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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完本——by捂脸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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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席间坐定之后,梁峰才道:“此次刘元海称帝,洛阳又起兵祸。太傅领军征讨成都王,防守京城的重担,就落在了周边州郡身上。弘农已经建了大营,但是上党乃入洛要道,匈奴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又要恶战一场。”
张宾已经听说了此事,倒不慌张:“听闻主公这些日子收了不少匈奴别部的人马,离石必当空虚。匈奴无法沿西河国直入,如此一来,只要严防高都一线即可。”
他说的,也是梁峰一直以来的计划。西河国蝗灾的影响,短时间内不会消退。与其攻占西河国,不如把它当成一个战略缓冲带,隔开自己的领地和匈奴的领地。若是与敌人交兵,也可以在西河国附近进行,避免辖下百姓遭殃。
为了这个目标,西河国内的谷远县也被拿下。进一步封锁了从西河国前往上党的道路。如此一来,进攻上党多半要跨过沁河,直取高都。不过拿下高都附近的两陉还不够,还要攻下壶关,才能保证通往洛阳的道路。这个难度,可就大了。
“不错,这一仗势必要打,还要把匈奴打痛了才行。就算他们想攻洛阳,也断然不能从上党发兵。”梁峰道。
上党可是他的老家,梁府更是在高都附近。总不能让那伙强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是能一劳永逸,当然最好不过!
这话张宾深以为然:“不若从拓跋部再借些兵!已上党兵为主,拓跋部为辅,打匈奴个措手不及!”
“我已去信洛阳,向天子请粮。同时把白部之事上报朝廷,应当能讨来个单于封号。”梁峰也听从了张宾的建议,在讨粮外还表了表功,弄个空头封号应当不难。
张宾没在乎后面那句,反而眼中一亮:“主公向天子请粮了?!此计大妙!”
不用任何人提醒,他就明白这个花招里蕴含的东西。这可是个阳谋!不但能挑拨小皇帝与司马越的关系,进一步取得天子的信赖。还能打着保全洛阳的名头,解上党的燃眉之急,让司马越有火也发不出。可不正是绝妙的法子!
梁峰微微一笑:“此乃思若的主意。”
张宾笑着对段钦拱了拱手:“段主簿妙计!”
面对张宾这样明显的恭维,段钦也颇为受用,微笑还了一礼。两人还未曾真正共事,却也生出了些默契,彼此并未生出相争之心。梁峰倒是乐见如此。谋士们若是勾心斗角起来,也是让人头大的事情。当初袁绍帐下审配、郭图不睦,各奉一个少主,最后闹到兄弟阋墙,把偌大袁氏家业都搞垮了。这样的明争暗斗,可比后宅起火严重的多。
心里有了定念,梁峰又道:“只是此次请来拓跋氏,要如何酬谢呢?”
对于拓跋鲜卑,他始终抱有警惕。用是可以用,但是绝不能养。所有酬以金银粮草并不妥当,若是换成铁器军械,更是想都别想。养虎成患,绝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
张宾笑道:“主公勿忧,我已想好了对策。前次加封,这次便可以顺势帮他讨一个封地。拓跋部居于参合坡,距代郡不远。不如把那块地封给他们。”
代郡?梁峰眉峰一挑,代郡可不在并州,而是在幽州啊。这分明是要让王浚和拓跋氏掐起来。拓跋氏会拒绝代郡这么好的地盘吗?王浚会舍得放开自己手中的领地吗?还有依附王浚的段氏鲜卑,说不好也要闹将起来。可不正是二桃杀三士?!
“如此甚好。”对于王浚,梁峰可不会分毫手软,立刻点头应道。
大致计划有了雏形,三人又就朝政和军情讨论了一番,才转到上党攻防。这个只需要简单说一下战术构想和薄弱环节,具体战术,还要看奕延的安排。
奕延话一直不多,在旁听着几人议论,轮到他时,也不过草草数语。然则等到大体商定之后,他突然道:“可要接荣公子来晋阳?”
这不是谋士会建议的话,因为那些人都清楚,潞城十分安全,急慌慌把梁荣接过来,反而会动摇军心士气。而奕延不是谋士,他惦念的,只有梁峰的感受。梁荣是主公护在掌心的独子,若是放在战乱处,岂不又要费心担忧?
这话说的突兀,然而梁峰却轻易知晓了对方心中所想。他嘴唇动了一动,方才道:“无妨。有伯远在,荣儿定能安然无恙。”
这话对任何武将来说,都胜过千百赞誉。可是奕延却觉得,这话中有些别的东西,就如当日自己所见信中一语。压住心底悸动,他对座上之人行礼道:“末将必不负主公重托。”

第230章 念动

司马越出征可谓声势浩大, 驻守洛阳的大半精锐都随之奔赴荆州。剿灭伪帝刻不容缓, 那些留在王都的朝臣, 也要仰人鼻息,依附司马越得活,对于出兵之事, 倒是毫无异议。
然而匈奴虎视眈眈,洛阳孤悬,总不是什么好事。王衍有时都觉得,司马越是不是想让匈奴攻破洛阳,顺手解决掉那个聪慧异常的小皇帝, 再立新君?
不过这样的念头, 暗地里想想也就罢了, 一点也不能表露在外。司马越出征之后,他便升任了司徒, 都督征讨诸军事, 负责此次防守洛阳的重任。这任务, 王衍是半点也不想扛, 但是朝政终归不能落在其他人手里,司马越信他,他就要勉为其难试上一试。
话是这样说,王衍平日里的做派却丝毫未改,仍旧彻夜清谈饮宴。到了朝会时,安抚小皇帝几句,再提点一下诸官,旁的也没什么他肯做的了。反正弘农立了大营,河内又有重兵把守。不论是走函谷关还是渡黄河,都不怎么容易。终归还是能挡上些时日,等待出征大军归来。
王衍这态度,或多或少也算稳定了洛阳城中局面。可是有一人,并不像他那么悠哉。
“今日可有前线战报?”小皇帝司马覃每日醒来,总是要问一问身边小黄门。
若是司马越在时,他可不会这么勤快,多半要避嫌,以免惹怒对方。然而现在执政的是王衍,这人奸猾圆润,从不给人难看,倒是让司马覃生出了探问之心。
那小黄门是天子亲信,极为机敏,立刻道:“尚书台似接到了并州奏请,说是上党缺粮啊!”
上党关系着洛阳安危,同样不容有失。小皇帝皱了皱眉:“司徒可有批粮?”
“这个……”小黄门吞吞吐吐,“奴婢不敢擅探国事……”
这话的意思,就是没有了?他清楚王衍和司马越互为表里的关系,但是现在中军精锐都被司马越带走了,若是弘农或是上党有失,洛阳岂不危矣?那些王公贵族可以逃之夭夭,自己这个皇帝可就难说了,之前惠帝不就死在了返京的路上吗?
越想越不安,司马覃暗自捏了捏掌心,终于下定了决心:“命尚书台呈上奏本,朕要看看。”
在怎么傀儡的天子,下达了命令,也不能草率视之。尚书台自然乖乖交出了梁峰的奏疏。不过同一时间,这消息也从禁中传到了王衍耳中。小皇帝这是要趁东海王不在时夺权吗?再怎么不问政事,王衍也不敢轻忽,连忙入宫请见。
王衍如今可是位居三公,谁敢拦他?很快就来到天子面前。
看着御榻之上眉头紧皱的少年人,他优雅施礼道:“听闻陛下过问台阁,可是有何要事?”
宫掖早就被司马越钻成了筛子,小皇帝就没想着能瞒过王衍,只叹了口气:“听闻梁刺史上书,直陈上党粮寡。不知王司徒可曾拨粮过去?”
王衍眉峰动了动,他倒是没想到小皇帝会关心这个,不过这事好办。王衍做出一副耐心姿态,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三月之前,朝廷刚刚拨给并州一批军械粮草。如今洛阳存粮也颇有不足,还要支应荆州大军,哪里有多余的粮秣?”
当初那粮,可是拨给司马越的妻兄裴盾的!结果仗没打胜,反而差点险些害得晋阳失守。他还有脸说这事?
然而这话只能憋在心里,小皇帝是半点不敢吐露,顿了顿才道:“那是三月之前的事情了。并州如今又打了两仗,剿灭了刘虎和白部鲜卑,夺回新兴、雁门两郡,必然耗费极大。现在匈奴来袭,还是当再拨一些。”
这小东西还真看上梁子熙了?王衍心底暗啧。也是,只有梁子熙这个刺史,是由天子亲自任命的,还见过其人。难免会生出些想法。可是并州本就乱,梁子熙又无根基,就算你想勾连外臣,也不该找他啊。说起来,梁子熙上任还有他进言呢,若是让司马越知道这事,说不好都要对他生出异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面上堆出和煦笑容,王衍道:“陛下实在不知洛阳如今局面,各处都在用兵,不独上党一地。梁刺史才干卓绝,又有治州只能,上党未必山穷水尽。若是处处都向朝廷请粮,又怎敷用?”
小皇帝沉默了片刻,放下了手中奏疏:“司徒当知上党乃洛阳门户,若胡马自太行南下,洛阳又当如何?”
王衍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个问题。他是跟司马越站在一条线上的,也为了“共天下”花尽心思。但是若洛阳沦陷,他空守高位,又有何用处?
司马越带走的兵太多了!
六军差不多走了大半,现在洛阳城剩下的怕是不足五千兵。若是匈奴攻破了上党,的确会对京城造成严重威胁。而他当初推荐梁子熙,正是因为此人乃是戎边干臣,足能抵挡胡马南下。现在人家打了半年的仗,解了晋阳之围,甚至连新兴雁门都一一收复,粮草匮乏也不算奇怪。而且奏疏里也说了,还要请拓跋部援手,说不得也得给人粮草。梁子熙不是轻狂之人,唯有被逼无奈,才会向朝廷请命。
哪怕是为了自身安危,这粮,也是给了更好。
转瞬,王衍就想明白了轻重,拱手对天子道:“陛下所言甚是,是臣顾虑不周。臣这便备两万石粮秣,送往上党。”
见说动了王衍,小皇帝心中一喜,又道:“两万石可够?”
对于这种不太通庶务的话,王衍容忍的笑了笑:“足够一万大军两月之需了。”
上党究竟有多少兵?两个月是否能结束战斗?这些,王衍不会考虑。从本就紧张的粮库里挤出两万石,已经相当不差了。梁子熙也当知足才好。当然,面前的小皇帝,也必须知足了。
辨出了对方话里隐藏的意思,司马覃抿了抿嘴,颔首道:“太傅远征,洛阳便拜托司徒了。”
这话王衍听过无数次了,这次也不会太当真,只是谦恭行礼道:“此乃臣之本分,自当竭尽全力。”
两人都没有提到拓跋氏加封单于之事。这种事情根本不用思索,不过是个头衔罢了。反正司马腾也给拓跋猗迤封过,多一个拓跋猗卢又算得了什么?
边应付天子,王衍边暗自揣度。这次给并州拨粮,司马越肯定会不快。但是他回洛阳,少说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只要上党能胜,这点小事自然能抹过。而且站在自己的立场,也不难说项。毕竟梁子熙建了那么多功勋,不赏也就罢了,连粮草都吝于给付,难免让天下守土之人心寒。
至于小皇帝那边嘛……这是司马族裔的内斗,他介入太多,总归不好。是更加提防这个年幼的天子,还是想法子取而代之,就凭司马越本人定夺了。

“奕将军,此次上党,又要托付于你了。”终于等到了奕延带兵返回并州,崔稷也松了口气。
匈奴已经开始攻打河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兵高都,可是上党人马都被调去了新兴,怎能不让他焦急?好在奕延脚程实在不慢,不到三日就带兵返回了上党。有了勇锐、虎狼、霹雳三营,崔稷的心就放回了肚里。
“诸县可曾派去了兵士?”奕延没有在寒暄上多费功夫,开门见山道。
“各县都派了八百兵士,高都到泫氏也已坚壁清野。还有两千屯兵待命。”崔稷经历过几次攻防战,十分清楚流程,也做的一丝不苟。只是守城,还是很有把握的。
奕延却摇了摇头:“八百不够。匈奴必会从高都入上党,这次可非之前试探之举。一旦发兵,必是大军压境。高都需增派两千人,备足城防器械。”
崔稷心头一紧:“那梁府呢?”
梁府就在高都附近,若是匈奴来犯,一定也不会放过。
奕延道:“这个无需担心。梁府自有部曲镇守。除了高都之外,屯留、壶关也要增加兵力,确保万无一失。”
他倒没说潞城的安排,不过崔稷心中有数。只要壶关不失,潞城就能保住。而且这次匈奴恐怕不会像上次那样长驱直入,还是要打几场硬战才行。
奕延又细细确认了府库存粮和军械数量,确保后方无忧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荣公子呢?可还安好?”
崔稷一愣:“自是安好。难道主公要接荣公子去晋阳?”
这可不太妥当啊。且不说路上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只是梁荣在大战前离开潞城,兆头就不怎么好。崔稷相当清楚主公留下梁荣的意思,除了怕他被困晋阳外,也有一定安定人心的用意在。这可是主公独子,只要梁荣不离开上党,就意味着主公未曾放弃这里。光是它代表的意义,就大有不同。
奕延摇了摇头:“主公把荣公子托付给了我。我会留下三百亲兵,协防太守府。”
三百亲兵着实不少了!然而崔稷不会在这种时候推脱,毕竟是战时,能够加一重保障总是更好。他点了点头:“还是奕将军考虑周详,我这便知会荣公子。”
奕延却摆了摆手:“等我离开再说不迟。”
梁荣人虽小,但是怎么说也是主公独子。像奕延这样把事情揽在肩头,却不在小公子面前露脸的行为,可不知让人怎么说为好。
崔稷也算知道奕延为人,明白他说一不二的性格,并未再劝。只在潞城停了一日,奕延麾下兵马再次向南挺进,驻扎在了黎亭。这里位于潞城和高都之间,不论敌人从哪里来,都能迅速做出反应。
就这么守了几日,位于高都以东的濩泽县,终于出现了敌军身影。

第231章 来犯

“将军, 探马来报, 高都已经戒严!”
“不出所料。”骑在马上, 刘聪冷哼一声。前次攻上党时,他可吃够了一路烽火,处处戒严的苦头, 因而这次并不急着行兵。既然轻骑突进占不到好处,还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更妥当。
此次汉国大举攻晋,并没有走函谷关一线,而是选择攻河内, 沿孟津渡黄河, 直取洛阳。这样非但能避开弘农大营锋芒, 也能尽快逼近京师。因此七万兵马分作左右两路,一路取河内, 一路取上党。
刘聪所率的三万人马, 正是负责左路上党攻伐。其实这仗不怎么好打, 自从梁子熙在并州坐大之后, 下面就跟散了架一样,每日都有出逃的小部族。离石虽然还在汉国手中,但是已经没有了耕战之民,这样一个空架子,别说出兵,就连维持统治都十分艰难了。
当初裴盾没有做到的,梁子熙只花了几个月时间,就完成七八。怎能不让人心寒?
而这也正是刘聪执意请命,亲自攻打上党的原因。有这样的敌人位于腹背,简直让人坐立不安。他已经在上党败了两次,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一雪前耻,挣回自己的功勋地位!
他那好哥哥刘和已经册立太子,毕竟是呼延皇后嫡子,位分上是争不过的。但是没人知道刘聪心中所想。他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据说母亲生他之时,还曾梦到过太阳入怀的异象。而且在诸皇子之中,数他的天资最佳,功勋最大,凭什么让那个只会念书的痴人继承王位?
汉国虽行儒法,他也曾在洛阳太学中念过数年的书。但是他们身上流的终究是冒顿单于之血,怎么能只看嫡庶,不看强弱?
只要自己能夺下上党,甚至只是夺下太行陉,父皇必会为他加官进爵。而那个虚伪无比的兄长,也不能再小视自己……
心头无数想法划过,刘聪紧了紧手中马缰,高声道:“进兵上党,踏平高都!”
号角呜呜吹响,几万大军开拔,越过沁水,直逼高都城下!

“匈奴准备攻城了!”站在高都墙头,朱果面色凝沉,看着下面搭起的砲车。
这次匈奴来的不是轻骑,而是步骑混编,甚至带了不少攻城器械,显然是想一举攻下高都。若是按照前次,只放几百兵士守城,怕是不到一日就要城破。幸亏奕将军早有防备,让他们这些勇锐营的精兵驻守在了高都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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