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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完本——by沥沥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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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足在公主府的那几日,丹阳听说了那日苏嫔“轮滑一舞”的事情。那一舞,苏嫔盛宠备至,而始终未提及丹阳。想来,丹阳也知晓了,苏嫔是在利用她的无知。
被信任的人欺瞒利用,是最伤人的,足以让其顷刻反目成仇。
至少,现在的丹阳,并不待见苏嫔。
这是他一直期望的,而今,他也循循善诱,尽力让丹阳远离宫阀势力。
不过,他倒是诧异为何丹阳会将他与祁辛搭在一起。
“公主殿下误会了。我只是区区的近身言官。王上的恩宠,应当留给宫闱三千粉黛才是。”
他笑着应答,并不认可她的玩笑话。
而丹阳歪着头,想了一阵,“说来也是,望之哥哥已经有攸廿将军了。但是,我还是觉得望之哥哥这样的美人,只有王兄这样有财有权的金主才能养。”
她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向他建议,“虽然王兄的妃子侍君养了一整院,但是没人能有望之哥哥这般好看。”
丹阳趴在石桌上痴痴地欣赏着美人乘凉的风景画,声音软软的,咧开贝齿,冲他撒娇。
傅望之听着这番他并不理解的理论,顿觉胸中憋闷,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这算是哪门子的歪理……
傅望之起身,见四下里没旁人在,才轻声道:“公主殿下,今日的这番话你可别传出去。若是你王兄知道了,你又得禁足公主府了。”更何况,她的一席话,开罪了宫闱里的所有人。
☆、哑然失笑
傅望之将她发髻上的绿叶用手抚下,目光真挚的告诫。
丹阳闻言,怔了一下。
她听得出话中的真诚,却眨眼失笑,“望之哥哥,我5 知道了。放心吧,我很聪明的。”
说罢,她拉拽着他的手,高傲地扬起眉眼。
见状,傅望之扶额,深感无力地摇了摇头。
“望之哥哥,你在这儿都闷了好些日子了。不如,我们去思虞湖吧。我有好玩儿的东西,正愁没人陪我玩儿呢!”一说到新鲜的玩意儿,丹阳总是欣喜若狂。
傅望之一听便道不好,想转身,却被丹阳一把拉走,连一个单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公主殿下?”四下无人的思虞湖畔,傅望之环视一遍,并未寻到丹阳。
瞬间的功夫,丹阳藏匿于不远处的树丛里,朝前凝视了片刻,突然狡黠一笑,“望之哥哥,看招!”
丹阳抬脚跃起的刹那,傅望之恰好回眸,瞧见了飞射而来的黑影。
电光石火之间——
日照在破云而出的那刻,他徐徐抬眼,翻身起脚,在丹阳惊慌失措的须臾,唇角蕴含着幸灾乐祸的惬意。
丹阳惊叫连连,下意识蹲身掩面,黑影就擦着她的发带往后直直飞去。
叮铛脆响。
傅望之的笑容瞬间凝滞,丹阳猛然回首,那一刻,她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王……”她如鲠在喉,一张脸憋红。
傅望之站定揖手,“臣下,见过王上。”他那深蕴清冽的眼眸,亦裹挟着无法言喻的窘迫。
方才那一脚,他踢到了周慧王的脸上,震歪了他的王冠。
傅望之与丹阳下意识垂眸,不敢动作。
一片沉寂——
身着墨绛色龙纹长袍的祁辛,扶正发顶的王冠,蹙眉,将落至手心的一团黑羽捏紧,“丹阳,这又是你干的?”
他的目光掠过中规中矩的傅望之,丹阳咽了咽唾沫。
傅望之担忧祁辛会重罚丹阳,旋即上前开口道:“王上恕罪。这,是臣下踢出的,王上切莫怪罪丹阳。”
他面色凝重地望着祁辛。
祁辛微扬起下颌,眯着眼,语调不悦,“你不必辩解。丹阳,孤问你,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睨着目光直视丹阳,说话间准备将手里的东西抛出去。
话音还未落,丹阳一见祁辛想要毁了她的心血,旋即奔过去,一把拽住祁辛的手臂,“王兄,别扔!”她故作委屈地逼出几滴眼泪,“王兄,这毽子可是我花了一天一夜做出来的。”
丹阳死命逮着他的手不放。
祁辛闻言抬眸,翘起唇角,“丹阳,孤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是在宫里闹事,你就回你的公主府去。孤看有你在,宫里就乱了套了。”
他目光严肃地盯了丹阳半晌。
而丹阳在频频点头之际,只一味仰头看祁辛的王冠,待他说完,伸手朝王冠上一抓,抓出了一片羽毛。
祁辛僵着脸。
傅望之想到王冠上插着羽毛的国君肃穆地走在王宫里,顿时憋笑出声。
而丹阳更是手指挑着羽毛,笑得前俯后仰。
待到丹阳笑到眼角湿润之后,祁辛的一张脸已然成了黑炭。
“莫青,把丹阳公主给孤带回去。”不急不缓的口吻,祁辛扬手,阴影里的黑影就拎起丹阳的后领,一眨眼,湖畔就剩下他与祁辛。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他见识到了十二队暗卫的神出鬼没。
祁辛的身侧,高手如云。
他再次揖手,眼底划过一抹不知所措的尴尬。
良久,他不再言语。
祁辛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挑着眉梢道:“傅望之,孤手里的折子,都送去争门殿。”
祁辛将手肘搭在游廊抄手上,摆摆手,让张公公传话下去。
睚眦必报的国君。
傅望之抬起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勾唇转身的背影,心底不快。
☆、不曾相见
奏折堆砌如山。
傅望之拿朱笔轻勾,香案前,烛火幽微。
缓缓抬手捏了捏僵硬的脖颈,他整理好亟需下达的折子,起身的时候,瞧见窗外有一抹人影掠过。
这个时辰,宫灯高扬,夜深人静。
傅望之蹙眉,推门而出,追着那抹影子到了宫殿北面的一条幽径。
幽径深处,一座暗塔高高耸立,塔尖,有忽明忽暗的灯盏摇曳步舞。
傅望之抬脚,正欲走近。
阴影里,嬉笑的宫人掌灯而来,怀抱铜鼎,隔远可见。
此时,他隐在假山之后,侧眸,正见走在最首的娇俏少女手擎托盘,托盘里摆着两个嵌金松石墨釉瓶,一盏蝙蝠纹琉璃杯,杯中丹红一片,应是研成了碎末的朱砂。
傅望之见有婢子回眸探过来,旋即转身贴紧岩壁,远望着三三两两的婢子在踏进深塔前兀自噤声,再左右观望了片刻,须臾之间,便消失在暗影中。
“这座深塔,究竟藏着什么。”傅望之尚在岩壁上摩挲的手,就在这一刻蓦然停住。
他看着萦绕深塔的雾气轻缓腾升,转身退回,开始思索方才争门殿外的人影。
他,为何,要引他到此?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傅望之回了争门殿。
直到殿内灯火尽灭,深塔上的昏黄星点依旧随风飘摇,衬得一条幽径晦暗难明。
花木掩映中,神情莫辨的女子凝视着傅望之离去的方向,伫立了很久。
“你现在见了他,可有打算?”
语调悠长的嗓音,自微启的朱唇飘然而出。
身侧,久居深塔的人走过假山,一袭黑蓬掩住面貌,只堪堪瞥见一双停住的薄唇,幽幽开口,牵动从未用心打理的胡茬儿。
“放心吧,数年的谋划,无人能够动摇。”
皎白的月光在林间洒下斑驳的影子,薄雾芳菲。
苏秋站立于花阴深处,一袭绛红流光锦裳,衬得脸颊如玉,眼底迷离。
她勾起一弯不染自墨的眉黛,亮烈袭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明白就好。有了他,我们的胜算便进了一成。一切照常,他迟早会找上你的。”
林间,枯稀落地的花瓣和花叶被绢鞋踏出一地香尘。
黑蓬下的双目幽深,男子梗着脖颈,似被钉在了原地。
琉璃瞳仁,苏秋抿唇微笑的时候,一抹阴柔,一抹邪魅。
“你,也该与他相见了。”
斜斜地倚靠在树干上的苏秋,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抚上了透射出凌寒气息的那双眼。
这双眼,璀璨生辉,灼人神智,捧在手心的丝丝宠溺,珍贵得让人视若珍宝。
步入深塔的黑蓬男子面对着她,锁上了塔门后的暗扣。
苏秋转身。
藏匿于花阴最深处的女子款步而出,仿佛窥视、偷听已是家常便饭。
同样一袭绯红,同样一张容颜。
苏娣凝视着面前人,怕她责怪,“我,只是想见你。”
她柔媚的声音淹没在簌簌的风声中,眼角含泪。
苏秋望着她,眼眸深锁却苍茫无波澜,仿佛蕴了幽潭水,深邃且蛊惑,令人如坠迷梦,痴醉难持。
“阿娣,你逾越了。”
苏秋徐徐抬眼,嗓音转沉,竟化成了一抹磁性的男音。
此时此刻,苏秋的脸上连一丝喜怒起伏都不曾有。
☆、盘根错节
照例,傅望之赶在晌午之前将几份攸关社稷的奏折呈递到明广殿。
明广殿里,窗棂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在地面上勾勒出窗扉的疏影。
傅望之踩踏在黑墨石铺就的地面,将奏折放置于檀香桌案的最里面,手边,初雪白的缎料上印着金錾累丝莲花暗纹,缎料四角皆系着浅灰色的绦子,将四四方方的铜鼎包裹得严严实实。
傅望之抬手的时候,掠过眼前的缎料一侧。
走在他身后的小太监,穿着绿袍宦官服,垂首,“傅大人,司饰房的婢子还要送缎料过来,大人请随奴才往这边走。”
小太监蜷着肩毕恭毕敬,傅望之却明明白白地在他脸上领会出一抹警告。
“如此甚好。”他紧随其后,回眸,看见桌案上被缎料覆盖的铜鼎已然莫名消失。
傅望之自侧门而出,远望着正殿前,数十名婢子皆统一的湛蓝色绢衣,领口和袖口是浅灰滚边,鱼贯而行之时,胸带飘逸,相衬成趣,显得盈盈可爱。
宫闱规矩:宫人入殿,外臣回避。
他假意在小太监的注视下快步离殿。
待到守在侧门的内侍监缓步进殿,他就凭借颀长的身形隐在宫灯石柱后,眼看着捧着一批织染好的挂缎进入殿内,尔后有序退出的一群婢子。
那走在最前面的婢子身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蓝绢,腰上佩戴着玉蝴蝶挂饰,应当是司饰房的掌事——茵珠。
茵珠朝着站立于殿前台阶上的张公公微微敛身,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红册子,“张公公,这是司饰房近来赶制的缎料册子。额外织染的缎料已经送去沁鸢殿了。”
说罢,她正欲转身离开。
身后的张公公突然叫住她,“茵掌事,再从司饰房匀些缎料出来,屏熙殿也不要太过怠慢。”
话音刚落,茵珠面色一僵,司饰房赶了几昼夜做出来的缎料根本不够王上赏赐宫妃侍君的频数。
她吸了一口气,想要出言,而张公公却抢先开口。
他摸了摸鼻子,瞟了茵珠一眼,“几匹宫绣罗缎罢了,做好你份内的事,王上不会亏待你的。”
他在进殿之前,似有深意的含沙射影。
看着他将要抬脚跨进门槛,茵珠突然道:“张公公也知道司饰房里的人手不足,新招的婢子又眼拙得很,加之昨日又添进去了几名……”
她说话时目光瞥过身侧的闲杂人等,还欲说出后半段,张公公的眼底涌起一抹杀意。
他闻言转身,笑纹更甚,“既然茵掌事为难,那就从司衣房调些人手过来吧。”
说罢,茵珠满足地噙起笑靥,领着一众婢子朝外走去。
在经过掌灯石柱的时候,傅望之盯着茵珠的一张脸,那巧笑嫣然的女子,正是昨夜引着几名婢子进入深塔的宫人。
茵珠方才说的一番话,未道明的后话必然与深塔有关。
昨日,又添进去了几名……
他蹙眉,仿佛嗅到了深宫盘根错节的幽暗与诡秘。
走出明广殿,他在穿过回廊的时候,见南侧的宫墙外,端着轻蔑姿态的楚哀,听着茵珠添油加醋地禀告殿前缎料的去处,微眯着眼睛,不时哼上一句,“茵珠,别忘了,本侍君才是你的主子。”
☆、疑似旧人
楚哀遣退了茵珠,独自一人走到回廊尽头。
站在斑驳树荫下的男子,已是立夏,却黑蓬掩身,似乎满树的光影都无法刺破他全身的伪装。
楚哀磕着羽扇,两片轻薄唇瓣上的笑意迷离,“元寅道师,我要的东西,道师可否带在身边?”
他语气轻慢,一来便开门见山。
黑蓬被微风拂起一角,露出半张不明哀乐的脸庞。
名唤元寅的男子抬手,黑蓬里的玄青道袍就堪堪落入他人眼中。
“楚哀公子想要,岂有不给之理。”黑蓬里伸出的手掌里放置着一个白瓷瓶,他低声叮嘱,“记得,放入饮食中,不消两日,必定奏效。只是这‘朱颜醉’最忌鲜血,公子可要小心行事。”
他声声称其为公子而非侍君,听得楚哀心中甚慰。
楚哀接过他手里的瓷瓶,应答得漫不经心,“我就知道元寅道师不会言而无信。事成之后,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他握紧瓷瓶的手懒懒地,以指腹轻抚瓶身,眼底坠满了拔除“心疾”的快感。
朱颜醉,无色无味,饮之当夜便有醉态,两日便沉睡不醒,直至全身衰竭而亡。
楚哀指名用它,要的就是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消亡。
元寅垂眸,躬身道谢,“还望楚哀公子在王上面前多加提携。楚哀公子若有吩咐,元寅自当倾力相助。”
他再度站直了身体。楚哀摆摆手,一副盛姿玉容略显得意,“罢了罢了。这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说罢,他将瓷瓶放入衣袖,抬脚返身而去。
元寅扶手侧立,半晌,有极轻极轻的声音飘来,“楚哀……你果然愚昧。”
他转身的时候,微风掀开黑蓬里隐约可见的一双眼。
站在回廊那头的傅望之眼睫一颤,心底蓦然呼啸起难以抑制的悲伤。
“楚睿……”傅望之追至他的跟前,“你是,楚睿?……”
他似乎忆起了纪国国破那日,楚睿在义乌城被俘的消息。
数年已过,楚睿他,还活着吧。
傅望之殷切期望,面前的黑蓬男子能够亲口承认。
然而,男子避开傅望之欲伸手掀起黑蓬的那只手,面色如常,别过眼,不动声色地道:“你便是时贤徐庄的三弟子——傅望之吧。傅大人,元寅还有要事就先告退了。傅大人请自便。”
男子敛身间,已有告退之意。
傅望之望着他,片刻,还想伸手拦下他。
“傅大人,你怎么在这儿呐,还当真是让奴才一阵好找!”张公公迈着匆忙的步子走过来,见了一侧的黑蓬男子,又道,“哟,元寅道师也在啊。正好,王上正愁无人看诊呢。近日,王上的眼疾又犯了。”
话音刚落,张公公又一把拉住傅望之,“傅大人,王上指名要你过去,可别误了时辰。”
还未说完,傅望之便被拽走。身后的男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路静默,黑蓬里的那双眼始终未离开他的背影。
或浓或淡的苏合香,自殿门大开之时便肆意弥漫开来。
傅望之站在背屏前望着半卧在敞椅里的祁辛,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王上,傅大人到了。另外,元寅道师也过来了。”张公公在台阶下躬身回禀。
站在身后的元寅直接绕过背屏,到了祁辛跟前,眼观面色,伸手探脉。
“王上,您并无大碍。只是‘千鸩’作祟,一时视物不清,心生狂躁。”
元寅将随身备好的丹药锦盒放在手边的矮桌上,“王上,日服一粒,定能缓解余症。”
他说得如此笃定,令傅望之都以为他只是一方专研丹药的道士。
☆、任凭差遣
“元寅,你且退下吧。”
背屏后的男子略微扬手,在黑蓬男子退下之后,果断打开锦盒,咽下了一颗朱红丹药。
元寅双膝伏地,跪拜了王君,再起身,背对而去。
他的恭谨谦卑与屈膝臣服,一气呵成,根本不似那个俯视群雄,傲骨凛然的纪国世子。
傅望之的目光炯炯,侧眸瞥过黑蓬男子斜长的影子,有些怅然若失。
待到张公公轻咳一声后,他才揖手上前道:“臣下见过王上。王上唤臣下来此,不知是有何要事?”
他隔着背屏,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这时,张公公将今晨批阅的奏折递给他,“傅大人,这几份折子,王上让你来做决断。”
傅望之接过那一叠薄薄的奏折,惊愕地望着背屏后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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