱人,他又怎么能轻言放弃生命。
“先生,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流火大急,他这才知道,七月在某种程度上,与他实是同病相怜,甚至比他更要可怜的多。他的毒有七月来解,七月的蛊,有谁来治?
他抓紧了七月的手,只觉得他手心冰冷,怎样都焐不热,一时心中大恸,恨不能将他这可怜的爱人抱进怀里,永远都不要松开。
他这才知道,七月那种发作起来可怖之极的病症究竟来自于何处,原来是白王在作祟,想到七月这些年受的苦,真是恨不得把那罪魁祸首一刀两断。可是眼下发狠没有用,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才是当务之急。
“白王能够控蛊。”
良王和司马严续对望了一眼,司马严续点了点头,良王便没有再说什么。流火看不懂他们的眉眼官司,也不想懂,他只关心一件事,当下焦急地问道:“先生,你能为小风清除除蛊毒,就不能想个法子,让七月的子蛊安分下来,不要再受那所谓蛊母的控制吗?”
“说的倒是容易。”司马严续说:“蛊母既称蛊母,意即天下万蛊之母,所有毒蛊都视其为母,哪里能够轻易斩断这母子蛊之间的联系。蛊术之诡谲多端,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莫晓风所中之毒能解,是因为蛊师不想要他的命,只想把他炼成药人,因此他体内并没有被种下蛊,只是蛊毒入体,司马严续采用金针渡穴之法,逐步将毒素引出。但这种方法对真正中了蛊的人却无效,不能将蛊引出,只能治标不治本,否则皇帝的毒早就解了。而七月的情况更加麻烦,他是本命之蛊,性命相连,一旦蛊离体,用不了多久,人也就死了。
“那如果杀了蛊母呢?”流火发狠道。“找到白王,杀了他,是不是就可以了!”
“没有用的,蛊母若是死了,子蛊也会死去,我也就跟着一道完了。”
七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若是杀了白王就能解除他对我的控制,或许过去的每一天,我都会在算计怎么才能杀他,可是杀了他,我也要死。”
当日他刺杀白王,已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心。他不后悔,只有遗憾,他太恨白王,只要能拉着那个人一起下黄泉,就算死也甘心。
“我是有罪之人,承蒙王爷宽宏,饶恕于我,多活一天都是王爷的恩赐。人总归有一死,能够死得像个人,而不是葬身于污秽的沟渠之中,我也能够瞑目了。”
杀不得,救不得,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七月受尽折磨?流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别这样想,千万不要!”他说:“死说起来很容易,可是你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莫晓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流火赶紧又说:“还有小风怎么办,你想丢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吗?!”
七月苦笑,如果能好好地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命不由己。
“我可以试着用些药。”司马严续思索着说:“也许能够部分压制住子蛊的躁动,减轻母蛊对子蛊的影响力,但这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摆脱母蛊的控制,除非母蛊不在,然而……”
他不是神仙,虽然医术高明,也有无能为力之事。七月之事,十分棘手,就算他用药物能够勉强压制一部分,但子蛊反噬,七月仍会十分痛苦。他的药物就算能够保住七月的命,也保不住七月的神智,一旦蛊虫破脑,癫狂不治,眼前这个少年,终将沦为疯癫失魂之人。
如此年轻的生命,如此美好的少年,真是可怜,可悲。
白王……
这个一直躲在幕后的操纵者,究竟是谁?目前看来皇帝中蛊,就是此人的手笔无疑了。七月受他控制多年,却从来都没有见过此人的真面目,但凭他能将人送进暗卫厂这一点,就可知其手眼通天,绝对是权贵中人。
白王,真是野心勃勃的名字,司马严续暗想。尽管七月并不知道他是谁,但事实上,仅凭目前的这几条线索,他就已经能够把目标对象,缩小到一个相当狭小的范围之中。
七月不知是否想过自己这注定的结局,但此刻他的面色沉静,不悲不喜,似乎早已习惯逆来顺受,接受了自己终将毁灭的命运。
死亡,并不可怕。但我不甘心,一生都被人这样地肆意□□。上位者们的争权夺利,却要下位者的身家性命,甚至满门鲜血来成全。他们是人,难道我就不是人,凭什么要被他们这样地践踏,凭什么?
如果终将要下地狱,那就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作恶者,陪我一起,落入黄泉吧。
☆、静水微澜
月色昏暗,树影幢幢,男人端坐在大树之下,双目微闭,一动不动,似是老僧入定。夜色寂静,偶有两声隐约的虫鸣声从远处传来,更显得这夜晚安静异常。
有细微的风声由远及近而来,眨眼之间,一道黑影已至,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参见主上!”
“怎么样了?”
男人并不睁眼,淡淡地发问。
“禀报主上。”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沉声道:“月卫已于昨日回到了良王府,但良王府中,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动。”
男子微感意外,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他说:“自己的侍卫统领失踪数日,重伤而归,发生了这样的事,良王居然还没有起疑心?”
“属下不知。”黑衣人说:“但从良王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并不像是起了疑心的样子,请医问药,亲自探看,甚是关怀。”
“这个承璧……”男人嘲讽地一哂。“倒还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是该说他一声仁爱,还是该说他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