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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月寒完本——by天涯玉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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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欲寻一卦

故人重逢,美酒空樽,晏紫钥一觉醒转,才看到那二人醉得一塌糊涂,酒坛子歪歪斜斜躺了一地,里面也滴酒未剩,再看看蒋梓寒,还好,至少趴在桌上算是睡得规规矩矩,可卢濯风就不一样了,歪歪扭扭倒在一旁矮榻上,九条尾巴更是高高翘起,甚是招摇;晏紫钥按下心中一剑斩九尾的念头,把卢濯风往榻内顺了顺,不小心碰到了狐尾,感觉倒是毛茸茸的特舒服,也难怪世上有猎狐者,爱剥其皮毛食其骨肉,他抛开感叹,又把蒋梓寒横抱到内屋中去,自己才出来把残局稍微收拾一番,他一边摆弄酒坛子,一边咕哝,想他好歹也是玉浮山凌云观掌门人关门弟子,如今却在为两个妖物善后,而且好像还心甘情愿……
他大概收拾了一下,只要不至于被人骂毫无素质就够了,卢濯风也总算是过了些酒劲,把狐狸尾巴都收了回去,晏紫钥一个人无聊,想了想就开门出去,但他下楼后却是无处可去;晨时,虽有麻雀叽叽喳喳,但烟花三月乃是风流之所,恰与世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反其道而行,晏紫钥徘徊在春生秋叶之间,两馆之间有回廊四合小径相连,中间是块空地,边上砌了个小池塘,里面有锦鲤三三两两皆成双对,青石仿山而雕刻,边缘似有流云点缀,其上题字烟花三月,笔劲入木三分,一笔一画皆潇洒恣意,只是这手法……好像有些眼熟。
晏紫钥慢慢把烟花三月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不得不说,此间设计之精妙,若不是主人家是只狐狸,可堪称绝美之作,他从屋檐上旋身跃下,都已至午时,宿醉之人也该醒了。
卢濯风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检查自己有没有把狐狸尾巴露出来,看到自己身后什么都没有,他才放下心来,喘息道:“还好还好……”;他善酒,可却有个致命伤,一旦临近雷劫时,只要他酒过三巡,便会露出九尾来,还好这风字间所待皆是贵客,没有哪个下人会不长眼睛,敢冒冒失失闯进来;晏紫钥方回返,见着卢濯风一脸紧张,脑海中不知怎的冒出来三月向蒋梓寒投怀送抱那个画面,心中嗔怨忽起,竟想吓吓他,于是他收敛神色,走到桌旁坐下:“好生藏好你那狐狸尾巴,方才你家下人来收拾房间,可差点被你给吓死了。”;“我才不信呢!”卢濯风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虽然房内确实像收拾过一样,但晏紫钥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神思清明之后,卢濯风起身坐到晏紫钥身边,用异样眼光打量着他,心道这小道士还挺贤惠,与自家好友也算得上相配,他阅人无数,再加上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自然就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咧着嘴又欲笑不敢,许久才意味深长的说到:“小道士,你是不是吃醋了啊?”;“吃醋?那是什么?吾等修道之人三餐食素,甚少添加外物做辅食。”晏紫钥只当此醋为醋,他清晰记得凌云观中饮食,或是强身药膳,或是白水青菜,至于其他是从未有过的,千百年来皆如是,连带不食荤物,也是为修功德不造杀戮;听完晏紫钥曲解其意,卢濯风实在忍不住便破声笑了出来,到底涉世未深,不懂人间情爱,昨夜他卢濯风两次坐到蒋梓寒腿上,他双目余光都落在了晏紫钥身上,而两次他都从晏紫钥脸上看出了一丝愠怒,或者说是讨厌;“你们在说什么?”卢濯风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继续戏弄晏紫钥,蒋梓寒就已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宿醉之后,他嗓子还有些暗哑,脸上写满了不愉快,因为他甚少饮酒醉去,这下倒好,不过短短几日,先是有两杯缘生缘灭醉入幻梦,今又有一坛女儿糊涂至不醒人事,当真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吗?
“无事无事,你先坐下来,我有事要与你说。”胡闹过后,该当步入正题,这本该是昨夜就该说之事,只是昨夜故人相逢太过压抑不住,才甘愿一醉方休,现下他离雷劫天时已越来越近,他该有所防备,卢濯风收起所有玩闹正色道:“我雷劫将至,若是往年我自己便可应付,但今次不同,我年满八百,雷劫要比之前难渡许多,必须要寻得一位极阳贵人助我渡劫,方能无忧。”;卢濯风并非怕死,只是他还没看够这这花花世界,舍不得死而已,尤其是渡劫而死这种身死魂消,连尸骨都无存的死法,他更是不会愿意;“极阳之人,乃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人,此命格极为富贵,乃真龙天子之命,福大命大且得上天眷顾,自是最佳庇护。”妖为极阴之物,贵人自然相对为阳,蒋梓寒微微垂眼,天命之人自处天命之所,而那处地方龙气汇聚,凡妖邪精怪若非有特殊方法,否则难以接近,卢濯风有八百年道行,若是想要一寻那人,也不是毫无办法:“你可有试过去寻当今天子一试?”;“寻了,可是当今皇上之命已如风中残烛,他都自顾不暇了,还如何能为我挡劫,还有太子我也去试探过,他身上好像有一股无名气息流转,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真龙之气。”卢濯风哀哀叹气,他早些天就已潜入皇宫打探过,忙活了许久,也只不过是一场徒劳而已;“不可能,命定天子有真龙护体,哪怕紫薇星衰,龙气被吞噬殆尽,但凡修者也一眼就能看出龙气所在!”晏紫钥修习多年自然不是白学,占卜玄学他也学过一二,今龙脉安然,不似有异,那真命天子定然还在,若说储君身上无真龙之息,除非是……晏紫钥不敢多想,皇家之事又不能随意插手,但听卢濯风言下之意,那位太子殿下,恐有不妥;“有什么不可能的,反正我这双眼睛,向来毒辣,一瞅一个准。”卢濯风也是没想到晏紫钥会一惊一乍,还反驳那么厉害,侧过眼死死盯住对方,好似一场大战即将一触即发;“先不管什么可不可能,当务之急是要寻到那极阳贵人,别的都免谈,若是寻不到,到时候你有个万一,我可不负责任的。”眼看那二人之间情况微妙,蒋梓寒也只好打着圆场,反正他帮谁另一个都会不满,还不如两不相帮来得痛快,只是这贵人不再皇宫中,又在哪儿呢?;“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里,我上哪儿找去?我又不会掐指来算……”卢濯风觉得有点委屈,自家好友就要离自己远去,投入别人怀抱了怎么办?带着点失落趴倒在桌上,有气无力嚷嚷着;若说能掐会算,除了道门还能有谁?修道人好寻,道门精通周易者也好寻,只是要寻道门中通周易且愿为一个妖物占卜者,岂止是难,根本就是比登天还难,虽然他可飞天,但还上不了九霄之颠……
蒋梓寒思量盘算许久上哪儿去寻人,晏紫钥在一旁尴尬着不知将眼光往何处放去,喉间划过一点唾液,使得他不得不悄悄咽下,巧就巧在,他这一丝微动,让蒋梓寒心思忽转,道门中人,眼前可不就有一个?卢濯风也同时反应过来,两个人齐齐轻笑着盯着晏紫钥;“不用看吾,吾不懂周易。”晏紫钥正面回应,但他眼神似在极力闪躲,这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了;卢濯风与蒋梓寒眼神交汇,一左一右挪动身子靠近晏紫钥,一人按住晏紫钥一边肩膀,蒋梓寒极为认真说到:“佛门尚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你道门也定不会甘落于人后吧”;“可佛曰为人非为妖。”晏紫钥左右都无法再逃开,只好抱着双臂昂首,不去看那两个人。
知他晏紫钥于妖有恨,但濯风于他亦是非常,蒋梓寒从来高傲,不会有求他人,但这一次……例外:“知你不喜妖,但濯风乃灵狐,非是妖……若是我渡雷劫,你可以不管不顾,但是濯风……算我求你,请晏道长为他一寻贵人。”;晏紫钥没想他会开口求他,一时间,有些意外无奈,又有一些不知所措,蒋梓寒眼波流转,不知什么时候被写满了一笔苍凉:“你……这算是在……求我?他于你当真那么重要吗?”;蒋梓寒盯着晏紫钥回转来的目光,毫不迟疑坚定答道:“是……濯风于我来说,很重要……”;事已至此,卢濯风却是放开了晏紫钥,失神起身走到小轩窗前,他本以为,有些事该忘的早已忘记,不曾想蒋梓寒却还偏偏记得,他怎舍得让蒋梓寒为了自己去恳求别人……那样还不如让他于天劫中死去,至少无人再会伤怀……
晏紫钥不知自己最后是怎样应下了占卜一事,但窗台前无声轻叹,身形修长竟显落寞,与昨日那如火三月截然相反;小轩窗外正对远方一处桃源,那里桃花已过盛世,稀稀疏疏抽出了新芽,远远望去还有一点残败绯色点缀其上,原来在这个季节,是万绿从中一点红啊……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无端失意

占卜之术,乃是窥探天机,稍有不慎,便会招来些因果报应,故而晏紫钥在凌云观中,从来不与外人说道自己还习得此术,这边应下后,他也不再去来蒋梓寒是何表情,只是觉得他为别人而放低姿态来求自己,心里怎么都有些堵得慌;原本行术占卜是须得道门法器方能成就,可他所习非是常术,只要有足够相同物件能可摆弄五行八卦就好,他想了想,干脆就地取材,以酒坛为五行,从盘子里捡来几粒瓜子为八卦;卢濯风和蒋梓寒并肩站在离晏紫钥一丈开外,卢濯风看着晏紫钥一个人不言不语蹲在地上摆弄那些,连个像样法器都没用上,不免有些怀疑:“你说……他这样能行吗?
“我相信他。”蒋梓寒答得没有半分犹疑,他信他,只是不知此信何来;“你们才不过认识短短数日,怎么就生出这般信任感来?可别忘了,他是道士你是妖……”卢濯风此话也是自相矛盾,至少就目前来说,晏紫钥并无恶意;“我信他。”蒋梓寒不欲回答别的,依然说了句我信他,看着晏紫钥已摆好阵法,便让卢濯风禁了声,以免声波造成干扰,误了占卜结果;卢濯风知趣收了声,晏紫钥于最后再校对了一下方位,最终确认无误后,才盘膝于阵中席地坐下,把右手食指放进嘴里,用牙齿狠狠咬破后,分别在金木水火土五行处滴下一滴血水,而后,晏紫钥双掌凝剑指互冲,口中端□□道:“以吾血为誓,求一二俗事。”;血水顺应五行相连,八卦受益转动乾坤,五行运转下,誓血已流窜阵法每一处,直至无端风起,五滴誓血融汇一处,落于正阳乾位,而乾位在变换中,正对那小轩窗方位;大功告成,晏紫钥剑指微旋收了阵法,起身正色道:“乾位北向,是真龙移位之象,只要由烟花三月向北而行,定能寻到此人,然卦象变化不多但却有所阻碍,可见一来真龙离我们并不远,二来,这个人恐怕是有变故在身,招了业障。”;“多谢。”大恩虽不言谢,但蒋梓寒还是客气了一句;
“谢字不必,且当此事是吾和你之间,一个无心插曲,吾既已应赌局,凡事也该让上一让才是。”晏紫钥心中依然有些不快,该说的都已说尽,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随口抛下一句出去走走,就留下蒋梓寒与卢濯风两个人在房内,面面相觑;事情有了眉目,蒋梓寒也放心了许多,只是看晏紫钥反应,怎么都觉得他不该是那般小气之人才是,可是晏紫钥那满脸不痛快是怎么回事?手中折扇嗖然一声展开轻摇,不解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卢濯风扶额,自家这好友,人品样貌武功智商样样都好样样都在线上,可偏偏就是情商堪忧,这空气里满是酸味儿都闻不到吗?那个人应该是因为蒋梓寒为了自己求他而面上失色,但卢濯风并不敢明说,只暗暗腹诽许久才说道:“许是今日他滴水未进,饿得难受。”;这会儿才未时三刻,烟花三月里还无人走动,晏紫钥其实也没去哪里,他只是又做了一回‘飞贼’,攀上楼顶,自己一个人横躺在琉璃横梁上,屋顶横梁宽有九寸左右,晏紫钥横躺着也未感觉会被硌得不舒坦,晚春艳阳染上了几分火辣,温温热热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无奈之下他轻抬衣袖遮住双眼,带着一种奇怪滋味享受阳光沐浴。
晏紫钥这一躺,连迎来夜幕星坠都不自知,屋檐下,笙歌又起,丝竹管弦再起乐之波澜,蒋梓寒见人还未回来,心上不知不觉出了些猜想,莫非他已不告而别了?
多年相交,蒋梓寒任何为妙变化,卢濯风都能看得出来,见他微微蹙眉便故作无意说道:“若是不想那小道士冻死或者饿死,就赶紧去把他给我从秋叶馆屋顶叫下来。”;一语惊醒梦中人,卢濯风是灵狐,鼻子最是灵巧,能寻味方圆百里,所以晏紫钥走没走,他自然了若指掌,只是可惜,他却不能帮自己寻到贵人;蒋梓寒匆匆出去,楼下已开始新一天营生,卢濯风赶紧回房稍作打扮,因为今夜,他不是卢濯风,也不是三月,而是要化作一朵冰雪,名曰:烟花。
老鸨看见蒋梓寒下来,谄媚笑着上去搭讪,问他昨夜睡得好是不好,感觉如何,蒋梓寒懒得去搭理她,随手扔了一张银票给老鸨,让他派人去把房间打扫一下,顺便再备些酒菜,要素的无需加肉;老鸨银子到手,自然该干嘛就得干嘛,随手招来跑堂吩咐几声,见有新客进来,连忙笑着从蒋梓寒这边抽身,过去招揽恩客;蒋梓寒站在原地等候不过片刻,酒水小菜就已准备妥帖,唇角轻笑,想这烟花三月手速还真不错,心中考虑着要不要让卢濯风给厨子们加些工钱;他连带跑堂手中托盘一起接过,绕至一处转角,见无人经过才御风而上,到了屋顶,果然见晏紫钥用衣袖遮着眼安静睡着,他将酒菜放到一边,足下轻轻点地,小心翼翼挪到晏紫钥身边,拨开那遮眼衣袖将人唤醒;晏紫钥被唤醒时还带着一身冷汗,细问下才知,原来他一梦入了深渊,那里不见天日,只有一声声刺耳哀嚎,是谁在说我放下了,是谁在说来世不再为人了,又是谁短兵没入胸膛,剜心断情剔肉决绝……
蒋梓寒看他惊魂未定,自然就抚上晏紫钥后背,安慰着他,摸到晏紫钥后背一片湿意,这个季节早晚温差颇大,忆起晏紫钥前几日那场风寒,他赶紧把外套脱下罩在晏紫钥身上,说道:“夜里寒凉,可莫要再染上风寒了。”;晏紫钥不知如何自处,晌午时他也不知气从何来,只是有一点点羡慕和一点点嫉妒,故而汇聚成想要逃避,他不欲说谢,只待蒋梓寒转身递来膳食后,一一享受;楼下人影灼灼,丝竹再闹也耐不住几道隔离,冰雪烟花似如雪莲绽放,纯白里混着无端艳丽,惊艳四座收货无数有意无心;天地寂静无声,二人斜坐屋顶,风影婆娑下流云万卷,月儿依旧残缺,不知何时能圆?
又是一夜缤彩绚烂,卢濯风卸下舞衣粉妆,额头朱砂艳丽得诡异,他依稀记得那是自生来就有,他不知其何意,只是觉得大抵是自己前世欠了谁,所以被对方轻点朱砂为信,以待今世再续吧,不过卢濯风才不去管他呢,若是钱债,他家财万贯,若是情债,无非再纠缠一世,横竖人都是要死的,还他几十年也无所谓,一切归于自然,卢濯风决意今夜启程,毕竟离天劫之时只余五日光景,还是尽快得好;蒋梓寒和晏紫钥在屋顶酒足饭饱后,等到亥时才慢悠悠回到风字间,晏紫钥心中不悦也都已散尽,同蒋梓寒有说有笑,不知是为何故,二人甫一进门,就听卢濯风开口揶揄道:“终于舍得回来了?二人世界过得可还舒坦?”;“挺舒坦的。”蒋梓寒揶揄回去,转眼见着桌上包袱,复又问到:“你此番离开,烟花三月怎么办?”;“我已用幻梦之法笼罩着整个烟花三月,但凡进者,将于幻梦中见得烟花、三月。”幻梦乃狐族幻术,本就是为迷惑猎物而习,算不得什么光彩术法,但也并不都是用于为恶;他二人交谈之间,晏紫钥已到内间换下了汗湿衣裳,出来后便把蒋梓寒外套丟还给他,包袱斜跨在肩上,同行之意明显至极,他昂首说道:“吾既然已帮过一次,那就要帮到底,不然若是功亏一篑,吾岂不是白白浪费鲜血。”;晏紫钥同行,蒋梓寒心底是高兴的,方才在屋顶他便想问他是否愿意同行,又怕遭到拒绝,所以才选择静默不语,不料这会儿晏紫钥倒是大方起来了,他捋一捋思绪后浅言:“既如此,那便同行吧。”;楼下生人太多,三人便统一意见以化形之法从小轩窗飘散出去,只是后来有人听说,那夜,烟花三月后院有紫色、绿色、以及红色三道祥瑞流光闪过,为何言之祥瑞,乃是因当夜有幸一睹之人,此后平步青云,名利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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