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皈完本——by段无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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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说完,众人恍然大悟,所谓十指连心,因而方才陆长岐二人用手指逼出心头血。至于解开机关需要的龙渊心法第九重,不仅将解开机关的人严格限制在龙渊山庄的弟子中,更将最终开启机关的大权交到了庄主手中,想必庄主修习之术比普通弟子的要高明许多,如此才能助其突破。
掩日作为陆长岐未来的女婿,被选为破解机关之人无可厚非。只是众人见他不显山不露水,未曾想到修为竟会与陆长岐相当,落在他身上的眼光不免多了几分佩服和赞赏。
“没想到掩侍卫内功竟精进如此,失敬,失敬!”霸淮帮的几个分舵主纷纷向掩日抱拳道。他几人说完,一阵佩服之声也此起彼伏。
“在下资质平平,承蒙庄主鼎力相助方才勉强突破,诸位这声佩服,在下承担不起。”掩日低沉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乌黑的眸子中毫无少年人多有的自得神色。
听到众人的赞扬,陆长岐倒是面露喜色,哈哈一笑,引着众人向里走去。
此刻月明星稀,夜色深沉,石门之内却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只见不少工匠打着赤膊,呼哧呼哧地拉着风箱,见到陆长岐走进来纷纷停下动作,行了行礼。陆长岐笑呵呵地一边捻须,一边朝他们点头致意。
等众人行至石室腹部,便远远看见一庞然大物耸立在石室最底部,体型之硕大,造型之怪异,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陆庄主,那里莫非就是越王神剑的铸造之处?”有人遥指那巨物,试探问道。
“正是。”陆长岐点点头,面上似有得色,“既是神剑,铸造方法自然于寻常铁器不同,诸位请随我来。”他昂首挺胸,快步朝那巨物走去。
石室最里面的巨物乍看之下如同一只倒置的青铜爵,圆腹尖尾,三根锥状的长足直直刺向空中。爵体厚重精美,爵身饰有饕餮纹,面目鲜明,凶猛庄严。与寻常酒爵不同,这倒置的青铜爵带有一盖,盖形如兽,覆有繁复的云雷纹。这兽形爵盖将青铜爵密密实实地盖住,不露出一丝缝隙,而爵腹侧面却开有两口,两根长短不一的青铜管从两口处探出,一根将这倒置的青铜爵与旁边的水池相连,一根却虚虚翘在池面上,不知有何用处。
众人先前被青铜爵夺去了注意力,却没注意到水池中的古怪,如今顺着青铜管瞧去,才发现,那水池中涌动的,赫然是鲜血一般的液体,而矗立于这血池之中的,正是传说中的越王神剑——转魄!
相传转魄一出,日月颠倒,鬼神共忌。如今这把剑尚未完成,但只是立在那里,便有一种睥睨狂狷,不敬苍天不敬鬼神之感。黝黑的剑身与殷红的池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越发显得此剑神秘幽玄,深不可测。
在这柄神剑之前,竟连呼吸都要不由自主轻上几分。
“陆庄主,这水池之中的水究竟是什么?”池水汩汩流动的声音一直在人耳边作响,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性子,问了出口。
陆长岐捻须一笑道:“诸位不妨猜一猜。”
“莫非是朱砂?”武当派的一名弟子道,“朱砂既可炼丹入药,自然铸剑也是可以的。”说完,他期待地看向陆长岐,可陆长岐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要我说,有可能是凤仙花呢!”一名剑舞门的女弟子娇滴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想来这凤仙花汁不仅可以用来染指甲,也能为这宝剑装点门面呢。”
陆长岐闻言笑道:“姑娘这个提议倒是不错。”言下之意,池中汁液自然也不是凤仙花汁。
“要我说,这朱砂凤仙花都不对,没准是西域有名的葡萄美酒。”裘万盏大大咧咧道,说完还深吸一口气,“不过嘛,据说这上等的葡萄酒酒香四溢,恐怕这池里的,还差些意思。”
陆长岐哈哈一笑道:“裘长老说笑了,若这池真是酒池,合该有个肉林相配才是。”
这时,贾无欺不知何时已走到池边,伸出一根手指,在池水中一搅,然后在鼻间嗅了嗅。陆长岐注意到他的动作,便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有何见解?”
“见解倒说不上,”贾无欺嘻嘻一笑,耸耸肩道,“只是小可突然想到,莫邪投炉,方成神剑,可见活人炼剑,自古有之。”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场之人不少都变了脸色。所谓江湖正派,最不齿戕害生灵的勾当,连人皮面具都视为禁忌,何况以活人作引,锻造武器。若龙渊山庄真是如此行铸剑之法,那与邪魔歪道丝毫没有分别。
陆长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脸色,不疾不徐道:“小兄弟的想法倒是和陆某有些不谋而合。活人炼剑虽不可取,但以灵育灵的法子却未尝不可行。所谓万物有灵,宝剑也不例外。古来铸剑大家根据宝剑不同的灵性分雌雄,定正邪,但要想剑中有灵,用寻常死物来铸却万万不可。”他见不少人露出思索的表情,又缓缓道,“《周礼》曾言,‘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可见于天地神佛而言,杀牲取血乃是吉礼。有道是荐血以歆神,陆某以为,若想铸出宝剑之灵,须得血祭才行。”说完,他看向众人又到,“陆某此举若引起诸位英雄的不适,陆某在这里先行赔罪了。”
他话说得十分客气,态度却十分明确,摆明了不会因为众人的异议而改变以血祭剑的做法。
涵灵闻言,立刻宽言道:“陆庄主无需忧心,我等只是对铸剑之法颇为好奇,以血铸剑之法又是初次听闻,故而不免有些惊骇。其实血祭古而有之,贫道也曾取牲血炼药制符,想来众位武林同道,也对牲血并不陌生。”
他这话既客客气气地劝慰了陆长岐,又给方才那些神色大变的人一个台阶下,于是在场各派人士纷纷应和,亦有人向陆长岐请教起诸多铸剑古法。石室内的气氛由方才的紧绷凝滞一下变得轻松融洽起来,陆长岐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也变得真诚了许多。
就在众人离开石室之前,贾无欺回头,再深深看了血池一眼。那插在正中央的转魄依然黝黑静默,它的剑身之上其实布满了繁复的花纹,只是花纹隐藏在一片灰黑之中看不真切。而此刻,那一条条蜿蜒曲折的纹理却闪着妖冶的血光——
血池中的鲜血不知何时沿着纹路爬上了剑身,仿佛正在被一张无形的嘴吸食一样。
翌日清晨,晨曦之中的道场上,已乌压压地聚满了人。今日是赏剑大会的第二日,若说第一日还有人抱着观察深浅的态度作壁上观的话,那这第二日群豪已是打定主意要在此一决高下。许多昨日没有出战的,甚至连面都不曾露过的门派,此时都齐齐出现在了道场中央。除了扬名立威之外,众人出现在这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传说中的越王神剑据说今日会被龙渊山庄请出剑阁,谁也不想错过目睹天下至宝的机会。
“嚯,岳兄你看那边。”贾无欺指了指道场边上一行蓝衣长袍身负长剑的人,“砺峰山庄今日倒是露面了。”
砺峰山庄与龙渊山庄同为江湖铸剑大门,明争暗斗数载。此番砺峰山庄新任庄主苏折剑亲自出席赏剑大会,也代表了砺峰山庄如今的立场,就是不知这释放的善意背后,是心甘情愿还是不得已而为之。
贾无欺视线还未转开,苏折剑却先注意到了岳沉檀。他快步朝岳沉檀走来,拱手道:“岳兄,一别数月,岳兄风采竟更胜往昔!”他初见岳沉檀时对方坐在轮椅之上,如今见对方行走如常,心中倒是有些惊讶。他按捺住心中所想,又道:“老庄主一事多亏岳兄才得以结案,小弟一直想登门道谢,奈何总是缺些机缘。今日能在此遇上岳兄,想必也是托老庄主在天之灵庇佑。赏剑大会后,小弟定要设宴好好款待岳兄一番,还请岳兄不要推辞。”
“苏庄主客气了。”比起苏折剑一会儿“岳兄”一会儿“小弟”,岳沉檀的称呼倒显得有些冷淡。
苏折剑张了张口,还想补上几句恭维感激之词,只听岳沉檀又道:“其实祝庄主一案,出力最多的并不是在下。”说完,他抬眼看向苏折剑,“若苏庄主执意要谢,便去谢他吧。”
“岳兄说的是……”苏折剑疑惑道。
“当日与我一同前往砺峰山庄的,还有一人,苏庄主莫非忘了吗。”岳沉檀淡淡道。
苏折剑蹙眉一想,拍拍脑袋,恍然道:“原来岳兄所说之人,是贾兄。”
“不错。”岳沉檀微微颔首。
贾无欺站在一边,却被这声“不错”激得打了个寒战。这人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身份吗?这么想着,他不由死死盯向了岳沉檀。
两股灼热的视线打在脸上,岳沉檀却全然没有感觉一般,继续道:“祝庄主一案,在下只是略微帮了些小忙,最后断明凶手的,确实贾兄。”
“那不知这贾兄如今身在何方?”苏折剑问道。
“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岳沉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若是贾兄想要找到他,恐怕得费上一些功夫。”
“这倒无妨。”苏折剑摆摆手,爽快道,“多谢岳兄提点。”
“苏庄主客气了。”岳沉檀难得没用一个“恩”字作答,仿佛心情很好。
等苏折剑远远走开,贾无欺才幽幽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如今却见识了,”他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原来是如此不打诳语法。”
“哦?”岳沉檀波澜不惊,反问道,“那依贾少侠看,在下哪句不是实话?”
这“贾少侠”三个字落在贾无欺耳里,竟有些调侃之意。他面上发热,立刻回嘴道:“岳少侠自己说的话,倒是转头就忘。”
听到这话,岳沉檀嘴角微勾:“既然贾少侠不愿说,那在下帮贾少侠说,可好?”
“哼。”贾无欺的鼻头又重重喷出一口恶气。
岳沉檀倒像个脾气极好的老师,循循善诱道:“贾兄若不是行踪诡秘出没无定,难不成是日日抛头露面人人得而寻之?”
“这……”贾无欺想反驳,却又觉得对方似乎说得不无道理。
“贾兄虽就在苏庄主面前,但却不愿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贾兄不愿,那苏庄主想要识破贾兄的真身岂非要花费一番功夫?”
“……”贾无欺无言以对。
“再者,在下从未说过不知贾兄的行踪,这诳语二字又从何而来?”看着贾无欺哑口无言地模样,岳沉檀好整以暇道。
“算你厉害!”贾无欺没办法,只得咬咬牙,恨恨道。
“厉害?谁厉害?莫不是两位小兄弟已经比试过了?”一个人哈哈大笑着朝二人走来,正是裘万盏。
岚风乍起,他乱发虬曲,鹑衣百结,却自有一番风流气象。
“裘长老。”贾无欺见他走来,打了个招呼。
“都说了叫我浑裘,长老来长老去的把人恁地叫老了。”裘万盏对贾无欺道,说着,他又看向岳沉檀,“岳小兄弟不介意的话,也可这么叫我。”
“这……”贾无欺踟蹰片刻,还是道,“若是裘长老不介意,小可便称你为裘大哥,如何?”
裘万盏闻言朗声一笑:“这大哥确是比浑裘好听许多,还是贾老弟想得周到。”说罢,他又笑呵呵地拍了拍贾无欺和岳沉檀二人的肩膀,岳沉檀感到肩膀上重重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眉头一剔。
贾无欺扫了扫四周的人群,喃喃道:“今日人来的不少,怎么却没见到少林和武当的弟子?”
“法严和涵灵忙着在剑阁都法,哪儿管的上这个。”裘万盏拿着手中的长棍搔了搔头,懒洋洋道。
“法严法师和涵灵道长还在剑阁守着吗?”贾无欺惊讶道。
众人昨日从剑阁出来后,以少林和武当为首的弟子都表示愿意在门口巡逻,替陆长岐把手剑阁。除此之外,剑舞门、霸淮帮等江湖门派也表示愿意出力。因着越王神剑出炉在际,容不得一丝一毫地闪失,陆长岐便接受了诸位武林同门的好意,请他们在剑阁门外轮流巡逻。不过短短一夜,巡逻之人也不算少,若是轮替下来,各门各派也只需在剑阁前守上一个时辰,怎还会至于耽搁了今日的赏剑大会。
裘万盏看见贾无欺的表情?1 质枪恍Γ恢潜凰牟恢朗禄故翘煺嫖扌叭堑梅⑿Γ骸吧倭趾臀涞弊在嘉淞智淌祝衷趸崛么说戎厝闻月渌恕K渌岛檬锹至骺词兀⒚挥泄娑ㄓ嘞轮瞬荒茉谝慌孕识濒猛蛘道び锏鞯溃傲脚梢恢薄秸飧鍪背健!彼低暾饣埃坪醪乓馐兜降弊旁莱撂凑飧錾倭值茏诱饷此涤行┎煌祝谑怯侄栽莱撂吹溃骸棒媚撤讲拍欠埃览系芸汕虮鸱旁谛纳稀!?br /> 他态度懒散,嘴角含笑,浑身上下充满着放肆洒脱之意,因此任何的道歉之词从他嘴里说出,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裘长老不必在意。”岳沉檀平静道。
“岳老弟胸襟开朗,裘某佩服,佩服!”他还想再说什么,只见一众丐帮弟子慌慌张张地朝他跑来。
为首的那个低呼道:“裘长老,不好了——”
裘万盏眸光一闪,笑容微敛,沉声道:“出了何事?”他本生得俊美无俦,只是脸上的刀疤为他平添了几分粗犷雄浑之气。平日里总是一番笑脸,让人常常忽略了笑容稍褪的这个人,姿态形容,正与山林之间剪风的巨虎一般。
“是剑阁!”那丐帮弟子喘了口粗气,只是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得一阵衣袖鼓动之声响起,一行人从天而降——为首的正是陆长岐,而他身后则是久未露面的少林和武当两众人等。
落地的众人,脸上神色都晦暗不明,陆长岐更是眉头长蹙,双眉间的沟壑看得分明。
“陆庄主,出了何事?”苏折剑上前一步问道。
陆长岐看他一眼,随即长叹一口气:“原本转魄今日此时便可铸成,谁曾想……”
“难不成那摘星客真来将转魄偷走了?”有人道。
“并未。”陆长岐沉重地摇摇头,“是有人妄图进入剑阁,但幸好有剑舞门的众位弟子把守,将那贼人斩于剑下。”
“既然宝剑无事,陆庄主也不必如此忧愁。”有人宽慰道。
陆长岐又是叹了一口气道:“赏剑大会伊始,陆某便已拟定转魄出炉之日,言明届时与诸位英雄共赏。如今日子已到,因那贼人入侵转魄的工序尚未完成,陆某立足江湖全凭一个信字,如今却只能食言而肥出尔反尔,实在无颜面对诸位。”
“陆庄主无需自责,今日之事全拜那恶名昭著的摘星客所赐,若真要怪罪,这误时之过应当算在他头上才对。”霸淮帮帮主杨武泗粗声粗器道。
贾无欺闻言冷嗤一声,一脸的不以为然。
陆长岐听到此话倒是神色一缓,徐徐道:“多谢诸位体谅,陆某感激不尽。陆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说着,他犹豫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陆庄主既然开口,我等岂有不帮忙的道理。”众人纷纷道。
陆长岐长叹一声道:“不瞒众位,此番虽仰仗剑舞门的诸位守住了剑阁,但由于庄上侍卫武功实在稀松,竟无法护得厉门主周全,因此中了那贼人的奸计……”他望向众人,神色恳切道,“如今厉门主身中剧毒,性命危在旦夕。陆某知道在场英雄中不乏杏林圣手,如若愿意,陆某愿施重金相聘,请阁下替厉门主解毒。”
他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出声。这剑舞门门主所中之毒,若连龙渊山庄都无药可解,那江湖上其余各派能解此毒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
“敢问陆庄主,厉门主中毒之时,都有何人在场?”
陆长岐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说话的是岳沉檀带来的店小二。原本他并没将此人放在心上,只是赏剑大会上此人身法吊诡,不似寻常门派出身,剑阁之中又一眼看出血池中的玄机,如今在看到他挂着浅笑的那张脸,竟觉得有些深不可测起来。
“除了剑舞门弟子外,还有法严法师一行和涵灵道长一行。”陆长岐按捺住心中的惊疑不定,谨慎道。
“这可真是奇了!”贾无欺夸张地瞪大双眼,“那摘星客区区一人,却要与剑舞门、少林、武当三门弟子周旋,为何最后中毒的,却是厉门主?”他虽未言明,但对这三大门派一干人等围攻一人最后却被反将一下的结果显然讽意十足。在场有早就不忿这些所谓名门大派的人,听了他这话不免嗤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