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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完本——by捂脸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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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钢法则是小高炉和焦炭混合使用的产物。原来的百炼法,是用锤锻的方式,消除精铁中的杂质。耗时耗力,产量也始终无法提升。有了高炉之后,梁府工匠就开始尝试生铁与熟铁的混合,渐渐触摸到了更高一层的技法。加之尿液淬火的引入,打出的刀刚柔并济,比百炼刀的性能还要优秀。这种刀长且锋利,斩甲十数扎,加之刀身黯黯然青且黑,数宿即成。梁峰便亲自定名为“宿铁刀”。
其实科技,有时候只是捅个窗户纸的事情。梁峰懂得不多,但是提供思路,自然有能工巧匠为他实现。
崔稷也道:“上党今年茶、盐两样获利也不少。还有边贸,若是拓跋部胜了王彭祖,今岁当不缺马匹牛羊。”
拓跋部和幽州的战事仍在继续。不过暗地里,也少不了并州方面搅风搅水。因为并州逐渐安定,对于百姓也颇为仁善,代郡附近的人口,正在向并州流动。若是代郡空虚,王浚没有坚守的百姓,就算打胜了,又能如何?更何况,他未必能胜!
张宾一哂:“总该让幽州也尝尝百姓流离的苦楚。如今又有朝廷相助,主公大业,更稳几分!”
他说的,自然是邺城了。据奕延传回的消息,他们偷偷安插进去的官吏,已经掌控了邺城命脉。只待奕延春日发兵,攻占更多城池,再投入官吏守军。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不出一载,兵马就能向冀州侵蚀。夺下几郡后,再跟王浚打起来,岂不更有把握?
大业二字,就像诱蝶的火把,让所有人都难以自持,越来越狂热的投入其中。这只是第一批,还有会第二批,第三批,乃至无数文武,推他走上高位。
看着那一张张神采奕奕的面孔,唇边的椒柏酒,也显出了几分苦意。走到这步,哪容人后退?
耳畔像是又听到那轻柔旋律,然而当梁峰转头时,却发现那个始终在左95 手畔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可能是为了避嫌,除了几封短信之外,邺城并未送来任何东西。亦或者,那座坚城,就是他奉上的献贺之礼?可是往年,他会送些什么呢?
梁峰放下了酒杯,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抛出脑海,侧依在了凭几之上,笑着继续倾听众人交谈。

第249章 疑虑

“务勿尘又败了。大人, 代郡不宜再战。否则百姓离散, 开春就要闹起饥荒了。”刚刚过完正旦, 王瑸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出兵讨伐代郡的事情,他们竟然没有占到便宜。只因代郡虽然位于幽州,却是在太行山西侧, 若想调兵,不是要走飞狐口,就要走军都陉。陉道本就难行,时值寒冬,段氏鲜卑又多是骑兵, 想要攻克拓跋部, 实在是艰难无比。
更要命的是, 一旦开战,百姓就会逃亡他处。若是之前几年, 就算幽州苦寒, 也有不少人前来定居。但是梁子熙掌并州后, 这个人人畏惧的四战之地, 竟然也成了人间乐土。前往幽州的流民,不少都转了方向。身处代郡附近的百姓,也不会冒着严寒翻山越岭,十有八九沿雁门逃入并州。
如此一来,一仗非但没能夺回自家领地,反而白费了不少人命粮草,连治下百姓都逃个干净,简直赔光了家底。饶是幽州财大气粗,这两年又获利不少,仍旧抵不住这样的损耗。
主位之上,王浚面色阴冷,一言不发。他也未曾想到,这一仗会是如此结果。代郡的得失还是其次,邺城之变才让人扼腕!
谁能料到,司马腾那个蠢材如此不堪一击?原本王浚只是想让司马腾对朝廷施压,撤了对拓跋部的封赏。哪知转眼之间,他就弃城出逃,让邺城被并州兵马夺了下来。听到这个消息,王浚气得暴跳如雷,险些亲自率兵夺回邺城。结果兵还没发,朝廷就已经使出了离间计,让梁子熙手下那个羯将镇守邺城,并且都督河北军事。
这一下,王浚反而不好发兵了。如今邺城刚刚换了守臣,那姓奕的小子也初掌兵权。他一个幽州都督,怎好去攻打?而且这么打过去,奕伯远十有八九会重新投入梁子熙帐下,还不如缓和一下局势,把邺城附近的烂摊子扔给对方。
只是这样的决断,仍旧让人心中憋气。
沉默良久,王浚方道:“命段部退兵,扼守飞狐口。缓过春耕,再作打算。”
这也是最明智的办法。王瑸舒了口气,然而还没开口,王浚又道:“严令幽州各郡,不得再用并州瑞炭!”
王瑸一愣:“大人……”
幽州冬日漫长,现在还未度过三九,正是冷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用炭?
王浚冷哼一声:“用了多少年的燎炉木炭,何必去买并州货色!你以为我不晓得吗?只是瑞炭一样,就花了多少钱粮!现在幽并开战在即,绝不能让梁子熙得去好处!那燎炉,着人仿造,不得再从并州购入!”
王瑸顿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莫说幽州士族,就连他府上,也换成了瑞炭。实在是这东西无烟无气,高热难熄。只是一盆,就足以让房中温暖如春。虽说比木炭贵不少,但是这点花销,哪家承受不起?这风气可都跑到鲜卑贵人的帐中,那是说禁就能禁的?
换成原本的炭料,且不说众人能不能习惯,只是下面商贾就要损失不少。炭炉就更愁人了。并州出产的器物可都挂着佛子的名头,据说能排毒防病,避免每年冬日出现的烟杀之症。更何况人家的炉子着实便宜,下面打过主意的人也不是没有,实在是成本压不下去。想要禁绝,就更难了。
可是父亲发下话来,王瑸又能如何?只得乖乖垂下头颅:“孩儿立刻着手去办。”
看着儿子不怎么甘愿的表情,王浚心中暗自恼火。当初真不该动念拉拢梁子熙,弄得现在宿怨深重,骑虎难下。不过说到底,两州之间还隔着个冀州,只看如何争夺这一州之地了。

“将军,军中眼看就要断粮了。咱们要去哪儿啊?”一名心腹满面愁容,哀声叹道。
当初他们为了攻打魏郡,拿出了老本。军械粮草都准备充足,只盼着打下了邺城,过一个肥冬。
谁料花了不少力气,把邺城打下了,却被并州兵马杀的人仰马翻。别说是粮秣财宝了,就连大营都被人攻破。首领汲桑也死于非命,现在人头还在城外摆京观呢。志得意满的叛军,立刻成了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
亏得石勒收拢溃兵,又拉起了一支五六千人的队伍。不过人是有了,粮却找寻不到。再不决定去向,所有人都要饿死在荒野了。
石勒哪会不知如今情形?眉头紧皱,他思索了良久,方才道:“攻赵郡吧。”
赵郡属于冀州,但是距离邺城很近,一路打过去,也费不了几天功夫。这命令出口,下面贼兵一阵雀跃。他们跟随的这位石将军,可是厉害的狠。连邺城这样的坚城都能攻下,赵郡又算个什么呢?
可是那些人的喜悦,并没有让石勒动容半分。只因他知道自己面临的,是进退两难的窘境。
他手下的兵马,实在太少了。区区五六千人,想要投靠匈奴,太过寒酸。恐怕不会被匈奴国主重视。可是他又找不出收拢人马的其他门路。
他是个羯人,这就意味着,能够听他号令的,十有八九是诸胡。像李丰那样的晋国叛军,可以投效公师藩,或是汲桑这样的汉人统领,却未必会听羯奴差遣。
最好的选择,就是从羯人,匈奴,乃至乌桓人或是羌、氐中想些办法。可是若放在一年前,这法子还有可行之处。到了当下,简直是白日做梦!
并州已经被平定了,治州的刺史可是有佛子之名!他的家乡上党,就不知有多少羯人投了佛子麾下。匈奴乱兵被清缴一空,乌桓贼匪也斩杀殆尽。整个并州,根本没有可用之人!
之前那支并州兵,给石勒的震撼太大了。他从没想过,晋国还会有如此强大的战力。难怪并州能在一年间大败匈奴,击溃白部鲜卑。比起那支铁骑,他这点匪兵还不够塞牙缝的。也正是因此,他绝了再在魏郡作乱的心思。只是攻下了赵郡又如何?要如何增兵呢?
咽下心头烦躁,石勒打定了注意。反正哪里都有流民,等到攻下了赵郡,再在流民身上想些办法吧。现在最关紧的,还是搅动更多州郡,壮大实力。等他再次集齐了足够的兵马,投奔汉国。到那时,他就不会再败给那支并州兵了吧?
当日狼狈逃窜的耻辱再次窜上心头。石勒咬紧了牙关,暗自下定决心。邺城,他会再次打下的。有朝一日,他也要成为旁人都无法忽视的人上之人!

“听闻那支乱兵,已经逃向了赵郡?”王屏这些时日,还惦记着之前的乱兵。时不时就要招来奕延,谈上几句。
现在听说乱兵已经出了魏郡,攻打赵郡去了,王屏实在大大松了口气。赵郡是离邺城不远,但是终归是冀州地界嘛。打就打吧,也不关他的事儿。
奕延颔首:“是去向了赵郡。不过赵、魏唇齿相依,还是当管管的。”
没想到一个羯胡还能说出唇齿相依这样的句子,王屏不由道:“将军督军河北,当守的是河北诸郡。冀州还有丁刺史坐镇,又有王都督兵马相助,必然无甚大碍……”
话到一半,就有点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奕延的面色太过冷峻,煞气凛然,看着就让人胆寒。干笑两声,王屏又补了一句:“就算要打,也要先添些兵马嘛。将军手中这些兵,防守魏郡都有些艰难,哪还能管别州闲事?”
这话,说的并不算错。可是奕延想要的,不仅仅是魏郡。他冷冷开口:“府君放心,待到春日,末将就能有五千人马,届时再从兵户中抽调一些,足以应付兵危。”
听到奕延这么说,王屏眼中就是一亮:“如此甚好!粮我也向朝廷请来了,养个一万上下人马,还是不成问题的。”
因为是王衍派来的心腹,王屏在粮饷一事上,显得极为大方。乱世嘛,手下兵马总是多多益善。就像奕将军说的,万一乱兵打了赵郡,再掉头回来,岂不又要糟糕?
有了安全感,再看那张过分冷硬,又颇有些丑陋的胡人面孔,也觉得顺眼多了。王屏笑道:“对了,之前还有一事,忘了问奕将军。听闻你至今尚未娶妻,若是有意,本官倒是愿为你指一门亲……”

第250章 美意

说这话时, 王屏的声音里颇有些矜持。他出身琅琊王氏, 就算是疏宗, 也是旁人无法高攀的阀阅高门。哪会轻易会为人做媒?不过与奕延接触月余之后,他还真找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奕延这人,简直有些不可理喻。不爱饮酒作乐, 不爱金银美人,就连请他赴宴,对那些舞伎也不理不睬。根本摸不出喜好所在。这样无欲无求的将领,反而让人心生警惕。别看张方贪婪,苟晞嗜杀, 武人越是粗鄙, 越是能得上官信赖。若是没个私心, 所图会否更大?更何况这等背主的羯胡!
想来想去,王屏终于把主意打倒了联姻之上。这事也不是没人干过, 幽州王浚不就嫁了两个庶女给段氏鲜卑和宇文鲜卑吗?若无二女, 何来幽州十万鲜卑铁骑。不过太原王氏向来不怎么重视婚娶门第, 琅琊王氏可不行。王氏女是断断不会嫁给这样的羯奴。但是没有王氏女, 还有那些依附王氏的小族,随便挑上一个,也是士族出身。配个羯胡还不绰绰有余!
至于奕延会不会答应,根本不在王屏的考虑之中。他这样的身份容貌,娶个庶族已经顶天了,何况士族女郎。若非找不到适合人选,怎会这把年龄还未曾娶妻?
然而王屏自信满满,对面那人,却没有立刻回应。见奕延不答,王屏才觉出不对,面色立刻沉了下来:“怎么,奕将军不愿我做媒吗?”
他都折节至此了,若是还被拒绝,面子要放在哪里?这群并州兵,还能不能为己所用?
心中正自惊疑,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谢过府君美意,只是末将心中有想求之人。”
嗯?王屏讶异的挑起了眉峰:“将军有属意之人?那为何……”
话到一半,王屏突然停了下来。有想娶之人,却不能娶,会是因为什么?多半是身份有碍啊!这么直揭其短,岂不惹恼了人家?
谁料奕延并未着恼,颔首道:“正是末将位卑,不敢相求。”
王屏没想到他会答得这么干脆,不由咳了一声:“奕将军如今已是关内侯,都督河北军事。还有哪家女子高攀不上?不如说来听听,看本官能否帮上一二?”
面对这样的好意,奕延仍旧摇了摇头:“只是如此,远远不够。”
他的声音虽然平平,但是那张冰石一般的面孔,却露出了些不同以往的神情。像是压抑,像是苦闷,像是自卑,亦有着不甘和郁愤。
难得见到奕延露出如此神情,王屏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这实在不像是随口敷衍,而是确有其事。恐怕对方所求的女子,真的身份高不可攀。譬如太原王、郭、孙氏那般的高门,任是他封侯拜相,怕都不会考虑。
而这,会不会也是这羯人脱离梁子熙,投向朝廷的原因?梁子熙再怎么爱重此人,也不可能封赏太高的分位,更无法为他求娶高门贵女。梁子熙本人还娶不到王氏女呢,莫说他手下羯将。但是朝廷就不同了。若是能搭上司马越或是王衍,何愁官职爵位?别说是奕延了,世间多少为求一官,颜面尽失的汲汲之徒。这种事情,见得还少吗?
面上露出了些许微笑,王屏道:“未曾想还有佳人得奕将军垂青。只要将军建功立业,为朝廷效命,何患无妻?”
奕延的目中,似乎也闪出了灼然之色:“府君所言甚是。末将不才,也有立业之心!”
他的声音里,确实有野心存在,毫不掩饰的野心。
虽然跟想象的大有不同,但是这点心思,又何尝不是弱点所在。之前的忧虑一扫而空,王屏哈哈笑道:“如此才是大丈夫所为!”
只要有了弱点,还愁掌控不住此人吗?王屏手捻长须,眯起了眼睛。看来这事,也要早早跟从叔禀明。
奕延也不多话,行了一礼后,就退了出去。几日后,邺城开始了新兵操练,一封书信则悄悄沿着滏口陉,向着晋阳发去。
如今邺城和晋阳的重要信件,都会用军事密码。要靠翻译才能阅读,避免消息外泄。
因此当梁峰拿到转译后的信件时,先是松了口气:“乱兵入了冀州。”
这可比想象的要好不少。若是那伙乱兵滞留魏郡,或是南下兖州,都不容易整治。偏偏他们跑到了冀州。这岂不是给出了对冀州用兵的借口?赵郡和常山郡与并州接壤,将来必然也是和幽州交战的前线,提前僻出隔离带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念头一闪,他立刻想起一事:“孟孙,你家中如何?”
张宾出身赵郡,之前还在中丘王帐下任事,这下可是打到他老家了。张宾早就看过了信,此刻坦然道:“宾已迁家眷入乐平,并无后顾之忧。倒是奕将军将来攻城略地,当仔细打算。最好沿河北一线,取冀州东南。”
张宾这么一说,梁峰就反应过来了。西北方向,乃是并州、冀州和幽州三州的交界处,且不说王浚会不会放手,万一夺下来,将来也要变成战场,实在得不偿失。但是换成东南,就方便多了,既不会引起王浚的强烈警惕,也能沿着魏郡一线,扩大领地。实在是上上之选。
“此计可行。”梁峰首肯。
定了计,再往下看,是邺城练兵之事。这些梁峰自然不会担忧,然而又看了会儿,他的面色突然变了。
张宾料是他看到了后面那行小字,温声安慰道:“主公勿忧。既然奕将军把此事写明,就是向主公表明忠心。王屏的诡计,未曾有分毫用处。”
这哪是表忠心?分明是隐晦的示爱!还是当着刺史府所有幕僚的面,用军事密码写出的!当看到那行“王屏指婚,拒之”,梁峰心底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不是没想过让奕延早早结婚,断了那些诡异心思。但是这事哪容得旁人插手?!
不。梁峰挥掉了那点歪掉的念头。这跟拉拢指婚没关,而是那人心思始终未改。哪怕远在邺城,也无分毫动摇。
压下心底烦躁,梁峰道:“伯远在外,少不得遇到这样的事情。还当早下冀州才行。”
这是怕拖得久了,人心离散?不过张宾没有深究,点头称是,又道:“说起婚事,主公也当另择一士族联姻。梁府人丁单薄,终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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