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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投珠完本——by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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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慎语掉头返回,冲进屋拽上耽美文库就跑。“师父,我师哥已经到了!”他顾不上解释,生怕与之碰头,“我先溜了,你帮我回绝他,就说以后做东西也不要再找我。”
他说着往外跑,门启一条缝儿,确认无人才从缝儿中钻出,挂住什么,只得使着蛮力向外冲。张望一眼,丁汉白正下车,他立即朝反方向奔跑,到巷子尽头再绕出去。
丁汉白拎着满手见面礼,殊不知想见的人已经溜之大吉。他走近开腔:“梁师父,我是丁汉白,进去了啊。”
梁鹤乘引他进屋,进里间,满屋器玩撩人。丁汉白想起张斯年那一屋,真真假假充满蛊惑,这一屋更有意思。可他顾不上看,问:“梁师父,你徒弟没在?”
梁鹤乘说:“真不巧,他前脚刚走。”
丁汉白急道:“您没说我想见见他?那我什么时候再约个时间?”
梁鹤乘转达:“他对你提的合作没兴趣,而且他是个怕生的孩子,不愿意有过多接触。”
这说辞谈不上委婉,丁汉白彻底遭拒。他只好按下不表,转去看玉薰炉。“这……”他讶异非常,玉薰炉碎裂痕迹难寻,仿佛不曾摔过。
丁汉白士气重燃:“梁师父,你那高徒我迟早要见,见不到我就堵,堵不到我就捉。我这人不是君子,什么损招儿都干得出,大放厥词也是常有的事儿。今天错过,下一回、下下回,我包下追凤楼请你们师徒吃饭。”
梁鹤乘惊骇不已,没想到丁汉白这样不加掩饰。丁汉白倒是利落,宣告完收拾玉薰炉就走,步出小院,草草环顾,房檐破损窗户积灰,就那几盆植物生得鲜亮。
可为什么,那植物越看越眼熟?
丁汉白不好多待,迈过门槛转身道别。门徐徐关上,他敛目垂眸,定住、愣住、恍惚不解地俯下身去,从犄角旮旯捡起一条琥珀坠子。
——为什么选这个送我?
因为颜色和纪慎语的眼睛很像,所以他送对方这个。
每颗琥珀都是独一无二的,丁汉白攥紧,立在门外心跳加剧。为什么纪慎语挂在包上的坠子会掉在这儿?纪慎语来做什么?纪慎语认识梁鹤乘?!
丁汉白破门而入,不顾及长幼礼数,死盯梁鹤乘的双手。他说:“梁师父,你指头上厚厚的一层不像茧子。”
梁鹤乘被他慑住:“我们这行初学不能有茧子,磨来磨去皮开肉绽结成疤。”前期忍着疼,等熬到落疤那一步,已经娴熟至无需指腹了,手上任意一处都能感知无误。
丁汉白慢慢点头,慢慢走了。
不能有茧子,怪不得纪慎语不能有茧子。当初遇见的老头看来就是梁鹤乘,还有逃学,哪里是去玩儿,是藏在这儿学艺。绿植……原来是在花市买的那几盆,还谎称送给杜老师!
那受沁发黄的玉童子,三黄一褐,去他娘的枇杷树!
丁汉白走出巷口,什么都晓得了。他腕上挂着琥珀坠子,一路要把油门踩烂,本以为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居然日日同桌吃饭。
那小南蛮子还有没有良心,自己跟自己拈酸吃醋,冲他无理取闹。他又思及纪慎语昨晚的表现,更明白一些,什么连环和印章喜欢哪个,分明是逗着他玩儿!
丁汉白气得发笑,可真是生气吗?
他仰慕的人和他欣赏的人是一个,他求而不得和他颇为在意的人是一个。
那股感觉异常奇妙,以至于将一腔情绪转化为冲动。丁汉白许久没狂奔追逐过什么,到家下车,绕开影壁,碰翻富贵竹,奔至门外狠命一撞!
纪慎语叫他吓得起立,眼神如鹿遇虎豹,透出惊慌。
丁汉白问:“早起去哪儿了。”
纪慎语强自镇定,丁汉白抬手:“琥珀坠子掉在门口都不知道。”
纪慎语扯谎:“撞了下门,可能碰掉了。”
丁汉白说:“你撞的哪个门?这儿的拱门还是家里的大门?兜兜转转瞒着我,真以为我捉不住你?你撞的是淼安巷子25号的破门!”
纪慎语跌坐床边,有些事儿隔一层纱会很美,可揭开未必。丁汉白走到他面前,他垂着头不敢与之对视,于是丁汉白蹲下,仰头望他。
“珍珠,”丁汉白说,“给我看看你的手。”
纪慎语如同待宰羔羊,伸出手,幻想要如何解释,要如何婉拒合作的请求。倏地两手一热,丁汉白握住他,摸他的指腹。
光滑、柔软,无法想象磨薄后皮开肉绽,形成虬结的疤。
丁汉白问不出口,他一心想见“那个人”,早备好充足的腹稿游说,现在什么场面话都成泡影。一路腹诽气闷,他该责怪昨晚的戏弄,该臊白那天的无理取闹,可什么火都灭得无影无踪。
“师哥。”纪慎语叫他,怯怯的,像初见那天。
丁汉白问,手疼不疼。做玉童子、做合璧连环、做玉薰炉时,手疼不疼?他心跳很快,太快了,于茫茫荒野寻找续命篝火,簇地一跃,要燎下心口的一块肉。
什么说辞都见鬼去吧!
他握着那手:“……我不想让你疼。”
言之切切,纪慎语陡然心空。
第33章 谁喜欢你了?!
丁汉白和纪慎语就如此坦诚布公了, 不想坦诚也迟了。纪慎语预料的责怪没来, 反接住那样一句温情的话语,叫他措手不及。
半晌, 他只好嘴硬一声“不疼”。
一切按下不表, 丁汉白凝视对方许久后走了, 看着是走,实则是逃。眼前的人物神情依旧, 是他日日相对最为熟悉的, 转念想起另一重身份,二者重合, 他那股冲动的情绪逐渐冷静, 竟变得思绪朦胧。
他心慌反复, 好几回了,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因由?
丁汉白难得懦弱,索性躲避般不去想了。
第二天,玉销记一店终于迎来新的镇店物件儿——青玉双蝶耳活环三足薰炉。
门厅整洁, 伙计们一早收拾好展示柜与玻璃罩, 等玉薰炉一到, 入柜,挂铭牌,相片记册。纪慎语立在柜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铭牌,姓名那里刻着他的名字。
抬脸,玻璃罩上映着丁汉白的轮廓, 就在身后。“师哥,会有人买吗?”纪慎语问,“我不姓丁,顾客会不会不认我的手艺?”
丁汉白说:“你的手艺不够格,你又不姓丁,顾客自然不认。你的手艺要是顶好,你虽然不姓丁,但顾客会询问纪慎语是谁。”
东西越好,问的人越多,在这行里就会一点点出名。
纪慎语兴奋不外露,看够实物又去看名册。名册硬壳真皮面,厚重非常,内容分着类,极大部分都出自丁延寿和丁汉白之手。
纪慎语忘记要看什么,孩童学数似的数起来。他想算算那父子俩谁的作品多,还没数完,一只大手伸来盖住。
丁汉白说:“别费劲了,我爸的多。”
纪慎语笑眯了眼:“我就知道,谁也扛不过师父。”
丁汉白骂:“知道个屁,这本不是总册,我的少说明我的卖得好。”册中只展示店内有的物件儿,一旦卖出就撤去。
纪慎语不欲反驳,丁延寿只出大件儿,当然卖得慢。转念一想,他说:“师哥,以后师父老了,雕得也会慢,到时候我和你多出活儿,让师父当甩手掌柜。”
这话表面好听,翻过去却暗示着什么,暗示勤勤恳恳为玉销记张罗,不理其他。丁汉白了然,明知这是拒绝他别的,竟无气可生。
他们在玉销记待足一天,傍晚下班,丁汉白驮着纪慎语,在迎春大道上慢慢骑。路旁树黄,时不时飘下片落叶,丁汉白接住一片,捏着细梗,反手向后面作乱。
彼时夏天,短袖露着手臂,柳条拂上去很痒。
此时秋天,穿着外套,那一片树叶接触不到什么。
纪慎语揪住叶片,脆的,一捻就碎,渐渐捻到细梗,他拽着晃了晃。丁汉白得到回应,指甲掐着前进,上回手背挨了一巴掌,这回他先发制人,碰到指尖便抓紧对方的手。
车把摇晃,纪慎语环住丁汉白的腰,而他再想松开时,丁汉白握着他的手放在腹部,平稳的,力道却很大。
他不懂为什么这样,但他觉得很暖和。
懒得挣脱,就如此拥了一路。
晚上一家四口聚在客厅,丁延寿咳嗽,姜漱柳给他戴了截围脖,灰兔毛,搭扣是朵象牙小花,瞧着比喜剧电影还好笑。四人将沙发占满,纪慎语窝在丁汉白身边,等那二老回屋休息后,他也打起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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