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番外篇完本——by坑锵坑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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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随着那人一起离开,冷青翼愣了一会,随即不以为意地打量起四周来。
哗啦哗啦……
伴随着水声,莫无步入了药池,只穿着里裤。
裸露的身子矫健挺直,匀称的肌理分明,勾勒着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劲瘦的腰身和清浅的腹肌痕迹。他是练武之人,但他没有凹凸夸张的壮硕肌肉,身形的修长劲瘦,让他犹如暗夜里一头凶猛的黑豹,虽不是那般强壮,但迅捷而危险。
大大小小无数的伤疤爬满了他的身子,很多都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黯淡了痕迹,但那些新伤,自左肩拉到右腹的伤口因为这一路的拉扯而微微透着一些血丝,腹间的伤处也有些渗血,在皮肤上红得扎眼。
这一身伤,无论旧的或者新的,无不说着身子的主人,不曾屈服的过往。
伤口浸入温热的水中,立刻传来一些刺痛,倒是消去了一些升腾起来的欲望,莫无面无表情地在水中走着,药池的水到他的前胸位置,不算深,但不能坐下,走了几步,才看得见药池的中间立着一块两人高、泛黄的石头,他走到石头边上倚靠着,脑子里,那人初醒时的诱人模样,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下来。”他说,脸上情欲未散干净,虽怕欲望一发不可收拾,但也担心那人傻愣愣地躺在地上吹风,“这是药池,可以治伤。”
冷青翼按压着小腹,撑起身子,看着眼前的“池塘”大约也猜到了这便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药池,前后一番思量,明白了红姑姑一番苦心。
纤长的手指慢慢解开衣扣,露出大片洁白,伸起手臂,将一头墨发盘起,接着衣物滑落在地上,腰腹间缠着的纱布也散落下来。他的身形纤瘦,却不嶙峋,他的肩膀不宽,却光滑润泽,没有武人的肌理分明,却带着一份挺直的倔强。他很白,病态的白,微微起伏的胸膛下,勾勒着平坦柔软瘦弱的线条,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只有平滑和紧致,无法形容的柔美。只不过腹脐下稍稍凹陷的小腹上却突兀着一道狰狞的刀口,泛着红肿,破坏了一切,沾染不灭的瑕疵,带着深刻的痛楚。
他按压着那处刀口,缓缓步入药池,池水漫在他的肩膀,他也走到大石边上停下,靠着大石。
两人各立一侧,背靠着石头,抬头望月。
思绪情感随着那沄沄冉冉的白色热气漂浮,柔化了杀手的棱角和公子的心。
“……我叫冷青翼。”他看着天上的满月,突然开口说道。
“莫无。”安静了半刻,石头后面传来那人清冷的声音。
“……你可以叫我青翼。”他笑了笑,从此,便是那人独有的称呼。
“好。”石头后面的人也笑了笑,发自内心。
“我会永远记得这一日的。”他低垂下头,看着眼前的淡黄浑浊,映着月亮的碎光。
“我也是。”石头后面的人,淡淡的应着,莫名笃定。
温馨的气氛蕴育了半刻,他睁着悲伤的眸子,张了张口,努力了几次,终是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讨厌……被人纠缠不休,所以以后……别再有瓜葛了……我想,过回原来的日子……”水中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浑浊的池水倒影不出他的样子,定是笑得难看至极,不过好在他又恢复了力气,将所有温暖推开的力气。
“……”石头后面没了回应。
如此这般,一切,复又归于宁静。
月光下,桂花盈盈落落,淡淡的黄,甜甜的香,两人都不再说话,就好像,真的已经毫无纠葛,再也无话可说。
时间一分分过去,大约过了一刻钟,药池的药性侵入了身子,开始发挥效用。
莫无只觉得伤口的刺痛更甚,内息时续时断,水中的热力,一分一毫地透进身体里,搅乱了他原本的内息,游走在奇经八脉,酸麻痛痒,说不出的难受。他冷了冷深邃的黑眸,甩去那些纷乱的心思,凝心静气,感受着、引导着那些纷乱的热力,将它们一一融会贯通,吸收疏导,默念着心法,运行周天。
他是简单的人,对于他来说,这样做并不难。
可是石头的另一面,冷青翼的伤和痛,却无法做到哪怕一时一刻的遗忘。
他说了该说的话,这很好。
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却比想象中更痛。
他的身子不似莫无那般硬朗,偏寒偏弱,药池的药效对于他来说,过于激烈。刀口上的红肿麻麻的痒,有一股强烈的热力冲着腹脐,透入体内,那股热力烈得很,遇上内腑里未愈的伤,灼热成一片,激荡着剧痛,他竭力忍耐着,可那热力又蔓延上了心口,针扎般的疼,细细密密,让他有些不能呼吸。
可他抿着唇,笑着,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自虐般觉得这是一种惩罚,惩罚他的贪婪和残酷。
他微微靠着石头,仰头看着一轮明月,脸上一片平静,像是失了心魂,不知悲喜。
而水下,一双白玉般的手已经毫不留情地狠狠按入小腹,柔软的肌肤扭曲陷下,他却觉得不够,不够盖过心口的抽痛。
明亮的月光渐渐暗淡,靠着大石的身子缓缓下滑,苦涩的池水涌入口鼻间,摧毁了最后的支撑。
水下,更静。
不能呼吸,苦涩的液体涌入身体,小腹和胸口剧痛难当,他看着四散开来的黑发,心中愧疚,终是污了这一池的纯净……
什么都想不了,脑子里只有那大石后面的人,原来已经这般在乎了……
唇角勾起苦涩的笑容,沉溺的绝望,他还是看不到未来。
感情?他的感情,只会带来毁灭……
忽然想起亲口吃下的那几块兔肉,腹内一阵痉挛翻搅,耳边又想起了景阳的话语:
“我知道这样狠了些,但你不该为了一只兔子忤逆我!我不是善类,你若当真愿意辅佐我一生,也定然不能是!”
不能是善类……
早就不是了。
思绪渐渐飘远,他莫名地想着,这一世,若先遇上的,是石头后面的那人……
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哗啦——
冰冷的空气猛然窜进胸腔,引起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呛咳,一股暖流小心地护着他的心口,散去了一些疼痛。
“怎么回事?!”莫无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不过小小的晃神,这人竟是差点溺毙在自己眼前!他抱着他,仍是站在池中,不敢将他忽然抱到岸上,害怕池中岸上药性巨大的落差,要了他此刻虚弱不堪的小命。
“咳咳……嗯……不小心睡着了……咳咳……”冷青翼在莫无怀里咳得辛苦,心口有那人内息护着,小腹却是震得生疼,加上呛入肚腹的几口池水,药性极猛,让他百般煎熬,却硬抗着不肯显露半分。
“……”莫无更气,气怀里的人完全不在乎生死,胡扯着瞎话。“怎会睡着?!”
“放我下来……”冷青翼掩着睫毛,默默承受着那人的怒气,强忍着腹内的灼痛,呛咳渐止,手脚刚刚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便微微挣扎起来。
“别动!”莫无确实放下了他,放了一半,没全放,他的脚还未站稳,一股力道便将他拉入了宽阔温暖的胸膛,大掌微微粗糙,轻按上他的小腹,肌肤上陌生的触感让他微微战栗。
“别乱想!”略显粗哑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莫无有些不知这句是对那人说,还是对自己说,勉强凝住心神,忽略指腹下异样的柔软细腻,带着内力慢慢揉动。“药性太烈,直接饮下会有损伤,我帮你散开它。”
“唔……”虽然莫无已是极其小心,但按压揉动的力道毕竟不小,加上那处本来就有伤,冷青翼忍不住剧痛,在莫无怀里抑制不住地颤抖闷哼。
他们贴得很近很近,皮肤与皮肤碰触摩擦着,说不出的暧昧不清。
但他先遇上的终究不是他,所以此时此刻,无论他们贴得多么近,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很快便会消散殆尽。
“我会离开,从此为路人,不再纠缠。”莫无忽然开口,每个字都狠狠砸在冷青翼的心上,“我知道,是我给你引来了是非。”
“……是。”冷青翼虚弱无力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允许自己最后一次如此贴近这一抹极致的暖,然后静静等待着这抹暖消失后,无尽的寒。“我……我是景阳的人,生也好,死也罢……都与你无关……别纠缠了……”
“……”莫无沉默了一阵,似是下了决心,道了声:“好。”
“……”冷青翼微微颤抖,将头埋得更深,唇角上扬,软软地说了声:“疼……”
第十七回:事端再起
“照顾好自己。”莫无暗自叹息,手下依旧一下一下地揉着,带着他的内力,还有他的温暖。
小腹很疼,随着那每一次的按下、揉动,牵起撕裂般的疼痛,有腥气在喉间翻涌,但他不想说。
不想说,那人的内力,那人的按揉,其实他的身子承受不住。
他想记得,属于这一日的全部,包括那些甜,那些苦,还有那些痛。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两人上了岸,各自褪了湿透的里裤,穿了外衣外裤。
莫无只觉药池的功效果然神奇,之前虽是伤处疼痛,内息混乱,但如今却觉得浑身一轻,即使秋风吹过,也觉不出凉意,身子还微微发热。
冷青翼穿好了衣物,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他的脸颊也微微发红,莫无依着自己的感觉看着他,觉得他也定是好了许多。
冷青翼沉默不说,莫无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他们环视了四周,没有见着小怡。
“我去找小怡,你留下别走。”莫无话未落,身已动,瞬间消失在视线范围里。
“……”冷青翼站立在原地,身子一震,向着地面呕了一口压抑已久的血腥,他淡笑着不理,踉跄地走到桂花树边,靠坐下来,伸出手,便落了一手花黄清香。“冷青翼,你行的……”
额头一片滚烫,让他有些晕眩,为了不让人发现异样,他用手捧起身侧的药池中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药性烈,伤身子,但长精神,他此刻需要精神。
小怡并没出什么事,只是贪玩了些,除了那三样药,她还采了许多其他的药,而各处的桂花树,更是让她丰收了满满一篮子的小小花朵。
莫无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仰躺在一片枯黄的树叶里,手脚张开,看着上方的明月和飘花,一副享受的模样。
“小怡。”莫无走近,见她无恙,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小莫?你们泡好了?感觉如何?小冷呢?”见着莫无,小怡连珠炮般发问。
“青翼在药池边。”莫无自是不会一一回答,捡了最重要的。
“我看你好了许多,真是太好了,既然你们都泡好了,我们是不是下山?”小怡自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头上身上的落叶。
“……”莫无看着她,脸上露着难得的犹豫。
“小莫,你有话要说么?”小怡拿起装满了药物桂花的两个篮子,莫无顺手便接了过去。
“有。”莫无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药池走去。
“说吧,是什么?”小怡跟在一旁,一副好奇模样。
“等护你们下山,我就走。”莫无看着前方,仿若看着未来。
“走?走去哪里,现在外面……”小怡心口一窒,完全没想到莫无要说的是这个。
“没事,抓不到我的。”莫无冷硬的轮廓复又蒙上了杀气,恍惚间,他还是杀手莫无,根本没有变过。
“……”小怡低头,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那小冷呢?和你一起走么?”
“……”莫无停下步子,像是愣了愣,然后继续向前走,说着:“不,我们不一起。”
一路下山,三人都未说话。
莫无冷着脸,不知所想。
冷青翼靠着药性,强撑着精神已属吃力。
小怡暗自神伤,觉得难过得很。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路好走许多,三人又不说话,只顾着走路,间或停下休息,也只是喝喝水,吃点干粮。
干粮,是冷青翼做的点心。
当时他的伤还未好,便撑着身子在伙房里忙碌,小怡虽有不忍,但想着那些让她垂涎欲滴的点心,还是狠下了心,万般阻挠着莫无,让冷青翼硬是折腾了一下午。
点心很好吃,只是小怡难得的食之无味。
“小冷,你也走么?”沉默中,小怡突兀的问话,让低头吃点心的两人同时一僵。
“嗯。”冷青翼轻轻应道,一双眸子不知望向哪里,一个“也”字,已让他明白了那人的决定,唇角扯起笑容,他转眸看向小怡,“事端太多,听说外面已经鸡犬不宁,我怕我再不回去,景阳会掀了整座京城。”
“可是,景阳对你……”小怡倒也不惊讶,这么许多年,对于景阳和小冷之间的事情,她多多少少是明白一些的,“我担心他还会伤你。”
“又死不了人,他不会害我性命的,别担心。”冷青翼嬉笑着,伴着口里的点心,强咽下一口腥甜。“小怡别难过,我还会送点心给你的。”
“嗯,我不难过,我有点心吃,小莫没有!”小怡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莫无,总觉得他和小冷之间变得怪怪的,“小莫,你要是馋这些点心,就来看看我,好不好?”
“好。”莫无干脆得答道,然后又没了声响。
三个人,只有莫无吃出了点心的甜和美。
他想记下来,这个出自那人之手的味道,他忽然想要记下来。
“这样就好。”小怡笑着站起身子,继续前行,只是背影再不像来时那般轻松自在。
莫无也站起身子,提起篮子跟着走,走了几步发现那人没有跟来,不由停了下来,转身想要开口,却在看着那人抬起的眸子时,止了声音,对视数秒后,复又回身接着走。
冷青翼看着那人再不会回头的模样,轻轻笑出了声,撑着站起来,吐出喉咙口卡着的浓血,用衣襟里已经微微发黑的帕子擦了擦唇角,新红盖上残迹,很快也会变成绝望的颜色。
帕子塞回衣襟,他努力稳着步子向前走去,没有佝偻着身子,没有按压着何处,别问他哪里疼,哪里痛……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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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前,三人走回了“红釉小筑”,刚刚走进了院落就看到了许多陌生人。
三人皆是一惊,以为被发现了踪迹,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穿着打扮,并不是中原人。
一共有七八个人,都是男的,高大健壮的身子,利落的黑色短发,小麦色的皮肤,穿着繁复的皮草衣物,带着银质的配饰。
那些人看到他们,微微行礼,然后退让到一边,好像院子里的雕像。
小怡担心着自家姑姑,已比莫无冷青翼都先一步跑进了厅堂,刚刚开门跨入,便看到了激烈的一幕。
相似打扮的一个男子背对着她,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往身侧方桌上一放,发出哐啷的声响,她的姑姑面对着男子,一脸愕然。
“阿罕喝了!红姨还有什么条件尽管开来!”男子的声音爽朗清澈,却带着些许暴戾和咄咄逼人。
“你……你竟然又……”红姑姑就像傻了眼,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红姨给的,阿罕便喝!给多少次喝多少次!”那人说着向前一步,逼着红姑姑向后退了一步。“红姨就是要阿罕这条命,阿罕也绝不眨一下眼睛!”
“喂!”眼见那人离红姑姑越来越近,小怡哪能待得住,一步上前,拦在两人之间,这才将男子看得清楚。
男子也是一头黑色短发,刘海偏长些,细碎地散在额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带着一如声音中充斥的暴烈,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年轻的脸上透着说不出的狂野张扬,乍看之下,并不觉得俊朗好看,甚至显得有些凶煞,可不过一眼,转眸不看之后,却是让人印象深刻,不易忘却。
“你、你、你是谁?!在这里想对我姑姑做什么?!”小怡努力挺直小小的身板,拉着脸,呵斥道。
“……”那人看到她微微一愣,稍纵即逝的光影在他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然后就好像没有见着她一般,继续对着红姑姑说道:“红姨!五年前阿罕拦不住您,但今日阿罕无论如何都要带您去见殿下!”
“去不去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姑姑不愿做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小怡不高兴了,这是什么人,什么态度!凶神恶煞的,好像讨债的恶鬼一般。
“红姨,你怎么说?”那人依旧把她当空气,直直地看着红姑姑,身侧的两只手已经握成了拳,“别逼阿罕用武力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