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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琬行商手札 番外篇完本——by烟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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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近了,这才发现这院子修得实在雅致,一人高的竹篱笆旁边栽满了各色花卉,虽是秋季,却有不少花朵正当季盛放,依着竹篱笆摇曳生姿。屋子旁边是大片的竹林,绿意幽幽,映着那幢小木屋,倒有几分隐士的风味。
“请问这里可是酿酒的孟家?”陆小琬伸出手推开虚掩的柴扉,扬声朝里边喊了一句。
“谁要买酒?”里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回答,竟然是个女声,这让陆小琬没有防备的吃了一惊,难道这位酿酒的师傅竟然是个女子?
正想着,便见小木屋的门打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位少女,梳着双鬟,两绺头发从耳边垂下,在阳光的照射下乌黑发亮,衬得她的脸洁白无瑕,一双明眸更是如夜幕里的寒星般,盈盈发亮。
“我叫孟酒酒,方才要买酒的人可是你?”那女子走到陆小琬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唇边露出了一丝微笑:“到我这里买酒的都是男子,像姑娘这样只身前来买酒的,我倒是头一番见着。”
“姑娘既然是卖酒的,只要有人来买酒,又何必管主顾是男是女。”陆小琬淡淡回答,也是微微一笑:“孟姑娘,我不仅是来买酒的,而且是要买很多酒,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进屋子里好好谈谈。”
孟酒酒迷惑的看了陆小琬一眼,伸手把柴扉拉开:“如此,请进。”

☆、卓王孙小镇寻女
孟酒酒把木板窗户推开,让外边的阳光透进房间,照在一屋子的酒坛子上边,封口的红绸布在阳光照射下显得鲜艳,似乎吸引着人想伸手去揭开酒坛的盖子一般,屋檐四角吊着的铃铛在微风吹拂下不住的打着旋,叮咚作响,仿佛在催促着买酒的客人快快品尝醉人的美酒一般。坐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算还没有尝到酒的滋味,陆小琬便已决=觉得自己有了几分醉意,看着孟酒酒的眼神也逐渐模糊起来。
“哟,我才揭开这梨花白的盖子,你就禁不起了?”孟酒酒的两颊出现了两个浅浅的梨涡:“还装做来买酒的呢,这样怎么好谈买卖?”
“孟姑娘,我只是觉得你这屋子坐着甚是舒适,并不是因为闻到酒味禁不起。”陆小琬睁开眼看着孟酒酒用小勺舀出一小盏酒来,光看着那清洌的成色便知这酒定是不错。
孟酒酒把酒盏捧了过来,笑着对陆小琬道:“既然如此,就请尝尝我酿的这梨花白。”
陆小琬朝孟酒酒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酒盏看了看里边清亮亮的一汪,再把酒盏端起来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一股幽幽的清香便冲入心脾:“孟姑娘,真是好酒。”
“你都没饮,怎知是好酒?”孟酒酒的双眼水汪汪的瞟着陆小琬,看得她吞了一口唾沫,喉头有些发干,这乡村荒野里竟然还有这等颜色,看着她的气度也该不是一般的村姑,不知她究竟是什么家世。
“好酒何须饮?”陆小琬哈哈一笑,把酒盏交还给孟酒酒:“孟姑娘,我准备到镇上开家酒肆,想长期和姑娘合作,姑娘意下如何?”
孟酒酒收敛了眼中浮光,换成了一副正经脸面,上下打量了下陆小琬道:“姑娘该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为何沦落到开酒肆的地步?”
陆小琬看着孟酒酒迷惑的眼神,朝她点点头道:“姑娘该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为何沦落到酿酒卖钱的地步?”
这话才说出口,孟酒酒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也不看陆小琬,只是把酒盏搁在小几上,转过背去惆怅的看着院子里秋花摇曳:“世事无常,奈何奈何。”
陆小琬缓缓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旁道:“不管世事如何多舛,只要不逃避,勇敢面对,总会找到法子,能有出路。”
屋子外边秋高气爽,大雁南飞从空中经过,愈飞愈高,点点黑影排成长长的队列,一径儿掠了过去,最终只在天边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秋风慢慢吹起,院子里一地米粒大细碎的桂花从地上飞舞在半空中,带着淡淡的清香,落在了她们俩的肩膀上。彼此对视了下,孟酒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不错,那我交了你这个朋友,你叫什么?”
“我叫陆小琬,现儿是准备在镇上开个小酒肆,但只会暂时开段时间,以后我准备去长安做买卖,赚尽天下黄金白银,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富家姐。”陆小琬转过身来,看了看这一屋子酒坛子:“若是你不想在这乡野埋没,卖光了这些酒,我们可以一起去长安。”
“是吗?”孟酒酒的眼睛一亮,瞬间又变得黯淡:“长安乃是富庶之地,酒酒做梦也想去的,可苦于没有盘缠,只能留在这山野,靠着父亲传下来的手艺维持生计。”
“只要你想去,我走的时候可以带上你。”陆小琬看了看身边的孟酒酒,年纪也就十七八岁,可是却有着一份独到的坚强,眼神里也有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如果自己要准备出去闯世界,那不如也喊上她,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要好办事。
“你说话算话?”孟酒酒惊喜的看着陆小琬:“那我们可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去长安。”
“没问题。”陆小琬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还是先来谈生意罢,你酿的酒我每种要两坛,价格怎么算?”
和孟酒酒商谈了一会,把价格谈妥当了,陆小琬便出了院子叫小书童过来搬酒,三个人来回几次,总算把二十坛酒搬上了马车。回去倒是快捷,小书童驾车已经是轻车熟路,不再像来的时候那般担惊害怕,在马背上坐得端端正正,不时朝用鞭子轻轻抽打下旁边那匹马,两匹马在他的指挥下撒着蹄子跑得挺欢。陆小琬坐在马车里边看着小书童有板有眼的模样,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人就是锻炼出来的。”
过了几日,卓氏酒肆便正式开业了,这酒肆不仅卖酒,还卖茶水,还附带卖点下酒小菜,由于酒的味道好,小菜烧得可口,又加上酒肆里有两位美女,来喝酒喝茶的人还真不少。镇上有几个松活钱的人,每天总爱揣上几个铸钱往酒肆里跑,打上几角酒,点上几碟小菜,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一边闲话一边拿眼睛瞟着年轻貌美的掌柜和那个女伙计。
除了镇上的人,还有外地慕名前来喝酒的人。自从艳名在外的卓文君夜奔了司马相如这事传开以后,世人都密切的关注着他们这风流韵事的后续,听说夫妻两人在临邛偏远的小镇上开了一家酒肆,更是令人惊叹,有不少人便专程跑来这个小镇喝酒,为的是来看看落魄才子司马相如和痴情美女卓文君。
“这就是名人效应啊。”陆小琬一边收银子,一边眉开眼笑的想,西汉没现代化电子产品真是遗憾,要不是只要将他们夫妻二人卖酒的光辉形象录制下来,到全国播放一次,临邛这小镇说不定就会成为旅游热点: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工作过的地方……
最开始司马相如挺不适应,听着酒客们一边喝酒一边指指点点,脸都红了一大块,但陆小琬鼓励他道:“姐夫,这说明你名气大,才会有这么多人关注你。要知道全国的酒肆何其之多,为何他们就来我们这里喝酒?还不是冲着你和我表姐来的?你们二人当垆卖酒乃是风雅之事,日后定能流芳千古。”
陆小琬说得极为认真,巴掌大的脸蛋上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盯着司马相如,表情也是一副崇拜的神情:“就连我在闺中都听说过你的大名,没想到你竟然成了我的姐夫,小琬都觉得我表姐真是三生有幸呢。”
“是吗?”司马相如被陆小琬几顶高帽子戴上去,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也不再觉得自己身上的布衣粗鄙,换了一副愉悦的神情:“那倒也是,他们又有谁能比得上我?就只会说几句闲话罢了,何足惧哉!”
“对啊,正是这样呢。姐夫,还是你聪明,他们谁又能和你相比?”陆小琬看了看不远处有位酒客朝柜台这边张望,赶紧推了推司马相如:“姐夫,你快些过去,似乎那边客人要添酒了。”
司马相如此时浑身都舒畅得狠,头脑也是一片发热,听着陆小琬催他去招呼客人,很麻利的把白毛巾搭在肩膀上边,提了酒壶就往那边走了过去,看得他的小书童不住摇头,自家公子可真是糊涂,家里虽说条件不怎么样,可也不至于要他来做苦力,可现儿到这穷乡僻壤做起了店伙计,他不仅不埋怨,似乎还做得有滋有味。
“阿松,你摇头晃脑的做什么,还不快去收拾那边的小几,那边客人已经走了。”陆小琬见着小书童脸上一副忿忿之色,知道他心里又在为司马相如抱屈了,二话不说,立刻支使他去做事情。只有两手不空的时候才不会有闲情逸致去想些别的事情,要想那小书童不为司马相如感到委屈,最好的办法是让他没时间去想。陆小琬站在柜台后边,托着腮帮子看着她的酒肆,屋子虽然不大,可酒客众多,三个店伙计在不停的为客人斟酒,生意可真红火!
陆小琬站在柜台后边,心里合计着卓王孙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来给自己送金银过来,按道理不出一个月就会来了罢?可自己还真舍不得这间小酒肆,才开了大半个月,又要丢开手,自己还真有点觉得遗憾。
荆州的成衣铺子开了二十多天便被卓武接回了临邛,现在这家酒肆也开了二十天了,难道自己又要关门走人?自己莫非真没长久做生意的运气?陆小琬拿着算筹在手里,心不在焉的把玩着,关了酒肆去长安或者是继续在这里开酒肆?这个问题其实不必纠结,去长安有更好的发展前途,可自己怎么就舍不得丢下这个才开业便要结束的酒肆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如霜突然白着脸跑了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小姐,卓府的管事大人在酒肆的对面呢!”
“什么?”陆小琬惊讶的张大了眼睛,为什么现在自己想什么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刚刚还想着卓王孙什么时候派人来送金银,结果马上就来人了!
“小姐,怎么办?夫君会不会知道我是假冒的卓文君?”如霜望着陆小琬,用极细的声音耳语着,一脸苍白的神色,额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子,身子摇摇欲坠,似乎要晕厥过去一般。

☆、向伟之黯然伤神
抬眼望了望酒肆外边,有几道身影在晃动,身上穿的正是卓府奴仆的服装。
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如霜,陆小琬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没事,你就大大方方走出去见他们,就说小姐自知私奔之事让卓府面上蒙羞,不敢再见阿爹阿娘,就让你来转达小姐的话,让阿爹阿娘好生保重,就当没有生过文君罢。”
如霜紧紧的抓住陆小琬的手道:“小姐,我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陆小琬瞥了一眼,那边司马相如挽着袖子在洗酒盏,抬起头来正往这边看:“你快出去应付下,若是等你那夫君陪你一起走出去,那可真是掩盖不了啦。”
转脸看了看司马相如,他已经站了起来,仿佛要往柜台这边走,如霜身子一抖,旋即又坚定的挺直了背,迈开步子往酒肆外边走去。

“文君去了哪里?”司马相如站在柜台边,看着如霜的背影消失在酒肆门口,很是奇怪:“她怎么脸色会如此苍白?”
陆小琬看了司马相如一眼,心道这个司马骚男对如霜倒还是有几分上心,也看出来如霜脸色不太正常,于是点头道:“阿舅派人找来这里了,表姐现在出去见他们了。”
司马相如脸上一喜:“文君家中来人了?”拔腿就想往酒肆外边走,陆小琬心中大急,怎么能让司马相如跟出去呢?那如霜的身世岂不是暴露了?她一把拽住司马相如的衣袖用力一拉,想要阻止他前进的脚步,没承想那布衣的料子不好,又兼着陆小琬练过拳脚,“刺啦”一声,竟把那袖子扯了一半下来,司马相如跌坐在地上,袖子的缺口里露出一条雪白的胳膊来。
“呃……”陆小琬尴尬的笑了笑,望了望酒肆里齐齐抬头看着他的酒客:“我们自己人,正在打打闹闹,各位请继续喝酒!”
司马相如听着陆小琬说“自己人”,心里也是痒痒的一片,站了起来拍拍屁股,眼睛里chun色一片望着陆小琬,笑着对酒客们道:“请各位不必惊慌,我们只是在开玩笑。”安抚了酒客以后,司马相如走到柜台前面,微微低头,眼睛却从眉毛下飞出了一个调笑的神色来,低声说道:“表妹,你可真调皮。”说话间,手指仿佛无意般飞速略过陆小琬的手背,让陆小琬不由一阵恶心,对司马相如竖起两条眉毛:“那边的酒盏还没洗完罢,姐夫?还不快些去把酒盏儿洗干净了!”
文君当垆,相如涤器,多么风雅的典故,却没想到这司马相如是个花心大萝卜!陆小琬斜斜靠在柜台上,眼睛瞟了那边的司马相如一眼,心里全是愤怒,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感让她几乎要呕吐。
可是她这眼神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别有一番风情。酒肆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戴着帽子的酒客,他的眼神正从拉低的帽子下边越出来盯着陆小琬,心里满是苦涩。
“店伙计,结账!”那酒客的手慢慢的捏紧成了一个拳头,上边爆出了青筋,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十分激动。
“庄主,庄主!”他的耳边仿佛回响着向龙的声音。
“我方才听到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向龙紫红色的脸膛因为奔跑而变得更红,全身充满了八卦的气息:“是关于荆州城那个女掌柜的!”
“什么消息,瞧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向伟之从账簿里抬起头来,懒洋洋的问他。这些账簿真是让他头大,看得他头晕眼花,他宁可去练一天功夫也不愿来看一小时的账簿,就在乏味得很时,突然听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总算心里头有了些舒畅的感觉。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消息!”向龙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眼睛溜了一圈这才公布谜底:“那位卓小姐和司马相如私奔了,两人在临邛一个小镇开了一家酒肆,门庭若市,很是赚钱,这位卓小姐还真是天生能赚钱的主儿!”向龙一边说着一边遗憾的摇着头:“可惜她看不上我,不要我做伙计,要不是我也能多赚些银子。”
“你说的可是真的,不可能吧?”向伟之看着向龙那兴高采烈的脸,心里充满了苦涩,似乎天空瞬间便灰暗下来——不,他不相信,那活泼伶俐的卓小姐,怎么就会和司马相如私奔?他们以前似乎也不相识,卓小姐怎么会就这样和他私奔?
“庄主,千真万确,假不了!”向龙说得唾沫横飞:“美人爱才子,司马相如那厮文才天下闻名,卓掌柜喜欢上他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这可是一桩了不得的风流韵事,怕是举世皆知了!”
“我知道了,你若是没什么别的要说,就先退下。”向伟之用力的撑住小几的桌面,费力的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快走!”
向龙看了看向伟之那近似乎狰狞的脸,有些害怕:“庄主,你没事情罢?”
“我能有什么事情?你退下罢!”向伟之的拳头捏得咯吱响,向龙听着这声音,也有些害怕,闲话八卦的心情早飞到了九霄云外,行了个礼快步退了出去。
向龙的身影刚刚消失,向伟之的拳头便狠狠的砸在了小几上,结实的木材面料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卓掌柜,卓文君,你眼睛瞎了吗?怎么就会喜欢上司马相如那个小白脸?不,我不相信,我要亲自去看到你和他真在一起了才会死心!”
衣襟上似乎还有着那晚共骑时她留下的清香,可现在伊人却琵琶别抱了,向伟之骑马奔往临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果然是有话要趁早,不能犹豫,阴差阳错的,他便与自己喜欢的人失之交臂。秋风萧瑟,吹得枝头的树叶东歪西倒,山野里有一种无法言语的萧瑟,如同他此时的心情,枯萎蜷缩成了苍凉的一片,似乎用手一戳便会变成齑粉,纷纷扬扬随着西风飘到不可知的地方去。
停在临邛小镇的酒肆外边,向见到了卓文君的贴身侍女,荆钗布裙,正跪在卓王孙的面前,眼泪汪汪的说话:“小姐自知夜奔之事使卓府蒙羞,不敢出来见老爷,故派如霜前来领罪,请老爷责罚,如霜愿意为小姐受罚!”
听到这句话,向伟之的喉头一甜,这事情是不用自己去证实了,她的贴身侍女说出来的话,难道还有假?可究竟仍然心有不甘,迈步走进酒肆,坐在角落里看着她在柜台后边和司马相如调笑,直到他走开,她的眼神仍然含情脉脉的跟着他,瞟着他洗涤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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