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番外篇完本——by坑锵坑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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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扫过脸颊,莫无满脸倦意难掩,先前救治冷青翼虚耗太多,后又没日没夜操练,即便铁打之身,也是吃不消。
一路奔行,直冲向那人所在,丹田微乱,气有不接,头昏沉沉,似有低热。
一切皆安排妥当,已尽人事,但听天命,终是无需再做些胡乱勉强之事。
那人何在,相思成灾,那般逞强,该是吃了多少苦头……
屋子越来越近,心中便是越来越急,谁料推门而入,却是扑了空。
屋内无人,床侧一些纱布还有斑斑血迹,想是匆匆换下,尚未来得及收拾,并非淡粉,而是深红,大约伤口未愈,仍在渗血……这般身子,又折腾了去哪里?!
“副堂主呢?!”抓了路过小厮来问,满脸阴沉,寒气逼人,吓得小厮几乎憋过气去。
“去去,去了密室……那个,那个副堂主非要去看四暗卫……堂主……”小厮颤抖着,话未说完,莫无已是转身朝着密室而去。
小厮双腿一软,跌跪于地,心中忐忑,堂主那般凶煞焦急,副堂主可是有事?!
人说睡得不好,脾气便躁,此刻莫无,如阴云密布,已见雷电交加,风卷云涌,大约暴雨将至!
密室!小四!
万般顾及别人,心中可有自己!
密室不算太远,几步更迭,便就到了。木质轮椅孤伶伶置于一旁,那人坐落痕迹似是还在,触动机关,书柜挪开,看那深幽石阶,一层层往下延伸,莫无脸色愈发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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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因我而死,都是些旧事了,我也就每年来祭拜,再做不了其他……]
[难过?嗯,当时真的很难过,比自己死了,还难过……]
[都过去了,呵呵,我将他们记着就成,并不沉重,是我最重要的记忆……]
[小四,你是我暗卫,守着我便成,别为我做傻事……]
[我可不想,此处再多了谁,四个,已是很多很多了……]
身子很沉,如在火上炙烤,五内俱焚,剧痛交缠不休,腥气翻搅不停!眼前光影忽明忽暗,嘈杂人声忽远忽近,想要竭力醒来,却又转瞬落入梦魇。
梦中那抹白影,凄凄哀哀,望着他满身是箭模样,手捧心口,口吐鲜红……
小四……是我害了你……
不!副堂主!是我擅作主张!这么做,是为了冥城!!怎能怪你!
景象一变,百里坡几座孤坟,白影孤孤单单,望着坟堆,黯然神伤。
小四……你看,不过一同祭拜罢了,并非很难……
不!不是这样的!副堂主,我没死!没死!
焦急挣扎,竭力大喊,那人却是听不到看不到,分明一双悲伤眸子,却还带着笑……
[他们都不愿见我难过,我不难过便是……]
记忆与梦魇交叠,那些话语,那些神情,一重重压在心上,千斤重量……
又做蠢事,这般不计后果,到了最后,是否亲手在那人心上最柔软脆弱之处,狠狠捅了一刀!
“不……呃……”
“小四!”
重伤之人身子猛然一挺,低呼间血水自唇角汩汩淌出,再看那身上三处纱布缠裹,转瞬间,又是印染成通红!
郁潇潇捏着正要落下的银针,停顿于半空,双眸渐渐发红,手臂发抖,任他使尽全力,却也阻止不了眼前这人越走越远。
黄泉路阎王殿已在面前,大约不用多久,门关合,从此阴阳相隔。
[和……副堂主……说……我很……很好……]
清醒时,只有一次,只说了这么一句心心念念之话。其实不必叮嘱,也不会说出实情,如今冥城已是千疮百孔,若是将小四情形告知冷青翼,依其性子,不知又出什么岔子,
“小郁……这个傻子,是不是已到了极限……”小五脸色与小四其实相差不远,没日没夜给予内力,并非玩笑。只是此刻,俊朗脸上又带起招蜂引蝶笑容,宛若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小五,只是黯淡了神采飞扬。
“你说……我们瞒着大家,是否错了。”郁潇潇也是满脸倦意,手中银针终是落于穴位,伤者自耗不歇,即便医者如何努力,也是徒劳。
“若说我是小五,瞒着定然没错,咳……”说话间小五身形一颤,唇角一勾,不以为意抬手拭去唇角复又落下的嫣红,掌按于那人心口,掌下一丝微薄跳动,依旧不肯放开,“但若说我是扬尘,便恨不能将那冷青翼直接掳来这傻子身边守着!”
“小五……”郁潇潇看着小五,哪有往昔丝毫潇洒,“你的心意,小四他还不知道吧……”
“他这个傻子,能知道什么?”扬了扬眉,带上一抹自嘲,看向那人神色,却漾着百般温柔,大约前世欠下,洒脱一生,竟栽在一个傻子手上,“呵呵,真是傻透了……”
“小五,我们去找副堂主,也许还来得及,也许还有办法……小四最乖巧听话,一定会努力活下去,一定会的!”郁潇潇一把抹了眼角湿润,站起便要冲出密室,身后却是一声沉闷叹息。
“没听刚刚水堂之人说吗?副堂主这几日身子已是极差,伤势加重,如何能来?来了若是再出差池,你我可担待得起?”小五眼见着郁潇潇顿下了脚步,眼见着这大约唯一一条生路被狠狠切断,却是笑得更加灿烂,“大不了我陪着他,陪着这个傻子,免得阎王殿里迷了路,被小鬼欺负了去,也没有人帮……”
“似乎……我听到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意料之外,石门开,一人进来,苍白面容满是憔悴虚弱,却笑得一室透亮,暖彻心扉。
小五和郁潇潇皆是一呆。
只见那人几乎全靠身侧之人支撑,虚掩着小腹,直不起腰,面上一片惨白,半点血色也无,疼得满额晶莹,粗喘间,却不忘笑着。
“我似乎……来得……当真及时……”
待到走近,郁潇潇主动挪了位置让他坐下,这才看清其小腹间裹得并非深色腰带,而是被血印染,变了暗色。心下一紧,想要关顾,却见那人手一抬,轻轻摇了摇头,便竭力坐直了身子,面对床上伤者,笑容渐大,疼痛似是散去不见,只余倔强坚强。
“你可知,我是来骂你的?”轻快声音掩了沙哑虚弱,睫毛轻掩,颤抖着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四脑袋,如顽童,如玩笑。
眼前二人,诡异而瑰丽,鲜红满眼,宛如一簇簇怒放之花,曼珠沙华……
傻子,你最在乎之人来了,你可知道?
傻子,快睁开眼来看看,那人将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
傻子,你还是继续做那人暗卫吧,总觉得你若离开,那人半点不会照顾自己……
傻子,我扬尘从未看上过什么人,如今却是看上了两个。
一个是你,一个是你默默牵挂之人。
第四回:谁说这是个呆子?!
郁潇潇及随着冷青翼同来两个水堂之人一同努力,扎针下药,点按穴位,希望床上之人醒来,抱着那微薄希望,希望冷青翼辛苦前来,可以力挽狂澜,转换生死结局。
小五于一旁看着,冷青翼也看着,二人皆不言语,只是看着,看着那些嫣红汩汩流淌,看着那残破身子无力挣扎,看着希望越来越渺茫……
终是用尽了法子,那人也未醒来。
“小冷,我们先给你止血,小四大约要缓缓才能醒来。”郁潇潇掩了黯淡,半蹲下身子,看着冷青翼腹间腰带,伸手轻触,立刻沾湿了指尖。
“嗯……”冷青翼忍不住低哼一声,身子又弯下几分,似是这般轻触亦是承受不了,“咳……还……死不了……”
嘴硬之人,一手压着小腹,一手撑着膝盖,郁潇潇只见那一双手不知何故,忽然握拳用力,眼前瘦削身子跟着一颤,尚未来得及阻止,便听耳边一声大喝:
“小四何在!!”
密室中人皆是一惊,这一喝当真大声,竟是震得几分心神,根本难以想象是这重伤病弱之人发出!
“副堂主……”床侧小五,僵直着身子,瞪大了眼睛。
众人疑惑,他却怎会不知。
[小四何在?]
还记得常日里,那一声轻柔呼唤,带着淡淡笑意,虽说是命令,却不见冷硬,犹如微风轻抚心底,莫说小四,便连他,也有些微微触动,只是……
有时,他正与小四隐于暗处闲聊,只因这一句,小四便直接甩下他,匆匆离去。
或者,小四正在修行,却因这一句,立时停下,生生打住,不惜荒废先前所有努力。
亦或小四啃着馒头,或喝着水,或半刻打着盹……统统会因这一句而断,继而跑到那人身侧,笑着应和,不曾半点埋怨,不见半分恼怒。
所以,他对这四字万般不待见,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不屑,嫉妒,其实还有羡慕……
而如今……
小五下意识望向床上垂死之人,心口蓦然一紧,几乎忍不住眼眶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嗯……在……”
虚弱声音,低不可闻,睫毛颤动,床上之人竟是撑开了眼睛。一片空茫,瞳光散着,应是看不清光影,却努力着,似是朝着什么方向,不停努力着而去。
“副……堂主……”
一片黑暗之中,那唯一光亮,闪耀不停,止住坠势,向上攀行,那般辛苦,那般吃力,却不愿放弃,只怕见不到了,听不见了,成了那人的伤,那人的痛,那人的追忆……
“小四……”冷青翼扯了扯唇角,弯着腰,垂着头,又努力攥紧了拳头,吃力说道:“你听好,你要是敢死了,我便再不要暗卫!若又偶遇刺客,若是忽然发病,若是……”
“不……不敢……”
意识渐渐清明了少许,眼前模模糊糊,是那人带笑模样,说着这些危言耸听话语,好不吓人,唇角不觉勾起,怎么敢死,怎么……舍得死……
“今日若骂你,便是白白费了口舌,你快些养好身子,乖乖受骂,若是憋坏了我,你担待不起,听懂了么?”
能做的都做了,能说的都说了,却……还不放心。
“是……”无神双眸又缓缓阖上,虚弱意识再次散落开来,只是面上平和,再不见先前焦虑不安,心意已定,小四从不是聪明人,却最懂得持之以恒的道理。
“小冷,果然是你最有办法!”身侧几人皆是屏息观望,不敢出声,如今眼见一切皆平,郁潇潇睁着通红双眼,展着笑颜,扶着冷青翼身子,掩不住激动,“我一定竭尽所能!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小四救回来!”
“嗯……多谢……”冷青翼终是微微抬起了头,却不是看向何人,而是看向了密室门口,众人随着望去,一人立于门边,浑身肃杀,满脸僵硬。“莫无……”
“……”莫无冷着脸,不言不语,几步走到冷青翼身侧,旁人散开,哪敢妨碍。
“莫无……”冷青翼微微仰起头,汗湿了发,黏在苍白脸颊之上,衬得下颚越发瘦削,尖得几乎可以扎人,却是一脸讨好,轻拽莫无衣角,开口求道:“你能不能……”
“不能!”莫无一声断喝,横扫一眼床上之人,眼神凌厉万分,小五几乎下意识俯身护了,只怕一个不慎,这人举刀便剁了小四。
郁潇潇等人,个个噤声,莫无平日里便是凶煞得很,今日似乎更是变本加厉。
“莫无……”唯一人,宛如睁眼瞎子,索性倾身靠上,正是站立那人腰际,有意无意碰触某处,扮着猪,吃着老虎,“一点就好……我也不舍得你……”
“哼!你好自为之!”莫无面色更黑,用以掩去可疑绯红,身子僵直,恨不能将这“罪魁祸首”一掌拍死,可又怎么舍得,便是转脸直指郁潇潇等人。“你们几人!”
“是!”郁潇潇等人赶紧站直,一脸肃然,个个大难临头模样。
“你们顾好他小腹刀口!若再流血!我看冥城水堂就不必要了!”莫无声势吓人,冷青翼却暗自偷笑,心中悄悄说了句抱歉,又说了句谢谢。
息转心法,第一次破例,为了冷青翼以外之人。
“你!我将心法背诵一遍,仔细学着!”
“心,心法……你是说息转心法?!”
“我只做一次,你看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多谢堂主!”
“气凝于丹田,引而上至,经脉缓行……”
这一侧,莫无一掌按于小四心口,息转心法随着口诀运转而行,小四本就习武之人,心法刚起,便见配合之力,小五于旁仔细凝听,字字句句,半点不愿遗漏;另一侧冷青翼平躺于垫,衣物掀开,小腹袒露,微微凹陷,内腑痉挛,肉眼可见,渗血刀口,煞是骇人,真不知如此瘦弱之人,如何一路忍耐,一肩扛下,一声未吭,便是那健壮武夫也不定能够做到。
“小冷,止血药可能有些刺痛,你忍忍。”郁潇潇下了几针,先是止疼,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废话,大约是在安慰自己。
“嗯……”冷青翼已是力竭,任由郁潇潇医治,只侧头看着莫无,那人也是疲倦,脸色不好,眼底暗影明显,却又被自己缠着这般,当真……有些愧疚。
只是小四不能死,那人应当也是懂得,懂得了,应当也该理解……
应该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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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了,这人生气,也就一招。
“小四立了大功,若是这般死了,你让我如何安心?”
“其实,小四那不是喜欢我,真的,他说过,我只是像他唯一的哥哥……”
“你看得出吧,小五,对,小五很有些手段的,加上这次患难见真情,很快……”
“莫无,你别生气,我这刀口也止血了,心疾也没发作,不是?”
“还是说你累了?是累了吗?那我……不吵你了?”
这么多年了,他这哄人招式,第一次失了效。
“嘶……疼……好疼啊……”
“莫无……你快来看看……是不是伤口又……”
“唔……真疼……”
“莫无……你不能不理我……我知道你没睡着……”
于是,装死这一招没成。
“莫无……屋子里暖炉是否……嗯……太热了……”
“我能把里衣……脱了么……嗯……”
“嗯……还是好热……唔……”
“莫无……”
“……你,不热么?”
于是,色诱也没成。
屋子里,莫无冷青翼如往常般躺于床上,只是此时莫无面朝外,背对着内里冷青翼,任其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不转身不搭理,冷冰冰,当真一块臭石头。
“……”好话歹话皆是说尽,冷青翼其实理亏,说到底,自己终究有些错。
渐渐地,屋子里静了下来,身后絮絮叨叨声音被均匀呼吸替代,大约是累了,熬了许久,终是睡了过去。
莫无还是转了身,看着那人沉静睡颜,气血两失,不禁叹息,长臂一伸,小心翼翼顾着伤处,搂进了怀里,自是没看到冷青翼贼贼勾起了唇畔。
终是成了!就知道这个呆子舍不得!
“呃……”
好景不长,未过多久,头顶忽来一声压抑闷哼,瞬间拆穿冷青翼假寐伪装,仰头急急去看,只见莫无面色极差,虚汗满额,微皱着眉,眸子里隐着痛楚。
“怎么了?!哪里唔……”心下一急,动作大了,牵扯小腹伤口,疼白了小脸,却还是继续问道:“可是虚耗太过?是……因为先前息转心法么……你在发热!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不说,我……”
能让莫无哼出了声音,该是如何疼痛?冷青翼再无心思整些有的没的,其实那会儿见着莫无替小四疗伤,便觉其脸色不好,只是,只是……
“你现下可知,我回来屋子却不见你时心情?”莫无开口,直中要害。
“对不起……”冷青翼微微垂首,越发愧疚。
“你为了那人这般不顾自己,也要我当做未见?”莫无继续说道,再中要害。
“没……没有……”冷青翼哼哼哼哼,声音越来越低。
“抬起头来看着我。”莫无依旧面上冷然,看着冷青翼缓缓抬起头来,接着说道:“以后,你我换了暗卫。”
“哈?”冷青翼一呆,脑子里小四脸庞与小五转瞬一换,这一招……
太厉害了!
“就这么定了,睡吧。”莫无又紧了紧双臂,下颚抵上那人发顶,顺势便要睡去。
“可是莫无,你哪里疼?”暂不去想小四小五,冷青翼更加关心莫无情况。
“不疼,骗你的。”不咸不淡一句话,冷青翼瞬间傻了,“别说话,累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