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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宇宙粒子完本——by禅师与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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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大道的街口是一个十字口,十分宽广,欧回野和苏唯一就坐在十字街口正中心,四周的大楼在崩塌,所有东西拼命往下掉,人群和动物们在逃窜,大地在不停摇晃。天空闪过闪电,轰隆隆的雷声和陆地的振动以及雨滴谱奏出一曲哀愁的挽歌。
欧回野隔着雨幕眺望远方的地光,红色的,橙色的,一闪一闪。
我一点都不想死,苏唯一说,我还没活够,我还没上大师。
那又怎样。
苏唯一掏出手机,他说,趁咱俩还没被震死,开个直播玩吧。苏唯一点开直播平台,但是平台里的观众少得可怜,直播也只有十几个,封面全是逃生般的场景。
大地已经开始出现地裂缝,漆黑的裂缝曲折蔓延而来,裂缝朝着苏唯一和欧回野的正中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苏唯一抓住欧回野的手腕,他仍然理智。全世界都在地震,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出的结论,他告诉欧回野,地球要炸了。
猛烈地晃动使苏唯一的手机落下去,但没有落到地上,它掉进了无尽的深渊里。欧回野目瞪口呆,他和苏唯一之间多了一条约莫十厘米宽的裂缝,这条裂缝非常长,几乎看不到另一头。地球内部正急剧破裂,巨大的振动让这条裂缝有向两边扩大的趋势,它已经愈来愈宽了。苏唯一紧紧抓住欧回野的手腕,欧回野也牢牢抓住他。欧回野准备跳到苏唯一那边,他的左脚刚腾空,右脚下的大道已经坍塌,密密麻麻的裂缝犹如细密的蜘蛛网将这块大地分崩离析。
欧回野和一堆碎石一起掉下去了。
苏唯一没放手,抓得紧紧的,他趴伏在地上,费劲地想要把欧回野拉上来。他这边的大地还完好无损,有一块断掉的建筑朝他滚来,他以为会砸中他,但是没有,那裂掉的建筑最后稳稳地停在他身旁。他思考了半秒,空出一只手去抓紧建筑□□在外的钢筋,他艰难地站起来,他觉得他快要把欧回野拉上来了。
欧回野的一只手已经能抓住地面,只要再施点力,他就能爬上来。但就是这个时候,苏唯一忽然看见了鬼魂南元。
南元坐在那块建筑上,手持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他俯视苏唯一,一会儿又去看看欧回野已经渗出血的手指。他在狂风骤雨中微笑,他看向苏唯一的眼神不怀好意,看向欧回野时又脉脉含情。苏唯一已经开始慌乱了,他大声说,老野我又看见南元了。
欧回野撑着力,上半截头已经伸出深渊裂缝了,他在倾盆大雨里似乎看见了点什么,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那个人影轻巧地走下来,走到苏唯一身旁,走到欧回野满是伤口的手指前。暴风吹乱那个人影的发丝,人影蹲下来,小心翼翼触碰他的指尖,抚摸他的脸。他感受到了别样的触感,冰冰凉凉,还有些粘稠,像蛇信子。苏唯一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新鲜的血,南元把血涂在欧回野的眉心,眼角以及嘴唇。他把他的嘴唇涂抹得殷红刺眼,格外醒目。他一根一根掰开欧回野的手指,欣赏他错愕的表情。
他把目光放到苏唯一身上,手上那把斧头对准苏唯一抓着钢筋的手指,一秒都没迟疑,他狠狠劈下去。手指飞出来的瞬间,苏唯一和欧回野就掉下去了,他们仍握着彼此的手,牢牢的。
裂缝下的深渊深不见底,他们一直在急速坠落,周围是黢黑的,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能感受到凶猛的气流,呼呼作响,细胞和血管都要被风灌满了。
鬼知道我们会掉到哪里去,苏唯一忍受着如刀的风。
我猜地球被一分为二,我们要掉到太空去了,欧回野说,舌头被风割出一道伤口,眼泪都疼出来了。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会死在哪儿,也许在坠落的过程就失去呼吸,被地核的温度灼烧成灰,也许会飘到茫茫太空,死于窒息死于黑洞死于饥饿死于太空垃圾,谁知道呢。
庞大的高铁站顷刻间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支座负筋从不规则的墙体穿出,其上还挂着一些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的肢体。地震释放出巨大的能量,使元刺所有的建筑物荡然无存,公路塌陷,或是被掀起来,柱子房屋变成碎石瓦砾,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一条漆黑的地裂缝横穿稻田和铁轨,把大地硬生生撕开。只有一辆长长的白色列车还完好无损,站台和安全出口全部碎裂沉陷,漫天迷雾漂浮起来,笼罩这座城。大地还在轰鸣,一阵阵巨响像猛兽的咆哮。整座城市宛若暴风雨里的木筏,在无垠又波涛汹涌的海洋上沉浮,一个浪打过来,几根木头拼凑的木筏就四分五裂了。
白色列车稳稳地悬空于宽阔的地裂缝之上,它独立了出来,无论周围的一切怎么被破坏被翻搅,都与它无关。它安静冷漠得像头怪物,即使它的道路已然扭曲断裂,都没有理会分毫,它谁都不理。
莫世光浑身滴着水站在列车门后,透过那两扇玻璃窗,目睹了一场城市的剧变。像无数灾难电影演的那样,在大雨里,所有东西被毁坏殆尽,冒起浓浓烟尘,砖墙和生物被抛到空中,抛出烟尘外,到了最高点又疯狂坠落。公路下仿佛有一只巨大的鼹鼠,拼命掘土,把公路弄得松软,又起起伏伏,好像有了生命,在进行一场剧烈的波浪运动。
同样湿漉漉的年斯年去五号车厢推来一个餐车,上面堆满了零食和饮料。想吃什么?年斯年说。莫世光没说话,转身扯下他叼在嘴里的面包,又回头去注视窗外的灾祸,一边静静地咬着面包。他给莫世光塞了一瓶水和一根棒棒糖,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吃起泡面来。
泡面浓厚的香味勾引了莫世光,把他带到年斯年面前,他坐在年斯年旁边,说,我也要。
年斯年不太懂莫世光突如其来地转变,他从上了列车后,似乎就收起了那些咄咄逼人的刺,也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让那些刺变得萎靡不振,不再具备攻击性。年斯年不打算弄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他喜欢这样的莫世光,温顺又柔软。
他给莫世光接了热水回来,莫世光已经快把他之前泡的那碗吃光了。他把新泡好的泡面推给莫世光,莫世光不客气地继续吃。他其实不是很饿,所以他点起了一支烟。
莫世光在热气里头都没抬,他说,我记得高铁不让抽烟。
这个不是高铁。
哦。
这趟列车还没启程,地震和暴雨也还没停止,但这里好像与外界隔绝了一样,大地的颤动和翻涌都无法撼动一丝一毫。窗户外是一片灰色,灰色的天空,灰色的雾,灰色的雨,灰色的废墟,唯一的彩色大约是那只蓝色塑料袋,被风吹得满满的,像个气球,在雨中摇曳。
不知道什么东西掉进了泡面汤里,嘀嗒一声,从莫世光的眼睛里直直掉下来。那道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莫世光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塑料叉子,推开?3 菝婧凶樱辉冈俪砸豢凇?br /> 那是一滴眼泪,莫世光不愿意吃他的眼泪。但他也没有要哭的样子,他面无表情,一边眼睛有一些水光,一边眼睛又没有,他就看着年斯年的烟,不言不语。年斯年把桌子上的东西扔进垃圾箱,把烟碾灭在洗手池。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满是血污,那道狰狞的疤痕给他的面孔带来某种野性,像条野狗。他洗掉脸上的污渍,再抬起头来,阴鸷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莫世光过来接一杯速溶咖啡,他跟莫世光说他也要,莫世光很乖地回去又拿了一杯。一会儿暴怒,一会儿温顺,像精神分裂的前兆,年斯年拿起纸杯咖啡时,这么想。
困吗?他问莫世光。
我们要去哪里?莫世光反问他。
谁知道呢,年斯年说,这是通往另一个宇宙的列车,34世纪的新宇宙。他放下速溶咖啡,觉得有必要给温顺的莫世光解释一点什么,他接着说,你是21世纪第二个上这趟车的人。
第一个是谁?
田恬恬。
莫世光看着他,田舟程他妹?
对。
你俩好过?
没有,年斯年说,她和大侠好过,你还记得大侠吗?那个敲架子鼓的。
莫世光说,她喜欢你。
我知道,她喜欢我的脸,她跟我说过。不过这一次我和她从没说过话,她也没跟大侠在一起。我在这里十一年,算了算也就是五个两年加第一次到这里的一年,2014年,你能听懂吗?
略懂。
年斯年笑,略懂是什么懂法?
似懂非懂。
年斯年想了会儿,突然跳了个话题,你不赶我走了?你不嫌我烦了?
莫世光眼前又浮现起地震来临时,年斯年不顾一切地拽着他跑,四面八方全是危机四伏的建筑物,他们躲避着垮掉的物体,一边在封闭的高铁站里逃生。他记得年斯年把他推向白色列车敞开的大门的瞬间,年斯年脚下猛地裂开一条巨大的裂缝,差一点儿就掉进万丈深渊。他拼命拉着他,不让他往下掉。他那个时候哭了,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没有任何人看出来。
有生以来见到的每一次死亡都近乎粗暴地展现在他面前,他想要阻止这一切,他要救他们,他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任何人死在他面前,那种潮水覆灭而来的无力感,让他难过得快要死掉。可这一次他拉住了那条生与死之间的绳,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了力量。他拉着年斯年的手,拉得那么紧,他一边哭一边用上生平最大的力气。年斯年有好几次叫他放手,他没听到,雨下得那么急那么大,城市坍塌的声音那么震耳欲聋,他什么都听不到,他连自己的哭声都没听到。
他把年斯年拉上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狠狠抱住对方,一个湿淋淋的拥抱并不温暖,到处都是冰冷的水,只有他的眼泪是滚烫的,一滴滴落到年斯年的肩上,那一片几乎灼烧起来。他哭得一塌糊涂,年斯年就环着他的肩背,什么都没说,贴着温暖、满载生命力的皮肤,安静聆听他的哭声。
然后呢?莫世光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怎么上的车?
用腿走上去的,年斯年说。
继续,别跟挤牙膏似的。
年斯年看了一眼窗户外,把湿透的额发抹到脑后。他说,那是我到这里后的第五个2015年,也就是上一个2015年,那天是4月3号,星期五。她早上和大侠吵了一架,中午就来找我。忘了跟你说,上一个循环的两年里,我没开黑网吧,我在大动脉做服务生。她来我家找我,跟我吐槽大侠太懒了,都不给她买早餐,她都没体力考试了。
记得这么清楚?莫世光说。
我记性还可以。她下午不用考试,就一直呆我家蹭WIFI看印度片,我那会儿和你开黑,你听到她声音就下线了,我笑得不行,过了一会儿你就到我家了。你给田舟程打电话想撵她走,但是田舟程来了之后,说他家没人,要在这蹭饭,所以我叫了酸汤牛肉,一起开心地吃了起来。吃完你就和田舟程跑网吧去了,我没去,田恬恬也没去,她说要在我这等她哥一起回家。
然后她就发现我的行李了。年斯年说,我那会想走,你总是不记得我,每次都要让你重新认识我,我累得慌。所以我就想,走了算了,爱来爱去到最后不也就那样吗,不就是需要一个人来陪伴吗,我一个人也过了这么多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无所谓。何况我挺喜新厌旧的,指不定哪天我就不爱你了。
莫世光给他递一瓶矿泉水,说,喝点水,说这么多口干了吧。年斯年说,我想喝冰的。莫世光说,别挑,爱喝不喝。年斯年喝了一口,接着说,然后,她问我是不是要去旅行,我说是,她问我去哪,我说去澳门,她说她也要去。我问她你有钱吗,她说有,大侠给她的,她都攒起来了。
那你知道的,我挺随便的,那她没意见,我也没什么意见,我就带她去高铁站了,就当天晚上。你知道的,我去的根本不可能是澳门。我骗她,我说我先坐到厦门,再坐飞机去澳门,她信了,小姑娘都挺容易相信人的,比你好多了。
我们上的那趟车就是现在这辆,我那会就想试试,看她能不能上这趟车,不过最关键的还是想知道她能不能下车。这车是穿梭多元宇宙的唯一通道,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打破时空,抵达另一个宇宙的,反正这些不在我能理解的范围。
然后呢?莫世光问。
然后啊,她上了车就后悔了,她问我,怎么车里一个人都没有,乘车员和乘客都去哪了?我就说,这趟车能穿越宇宙,她要穿越了。她说了我一通,叫我少看那些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她还骂我弱智,我觉得她挺好玩,我就说是是是,我弱智。后来她困了,一个人躺在两个座位上睡觉。等她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车门打开了,她活蹦乱跳地跑出去,我很紧张。我站在她后面,我看着她,一蹦一跳地跨过那道门。
年斯年眨了下眼睛,又点起烟。
她整个人都粉碎了,只剩下一些亮闪闪的、像灰尘一样的物质,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她没有跨过那道窄窄的门。旧宇宙的粒子无法进入新宇宙,21世纪的她进不去34世纪的宇宙。我也没走出那道门,我不敢出去,我坐在门前,想了一整晚。我想着我一旦走出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无论哪一个宇宙都不会再有你了。列车前往的宇宙是随机且平行的,我没法控制,你这种还残留在过去的宇宙太少了。万一在数不清的宇宙里,只有这个宇宙还有你,那我要到哪去找你。而我也不能保证其它宇宙的你是否会爱我,我是否会爱他,毕竟你们不一样,尽管在构造上一模一样,但你就是你,你是宇宙万物的唯一。
莫世光点头,说,嗯,我叫莫唯一。
后来我原路返回,我走到列车的另一头,又回到这里。我回到这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警察抓进牢里,因为田恬恬没回来,他们说我把她卖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我对他们扣给我的人贩子罪名供认不讳,她的确因我而死。我跟警察说对,我把她卖了,卖了五十万。要不是警察保护我,田舟程和大侠肯定能活活打死我。他们和每一个恨我的人一样,恨不得把我的肉一片片切下来,煮熟去喂狗。年斯年笑了笑,你也没来看我,我就在牢里过了一个月,那是我第一次坐牢,一日三餐送到我面前,还包住,感觉挺不错。等到了五月三号早晨十点,所有事物全都倒退回去。因为我不受这个宇宙的时间影响,所以我没倒流,我仍然呆在牢里头。在元刺倒流回去的过程中,我从牢里光明正大地走出来。
我看见太阳不停从东边光速滑到西边,天暗了又亮,花谢了又开,数不清的人倒着走路,也不像走路,像人偶飞过来飞过去。半秒大雨,半秒电闪雷鸣,半秒晴空万里,也可能没有半秒,那速度太快了。这么形容吧,我像在看一部VR版倒着放的一万倍速的730天的风景纪录片,周围疯狂变迁。我站在监狱门前,那种变化搞得我头晕目眩,吐了好几回,整个世界都快旋转扭曲起来了。飞过来飞过去的人有的撞在我身上,疼得要死,我差点痛断气,我机智地爬到房顶,才没被人活活撞死。我在那儿呆了快两个小时,这破纪录片才结束,然后你们就活过来了,回到2013年5月3号早上10点钟的时刻。

第45章 尾声

白色列车启动了,它穿过一片废墟,在末日里放肆前行。它破开横亘于轨道上的房梁天顶,轮子转得越来越快,水花泥土溅得老高。它傲慢地驶向一个未知的方向,穿过断裂的铁轨和大地,在半空行驶。
雨渐渐变小了,像进入梅雨时节,清雨凉风,丝丝绵绵,晕染柔和整片狂乱的灾区,让画面显得不那么锋利。夏天还没来,人们就死在了春天,石榴花,凤仙花也没来得及散落,就都被埋在地底了。
他们仍旧穿着淋湿的衣服,短短的头发倒是干得很快。莫世光没事就抽烟,水果盒里全是他碾得皱巴巴的烟头,他仰头靠坐在座位上,吐出一片雾。
窗外已经没有被灾难侵袭的城市了,白色列车先是进入一片金黄旷野,稻草人伫立在向日葵田里,对他们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明黄色花瓣从天洒下来,从玻璃窗外晃晃悠悠飘过。然后是浪漫绮丽的天空大海。他看到白鲸在半空飞,白象在海面走,两边则是白色的狮子,白色的老虎,白色的狼,白色的马,白色的长颈鹿,白色的昆虫,所有生物都是白色的,它们在绚烂的海天之间与白色列车一起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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