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折不当时完本——by阿踢仔

游旭看见自己的手有些微微得发抖，即使抖着还是又一次摁下拨通建。就在这时候，加央的手伸过来一把拿走了游旭的电话，帮他挂了后说：“所长，到了。你留下疏导交通，我去塌方那边。”
加央的语调很沉稳，一下子把陷在回忆里的游旭拉回来。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机，游旭轻轻说一声对不起，加央听见了没回应，只是把雨衣扔给游旭。游旭飞快的穿上雨衣推开车门，朝十米外的车祸现场走去。

“游所长，这边交给我们吧，电话联系。”江浦场的治安主任老张带着几个小伙子开始疏导交通，因为车祸只有一个车道可以通行，这时候这一个车道彻底堵死了，首要的事情是把堵在隧道里的车子送走，里面的人个个心慌，挤成一团糟。
游旭比划了一下手里的电话和加央一起穿过红方岭隧道走向塌方的那头去。两人走得很慢，一路喊话之外，上遇到不守规矩的车子还要加以提醒，有些不太清楚状况的看到他俩就像看到救星一般还要跟他们解释情况。就这样走过了一半之后，加央突然同游旭说：“没看到左哥的车，放心吧。”
游旭被加央这么一说，嘴角上扯出一个笑来，说：“你还能一心二用。”
加央不以为然地说：“所长，这条国道一年不塌方个二十次是不会消停的，习惯了就好。”
游旭一面听着一面拍拍一辆越野车的车窗告诉司机不要加塞，前面在疏导，顺着车道慢慢开出去。
终于走到塌方的隧道入口处，塌方比想象中的面积要大的多。隧道里的灯光冷冷地照在那些泥块石块上，被冲击的最重的几辆车横七竖八撞在一块，车身被泥水涂满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好几辆的车门都打开着，没受伤的轻伤的人员都已经出来……看到警察来了大家心里松了一口气。加央大声喊话叫能开的都上车往外开，游旭赶快往哭喊声连片的伤员处走去。

巨响之后下来的泥石封住了红方岭隧道的四分之三，进入隧道那边三条车道，最右车道的大巴车因为退让及时只是被冲得撞上隔离带，只有几个乘客受了轻伤，中间车道和最左车道避让不及时被埋了三辆，都是小车。出隧道的最左道和中间道也有五辆车子受到冲击，但都还好，人员基本没事。大巴车上的乘客已经全部出来，乘客中的青壮年成为救人的主力。
“救救我老公……他被卡住了，救救他……”一个女人的哭声最大，游旭一出现她就扑过来抓住游旭的手，脸上身上全都是泥水，肚子夸张的向外凸着，是个月份已经很大的孕妇。最左道埋了两辆车，第二辆是孕妇家的，她被人从后排另一侧的门给救了出去，但是她的丈夫被变形的车框架给卡住了出不来。好几个泥人一般的热心人正在帮忙想办法。原本有两个人抬着她的，这时候警察来了，给了她新的希望，竟然都没拉住她。她一扑过来，游旭连忙伸出双手抱住她把她托起来，说安慰的话。
刚说两句安慰的话稳住人，又大声地叫大家往隧道里避险道走，不要呆在这里以防二次塌方。这时候隧道里响起救护车的声音，那两个原本抬着孕妇的人过来从游旭手上架走孕妇。游旭指挥人群往隧道边上去尽量腾出道路让能走得车走，让救护车能从应急车道过来。

游旭向着左边挥手，那辆被撞得横在路中间的黑色轿车终于开了出来，虽然车尾烂得不成样子，总算还可以开动，它挪开之后后面车子也可以走，这样最右道和中间车道就腾空出来，救援车辆能够进入。
当那辆黑色小车缓缓挪开，后面撞它的车子露出“真容”来。后排车厢几乎泥石被压扁，驾驶位的车门斜搭在车门上，泥水滴答着从整个车头流下，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游旭从黑色小车身上的目光刚挪过来，整个人就动不了了。那是……那是他自己的车。
熟悉的车牌让游旭的脑子“嗡”一声之后整个都乱了，游旭想起了见到林妍遗体的时候，恍惚间林妍的面容竟然换成了左戈的，那么静静的躺着，没有一丝生气，无论游旭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回应。脑子里没有了条理，游旭先想到还没有和左戈交割清楚的繁乱关系，又想到三个人开心快乐一起游玩的情境，又想到小冰那么认真说要和大爹爸爸永远一起的话，又想到左戈忐忑之下同自己说的想试试三个人在一起，自己还没有回答他……
眼前的情境和林妍事故时候的情境不断交替出现在脑海，游旭感觉到所有不受控制的思绪都往头顶冲去，而自己已经手忙脚乱无法应对自如。又一堆泥石块小幅度的从车上垮掉下来，那声响惊得游旭思绪一跳，“如果、如果左戈在车里……”游旭不敢继续想下去，心底里无数的纷乱思绪都消散了，只留下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左恋恋不准死。
“警官，这辆就别挪了，后半截全埋了出不来……”也不知道是谁在游旭耳边说了一句。
“要挪！”游旭的声音比刚才任何时候都大，直接镇住了说话的人。他也不看身边是谁在说话径直冲上去，用整个手臂去擦干净挡风玻璃上的泥水。被石块砸成蜘蛛网的挡风玻璃终于露出来，游旭凑上去看到车里空无一人……
“不是，人家车主说不用挪的……钥匙都给我了说那个救援车来了能开走就叫开走，开不走就算了……”说话的那个人被游旭吓了一跳，看着警官脸色发白的冲上去觉得有点不对，楞了一下还是上来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
游旭回头盯住说话的人，把人家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得头皮发麻，“人呢？”
“在那边救人呢，他还挺专业……”小伙子指指身后。
游旭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几个在车边想办法伸进撬棒救人的“泥人”里果然有一个身形眼熟得不得了。
没来由的，游旭眼窝一热，跟着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这放松来得这样突然让游旭差点站不住跌坐到地上去。
想着眼前还站着送钥匙的小伙子，游旭睁大眼睛微微抬头把那就快要出来的眼泪给逼了回去。余光里瞥见路政的救援车开了过来，游旭接过自家车钥匙，暗自整顿一次自己的呼吸，拍拍小伙子的肩膀说：“你们先出去，剩下的我们来……”
游旭把沾满泥水的车钥匙塞进衣兜里，再望一次用肩膀顶着撬棍正用力的“泥人”左戈，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眼泪差点跟着笑容又流下来……

“他右腿被压得厉害，我们把便携千斤顶塞进去给它撑开了一些。你们直接破门救人是没有关系的……”左戈抬手背擦擦眼镜镜片上的泥水，这一擦他才发现，镜片又裂了。刚才一起帮忙的人都被专业救援劝走了，左戈作为最清楚状况的那个留下来给做情况说明。
救援的人过来给左戈指路，叫他顺着边道跟着往外隧道里走，走出去就有紧急医疗。听人家说到这点时，左戈才感觉到手上有些疼，摊开双手一看好几个手指头上都有口子，血水跟泥水混在一起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左戈跟着救援的人往前走，回头看一眼游旭的车，想起手机和包都还在车里，也只能是想想了，不可能回去拿的，车百分之百已经报废。抬手再擦擦眼镜片上的泥水，左戈没心没肺地想见着小旭怎么跟他说车的事儿呢？好好的车转眼就成一堆废铁了……
红方岭隧道不长，左戈一路走过来隧道里的车子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沿路都是路政救援和交警，清除泥石块的工程车已经开进来。左戈心下里正赞叹这边路政救援和交警的速度之快，被带着他出来的救援人员扶着送上了紧急医疗车。年轻医生询问他受伤在哪儿，左戈笑着伸出手说：“就手上割了几道口子……”年轻医生拿来清水给他清洗，然后是酒精消毒。清洗创口。
这会儿不用担心二次塌方也不用担心救不出人了，注意力都在伤口上痛觉明显，左戈忍不住叫出了声，那叫声喔哟哟地还挺有节奏感。听得紧急医疗车外面站着的游旭和加央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对于老老实实上了紧急医疗车这件事左戈后悔死了，大约十分钟后举着包扎好了依然疼得火辣辣的双手从车上下来，医生说外面有人负责安排你们去处。左戈心想着听你们的安排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打算出去后只要雨停了就走去江浦场，刚死里逃生最想见的就是小旭，谁也别想拦住左专家反。打着这个主意走上边道的左戈压根就没看见紧急医疗车旁等着他的游旭。
游旭看见左戈皱着眉头走上边道，也没出声叫他。左戈在前边走得认真，游旭在后边跟着也走得认真。两个人这样一前一后走出了红方岭隧道，左戈竟然没有发现身后的游旭。
事故发生时的大雨此时已经停了，时间虽然不早，但天色比之前敞亮了许多。左戈远远看见江浦场派出所那辆又老又破的帕拉丁一下子激动起来，竟然还有劲儿紧跑几步，跑过去看见加央靠在车门上抽烟左戈更激动了，张口叫他。
加央这家伙听见有人叫他，拉下雨衣帽子撇头看过来，看见所长和左戈一前一后，一个激动的要死，一个淡定的不行，一时半会儿没弄清楚这什么状况，扔了烟头对着左戈挥挥手。
虽然还隔着些距离，左戈迫不及待地问上了，“你们所长呢？”
加央偏头看着跟在左戈身后的所长，好心地为左戈指了指。
左戈笑着停下脚步，一回头就看见了游旭。
第四十四回
从隧道里走出来的时候明明浑身带劲儿的，这一瞬间看见了游旭，左戈觉得自己有点儿脱力。从紧急医疗车上下来后生出的那些没心没肺的庆幸，这时候也全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恐惧的后怕。
左戈看着正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来的游旭，心里的害怕让他的手微微抖了起来，“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再也见不到小旭了……”
左戈看着近在咫尺的游旭，不知道要怎么掩饰自己快要绷不住的表情，硬扯了一个笑对着游旭说：“我迟了会……”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游旭没说话，径直走到左戈的面前，把雨衣递给左戈。
左戈看着游旭递过来的雨衣，吞吞口水，把游旭从头到尾看了一次，最后和他四目相对，看到了游旭深深眼眸里的笑意，手不抖了，声音也不抖了，笑得也是轻松，说：“没下雨了，用不上。”
“我怕你把所里的车弄脏。”游旭避开左戈的目光，看着他那都能滴出泥水的外套说。
“噢，这样啊，呵呵呵……”左戈傻笑着赶紧抖开雨衣穿上。
游旭伸手在左戈的腰上轻轻拍了一下，左戈回头对着游旭轻笑一下，顺着他的意思上了车。加央开车，一路无话地回到江浦场派出所。

塑料口袋被小心的套上左戈的手，栓上了之后又用橡皮筋套上。游旭把左戈的两只手都保护起来后，伸手给左戈解衣裳扣子。
左戈老实地让游旭给自己戴上“防水手套”，这时候看见游旭要给自己脱衣裳，就不能“老实”了。两只手挡住游旭的，说：“小旭，我自己脱。”
游旭抬头瞄了左戈一眼，口气淡淡的问他：“你怎么脱？”
左戈伸手脱给游旭看，一颗纽扣解了三次都没成功。游旭打开左戈的手，利落的的为他把外套脱开，又让他把手抬起来，脱下了里面的衣裳。接着解开左戈的皮带，脏得不成样子的裤子脱了下来。
身上衣物渐少，左戈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游旭打开水房里间的公用浴室，调好了水温然后退出来收拾左戈的脏衣物，却不见左戈动，抬头望着他说：“进去洗，别把手打湿了。”
“哦。小旭你不用洗我的衣裳，我待会儿来洗……”左戈要把游旭手里自己的脏衣物抢过来。
“我没打算洗。”游旭一抬手左戈扑了个空，“我想把它们扔了，泥浆太多洗不干净。左恋恋，你在别扭什么？快滚进去洗澡。”
游旭陡然抬高的声音把左戈给打懵了，游旭被他蠢得生气了，抬脚踢了他一下，左戈“噢”一声跳起来往浴室里去。
看见浴室门终于关上，游旭又好气又好笑，不要脸不要皮的人竟然别扭上了，那些年连自己内裤都要偷去穿的人是谁啊？！

热水有些偏烫却也不是难以忍受，相反的，左戈觉得烫烫地热水澡让自己彻底放松了下来。而且，小旭好像对自己挺好的……左戈想着就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塑料“手套”，不知不觉笑了起来，心里感叹活着真好！
大巴车开始往后退的时候，左戈心里有一丝轻松，可是大巴车退的太慢了，那最后一声巨响之后，泥石是成片垮下来的，要是没有当机立断往隧道里冲，狠心撞开前面两辆车，被埋的人就换成了左戈。撞前车争取的空间就是自己车头部分没被埋的那一段，不得不说运气真好。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这是左戈第一次去回忆当时的情况。明显感觉车身后半截一沉之后，听见稀里哗啦的大声响，等到这阵声响过去，左戈第一放映是抬脚揣车门，一次成功，狼狈地逃出去，爬过泥石堆观察周围的情况，没能喘口气儿又开始救人……
左戈到现在不明白游旭为什么会跟在自己身后走出隧道，包没了，手机自然也没了，根本联系不到他。可小旭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想到这儿的时候，左戈伸头冲掉头发上的泡沫，想法一歪乐起来，“小旭找到了左戈呢，那左戈不是没人要啊……”正在乐的时候外面想起了脚步声，左戈手上没了动作，轻轻喊了一声：“小旭？”
“嗯。”游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着有点不像他的。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左戈入了魔一般走离莲蓬头的水花下，走到门边上，鬼使神差地说：“出隧道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你我好高兴……出事的时候，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游旭没有回话，左戈笑着抬手臂擦擦自己脸上的水珠子，“呵呵呵……我又犯傻了。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就洗好。”

拉下干毛巾搭上左戈的头，从简易衣柜里拿出外套给左戈披上。坐在床边，先穿好衣裳，然后用两个还套着防水口袋的手压住毛巾擦头发，觉得差不多了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游旭笑。
游旭拉过木头独凳，坐在左戈的面前。左戈不知道游旭要干嘛，眯缝着眼睛看他，游旭把他的破眼镜给他戴上，左边镜片上一根粗大的裂隙跨过整个镜片。虽然破，戴上后左戈就不用眯缝着眼睛了。正准备抬手推一推镜框，手被游旭捉去，左戈被游旭这个动作吓得心里漏跳一拍，却马上就发现游旭是要拆掉防水用得塑料口袋，不由得自嘲自己想太多。
“口子深吗？”游旭拆掉一个塑料口袋后轻声问。
“除了掌心的那条口子，都还好。”左戈动动手，不料动作有点大扯着疼，疼歪了嘴。
“怎么弄的？”游旭拆另一只手的，这只手没有第一只那么多伤口。
“不知道……”左戈老实回话，“当时有点儿乱，记不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伤，别看了，小旭。”说着左戈把手从游旭掌心里抽出来，还对着游旭笑。
可游旭却是没有抬头看他，那两只手还保持着握着左戈手的动作。
左戈一下子觉得有点不对头，不光是游旭不对头，自己也有点不对头。心里忽然起了一股冲动，想要抱抱游旭，紧紧的抱着那种，左戈的手臂抬了抬，却终于控制住了，轻声说：“小旭，我想抱抱你。”
话音刚落，左戈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力量带着往前靠去，直到肩背上也感觉到一个力量环扣着自己，左戈才反应过来是被小旭给抱住了。
嗯，怎么说呢，也算是抱着了吧……
左戈不愿把时间花去想为什么小旭会抱住自己，脸上挂着笑靠在游旭怀里，努力地去听小旭的心跳声，顺势抬手环抱住游旭的腰，心里务必庆地想着还好没完蛋还好还好……
“暖的。手也是暖的……”游旭的手背轻轻靠上左戈的脸，感受到温度后他细声的说了这两句。
左戈没有听真切，抬起头来望着游旭，看到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喜悦，这淡淡的喜悦把他一直眉头紧锁的哀戚化去了……左戈撑起身子，在游旭的嘴角边轻轻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