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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完本——by沥沥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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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望之闪躲着他的招数,下一刻,却僵直了身体。
“别动。再动,孤就杀了你。”
祁辛狂躁地怒喝了一声,猛地伸手扼住了他的脖颈,刹那间,他面色青白。
祁辛的手劲儿很大,当狠狠的窒息感充斥全身的时候,引起了刺骨的战栗。
无力回天之感。
傅望之垂着眼眸,松开了还欲挣扎的手。
那时,祁辛凝视着的这个人,玉颜如画,唇色惨白,明明就不甘死去,又坦然超脱。
此时此刻,祁辛看着他的眼,全身似被一道闪电劈中,陡然重创。
“爱妃……”
他猛然松手。傅望之就如同一片轻羽,落地之时,生气寥寥无几。
傅望之撑着地面狠咳了几声,血腥的空气当即迫不及待地涌入刺痛的咽喉。
他头脑轰鸣,迷迷糊糊只听见一句,他叫他爱妃。
莫不是,他发现了他的身份?
亦或是,他将他当做了苏娣……
傅望之还来不及思忖,眼前的祁辛却箭步上前,狠狠地将他抱在怀里。
“祁……”他抓着地面的手指微微颤抖,破碎沙哑的叫喊声刚从喉咙溢出,嘴就被一双冰凉的唇捂住。
傅望之措手不及。
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庞。
深深吻着他的人,满目柔情。
他将他当做了苏娣。
傅望之知晓,祁辛还未彻底清醒。
他挣脱不了他的桎梏,只得用力咬上祁辛的软舌。
疼痛与鲜血,要么唤醒,要么激怒。
而被强行推开的祁辛,用手指抹去嘴角隐隐渗出的血痕,眼眸泛起怒火。
傅望之的反击,并未得偿所愿。祁辛的疯魔之症,显然加重。
祁辛手中的长剑,透着强烈的森寒气息。
他出招太快,傅望之避之不及,手臂上的伤口愈来愈多。
杀气腾腾。
傅望之狼狈不堪地蜷着腿,跌坐在地,衣袍上沾染了汩汩不绝的血水,难以抵抗。
剑芒寸寸,就逼近他的胸口。
傅望之知晓,自己难逃此劫。
归去来兮——
既如此,死了也罢。
他瞌上双眼,等待着,一剑了结的瞬间。
嘀嗒嘀嗒……
是鲜血落地的声音。
在傅望之倒下的那刻,他看见了一身戎装的攸廿,他徒手扼住白刃的手掌里,有温热的血滴,溅在他的脸颊之上。
“攸廿,是你来了啊……”
傅望之嘴角噙起的微笑,隐隐约约,飘落在他的心尖上。
☆、胸中城府
争门殿。
安息香缭绕。
四处并无氤氲的烟丝,只是略带温热的空气,从内堂一直飘散至悬挂风灯的水榭花树下。
隔了老远,也能闻到那股奇异安神的气息。
闻香不见烟。
伫立于花树下的苏嫔抬眼,望着争门殿高悬的几盏风灯,飘渺的香气,似烟如雾。
“走吧。”苏嫔款步离去,回首的一瞬,眼眸里蕴含着似有若无的忧虑。
若是傅望之在场,他亦辨不清面前的苏嫔,到底是苏娣还是苏秋。
争门殿外的侍卫都退到了外宫。内堂,只留下了看诊的太医和忧心忡忡的攸廿。
“将军不必太过担忧。傅大人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昏厥。处理好伤口,调养数日就能恢复如初了。”步入古稀之年的华太医看上去医术精湛,他看了看攸廿手掌上草草包扎的伤口,“将军,老夫再为你上点金创药吧。”
说罢,他拿出药匣子里的瓷瓶。
攸廿摇首,又对华太医用心诊治望之心怀感激,正欲上前一拜,华太医却赶忙扬手制止,“将军,这老夫可受不得。要谢,就多谢王恩浩荡吧。”
华太医小心翼翼地为床榻上的人包扎好伤口,收拾了药匣子,就行礼告辞了。
整个内堂,空荡荡的。
攸廿想象着傅望之一人在此栖身的寂寥,不由得满眼自责。
是他忽略了宫闱的晦暗。
攸廿静静地坐在床榻边,凝望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男子,那略微红肿的双唇有些碍眼。
“望之,你到底是谁……”
他伸出的手,想要抚上他的脸,却顿在凝滞的空气中,迟迟的,不敢落下。
他害怕,他眼前的人,须臾之间,便会消失不见。
窗棂外,暖阳高照。
风是暖的,光是暖的,拂进偌大的宫殿,却像是沾染了兵伐戾气,变得刺骨起来。
“把案上的丹药拿进来。”
帷幕后,响起一道沉哑磁性的嗓音。
张公公怔了怔,很快,呈上了那墨端石香案上搁置的红漆楠木盒。
内堂的光线很足,赭黑嵌螺钿山水背屏后,站立着一抹颀长刚挺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逆着光,修长的手指正擦拭着长剑上的血渍。
“王上——”
匍匐在地的内侍监将锦盒高高举过头顶,那躺在锦盒里的丹药,皎白如雪。
祁辛放下手中的剑,转身,拈起那颗多味调和、长期炼制的丹药,一仰首,丹药顺着咽喉而下,全身似细火慢煨。
不曾想,他叱咤风云,执掌王权,却遭人暗算,每月依靠丹药压制。
“告诉他,下次的丹药,孤要双倍。”
宫闱嗜杀一事,迟早会传到朝堂上那些老迂腐的耳中。
他的王权虽不可撼动,却不得不防范有人因此大做文章。
他祁辛,从来不会给跳梁小丑粉墨登场的机会。
说罢,他单手负后,阳光在刹那间就散了,明光灿影,映出那俊逸出挑的脸庞,幽暗深邃,全然没有平素的乖戾狂妄。
身为王君,他胸中自有一番谋略。
祁辛自香案环视而过,“傅望之的伤势如何?”
在当时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他犹记得他曾因他清醒过。他,好像强吻了他。
想到这儿,祁辛回味着舌尖上的刺痛,绵里藏针的滋味。
若不是攸廿及时拦下他的剑,或许,傅望之就是他的剑下幽魂。
“摆驾争门殿。”祁辛手抚着端起的锦盒,雕花镂空的纹饰上有清浅的药香。
☆、近在咫尺
两炷香的时间,床榻上的人终于肯悠悠转醒。
攸廿伸出手,一脸关切,“望之,你可觉身体哪有异处?别乱动,小心牵动了伤口。”
傅望之扶着眼前的手,那渗血的绷带顺着光影斜斜地缠绕在那只手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到底,最后对他伸出援手的,还是他一向视如知己的攸廿。
攸廿于他,犹如伯仁。
傅望之抬起头来,唇角轻暖一笑,“我并无大碍,倒是攸廿你,胆敢拦下国君的剑,就不怕祁辛怪罪?”
说话间,久坐之人在此时起身,未开口,先露出一抹足够洒脱的微笑。
攸廿听着他类似责怪的话语,却在他的眼眸里读出了十足的调侃。
心底被暖暖的气息塞得满满当当,攸廿端起矮桌上的汤药,拿起汤匙,轻轻吹了一口才移到他的唇边,“王上严不严惩我,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该去王上那儿好好参你一本,治你个对王上大不敬之罪。”
他当真被傅望之的大胆惊住了,没想到,一向礼数周全的望之,竟敢直呼王上的名讳。
攸廿看着他狡黠的目光,摇了摇头,甚是无奈。
话音刚落,傅望之咽下一口清苦的汤药,尔后抿唇低笑,“什么时候,连攸廿你都懂得阿谀奉承了?”
反问的语调。
他偏着头,倚靠在床榻旁的金丝楠漆柱上,一字一顿的口吻说得人心弦撩动。
他说玩笑话的模样和语调,在攸廿看来听来,皆是翩翩美如画。
攸廿不得不承认,望之于他,已是蚀骨鸩酒,明知不可,偏要为之。
纵使,到最后搭上性命,亦是他此生之幸。
思至此,攸廿也扬起薄唇,与他相视而笑。
那是傅望之头一次见他笑得如此简单,其间的情意,一目了然。
倘若以往他能够装作迷惘无知,而今,他还能一如既往,漠视攸廿的一番真情么……
傅望之心下怅然,早有触动的一颗心,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他若是承情遂意,最终,定会将他牵扯进这党羽暗涌的漩涡。
泥足深陷,只会令人生死两茫茫。
傅望之避开攸廿欲拭去他唇角药渍的手,再注视着他,黑漆的眼眸里已无踌躇不决的阴云。
“攸廿,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抹去嘴角显眼的药渍,端过攸廿手里的汤药,一仰首,将一碗满满的苦汁,悉数吞入腹中。
那幽幽空肠,堵塞的是他小心翼翼掩埋的真心。
攸廿与他,今昔知己,亘古不变。
他垂着眼眸,将空空如也的药碗放置在矮桌上,低首,害怕一抬眼,就看见攸廿殒命的场面。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宁可玉碎,亦不愿伤及无辜。
傅望之撑着漆柱缓缓起身,在攸廿想要上前阻拦之时,绕过他的手臂,“攸廿,你先回去吧。我,想要小憩片刻。”
他站立在他的眼前,明明近在咫尺,却偏偏远于天涯。
攸廿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手心的疼痛远不如面前人刻意的疏离来得锥心。
他知晓,他与他,仅有一墙之隔。但他,却不知那处处阻挠的屏障,到底,是何人何物。
“望之……”攸廿嘴角的微笑隐了又现,“外面凉,你还有伤在身。”
他认识的攸廿,一直将毕生的心思花在了沙场与他的身上。
而他,偏偏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这儿,傅望之背对着他,再走了一步,本想故作轻松地回首应答,却不曾想,他的身体比他预料的更加不堪。
失去鲜血濡养的筋骨,远不如他的意志。
傅望之迈开一步,颔首之间,双腿已然瘫软。
“望之!”攸廿担忧地奔来,正欲伸出的手臂怔怔地,凝滞于半空中。
傅望之跌进一人宽阔的怀中。
他惊诧扬首,发顶,低眸审视而来的目光尤为晃眼。
日照斜射。
傅望之松开来人的手臂,踉跄起身。
门帘被掀开,张公公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王上驾到!——”
☆、不知二心
铜鼎里燃得正旺的安息香,风一吹,消弭得无影无踪。
祁辛淡淡地睨了下目光,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容,“怎么,见到孤都忘了怎么行礼了?”
他就站在二人其间,负手,语调平淡。
傅望之与攸廿齐齐一拜,“臣下拜见王上。”
他与攸廿,皆隶属于王权。而他,心思诡谲,更不能拿攸廿的锦绣前途去押注。
傅望之挪步向左,手疼膝软的滋味只有自己能细细体会。
他的面色依旧显得苍白无力,祁辛深深蹙起眉,朝着攸廿递去一个揣度的眼色。
“王上,末将告退。”攸廿俯身,沉声道。
他不是不知望之对他的避讳,他的执拗,只能以他的退让告终。
攸廿跨步,踏出了门槛。身后的视线,是傅望之弥望的亏欠。
“还看什么,攸廿已经走了。”
傅望之陡然转身,发觉那高坐于床榻上的国君,目光凌厉,注视着他的时候,令他心惊胆战。
“不知王上来此有何贵干?”傅望之低眸揖手。
他的一言一行,皆遵循君臣之礼,恭谨得让他生厌。
或许,正是他人前的一面,令祁辛不曾对他的过往生疑。
他小心隐藏,而祁辛只看得人前浮面。
祁辛竖起眉,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敢当面直呼孤的名讳了?”
他倚靠在漆柱上,同样的姿态,同样的口吻,“我并无大碍,倒是攸廿你,胆敢拦下国君的剑,就不怕祁辛怪罪?”
他挑着眉梢,听不出喜怒。
傅望之见状,便要单膝跪地请罪,而祁辛却扬手制止了他。
“你跟攸廿的纠葛孤且不作计较,”祁辛起身,走到他的眼前,“难道,孤当真就如猛虎么?”
他向来看到的,都是匍匐于地的臣民。他们,敬畏的,是他的王权,他的手段。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忤逆行事的臣子,偏偏就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恪守礼法,孤傲卓群。
傅望之的傲然,就是他怒火腾升的缘由。
他以为,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这副模样,然而,今日却见识到了他人后的一面。
那蔑视王权,随意调侃的语调,正是他年少轻狂的影子。
他压抑着本性,其目的,不为沽名钓誉,又为什么?
祁辛微敛目光,幽深的寒潭,一瞬不瞬地将他吸纳殆尽。
傅望之的脸色刹那惨白,脚步虚浮,险些端不住谈笑自若的笑颜。
他沉默半晌,用不重不轻的声音道:“伴君如伴虎。王上的手中,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
他据实而言,一字一句,竟找不出半分破绽。
傅望之稳了稳脚步,在祁辛的面前,宠辱不惊,泰然处之。
祁辛静默了一瞬,顷刻,居然朗笑出声。
“孤执掌王权数十年,倒是头一次听到不予任何文辞藻饰的实话。”
纵使他的实话并非肺腑之言,祁辛亦觉得悦耳。
他抬手,示意候在一旁的张公公叫人将预备好的东西送进来,“这些,皆是孤予你的赏赐。”
说罢,门帘外,陆陆续续的内侍监捧着尚药房名贵稀罕的药材缓步走近。
傅望之抬眼看过去,那些人参鹿茸之品,皆是大补之物。
祁辛的赏赐,或许应当称之为堵住幽幽之口的“好处”。
傅望之躬身谢过,表示对明广殿里所发生的事情秘而不宣。
而祁辛见他如此识趣,却是失了多问的兴致。
“傅望之,别让孤发觉你的二心。”
祁辛走出内堂的那一刻,只蹙眉撂下这一句。
傅望之噙起一抹笑,一时间,眼眸里阴晴莫定。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就看着张公公领着一众内侍监紧随其后,浩浩荡荡,仿佛君王愠怒的余威。
☆、句句歪理
三日的休养,足以令闲在争门殿里的人心生烦闷。
傅望之放下手里的书卷,窗棂外,又是翌日晨曦。
除了那日攸廿与祁辛来过,争门殿里,就如以往那般冷清寂静。
他站起身来,推开门,走出了内堂。
枝繁叶茂的场院里,石桌上积了薄薄的灰尘,在树荫下尤显清寂。
傅望之懒懒的躺在敞椅上,轻轻摇晃,垂眸感受温热的气息被隔绝在外的惬意。
大树底下好乘凉。他对兀自想到的一时安逸感到无奈,缓缓摇首,像是嘲弄自己。
他来这周饶已有数年,脚踏异土,竟生出了热衷享乐的心思,当真是难以置信。
傅望之扬手,初升的朝阳,恍若新起之秀。
他抿起薄唇,略微品味了一瞬的清新之气,须臾,颔首道,“殿外的人进来吧,别藏了。”
他依旧悠闲地卧在敞椅上,眉梢轻抬的刹那,有人猛地从门后石柱窜出来。听着来人大大咧咧的脚步声,傅望之不睁眼也能探知来人是谁。
“公主殿下,你又胡闹了。”一双青葱似的纤手覆在他的眼上,他转身,看见了一袭湖蓝绢纱裙的娇俏少女。
听闻前日,丹阳公主被放松了规矩,想来,昨日,她已然玩遍了整个潜阳城。
傅望之看着她,觉得禁足于她便是磨人的炼狱。想到前日丹阳“寻死觅活”恳求祁辛开赦禁足令的场面,祁辛不许,丹阳就软磨硬泡,再不行,便直接扯出三寸白绫,扬言要“自挂东南枝”。
丹阳的刁蛮任性,还真是与祁辛同出一辙。
果然是至亲的兄妹。
傅望之抬手拍开丹阳拽起他衣袖的手指,调侃地笑道:“公主殿下今日怎么不跟着你王兄了?”
不出他所料,她得了进宫的许可,便整天缠着祁辛,以致祁辛朝毕之后都绕道远行,躲在沁鸢殿里,闭门不出。
以往,是丹阳躲着祁辛;而今,倒是祁辛处处避开丹阳。
丹阳公主,现在成了祁辛的闷结。更何况,不止是祁辛,连整个王宫的人见着她便躲,就连他也怕被丹阳强拉去做一些奇奇怪怪又莫名其妙的事情。
傅望之轻咳了几声,丹阳讪讪一笑,撅着嘴,闷闷地道:“王兄又去苏嫔那儿了。存心争宠的女人,我怎么能敌得过她。苏嫔有什么好,依我看,望之哥哥可比她好千倍万倍。”
丹阳一提苏嫔便气滞,板着一张脸,握紧他身旁的椅搭,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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