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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完本——by捂脸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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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帮自己平乱,又要给叔父请封。甚至前面那五千兵,也是人家一手击溃的,自己这便宜,岂不是占的太大了?
“如此,便多谢使君了!”拓跋郁律一脸谦恭道,“末将也从白部老营缴了些牛羊马匹,还请参军收下!”
张宾做出了讶然之色:“这怎么使得?”
“当然使得!若是没有并州兵马,此战难能胜得如此轻松?这些微末,本就是贵部应得之物!”拓跋郁律答的极为豪迈。
“哈哈,将军实在太客气了。”张宾哪会真的推让,人家只是一递台阶,他便顺势收下了这批战获。
比起金银珠宝,显然这些牲畜更符合并州的利益。
各自都拿到了好处,气氛可不就愈发融洽了?张宾着实又吹捧了拓跋郁律几句,还提了提边贸之事,随后才大大方方收了牲畜。两边都还有事,倒也没有举办什么庆功宴,各自打道回府。
在拔营之事,拓跋郁律又看了眼那固若磐石的晋军大营,心中轻叹一声。看来这并州兵马着实不能小觑,回去之后,他一定要禀明叔父,让族中有些准备。
鲜卑人走了,张宾等人却没有立刻返回晋阳。新兴和雁门两郡初定,哪里能够走得脱。奕延更是没有半点懈怠,带兵开始了漫长的剿匪之旅。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一道消息从河东起,瞬间传遍了天下。
汉王刘渊正式称帝,迁都平阳!
“此物真乃始祖之印?”刘渊已经换上了代表帝王的衮冕。他本就身材高大,容貌威仪,如今着帝王服饰,更显出非凡气度。
然而此刻,他正两眼放光,盯着面前案上的玉玺。这是在他登基之后,一命汉臣呈上的。所谓“始祖”,指的乃是当初代汉自立的外戚王莽,这人登基以后改国号为“新”,刻有一方旧玺,上书“有新保之”。然而如今这玺上,却多了三字,变成了“有新保之泉海光”。
刘渊的字元海,听闻汾水得玺,又见玺上添字,怎能不大喜过望?!这岂不是天命所归,上天为贺?
就算是刘渊这样老成持重,又蛰伏半生之人,登上了帝位,也难免变得自傲起来。又抚了抚玉玺,他朗声道:“既然汾水献瑞,新朝便改元‘河瑞’吧!”
下面臣子哪个会扫主上性质,立刻齐声赞贺。刘渊志得意满的看着阶下群臣,再次开了金口:“如今皇汉定鼎,当再伐晋国!”
这也是大的基调。一山不容二虎,更别说两个,乃至三个皇帝了。只要司马氏不灭,洛阳始终是刘渊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末将愿往!”“儿臣愿领兵踏平洛阳!”
数道请命之声响起。刘渊哈哈一笑:“皇汉人才济济,兵强马壮。三载之内,必平洛阳!”
就像一声虎啸,这雄壮誓言在宽阔的宫殿中回荡。山呼声随之而起,与那豪言融做一处,回荡不休。

第228章 冬雷

天刚蒙蒙亮, 梁荣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天已入冬, 清晨起床总有些难熬, 然而今日梁荣没有赖床,也未让侍女催促,翻身下榻, 向着外间的书案跑去。
“小郎君!”侍候的侍女连忙叫道,“天寒,先穿好衣裳!”
梁荣置若罔闻,像是不放心什么似得,飞快打开了案上放着的木盒。当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后, 他神情明显一松, 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小郎君, 使君送来的东西,奴婢们都好好看着呢, 怎么会出岔子?来, 先穿衣。”梁荣人小, 架势却端正得很, 就连贴身侍女都难见到他这般幼稚的模样,不由掩嘴笑道。
梁荣面上一红,讪讪的走了回去,让侍女帮着穿衣洗漱。他也不是不知道,阿父送来的东西,必然会小心收妥。只是这礼物是昨晚才由快马送到的,今天早起一时糊涂了,生怕只是昨夜做了场梦,梁荣怎能不急?现在看到东西还在,那点小小忐忑就散了个干净。
穿好了衣裳,又净面刷牙。在梳好头发后,侍女手上动作不停,灵巧的拢起那柔软黑发,用梳篦在梁荣头上盘了两个小髻,笑着对他道:“今日生辰,奴婢给小郎君梳了髻。小郎君可喜欢?”
看着铜镜里那两个圆圆的小髻,梁荣双目闪出光彩,用力点了点头。今天他就满八岁了,到了总角之年,当然该梳髻。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是梁荣还是觉得梳了髻之后,自己就像长大了一般。又端详了镜中那圆圆的发髻几眼,梁荣才来到食案前。
案上的朝食也与往日不同,多了几个软乎乎、热腾腾的糖包。梁荣身边伺候的都是梁府老人,极是清楚小郎君生辰时的习惯。今年郎主出任刺史,远去晋阳,只留小郎君一人在上党。他们就更加不敢怠慢,务必要让小郎君过的开心才好。
果真,看到那几个糖包,梁荣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上,立时露出了笑容。乖乖在食案前坐好,他拿起一个糖包,小心的吃了起来。饴糖价格昂贵,平日哪会用这样粗糙的法子做面食,然而梁荣却吃得极为开心。似乎那甜甜的糖芯,就这么融在了心底。
用比平日慢上一倍的速度吃完了朝食,梁荣抱起桌上那个木盒,向着后院走去。
如今藏书阁已经搬出了太守府,后院大半成了崇文馆的地盘。他每日也要来这边听讲。能在这里入学的,不是梁府那些品学兼优的将官子弟,便是上党诸官家中子嗣。不论哪类人,都应该尽量巴结讨好梁荣才是。然而崇文馆内风气极佳,并无洛阳国子学里趋炎附势的恶习,梁荣在学馆中也似平常学子一般,勤奋学习,认真考试,凭着自身本领挣得荣誉。
不过今日,他毕竟还是多了几分开心,早早就到了学堂,寻找师长。崔稷是他的授业恩师,然而现在转为潞令,掌管上党一郡,公务着实繁忙。便请郡学祭酒范隆为梁荣指点一二。
范隆博通经籍,无所不览,教导一个黄口孺子,可谓大材小用。即便如此,他也毫无芥蒂,教的用心。每隔两日就会来到学馆一趟,专程为梁荣解惑。梁荣今日要请教的,正是这位范先生。
在书房中坐定,梁荣没让侍女帮忙,亲手把那个木盒摆在了桌上。小心翼翼打开盒盖,取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册书,按照梁府成例装订,不过上面的墨字并非印制,而是亲笔写就。这是阿父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一册亲手抄写的经书。阿父如此繁忙,还不忘自己的学业生辰,怎能不让梁荣激动?
只是这经书梁荣并未学过,上面也未曾注解。小家伙便早早赶来书房,想要请教师长。这册书是阿父送他的,定然要认真学来。回头见着阿父,他也要好好表现一下,证明自己一直在用功学习,未曾荒废。
小手在经书上摸了又摸,梁荣好不容易才定下心来,开始复习之前的课业。刚刚读了一刻钟,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梁荣赶忙停下,恭敬起身相迎。走进屋,一眼看到了梁荣,范隆讶然道:“今日不是荣公子生辰吗?可晚些再来的。”
小孩子总是把生日看的极重,范隆专门给了假,还以为梁荣会偷闲半日呢。
这是范先生之前88 吩咐过的,可是自己太激动,竟然忘了。梁荣小脸一红:“学生得了一册书,想要请教先生。便忘了之前吩咐……”
看小家伙害羞的模样,范隆不由莞尔。好学可是种雅德,身为师长哪会讨厌?在书案后坐定,范隆道:“是何书?拿来让我看看。”
梁荣连忙捧起书,献在了老师面前。
竟然是本《孟子》?见了书名,范隆眉峰就是一挑。汉时也设过《孟子》的传记博士,不过后来裁撤。《孟子》这篇归在了《艺文志》中,只做子书,根本不是平常孩童应读之书。然而第二眼,他就辨出了书上所写之字。那是梁使君的字迹!
伸手翻开书页,范隆淡淡问道:“此书乃是使君赠你的?”
梁荣有些自豪的点了点头:“正是家父所赠的生辰礼物。”
送《孟子》当礼物?这是要让梁荣通晓《孟子》?
范隆无书不精,自知《孟子》所言之意。孟轲生于乱世,却秉持仁、义、礼、智四德,崇仁政,奉性善,更有“民贵君轻”之言。这样的观点,放在当世可谓格格不入。门阀林立,都要压过皇权了,谁会把“民”看在眼里?更没人相信“暴其民甚,则以身弑国亡”的说法。那些朱门王室恨不得关起门来,敲骨吸髓,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呢!
然而看看如今天下局面,却又不得不说,孟轲所言很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仁政、王道之说,已经不单单是臣子需要学习的东西了。
范隆想起了之前段钦寄来的书信。虽未明示,但是段钦已经有了谋国之心。在他眼中,梁子熙是一个千载难逢,或可结束这乱世的有为明君。那么在自己眼中呢?身处上党郡学,一手掌管着这迥异世间诸学的新兴学府,他看到的又是什么?难道不是自己苦求不得,梦寐难安的东西吗?对于他这个寒门儒者而言,没有比梁子熙更好的主上了!
而在他定念不久后,这样一本书,便到了眼前。用此书教导独子,是否也意味着使君真正认清了前路,要把梁荣当成储君培养了?其实范隆一直知道,梁荣心智坚定,品行端方,必成大器。但是之前他只是把这孩子当成王公来教,而非国君。也许这本《孟子》,便是两者之间的区别。
一个以“仁”结束乱世的开国之君。
脑中思绪纷转,但是范隆面上未曾露出过丝毫端倪,只是道:“此书讲的乃是仁德。要以民为本,方能得民心归附。”
梁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父亲大人也教过我,要用心牧民,才对得起他们的供养馈赠。”
果真如此!范隆那张过于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浅浅笑容:“荣公子所言不差。今日便讲这《孟子》吧。”
除了《孟子》之外,他还要不少需要传授的东西呢。
崇文馆中,一老一少学的起劲,前面的府衙中,崔稷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
刘渊刚刚在平阳称帝,一直盘踞在洛阳城中的司马越,却在前几日出兵荆州。
伪帝之争已经持续了半年有余,打得半壁江山焦土一片。然而最近大将军苟晞夺回了襄阳,逼迫成都王的兵马退入江夏。王弥等众又溃散出逃,让成都王再次变作了孤家寡人。剿灭这支乱军迫在眉睫,司马越终于坐不住了,要亲自带兵出征。
这样的大胜,必须由他一手主持!这也是为巩固他身份地位的最好方法。然而小皇帝就要被抛在了司州,面对一河之隔的匈奴汉国。难免让人生出几分忧虑。
不过为了保住洛阳,司马越也花了不少心思,不但在弘农重设大营,加强黄河沿线各城的防御。也发来了指令,命他这个潞令坚守上党。万万不能让胡马从上党越过陉道,直逼洛阳。只等消灭了成都王乱军,他便会回师,亲自对抗匈奴。
这话听起来颇有希望。但是崔稷清楚,这事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匈奴要攻洛阳,不是渡黄河就是走陉道,一旦对方发兵,上党就要直面兵锋。可是如今上党乃并州粮仓,若是这里陷入混战,整个并州都要挨饿。其他郡国刚刚平定,自给自足都难维持,哪有余力收容流民?
必须尽快通知晋阳了。也不知使君能不能从洛阳挖些粮草过来。崔稷轻轻叹了口气,提笔写起了书信。
两日之后,这封公牍便落在了梁峰案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是说之前有点错误,孟子在隋唐之前地位并不高,那时候都称“周孔”或“孔颜”,未曾有“孔孟”之说。到了中唐时孟子地位才开始提升,五代列入经,宋之后《孟子》才跻身“四书”,成为了科考必备的教科书。到了元代,孟子加封“亚圣”,其后便有了现在的“孔孟”之说。

第229章 阳谋

又要打仗了。看到崔稷来信, 梁峰便知不妙。上党乃是匈奴汉国东进要道, 如今刘渊大举发兵, 怎可能绕过这里?然而未曾想到的是,眼看都这个鬼样子了,司马越还不忘先干掉司马颖, 确保自身稳固。司马一族还真是“攘外必先安内”的高手。
“上党粮草还有多少?”梁峰抬头问道。
段钦面色不太好看:“仅够春耕,已经挪不出余粮了。”
只是短短半年,并州就打了两场大仗。也亏得裴盾向司马越讨了一批粮草,他们才能用剩下的余粮发兵白部,平定新兴、雁门。可是这点粮食哪里敷用?上党已经接济了晋阳乃至新兴不少粮草, 同时还要担负收容流民的重大责任, 粮食供给实在捉襟见肘, 再打一仗,明年怕是没法维持春耕了!
果真如此!梁峰思索片刻, 便道:“立刻去信乐平, 让温泰真抓紧冬耕。明年夏收, 十有八九要靠乐平。雁门和新兴也要多多垦荒, 若是种不了地,就多养些牲畜!”
匈奴汉国来攻,上党和太原都不会轻松。反倒是乐平、新兴等郡国处于后方,可以发展粮食生产。实在也是近来生意不好做,就连梁府畅销的白瓷、琉璃都开始滞销。北地战事太频,谁还有心思把钱花在这上面?酒水也不敢多做,耗费粮食,足够换盐也就罢了。
段钦却没有立刻点头,而是轻声道:“主公,远水解不了近渴。粮草不足,当向洛阳请粮!”
他说的是洛阳,而非朝廷。梁峰眉峰一挑:“绕过太傅?”
他反应可不算慢。司马越如今不在洛阳,段钦所说的洛阳,指的只能是天子。司马越刚刚出兵,就绕过他这个太傅,直接向天子请粮,岂不是要惹怒对方?
段钦微微颔首:“天子聪颖,太傅多疑。只待平定成都王伪帝之乱,洛阳怕是又要暗潮汹涌。既然太尉不喜主公,主公何不另辟蹊径?”
这一手,便是试天子的反应和决心,试他是否有意反抗这个把持朝政的重臣。而匈奴发兵,正是最好的机会!若是没粮,洛阳便危在旦夕。而司马越再怎么把控朝政,下面的臣属也不该绕过洛阳,跑去荆州向他请命。一来名不正言不顺,而来兵事紧急,容不得耽搁。这样就算司马越不忿,也没法挑出明面上的错漏。而此刻的梁峰,还怕司马越记恨吗?
看着段钦那灼灼目光,梁峰轻轻吸了口气。下注在小皇帝身上,何尝不是争权的起始。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魏晋百来年的“传统”。而他,确实是有条件的。当初招自己入洛阳的,可不正是小皇帝本人吗?
梁峰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些心腹臣僚已经变了个样子。自从那日张宾说出逐鹿之言,段钦眼中的期冀就再也掩盖不住。这已经不是一个人的狂言,而成了很多人心底的想法。而他这个被众人期盼,担负着统一重任的主上,真的做好了汲汲权势,问鼎中原的准备了吗?
沉默良久,梁峰方才缓缓颔首:“我这便写信,向天子请粮。”
段钦面上一喜,躬身到地:“主公必能击退匈奴,保全洛阳!”
这可不是区区上党的事情了。梁峰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道:“召回伯远等人,回防上党。”

离开晋阳时,草木尚且葱葱,如今已是满目枯黄萧瑟。然而奕延并未触景生情,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冬日景象,只留下了一人身影。
“主公过奖。除逆之事如此顺利,全赖奕将军用兵入神。”被梁峰扶了起来,张宾笑着答道。
今日两位功臣转回晋阳,梁峰亲自出迎。张宾是谋主,而且新附,梁峰自然要先来扶他。听到这话,梁峰才顺势转过头,看向一旁单膝跪地的奕延。
三月未见,那人似乎又长高了些,身上铠甲厚重,却无分毫臃肿之态,相反衬得他肩宽腿长,渊渟岳峙,十足的将帅风度。在他的面上,还有一道浅浅疤痕,从鼻翼划过左颊,并不显眼,也给那张英俊明锐的面孔,添了几分肃杀。而那双灰蓝眸子,正定定的锁在自己身上,像是要弥补百来天未见的缺憾。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撞在了一处,梁峰心头猛地一颤,旋即压住了那点不妥,笑着伸手:“伯远此行辛苦,可有负伤?”
他的手并未挨到奕延的手臂,只是做出了虚扶的动作。奕延蓝眸一暗,顺势站起身来:“不过是些宵小,末将无事。”
两人的一问一答听起来正常无比,旁边诸人都未在意。梁峰也不愿其他人面前露出端倪,转身引众人入了刺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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