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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宇宙粒子完本——by禅师与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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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得。”他感觉到年斯年的手指抚上他的头发。
“苏唯一说他能看见南元,你知道南元吗?大年三十跳楼的那个,我朋友。”
“没鬼,别怕,要不我陪你睡?”
莫世光松开手,咧开嘴,脱掉鞋和袜,掀开被子,“可以。”
年斯年脱了外套,躺进去,“要我抱你睡吗?大姨?”
莫世光伸出手,“抱。”
莫世光从来都看不透年斯年,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他的目的。一个偶然来到元刺的外乡人,他来的时候,背部被捅了一刀。莫世光一直在猜想这其中的故事,他想了好几个版本,他不知道哪一个最接近正确答案。一个谜团,莫世光想,而这个谜团正搂着他,温热的气息咫尺之间。如果这是一部电影,半年内,在元刺上演的三起命案,刘夏的护士、一中的周诺、四中的南元,肯定会和这个神秘的外乡人有关。但这并非电影,那和外乡人还会有关联吗?莫世光在心里问自己。
“你又骗我,”年斯年说,“你没睡。”
莫世光埋进年斯年的颈侧,手攀上他的脸颊,闭着眼笑,“没骗你,我是气得睡不着。”
“气什么?”
“还能有什么,老野呗,他叫我离他远点,还说我恶心。他还揍我,我气疯了,把他牙齿给打断了。”
“骗人,你根本没生气。”
“咦,你怎么知道?”
“快睡觉,大姨乖,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唱你大姨,我真睡了,希望一醒来就有饭吃。”
年斯年伸手关掉床头灯,在黑夜中睁着眼,不知道在看哪里,怀里的男孩的气息变得均匀绵长,年斯年低下头去亲吻他的眉心,近乎虔诚的一个吻。窗外的晚风掠过,使树枝抽打起玻璃来,还有一两声猫叫,犬吠,远远的,从天空坡深处更远的地方传来。
元刺要进入春季了。

第27章 27

三月一日的早晨,元刺一中有一部分学生围在公告栏前,他们在分班名单上搜寻自己的名字。刘正宥吸着一杯豆浆,凭借身高和视力的优势,很快找到了自己即将被分去的班级,六班。还好,他想,还没被踢出重点班。接着他又发现,只有苏唯一和他分到了一个班,卫霖被踢到了普通班,十三班,莫世光、欧回野以及安修文则去了五班。
但到了下午,刘正宥去走廊尽头的洗手池洗手的时候,发现五班已经没有了欧回野的身影,刘正宥走进教室,拍莫世光的背,问,老野呢?
不知道,莫世光说。
最后还是路过的夏千千告诉他,她说,“欧回野转去八班了,早上跟班主任申请的,你知道他去八班干嘛吗?我觉得我们五班挺好的呀。”
“我们六班更好,你要不要转来我们班?苏校草也在。”刘正宥调侃夏千千,顺手拍拍安修文的脑袋,就离开了。
刘正宥出了五班的后门,本想去八班溜达一圈,却被从后面跳过来的苏唯一勾住脖子。“秃驴,哪里跑。”苏唯一说。
“是不是有病。”刘正宥笑着骂他。
当上课铃响起来的时候,校园里出现了一场骚动。整栋教学楼里的学生们纷纷扒在窗台前,惊奇地望着通往学校大门的短坡。在这个时间段,短坡多了一些身穿制服的人。他们穿着警察的服装,押送三位刚从教室里抓来的少年。卫霖的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三位少年犯中,他走在最末尾,背对整幢大楼和无数只眼睛,一步一步往校门口的警车走去。他一改平常的萎靡,昂首阔步,像军人那般骄傲。
“你看那个人的样子,好像被警察抓走有多了不起似的。”有人说。
卫霖在迈出校门时,曾回过头,由于太远,人们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许是悔恨,也许没什么表情。可刘正宥分明觉得他看清了,他看到卫霖在笑,是一种邪恶阴森的笑容,他感到莫名的畏惧。周围的人们开始叽叽喳喳起来,相互打听关于三位少年犯所犯的罪行。
“吸粉,”苏唯一说,“我估计肯定是被举报了。”
“不止,他还卖。”刘正宥说。
“卖?卖什么?卖屁股?”有人问。
“有病?”刘正宥斜视那个人,有些不悦。
等到警笛声变得愈来愈遥远,老师们才想起来现在是上课时间,于是敲敲桌子,说坐好坐好,我们先上课,其它的事下课再聊。
以卫霖为首的三位少年犯吸毒并贩卖毒品的消息,在下午那一场浩荡的羁押中不胫而走。元刺的瘾君子们开始担忧起自己某一天也会得到这样的下场,他们惴惴不安,满心焦虑,然后倒一点白色粉末在手背上,把它们吸进鼻腔,接着又变得快乐无比,不愉快的事全消散于漂浮起来的发梢中。但元刺的居民们大多会对这种东西畏而远之,他们一边畅聊当今社会有哪些明星也在吸粉,一边对三位少年犯评头论足。怪不得,我说卫霖总是无精打采的,原来,啧啧啧。听说咱学校玩这东西的人挺多,四中也多,嘘,悄悄告诉你,咱们学校貌似还有鸡队。元刺一中的学生们在课后总爱聊些乌七八糟的事,他们看起来并不太在乎真与假,只要某个话题能聊起来,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莫世艾是在惊蛰那天离开元刺的,那天刚好是星期天,莫世光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父亲和莫世艾提着行李准备出门时,看见了莫世光的鞋,父亲放下行李不客气地打开莫世光的房门,他掀开莫世光的被子,“九点了,还不去上课?”
“不想去。”莫世光不耐烦地说,他揉揉眼睛,还是坐了起来。
“那好,给你十分钟,洗脸刷牙换衣服,送你姐去风镇。”咣的一声,车钥匙被父亲扔在莫世光的书桌上,然后父亲转身离去。
莫世光瞥了一眼房门外的莫世艾,后者冲他甜甜地笑,用口型对他说,我愚蠢的弟弟,起床了,我要去上海了。莫世光有起床气,但暴躁的情绪在莫世艾的笑容中缓缓融化了,他抓了抓毛躁的头发,套上棉拖鞋,“等会儿请我吃早餐。”
“请请请,快去洗脸。”莫世艾说。
隧道在这个新年过后终于开通了,虽然先只开了一条,但比起以往的那条坑坑洼洼的公路要好太多了。开通隧道以后,前往风镇就得从彩虹路走了,经过宽阔的彩虹大道,驶上国道,再穿越长长的隧道和高架桥,就能看见伫立于稻田边的高铁站了。
莫世光帮莫世艾拉着贴满贴纸的皮箱,送她到检票口。莫世艾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想去勾莫世光的肩,无奈莫世光太高,她撅起嘴,“长这么高干嘛,蹲一点。”
“干嘛?自拍?”
莫世光往下低了点,莫世艾凑过头来,对镜头露出甜美的笑容,而莫世光刚瞥了一眼镜头,莫世艾就按下了手机侧边的音量键? “没你傻。”莫世光把皮箱的拉杆递给她。
莫世光坐进驾驶位,给自己点了支烟,高铁站空旷的坪子来来往往尽是人,附近还停靠着汽车、大巴车。莫世光把手伸出车窗,抖落烟蒂时,他忽然看见年斯年从绿色的出租车里走下来,年斯年身后还背着黑色的双肩背包。莫世光深吸了一口烟,把还剩一半的香烟扔出去。松开脚下的离合器,发动汽车往年斯年的方向开去。
汽车缓缓开到混血儿的身旁,停住。“要走?”莫世光说,语气里尽是压抑的怒意。
年斯年看了他一会儿,“你是谁?”年斯年说。
“我是你爹。”莫世光瞪视他。
年斯年露出笑容,他伸出手想揉揉莫世光的脑袋,但莫世光嫌恶地拍掉他的手。“生气了?”他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指。
莫世光转动车钥匙,升起车窗,不再看年斯年一眼。
对于年斯年的离开,莫世光早有准备,他曾想过,要从容潇洒地放他走,他甚至可以送他到高铁站,目送他进入检票口,他会笑着对年斯年说,再见,很高兴遇见你。他一定可以做到,尽管难过,却也并非无法割舍。等到多年以后,他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他便会去寻找他,保护他,让自己成为他的避难所,他会和他一起,去抵挡他所惧怕的任何威胁。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年斯年竟然不辞而别,悄无声息地舍弃他,连句再见都不肯说。莫世光感到胸腔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流在肆意冲撞,他的胸腔被这股气流涨满,无处宣泄,他只能愤愤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随着他的动作响起一声短促的喇叭。
莫世光发动汽车,但熄火两次,他怒不可遏,□□妈,他爆了声粗口,松开方向盘,又抽起烟来。
忽然有人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莫世光偏过头,他看见年斯年自然地坐进来,然后关上门。
“滚,”莫世光不耐烦地说。
“我车票撕了。”莫世光还没开口,年斯年又说,“原谅我好不好?”
“你他妈有病?”
年斯年扯掉他咬在嘴里的烟,直接扔出窗外。“火气这么大?”
“你要走跟我说一声会死?”
“你态度能不能好点儿?”年斯年皱起眉头,“我现在也很烦。”
“那就滚。”
年斯年的火气被一瞬间点燃,很少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他拉开车门,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离去。
莫世光想发动车离开这里,可也许是他太过烦躁了,父亲的路虎在他的操作下不停熄火。
过了大约五分钟,副驾驶位的车门又被人拉开,“你他妈又抽烟。”
莫世光在年斯年的手伸过来扯自己嘴里的烟之前,手指夹住烟并放到年斯年够不着的地方。“管得着吗你。”
“我见你一直熄火,我来开?”年斯年又说。
“要不要脸?”
“不要了。”
莫世光嘬了口烟,沉默了一下,终于放缓语气,“你可以随时走,真的,我只是生气你不告诉我。”
年斯年看着他,“我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但是我手机今天早上掉厕所了。”
“你不会发□□?你他妈没电脑?”
“电脑全送给阿门和阿绿了。”年斯年顿了一下,“刚才我想了一下,我其实也不是非走不可,我是无所谓,主要问题在你。”
“关我什么事。”
“这么跟你说,我留下来,将来你会失去所有,亲人,朋友,同学,还有我。我要是现在就走,兴许还能挽救一些,不过我在元刺呆得太久了,估计也救不了太多。”
莫世光扔掉烟头,“什么意思?”
“讲真,说这些挺羞耻的,但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又不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走?”
年斯年点点头。
莫世光又想起了南元,他真的搞不懂这些神经病,他用指节挠了挠自己的眉毛。“你不是通缉犯吗?你不怕那些要抓你的人了?”
“他们对我威胁不大。”
“那你之前还说他们会一枪打爆你的头。”
“他们会,但我可以躲啊。”年斯年笑了笑,露出一颗虎牙,“别管这些,你要我留下还是走?好好选一个。”
“留,”莫世光不假思索。
“你果然不信我,”年斯年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有病?对我刚才说的完全不在意?”莫世光注视年斯年浅色的眼睛,他笃定地回答,“你也不信我。”
年斯年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对,我不信你会信我。”
莫世光不想和他玩绕口令,他转动起车钥匙,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真不走了?”
“你选的,让我留下来,那我就不走了。”安静了一会儿,年斯年又补充道,“所有后果,你要自己承担。”
“什么后果?要杀人灭口?”莫世光不以为意,他打开车门,“来,你来开。”
年斯年和莫世光回到元刺的那会儿,已经快下午两点钟了。他俩把汽车开回江滨花园小区的停车场后,找了个地吃饭。在等菜的间隙,莫世光一边划手机,一边抬头问年斯年,“你喜欢哪个城市?”
“迪拜?”
莫世光思考了会儿,“我考不了,换个中国的。”
“你要干嘛?”
“考大学啊。”
年斯年垂下视线,看着莫世光的鞋带,莫世光穿着他送给莫世光的那双鞋,鞋舌上还绣着他的名字。他不动声色地把视线移到莫世光眼睛上,他说,“那就重庆吧。”
“可以。”莫世光是在这个下午突然决定要好好学习的,要考个重庆的大学,他想。他觉得他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了,他要变得强大,像所向披靡的破冰船那样,摧毁一切即将到来的阻碍。

第28章 28

元刺一中的政务处主任王大川暴死街头是在三月中旬里的一天。
人们是在清晨发现他的尸体的,扫地阿姨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拿着竹子扫帚清扫南部大街。就是这个时候,扫地阿姨发出一声惊叫,让这片区域的居民、宠物提前苏醒,人们爬起来,打开窗,视线所及之处触目惊心。干涸的血液从天空坡一直延伸至元刺一中的大门,长长一大片,明显是被拖拽的痕迹。血迹的尽头就是王大川残破的躯体,他仰面躺在地上,肚子被剖开,肠子被拉出来,绕着尸体围成一圈,像颗心的形状。
他的眼睛瞪得奇大,眼珠子仿佛随时都会蹦出眼眶,手指曲成利爪,指尖不知道被什么磨破了皮肉,凝固的血块沾满他的双手。
凶手很快就被抓到了,是几位天空村的少年混混,在春季开学的时候,被王大川无情地开除出校。他们曾经在王大川的办公室里有过一场争执,一个少年恶声恶气地说,你凭什么开除我,老子交钱来上课,是请你们来教,老子想什么时候来上课就什么时候来,妈逼的你管得着吗。另一个少年接着说,老子打他关你屁事,他骂我,我就打他怎么了,最好打得半死不活。王大川气得涨红了脸,在我面前说老子,狗.娘养的,滚出去,别来我一中。看你那块逼`样,老子忍你王大川很久了,剪我拖鞋,害老子光脚回家,你可以,你等起。
王大川对少年们的威胁毫不放在心上,过了一俩星期,下晚自习后不久,他从停车场出来,走到不太光亮的楼道入口时,被人从身后一棒敲在后脑勺上,他并没有昏过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一把刀子直刺侧腰,还恶劣地搅动。少年混混们把奄奄一息的王大川装进大麻袋,放在其中一人的机车后座上,大量血水渗透麻袋,汩汩流淌到机车和地上。
王大川彻底断气是在机车行驶后的一分钟里,他被麻袋包裹着从后座滚落到大马路上,后面高速驶来的另一辆机车撞在他身上。这辆机车的主人也是这帮少年混混的其中之一,他在这场车祸中损失了一条腿,而王大川在这残虐的暴行中,终于被扑灭了那最后一丝生命之火。他从少年混混的机车后座滚下来时,眼眶忽然汹涌出泪水,浇湿他整张脸,并喃喃地念叨他的遗言,狗东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王大川的遗言没有任何人听到,也许只有他的泪水,他的血液,和飘散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微生物听清了他最后的诅咒。
天空村的少年混混们被逮捕时,仍没有悔恨之意,他们扬着高傲的头颅,嘴角泛起狞笑。刺了王大川一刀的男孩说,后悔?为什么要后悔,你不知道有多爽。另一个说,坐牢有什么可怕的,我早知道会这样,判死刑我也不怕,死就死咯,怕什么。欧局长示意一位民警换个问题,然后他走出审讯室,他想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扭曲呢,说得那么轻松,就像他们只是杀了一只猫一样,可即使是猫,也是生命呀。
欧局长走到门口时,他听到民警又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说为什么要挖出他的肠子,还摆出那样的造型。
哦,这个呀,我们本来只是想把他丢在一中门口的,后来刮了点风,我觉得那风有点邪门,反正我吹了那风后,就有点像吸了粉那样,特别精神,想干点儿更加刺激的事儿,于是我就拿刀切开他的肚子,不过摆心形的不是我。男孩从容不迫地说。
我也是,我也是,另一个男孩抢着说,我原本是想摆个五角星的,不过那肠子不够长,三角形不好看,正方形又太单调了。
第三个男孩点点头,所以我就弄了个心形,你觉得好看吗?
欧局长回到家的时候,他的儿子欧回野还在房间里打游戏,他的妻子端来一碗三鲜汤,一边喊着,欧回野,出来吃饭了。马上,欧回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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