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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完本——by谷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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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言被这个可能性吓得生生打了个寒颤。
周日他原本和另一位生物系的副教授约好了面谈,去学校聊了有半小时,可程言怎么都不在状态,好几次把自己几个实验的结果都说串了。
“程老师,时差还没倒过来?”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女老师,瞧出点端倪来,冲程言和气地笑笑。
“也不是,一点私事。”程言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浮起满满歉意,“真不好意思啊钱老师,大周末的把您约出来,我这边却没准备好。”
大家都是同事,自不会为难彼此,听程言这么一说,人家也就懂了,与程言另约了个时间。程言请那老师喝了个下午茶,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工作无关的事,就其乐融融道了个别。
送走钱老师,程言手机铃响了。
程言接起来:“喂,您好。”
那边顿了下,冲他一阵嚷嚷:“办了电话卡,都不和我说声?”
程言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等那边咆哮完了,才拿回来:“是李冬行把我的手机号给你的?”
穆木:“……你就把手机号给了他一个人?我说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
程言:“我现在和他一块住。”
穆木吓得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她冲进咖啡馆里,在程言对面坐下。
“本来是想八卦下你周末约女生喝咖啡的事。”她幽幽地开口,“没想到你交代了个更重磅的。”
程言低头喝了口茶:“他没地方住,我那正好有空屋,顺便帮师弟个忙罢了。”
穆木瞪大眼:“咱俩都认识快十年了,你一次都没请我进过你家门!现在你跟我说,你把刚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捡回去当室友了?程言,你还是我认识那个反社会小青年么?没给人魂穿了吧?”
程言眉头一跳。说到魂穿,他还觉得昨天晚上另一个人才是被魂穿了呢。
一想起李冬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家伙眼泪汪汪在沙发脚边蜷成一团的样子。这事在他心里盘桓不去,害他连计划中的工作会议都泡了汤。
“你……你对这师弟熟么?”他不得不试探性地问了下穆木。
“你说冬行?”穆木招手要了个巧克力冰激凌,在那想了半天,含混地说了句“还行吧”。
程言:“他……性格怎样?”
穆木狐疑地看他:“怎么,你正儿八经相亲呢?”
程言:“随便了解下。”
穆木想了想说:“小朋友挺安静的,就是不大爱说话。人很好,特别温柔贴心那种,大家都挺喜欢他的。”
程言:“没了?”
穆木:“你不是和他住么?他人怎样你看不出来?”
看是看见了,就是觉得难以置信。
程言斟酌了下,还是觉得没法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穆木,只好旁敲侧击:“他是不是有点……没安全感?”
穆木眼里疑虑越来越深:“咦程言,你今天真有点奇怪啊。你以前不是挺排斥我们精神分析那套的么?”
程言不置可否,见穆木手里的冰激凌吃得差不多了,又替她要了一份。
穆木对他的孝敬很是受用,一边挖冰激凌,一边自己把话接了下去:“冬行其实蛮内向的,虽然对每个人都挺好,但也没见他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还有我听老板说过,他父母应该蛮早就都不在了,家里情况似乎不大好。其实我和你说这些也不太合适,程言,你要是真想了解李冬行,你该去问他。”
程言点点头:“我会的。”
穆木突然抬头叫住了他:“程言。其实你愿意和冬行亲近,我既意外又高兴。我不仅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你看看你这些年,什么时候对任何人或者东西上心过。要是多个室友能让你多点人味,我还得好好谢谢冬行呢。”
穆木难得这么真情实感,程言听得一愣,都没下意识反驳自己哪里没人味,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
他递了张纸巾给穆木,指了指盛冰激凌的空碗:“还吃么?”
穆木:“你当我是猪啊!”
程言:“我请客。”
穆木:“……来。”
从咖啡馆出来,程言无所事事地在学校转了圈,最后拐去了超市。
听穆木口气,李冬行俨然是个踏实能干的大好青年,和昨天晚上那个抱着他大哭的家伙判若两人。那可能性只有两个,要么是他昨晚头太疼以至于真的出现了幻觉,要么就是他确实说错了话。
穆木没详细说,但程言也想象得出来,一个父母早亡的孩子,过得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如果不是去了孤儿院,就是被亲戚收养,李冬行小时候大约过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说不定经常被长辈威胁,要是做错了事就把他赶出家门。
所以昨天一见程言发火,李冬行才会那般战战兢兢,唯恐程言也会让他搬走,甚至害怕到崩溃大哭的境地。
虽说这通解释还是有点匪夷所思,可程言还是认真反省了下,觉得错都在自己。
恰好路过学校外面的饭馆,程言给李冬行打了个电话。
过了好一阵电话才接通,李冬行那边听着环境有些吵闹,不过声音如常:“师兄,有事么?”
程言反倒有几分尴尬,清了清嗓子,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李冬行犹豫了下,说:“我回去很晚……”
程言:“我买外卖,等你一起。”
李冬行好像问了句旁边的人,才回道:“好的师兄,我九点前一定回来。”
他到家的时候是八点五十五分。
程言费了好大劲才从厨房里拾掇出两套餐具,但仍然未能使五年没开过火的炉灶恢复工作,于是两人只能面对面坐着,吃一堆已经凉了的炒菜。
为了赶在九点前回来,李冬行大概还走得挺急的,额头上挂着层汗珠。这么急匆匆回来,吃的都是冷菜,他却一1 点没有抱怨的意思,捧着饭碗安安静静坐在桌边,细嚼慢咽,吃相甚是文雅。
程言左看右看,还是没能把眼前这俊秀青年,和昨晚上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纠结着坐了会,还是说:“昨天我说的话,别往心里去。”
李冬行抬起头,先把嘴里食物都咽了下去,才说:“师兄指的是?”
程言不确定他的态度,只好把想好的台词说了出来:“既然你住在这里,就把这当成家好了。我习惯了一个人住,这家里其实没什么家的感觉。你要是愿意,有空想拾掇拾掇,都没问题。”
这段话他酝酿了有好一阵,差不多把胸腔里天生就没长出多少的温情都挤了出来,生怕有一点点发挥不到位,让李冬行以为他不是真心在欢迎。
李冬行放下碗筷,认真想了想,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说:“好,我改天多买几个碗。”
程言看了看跟前那缺了个口的碗,颇有些丢脸地心想,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这师弟不仅性格莫测,牛头不对马嘴的心领神会功夫也很强悍。
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李冬行看着没有提起昨晚之事的打算,程言就也没再提。他想,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李冬行铁定并不乐意有人把自己大哭的样子看在眼里,更别说反复提起。
昨晚上怎么看都是个不大愉快的意外而已,他们不如默契地把它忘在脑后。
两人自然而然聊起研究方面的事,程言随口一问:“你为什么选了精神病学?”
李冬行思索了下,回答说:“老师说,研究精神病学,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人类,也理解自己。”
这答案中规中矩到能用到入学面试里了。
程言说:“人类意识这种玩意儿,看不清摸不着,哪有那么容易因为几套理论被人理解。”
徐墨文主要的方向是咨询,他却从来看不大上精神分析那套,那些东西太虚了,跟飘在风里的柳絮似的,根本抓不住。
程言以前也看过很多心理医生。一开始是被父母逼着,后来是被徐墨文带着,那些人对他说的话听起来不大一样,但落在程言心里,却都没什么区别。
就好像有人试图用小锤子在他脑子里凿啊凿啊,但凡凿出点细屑来,都像是挖到了宝贝,恨不能穿凿附会,铺展开来吹出个天花乱坠。
程言冲着那通说辞冷淡地心想,他一点不想要这些从他脑子里挖出来的破烂。他想要的,是早就不在自己脑子里的那一部分。
它们到底去了哪里?
他听见李冬行问:“师兄你呢,又为什么要研究神经科学?”
程言扯了扯嘴角,原封不动地把把刚刚那句答案扔了回去:“更好地理解人类,也理解自己。”
他也不图什么破解人类大脑黑匣子,可至少自己空了的那块,他至少可以知道它们曾经大致在哪里。
吃完饭,李冬行自动自觉地收拾起碗筷,动作麻利得都没给程言机会,一看就是以前做惯了家务活。
程言跟过去,看着洗碗池跟前忙忙碌碌的背影。
李冬行个子挺高,体型偏瘦,两片薄薄的肩胛骨顶着一层布料,随着洗碗的动作一抖一抖,莫名就多了几分嶙峋的滋味。
不知何故,程言眼里,那背影突然就变矮了许多,成了个小孩模样,个子还没洗碗池高,踮着脚刷着一手都捏不住的碗,整个人摇摇欲坠,溅满了泡沫的黑发软趴趴地贴在脑门上,看着还挺软乎。
这画面太过逼真,程言差点就想伸出手去,揉揉那小孩圆乎乎的后脑勺,幸好手刚动了动,李冬行就转过了脑袋。
程言惊醒过来,讪讪缩手,成了抱胸的姿势。
他看着李冬行到处找洗洁精,突然说道:“你不用非要做这些的。”
李冬行一脸茫然地回过头来:“什么?”
程言说:“我说过,不会赶你走。”
刚刚那一幕挥之不去,程言皱皱眉,心想他什么时候多了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全赖穆木白天说的那番话,让他看见李冬行,就忍不住脑补出一段小白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当童工的悲惨岁月。
他不得不晃晃脑袋,把强迫灰姑娘洗碗拖地的恶后妈形象从自己脑子里甩掉。
李冬行看着颇有些困惑:“我知道,师兄,我从来没觉得你会赶我走。”
他说得一脸诚恳,仿佛全不记得昨晚上哭得稀里哗啦就差抱着程言腿求收留的人是谁。
罢了,程言默默心想,这小子真是个死要面子的。
虽说打定主意不再去想昨夜的事,可到了快十二点的时候,程言还是爬了起来,去隔壁敲了敲门。
东西都买了,没道理不送出去。
也没想过一个二十好几岁的人晚上睡觉怕黑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程言本着一切以减少自己麻烦的终极目的,决定李冬行缺什么,他就给补什么,除了大晚上当人肉抱枕。
李冬行已经洗过澡了,来开门时手里还拿着本书,大概也正准备睡觉。
“我想起你屋里没有,就新买了一个。”程言把手里的银色床头灯递过去,“还有,我就在隔壁。”
有了灯,也知道有人在,总不至于还怕黑闹腾吧。
李冬行接过台灯,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听到了哄孩子似的后半句,愣愣地看了眼程言,脸上写满了不明所以。
从对面那人的眼神来看,程言不禁怀疑自己刚刚又说了句奇怪的话。
谁能告诉他,到底为何过了一夜,举止奇特的人反而像是成了他?

☆、四个人格(六)
日子一旦步入正轨,就跟撒丫子往前狂奔似的,过得特别快。
转眼开学就已经有一个月了,程言天天在实验室泡得时间越来越久,好几次都是被穆木上门威逼利诱,才肯出去活动活动。
用穆木的话说,以前他非得躲在实验室里,美其名曰和猴子大鼠培养感情,以让实验更加顺利;那现在他改去研究人脑了,怎么就不需要和人多交流以增进感情了?
程言觉得这理由三百六十度长满了漏洞,可偏偏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无力感,于是只好时不时从生物楼踱去小红楼晃晃,以证明自己的确没烂在实验室。
精神健康中心的老师多数也是程言的熟人,甚至称得上是看着他从一个十几岁闷不吭声的问题少年长成如今人模人样的祖国栋梁。程言这趟回来,范明帆等几个老教授都显得喜出望外,第一时间领着程言在楼里转了几圈,把新来的教职工都介绍了个遍,激动跟自家孙子学成归来似的。
范明帆后来总算明白程言还是没继承徐墨文衣钵的意思,还特意去生物楼参观了下,完了拉着程言去边上八层教学楼的顶楼吹了吹风。
“程言啊,我们都老了。”他特别感慨地说,“以前还不觉得,看见你都回来当老师了,才觉得岁月不饶人。你们小年轻现在搞得那些科研技术,我其实都不大懂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回头和老徐说说,索性下学年退休吧。”
听完这话,程言觉得自己肩膀上被拍过的地方还挺沉。范明帆算是精神中心颇为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但学界发展的速度比任何领域都要快,再聪明的脑袋,也早晚有可能跟不上时代的时候。加上这些年神经科学的进展对传统精神病学带来的冲击特别大,徐墨文这样的中坚层还能换换方向与潮流接接轨,老一辈的恐怕就只能力不从心地倒在沙滩上。
人活着活着,总有一天会突然发现,站在这个位置一眼望过去,好像就能看见这辈子的尽头了。程言清楚自己也会有那一天,所以对范明帆的这通伤怀难得有些感同身受。
之后他就像真听进去了穆木的话,不仅每天定点回小红楼溜达,偶尔比较空闲的时候,下班后还会主动去找范明帆他们下下棋聊聊天,每次都记得叫上李冬行。
在那一晚上之后,李冬行再也没有过任何异常表现。对于怕麻烦的程言来说,李冬行简直是个完美的室友,因为他是个一点不麻烦的人,不仅不麻烦,他仿佛还很擅长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程言甚至有一阵挺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可在学校的时候,至少每次程言拉李冬行一起去找范明帆下棋,他一次都没拒绝过,平时见程言待在小红楼,也依旧会给程言带饮料。
不过从第二次开始,他就再也没给程言带过咖啡。
程言看着桌上又一杯绿茶心想,这师弟心细如尘,放在外面,那可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绝好男人啊。
放在以往,他的感慨也就到此为止了,可偏偏那天晚上的那一幕对程言的冲击过于巨大,他老是禁不住去想,李冬行是不是在用某种方式小心地讨好他。程言不习惯接受任何无缘无故的好,哪怕目前来看是李冬行欠着他租金,他也想让这种日常的好意显得更对等些。
这就体现在他只要人在小红楼,去找其他老师联络感情的时候,就一定会拉上李冬行。
刚得知两人住在一起,穆木还颇为担心李冬行能不能适应。
“冬行乖,你快告诉我,程言那家伙平时会不会做一些诡异的事?”她问得煞有介事,“比如说,偷偷在床底下藏尸体——”
程言就坐在旁边,听见这堂而皇之的怀疑,差点没呛了一口热茶。
李冬行一本正经地回答:“师姐,哪有的事。程言师兄家里很干净。”
未必是字面意义上的干净,而是接近于空空如也。
穆木:“真的没有?连大鼠或者猴子的尸体都没有?”
李冬行无奈:“没有。”
穆木居然有点遗憾:“好吧,那就算了。不过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可千万记得和师姐说,师姐罩你!”
言下之意,就好像程言要不是阴险狡诈反社会,就必然是欺男霸女臭流氓一样。
坐在一旁的人别开脑袋,反省了下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这学期程言本没有教学任务,不过有一门系里给本科生上的基础课是讲座形式,到第五周的时候主讲人找上了程言,让他给学生们讲讲记忆的神经机制。
这门课是生物系的专业课,可也有不少别的院系的学生旁听,其中就包括好几个医学院的。程言在博士生阶段给本科生讲过几次课,就算多了百十来个人,对他来说也不成问题,隔天晚上整理了下以前讲稿,第二天就匆匆上了讲台。
直到上课前三分钟,他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不声不响地在最后一排坐下。
接下来两个小时之内,程言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三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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