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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完本——by沥沥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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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望之蹙眉,忆起前几日翟魏士兵闲聊时说的话,似乎柔利的第二批援军会经过阴蚀谷再到达翟魏军营。
“伏击阴蚀。”
祁辛收好手里的山玄玉环佩,走出营帐的时候召来了各将领,紧急筹备伏击一事。
这时,周饶五胜两败,翟魏大军刚刚大胜回营,鸣金之余,又多了几分心高气傲。近几日,柔利派来的援军驻扎在翟魏军营内,得了伙房的最好待遇,偏偏又不屑混于翟魏士兵当中,便自己另搭了数十顶营帐,生生地划出了一片自主的场地。
隐于翟魏军营的细作将军营内的情况悉数告知了远在厉城的王上,再与困身主帐的军师大人通了讯息,很快,祁辛身边的将领都跃跃欲试,急于划破翟魏与柔利之间联合的纽带。
“王上欲施离间计?”攸廿站在众将领的上首,说出口的话正中祁辛下怀。
“攸廿,你且传令下去,命底下的士兵装扮成翟魏士兵赶去阴蚀谷埋伏,趁着今夜的雾气袭击柔利军队。切记,莫要赶尽杀绝。”留下几个活口回去报信,这出戏才算得上开锣。
祁辛脸上的笑意蕴含着寒气,攸廿已经预见到柔利与翟魏内讧的惨烈场景。
“报!――”
“八百里加急!前方线人来报,我军在阴蚀谷遭翟魏军队伏击,死伤惨重!”
双膝猛然跪地的侍卫捧着染血的帛书往前挪步,满眼的惊恐。
话音一落,满朝文武皆唏嘘不已。
柔怀王震怒,“岂有此理!孤好心好意派遣军队去解救他们,他们居然敢动孤的大军!”
“王上容禀,依臣下看来,翟魏是想借我军之力击败饶军,待大捷之后,矛头定然直指我柔利!”
“翟魏狼子野心,王上不可不防啊!”
众朝臣纷纷匍匐在地,“王上,左相所言句句肺腑,臣等斗胆附议!”
须臾之间,整个朝堂之上全都是此起彼伏的劝谏之声。易卅独自一人站在大殿里,恍若众星捧月般被群臣簇拥着。
“王儿可有妙计?”柔怀王将视线自上而下地投向他,易卅眉睫一挑,抬首。
“回禀父王,儿臣主战翟魏。翟魏国弱,纵使险胜周饶半招,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若我军趁机拿下翟魏军营,既充盈了国库,多了些奴隶,又助了周饶得胜,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易卅一言令柔怀王醍醐灌顶般惊醒过来,他扶住王座两侧的螭龙爪,大笑三声,一时间竟欢喜得背过气去。
“王上!”
群臣眼睁睁看着站起身来笑得面红耳赤的柔怀王蓦然跌坐在王座上,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元顺二十七年,柔怀王薨。
据史料记载,烈亲王易卅拒袭位,延至次年,于十一月中旬裹素持剑,携三军攻打翟魏主城。
☆、生死契阔
战死沙场,一张草席就可以掩埋。
柔利破翟魏易如反掌,翟魏主城沦陷,噩耗传入了翟魏军营,仓镜节节败退,如今腹背受敌,最后于内忧外患之下,因翟魏大军士气衰败,不得不退走百里乌。
今夜,翟魏士兵人心惶惶。前有周饶后有柔利的局势令安营扎寨的军队如履薄冰。
危如累卵的窘境之中,必败的绝望如同瘟疫蔓延开来,若得不到妥善处理,翟魏大军便会不攻自破。
主帐内的傅望之在营帐外见到了略显惫懒的仓镜。仓镜举着火把,幽幽的明火将隐于阴翳中的一张脸照得雪亮。
仓镜的眼里似乎没有即将亡国的悲哀,他依旧掬着笑,笑得云淡风轻。
有那么一瞬,傅望之当真以为他不会在意翟魏的存亡。
记得仓镜师兄曾经说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为命运而生的,命数使然的谬论在他眼中不过是懦弱无能的屈服。
仓镜不喜他生而高贵的身份,凡桎梏他自由的东西都必须毁掉。
傅望之识得他眉宇间那傲人的轩昂之气。
“望之师弟,翟魏快亡了。”
面前的人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峦,百里之外,周饶大军早已将翟魏大军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他举着火把,轻轻扬扬的火苗忽而飘远忽而坠落。
傅望之心底没来由的愧意渐渐攀上眉梢,可是,他并不后悔。
这乱世里,有枭雄亦有草寇。
傅望之低声道:“投降吧,这样翟魏还有生机。”
而今的他这样劝解一个快要亡国的人,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愿选择这样的活法,一向才高气傲的仓镜师兄又怎会采纳。
仓镜转首看他,眉间泛起疑色,然后转念想到他本就是周慧王身边的近臣,便笑了。
“望之师弟,你倒是变了许多。”变得会审时度势,学会因时变通了。
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气愤,仓镜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师兄如今朝不保夕,就不招待你了。望之师弟,你走吧。”
仓镜扯出一抹笑,转身离去。
傅望之颔首,伸出手想要阻拦,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翟魏军营里的夜愈来愈浓,空无一人的主帐内,仓镜掌灯,将眸光探向帐门外。
这时,趁着夜色而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尚昀放下手中的军营地图,抬眸凝视着营帐里孤身只影的仓镜师弟。
待在庭界山数十年,他头一回瞧见他露出这般温良的神情,不刻意戏谑,不抱以挑衅,反而多了几分难得的魄气和定性。
尚昀走过去,仓镜将油灯搁在桌案上,正朝这边微笑。
“我已经向师尊请辞了。”尚昀说话的时候,仓镜瞥见了他肩上挎着的行囊。
“师兄,你可后悔回来了?”
仓镜垂眸,伸手揽住他的腰,将高傲的头颅埋在他的胸膛上。
尚昀将怀中之人圈紧,摇首道:“也没什么后悔的。这些年身在庭界山恍若隔世,出去云游,倒是逍遥自在。”
他那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掠过心满意足的笑意。仓镜觑起眼拧了他的腰,佯装愠怒道:“只是想出去云游四方?”
仓镜一蹙眉,尚昀自是不敢得罪。
“当然是与君同游,生死契阔。”
尚昀低下头,眼底的深情化作晨风轻抚着他历来千疮百孔的心。
“仓镜,放手吧,你累了。”
仓镜鼻翼间有些酸涩,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原来,他都知道。
他知道他生在王室被敬重的父王凌|辱欲死的绝望,他知道他踏入庭界山的那刻活过来的心跳,他知道他铅华洗尽后霎那间的重燃。
仓镜闭上眼,晦暗而污|秽的宫掖即将与他诀别。
他漫不经心地为翟魏效力,最后再不顾翟魏大军的死活,可能会令他的父王恨他入骨。
不过,他已经与翟魏王室了断了。
即使往后风光不再,归于市井,可还能再适应平凡清贫的乡间生活。
仓镜爽利的笑了。
他眯着狡黠的眼睛,大力地拍了拍尚昀的肩膀,“锦衣玉食太久,我想去乡间吃吃粗茶淡饭了。”
仓镜与尚昀相视一笑。
帐门外的另一侧,站着本该离去的颀长身影。
傅望之整个人都笼罩在黯淡的月色里,听到帐内的谈话,心底倒是歆羡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事,略短小……(小天使们拍砖吧,偶已累成狗-_-)
☆、峪耳锋刃
不出所料,翟魏亡了。傅望之跟随着再度重逢的周饶大军去往峪耳崖。又是西风,花残叶落无人扫。
满眼的乱云衰草――
酉时二刻,夕阳西坠。趁着日头,他们得到峪耳崖上与这乱世仅剩的另外两国商议战后之事。
傅望之远眺峪耳崖的最高处,那上面围坐着周饶、柔利、无启三国的国君。在硝烟弥漫的背后,他们都是叱诧风云的掌权者。
这种时候,每个国君的心底都只想着一个念头,那便是,翟魏的城池是他的,这天下疆域每一寸也都是他的。
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任何人都不得善后,纵使峪耳崖下还盘踞着自己麾下的军队。
约莫入夜时分,傅望之前来拜见刚刚谈判结束的王上。
进了帐,祁辛回过身,随手将腰间的佩剑抛给他,他猝不及防,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宝剑。
“望之,跟孤打一场吧!”祁辛将目光扫向他的腰际,“携带了佩剑就不能推诿。”
傅望之闻言低眸看了看自回营之后一直未曾离身的横尘,片刻,将方才抛过来的宝剑双手呈上,“谨遵圣意。”
傅望之抽出雪亮的宝剑,剑花缭绕之际,祁辛侧身避开,风刃出鞘。
“王上对峪耳崖的谈判不满意?”傅望之接下了他剑上的寒气,虽有些许吃力,但依旧眸色如常。
祁辛也抬起头来看他,未出言,先勾出一抹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无启女帝摆了一盘棋,柔利亲王要孤允诺一道圣旨。”
他的眼中泛起绵绵的怒火。
傅望之知道,只要答应了这些条件,周饶便可不战而胜,可偏偏,这些条件祁辛都不能够答应。
傅望之一跃而起,剑尖瞬间化成数道光亮迷乱人心。
祁辛出剑,拿剑身抵住了他的肃杀之气。
这时,傅望之开言道:“无启女帝的那盘棋有何玄妙?”
提及此,祁辛黑眸微眯,声音渐冷道:“听闻又是秦王后的手笔。那棋盘内只有一道朱笔划线似鸿沟,没有棋盘反倒换成了两个木匣子。”
“木匣子里是否装着‘纸牌’?”傅望之想起初至无启昙仙镇时,秦王后赠予他们的木匣子。
那时,秦王后曾言,日后自有用处。
原来如此――
祁辛眸色一动,“怎么,莫非望之知道‘桥牌’?”
祁辛收了剑,宝剑回鞘时,傅望之瞧见了他眼底攀升的意志。
傅望之顺势也收了横尘,颔首道:“臣下不知,但有一人可破解无启布下的难题。只是,从潜阳城赶往此地,还需时日。”
“无妨。无启定下的限期是七日内。望之且说,是何人能堪此重任?”
“公主殿下。”傅望之抿唇,缓缓道来。
祁辛觑起眼,似有惊诧,“丹阳?”
没错,因为丹阳公主知晓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在她眼里,除了过去的事情记不清了之外,其他任何光怪陆离之事,她都略知一二。
祁辛忆起丹阳在宫里宫外所做的那些鸡飞狗跳之事,还是召来一名将士拿着密函快马加鞭赶往王宫。
第六日申时,丹阳于一路颠簸之后到达了峪耳崖下的周饶营帐。
隔远,傅望之瞧见一抹釉绿罗裳的倩影,莲步轻移,身姿摇曳,像是踩着花蕊而来。
“望之哥哥!”
走近几步,丹阳也看见了他,于是,小跑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
丹阳异常纯粹的杏眸里闪着悠悠的秋光。
傅望之对笑靥如花的丹阳回以一笑,“公主殿下可有信心取胜?”
傅望之笑意不减,最后还特地在“取胜”二字上加了重音。
丹阳自然知晓他所言之事乃定局天下的关键之事,一想到那位居无启高位的秦王后可能与她一样是现世的外来者,便恨不得立刻凑上去,和他一决高下。当然,还要顺带叙叙旧。
丹阳露出皓然的贝齿,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望之哥哥放心,我定会拿下秦王后!”不是她自诩过高,她以前可是主城里数一数二的桥牌高手。
“那就好。”傅望之但见她此番胜券在握的神情,倒是放下了原本略微忐忑的心。
第七日,峪耳崖上晓风亭。
檀香金錾刻山水大背屏前,丹阳与秦王后各守一方,尔后打开了各自手边的木匣子。
背屏后,祁辛与柔利烈亲王端坐于鎏金小椅上,一瞬不瞬,时刻关注着两人的动向。
三炷香后,秦王后略带深意地调转目光,“丹阳公主,你赢了。”
丹阳抿唇,本是险胜,自然不存侥幸之心。
她起身,朝对侧之人敛身挽手,“是丹阳运气好,你是第一个能将我逼至绝境的对手。”
丹阳如此说道。秦丘望了她片刻,然后轻声道:“公主殿下纵使险胜,也是恰到好处。最后一局,你还是远胜于我。”
秦丘亦站起身来,竟伸出右手,同她握手道:“有缘再会。”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往无启军营走去,那里,还有一直等候着他的女帝。
周饶破了无启的难题,无启的使臣随即恭谨地递出了投诚书,并许诺无启归附于周饶,于每年缴纳贡税,但国人自治,仍由无启女帝统辖。
祁辛身侧的使臣收了投诚书,祁辛同许永休干戈。
周饶不费一兵一卒收了无启。两国免于战事,本是皆大欢喜。可最后起身的柔利烈亲王却心有不甘。
易卅冷然一笑,望了丹阳片刻,尔后朝身前的周饶国君道:“周慧王可别忘了小王的投诚条件。小王且在柔利王宫静候佳音。”
说罢,易卅绕过她身侧的时候,丹阳竟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恫吓。
易卅垂眸走远。
天下动乱,三国皆元气大伤,此时此刻的柔利亦急亟休养生息,待日后东山再起。
☆、挥之不去
峪耳崖事毕,周饶大军班师回朝。
小雪时节,离入冬不剩几日。
傅望之同祁辛入沁鸢殿探望苏娣时,那日趋温婉贤淑的女子正亲手赶制腹中孩儿出世后所需的衣物,细细密密的针线脚便是慈母的期许和希冀。
铜鼎里的炭火烧得很热,灰烬落,那剪落的碎缎子也随之灰飞烟灭。
阿袖赶忙拦住娘娘伸手去捡的动作,“娘娘,当心手!”
随着腹中孩儿的一天天长大,她的身子愈发笨拙,走一步都得有人搀扶,真是娇贵得很。
苏娣坐在暖炉旁,清幽的香气笼罩着她略微熏红的脸颊。这时,她抬眸瞧见了踱步而至的王上。
“嫔妾苏娣,见过王上。”苏娣欲起身行礼。
祁辛扬手制止,算是免礼。
“孤已经吩咐过华太医时常过来探视。这些日子孤政务繁忙,不能过来照顾爱妃了。”
祁辛对她的关切虽比寻常夫妻要淡得多,但是苏娣本不求其他,自然垂眸点头道,“王上挂念。嫔妾有阿袖照顾,丹阳公主近来也常来沁鸢殿走动。”
苏娣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笑得满足。
“如此甚好。”祁辛听她提到了丹阳,旋即转过身来看他,“望之,走吧,去明广殿。”
明广殿内,祁辛一双幽深的黑眸未曾放松,他敛着眼眸,在丹陛前来回踱步,心情愈发烦躁。
傅望之一直在旁看他心神不宁,出言道:“王上还在想着柔利的投诚条件?”
听闻自烈亲王回了柔利便开始筹划袭位一事,年关一过便准备奉召登基。近几日,原本忙碌得不可抽身的烈亲王又派遣了使臣来到潜阳城,想来是持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念头而来。
满室弥漫的龙涎熏香中,浮动起一丝微妙的气息。
祁辛没有否认,倏尔凝视着他的漆色双眸,目光深远,说出的话又辨不清情绪。
“柔利亲王,想迎娶丹阳做他的正妃。”
此时此刻,殿内的熏气凝滞,自窗棂缝隙灌进来的冷风都不敢动作,无声无息,噤若寒蝉。
殿门外,正欲推门进入的丹阳猛然被定在了原地,转眸,幽暗的光线在她身后映出一道惨淡的剪影。
明广殿里寂静极了。
半晌,傅望之还是率先出声,“王上准备如何应付前来的柔利使臣?”他知晓,祁辛断然不会舍弃至亲换取余下的江山。
祁辛背过身去,眼底波澜起伏,“丹阳是孤的王妹,也是周饶的公主。”
他现在的确进退维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丹阳哆嗦着身子,想转身又害怕自己一个趔趄惊动了殿内的人。
“公主殿下?”
走上前来的张公公见到丹阳便疑惑出声,尔后躬身行礼。
张公公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入了殿内两人的耳。
丹阳立刻拔腿就跑,很快,便消失不见。
傅望之暗暗叹了口气,“我去追公主殿下。”
祁辛忽然伸手拦住他,“别去!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
“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张公公环顾四周,又瞧了瞧王上和傅大人,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花木掩映中,丹阳独自一人在亭中伫立了很久。
莫青一言不发地跟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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