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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君怜 番外篇完本——by坑锵坑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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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无却不肯放手,死门、生门、休门那般危险重重,此处最后一门,又怎会如眼前这般波澜不惊?!
“莫无……”冷青翼自然也是同样想法,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干耗着。他在莫无怀里,仰头轻笑,“孔武有力,却不如我这无用书生了吧?待我解了棋局,好好谢我就是。”
“……”莫无蹙眉,思量半刻,终是抱着冷青翼迈步前行,至棋桌旁,将人放下,立于一侧,守护姿态,一览无遗。
“请吧。”那孩童竟也未再刁难,直接将残局献上,笑看着冷青翼和莫无,悠然自得,真正宛如一场饭后闲暇的对弈。棋面之上,黑子多,白子少,冷青翼执白子,只得放一子,救全局,看似简单,实则不然,处处陷阱,步步危机。
阿离也慢慢踱了过来,一瞬不瞬看着那孩童的眼睛。那双眼睛偏黑色,只微微一些红光,并不似阿离眼里的红,却仍是引得阿离心中七上八下,激动不已。
“请问,你的眼睛……”一忍再忍,阿离终是开了口,话到一半,半边脸颊一股大力拍打,顿时红肿而起!
“观棋不语!”孩童目露凶光,一声呵斥。
莫无心惊,看着依旧坐在冷青翼对面的孩童,之前一个耳光,那般迅捷身形,连他都有些看不清楚。
“……”阿离捂着半边脸,泪水扑闪,再看冷青翼,咬着下唇,盯着棋盘,一脸肃然,唇边血沫渗出,也不理会,心下惭愧,生死关头,怎好这般不知轻重。
那孩童也在看,看得滴水不漏,三人间神色流转,尽收眼底。
如此,众人屏息不语,大约过了一刻钟,冷青翼倏然松了口气,笑着抬头,看向那孩童,说道:“此局已破,这处。”
白子落下,掷地有声,局势逆转,黑子翻转为白。
“太好了!很久没人来陪小天,也很久没人能解这残局了!”那孩童笑得开怀,无一丝芥蒂,哪里像是守门人,根本是一个等着人宠爱陪伴的小鬼。
那孩童像什么,对于莫无来说无半分意义,冷青翼落子的时候,他便已经出手了!伸手,要将冷青翼拉回怀里,全然而护。
念头动了,身子动了,却不如那孩童快!孩童手中一枚短匕,风一般,直取阿离项上人头!
不过一瞬间,所有情势局面变了又变!
阿离未死,冷青翼未被拉入莫无怀里。
生死关头,莫无拼尽全力,拉开了阿离,孩童一阵紧逼,不得已,莫无和阿离只得退,一退再退,退到了再也无力保护冷青翼的地方。
莫无下意识抬眼,看了冷青翼,看着他一脸担心,扶着桌角想要起身,却颓然弯下,哇得吐了一大口血来。
轰隆一声闷响,异变再生。
莫无倏然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黑白棋子颗颗粒粒,散落在地上,敲打在心上,穿出无数孔洞,透着刺骨的冰冷。耳边轰鸣,轰鸣后是极静,静得只能听到口鼻间缓慢喘息的声音。
冷青翼所坐之处,什么都没有了,只余一个深黑的洞口,宛如鬼怪之口,吞噬一切。
孩童见机关触动,笑着停了手。莫无放了阿离,疯了一般冲将过去,只见地面一个直径约两尺的洞,洞深不见底,洞口向下一寸开始,一圈圈有齿状刀锋沿壁突出,另设机关,刀锋时长时短,不间歇,落入洞中,则必然骨肉分离,鲜血四溅!
“不——”一声悲痛怒吼,莫无挺身便要下洞,却被孩童迅速近身,一指点中穴位,动弹不得。
“且慢。”孩童看着莫无一双赤红眼睛,像是十分满意,手一伸一指,“门,已开。”
几乎呆掉的阿离,顺眼去看,果见红漆描金的大门陡然洞开,门外一派郁郁葱葱景象。
“滚……”
“这才是开门之题,洞下相连七绝潭水,人先落,机关后启,你们的同伴大约未死……”
“救,或者不救?门已开,你和那小子可出阵,我不会阻拦……”
“此机关,沾身便见血,下洞救人,九死一生……”
“滚开……”
“洞下水中,无站立之处,入洞者,见得着洞口机关,多不信同伴出手相救,不消一会儿,几下扑腾,便会放弃沉入水中……何况,我见那位大哥哥好像身子很不好,说不定寒潭水下,已是一缕幽魂……”
“这么辛苦走到这一步,不是为了出阵么?同伴什么的,就算是至亲至爱之人,也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吧?”
孩童洋洋自得,说得喜笑颜开,哪有半分懂得生命珍贵,只讥笑人性丑陋。
莫无低沉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孩童喋喋不休的“好言相劝”之中,身侧手掌握拳,指入掌心,青筋暴突,骨骼嘎嘎作响,心底在哀嚎,目染汹涌狠绝,杀伐戾气,布满周身。
“滚开!!——”
穴道应着一声震天怒吼,被猛然冲开,孩童眼前一片绯红,杀气直冲面门,连退是退,才勉强躲开了莫无挥来雷霆万钧的一拳。
站在稍远地方的阿离,捂着嘴,泪水已是落了满面。她看着,看着莫无摇摇晃晃站起了身,逆光而站,目露寒光,垂落半空的红日在他身后,衬得他一身红黑,凄厉似鬼。
接着,在她一片泪眼朦胧中,决绝的、毫不犹豫地翻身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
“是么?棋局已破。”男子立于竹屋外的幽静院子里,一身暗紫色裘袄长袍,暗纹描金,高贵沉静,微微仰首,眯眼看着满眼的落霞,霞光映染在眼睛里,散着炽烈的红。“最后一道关卡了……”
“主子,此三人不如招揽,引为我用……”男子身后伏跪一人,一袭黑衣,恭恭敬敬。
“如此连闯四门者,心怀若谷,智比天高,又岂肯屈居人下,更何况是异族之人。”男子轻咳几声,慢慢走到一棵盛开的白梅树之下,树下花瓣凌落,散了一地,想来昨夜大风,吹落了一树浓郁生机。
“主子,来七绝谷者,多为走投无路之人,说不定……”伏跪之人尚有反驳。
“我已让阿罕去了,他定能办得妥帖。”男子不欲多说,弯腰捡起一株断枝,几朵白梅伏于其上,像是记忆中那人纯白笑容,身子一震,白梅染血,红得刺目。
“主子!”伏跪之人一惊,起身相扶,却被挥手止住。
“无碍。”男子淡然抹去唇边血渍,看着“红”梅,微微笑起,“……去和他们说,既然非要我亲自换人,也未尝不可……”
“主子!怎能去!狼子野心,如此昭彰,去了,便是一去不返……”相扶之人一脸愁容,再次伏跪于男子脚边,“主子切莫感情用事,当年……”
“玉石俱焚,我这苟延残喘之躯,当是占了便宜。”男子出言打断,将手中“红”梅枝插入泥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塔达努,你该最懂得我心中所愿,那日暖暖粉身碎骨,月虹跟着离开,我便日饮鸠毒,为她们求死以赎罪,同时又按时服药,为族人苟活以大义……如今,也该有个头,做个了断,是也不是?”
“殿下,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啊……”伏跪之人竟是语音颤抖,哽咽难言。
“欠下的终究要还……”男子已是缓步离开,向着竹屋走去,唇角带笑,温柔似水,“我去准备一下,明日见她最后一面……转眼,已是五年不见,这么久了啊……”
语音凄凉,孑孓而行。
生在帝王城,万般不由人,若笑痴红尘,千古空余恨。
第六十三回:一言为重
锋利的齿割裂着黑衣棉袍,能护住的只有头颈和身上几处重要血脉,无数伤口在身体上一个接着一个,绽放成花,或深或浅,或长或短,宛若凌迟。人随坠势而落,血花纷纷而洒,在那一潭碧水中迅速化去,腥气四溢间,只听得咚一声,莫无落入水中。
冰冷的水,涌向四肢百骸,勉力睁开眼,也是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一番焦急的胡乱摸索,喉间腥甜急冲而上,不得不张开口,冰冷的潭水涌入口里,温热的深红散在水中,手脚划动越发显得力不从心,窒息感渐重,莫无竭力探出水面,一阵猛烈呛咳,咳出许多血沫。
“咳咳咳咳……”仰头,果见洞口白光之下,那些机关看得清楚分明,心底一阵抽紧,不知那人,可是笨得……笨得不知挣扎……
你可知,这般情深,我却给不起……
我这身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生死有命,谁可奈何……
心疾缠绵,苟延残喘,大抵活不过新年……
我这残余半生,或许白驹过隙,活着痛苦,你又何必强求不死?
悬崖半壁,那一日的字字句句在耳边回响,活着痛苦……
眼神不觉又暗了几分,身体的痛已是麻痹,只觉心口一阵紧似一阵,疼痛难忍,唇角忽然勾起笑来,不知,这般是否便似那人心疾发作时的苦楚……
“呃……”无声无息间,又呕出一口血来,强行冲开穴道,经脉已然逆行,这般泡在冷水中,大约也活不过半刻。
抹去唇边痕迹,深吸口气,便要再次入水,却忽觉身子一紧一重,直往水底沉去!所有昏沉的意识陡然清明,双臂打开回抱,眼前难以置信的一抹白,紧紧贴合着身子,用着那几乎感觉不到的力气,死命捱着。
哗啦——
再次出水,深洞光线昏暗,怀里抱着的人看不清面色,只知道无助地抽搐痉挛,头无力靠在他的胸膛上,气若游丝。
“青……翼……”略带颤抖的声音,描绘着杀手的恐惧。
“右……前方……呃嗯……有……有……借力……之处……”冷青翼的声音细若蚊鸣,有气无力,含糊不清,断断续续,显是竭力为之。
莫无照着指示,全力而为,游到右前方的洞壁,摸索一阵,果触到一上一下两个小洞,恰好站得下两只脚,加之洞壁微微向外倾斜,如此省了许多保持浮于水面的力气。如此想来,大约之前冷青翼落入潭水,沿着洞壁辛苦摸索,找到此处,借力出水,贴墙而站,这才没有溺毙,坚持到了此刻。方才莫无落水,因洞内阴暗,心中焦急,并未见到贴着洞壁的冷青翼,而冷青翼虽是确定莫无落下,却也无力呼喊,见着莫无沉了一会儿浮上来,这才不管不顾,撑着最后的一股倔劲,直扑过来。
前后关联,莫无心中莫名升腾暖意,是不是信着,无论刀山火海,他定然下来救他,故而努力自救?
“莫……无……”冷青翼半阖着眸子,除了冷,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青紫的唇边却是缓缓勾起了弧度,“我……我很……厉害……呃……心……疾……都没有……发作……你说的……你说的……唔……”
“……”莫无低下头,抵上怀里那人极力扬起的冰冷额头,喉头发紧,声音莫名哽咽,“我知道……对不起……让你等得久了……”
“嗯……呵呵……其实……我能……我能顾好……”冷青翼又是猛烈地痉挛了几下,鲜红在唇边延绵不绝,眼眸渐渐阖上,像是就要乖巧睡去,“我……累了……莫……无……其余的……呵呵……其余的交……给你了……”
你只当顾好自己……其余的,都交给我。
好,我答应你……我顾好自己,其余交给你。
暖意起,莫无所剩无几、拼了命不要的内息,暖了两人身子。
没什么好怕的,若是不能同生,那便共死。
……
深洞里一片静谧,相拥的两个人,在绝路生死面前,都带着笑容,羡煞红尘众人的美好笑容。
“莫无哥哥!!莫无哥哥!!——”
直到阿离破音的嘶吼传入耳中,莫无撑起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看见一根不断下落的绳索,再探怀里人儿脉搏,虽是虚弱,却仍是努力跳着,心下不觉一阵狂喜。
“莫无哥哥!抓住绳索!快点抓住!!我们拉你上来!!——”
“青……翼……”莫无勉力蓄积支撑着性命的最后一点力量,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够着了那绳索,费了许多时间,才用绳索将怀里的人绑好,上方有拉力,冷青翼自莫无怀里缓缓脱离开,向着上方的光亮而去,“活下去……”
绳索粗细,不足以支撑两人的重量,莫无淡然笑着,目送冷青翼一点点离开,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了,黑得一如他们相遇那晚,只是心底再也抹不去那纯净的白。
无数的伤口早已安安静静流淌了全部生命的颜色,莫无身侧的潭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安心闭了眼,沉重的身子一分分没入潭水,笑意不散,脑海之中,画面交织,重重叠叠,都是那人,或喜悦,或悲伤,或期待,或绝望……
那么许多的情感,却都是在笑。
觉得悲伤就哭,觉得开心才笑……这一句,似乎忘了告诉那人。
那个口不对心,总是莫名其妙的人。
那个吵吵嚷嚷,让他不得安宁的人。
那个……
那个,他最在乎,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人。
耳边似乎又传来那悦耳笛音,断断续续,不过几个音节,根本不成曲,却是那般的美,那般的澈,那般的依依不舍,念念不忘……
小河边,柳树下,那孩童已长大,回望他,笑轻洒,生命荼蘼成花……
******
“殿下召了阿罕么……去了密室?”
“恩……这样也好……赛先生,请……”
“让他立刻醒来……老朽需要二十两银子……”
“塔达努副将……如此不好吧,阿罕将军之前说……这是贵客……”
“别废话!也不看看眼下局势!赛先生,银子记下,快快落针!”
昏昏沉沉间,耳边嘈杂不清,合谷穴上忽然一阵尖锐酸痛,意识一点点清楚,知觉一点点回归。痛,先是胃里翻江倒海般得剧痛,然后是头、咽喉、心口、四肢……像是被马车碾压而过,疼得差点再次厥过去。
“这位小兄弟,你现在胃脏破裂,心疾稍有发作,因为受了重寒,一直高热不退,所以浑身疼痛也属正常,不过,有人让你清醒过来,老朽拿了银两,自然不会再让你昏过去。”苍老的声音字字清楚的传到耳朵里,嘴巴里被强倒入苦涩的药水,落入喉间,却无比清凉舒坦,缓了稍许不适。
“……”勉力睁开眼,人影绰绰,光影交叠,模模糊糊看到几个人,动着口唇,像是在叫喊他。
“冷公子……”
“冷公子?”
“唔……”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楚起来,苍老的声音应该是眼前这位医者打扮的老者发出,而床边站立数人,上前一步者,便应是老者口中所说“有人让你清醒过来”的那人。
没有莫无,也没有阿离。
睁开了眼,不是黑洞洞的陷阱,屋子很暖,人很多,却没有在意的,甚至认识的。
“冷公子,你醒了?”老者满意地让开,冷青翼见他拿过桌上一本册子,愉悦地写着什么。
“冷公子,如此迫你醒来,实属情非得已。”那中年男子,一身黑衣,利落短发,面如刀刻,浓眉黑眸,唇薄如线,隐隐带着战场上的那些杀伐之气,沧桑尽显。
“……”冷青翼吃力地抬手摁着剧痛的胃腹,急喘了几口气,额际汗水涔涔,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眸光散乱,张口却未能发出声音。
“冷公子?”那中年男子皱眉,转头看向桌边老者,刚想开口,老者伸出五个指头。
“五十两银子,换他气力说话。”
若不是这几日早已习惯,中年男子恨不得上前扭了老者脖子。
“……”冷青翼不管老者怎样,中年男子怎样,他关心的不是这些,他着急的也不是这些,“……莫……无……呃……”
“什么?”低弱模糊的声音,即使坐于冷青翼身侧的中年男子都听不清楚,转头又看向老者,“赛先生,记下吧,有什么都记下,赶紧让此人缓过劲来!”
“真是笑话,这小兄弟是人,老朽也不是神,又是病又是伤,哪能说恢复就恢复了?”老者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后又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来,“不过,我这里有一颗玉露反转丹,倒是可增一时气血,只是药材精贵得很……”
“要多少银两,赛先生尽管记下!”中年男子最怕老者磨磨唧唧,夺过瓷瓶,倒出瓶中仅有的一粒药丸,塞进冷青翼嘴中,助他咽下。“冷公子,塔达努有一事相请!冷公子一路闯阵,机智过人,请冷公子助我主子,化解危难,度过劫数!……冷公子有所不知,跳下陷阱救冷公子之人,如今命在旦夕,若是赛先生再不出手相救,必然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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