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是人完本——by莫莫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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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笙箫没有回答郑秋分的问题,而是垂眸静静的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哈市的冷冬腊月里,宾馆的大厅并没有暖气,这少年眉目清隽身材修长,三更半夜里穿着单薄的白背心和黑色短裤跑出来,露出来的锁骨尚且没有长出成年男人那样坚硬的样子,纤细精致,但紧贴着身子的白背心底下却已经勾勒出了形状初成的腹肌和马甲线的样子,对于那些偏爱少年的男人来说,眼前这个陆植可谓是极品。
陆植被他沉默而肆无忌惮的眼神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忐忑不安而又莫名其妙的看了杜笙箫一眼:“你是谁?”接着,他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向郑秋分,郑秋分清咳一声:“这是我朋友,那个……嗯,我刚刚跟你说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一会儿别迟到。”
陆植点点头,又扭头看了一眼面前脸色肃冷的男人,发现这人长得十分好看,而且浑身上下一股惯于上位者的气息,他心中猜想可能是圈中某个大佬,这么晚跑来找郑秋分大概是有要紧的事情,便不再多说什么,冲着他笑了笑,安静的走掉了。
剩下屋里屋外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直到一阵穿堂风从门前吹过,郑秋分忍不住抖了抖,再次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先进来,把门关上,冷。”
杜笙箫从善如流的关门进屋,随手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挂在门后,郑秋分感觉自己今天大概是睡不成了,于是起身,翻出来的时候磨好的咖啡,问道:“喝咖啡吗?”
“嗯”杜笙箫看着他穿的好好的睡衣,从看见陆植的照片开始就开始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上好的咖啡的醇香渐渐的在温暖的屋子里蔓延开来,他有些茫然的想道:嗯?我到底为什么连夜过来找他?
“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你连夜过来找我?”郑秋分问道:“是酒吧有人闹事儿来吗?还是我姐姐……”
“没有。”杜笙箫打断他:“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就是……我就是……”
我就是什么呢?他绞尽脑汁的想道:我就是想你了?不对,郑秋分不是昨天早晨才走吗?我就是来看看你?不对,冰天雪地的有什么好看的?我就是……到底我就是来干什么呢?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出自己的反常,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郑秋分:我就是看见那个陆植的照片,觉得他跟我以前长得很像,你说过喜欢我以前那个长相,所以我很害怕……!
我害怕什么?他惊诧的问自己:我害怕……郑秋分会爱上别人吗?
郑秋分看着明显陷入茫然的杜笙箫,有点儿想笑,又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默的倒给他一杯泡好的咖啡,拿起剧本,漫不经心的琢磨起今天要拍的戏。
这一夜的哈市大雪纷飞,从天而降的雪花无声的铺满大地,北风吹过,簌簌作响,宾馆后面的小巷子里,不知谁家养的狗在雪天里汪汪的叫了几声,引得被吵醒的街坊四邻大骂,然而所有的声音传到远在十七楼的郑秋分耳中时,都已经是远远的了,他捧着剧本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的就在这满室的咖啡香气中睡了过去。
而梦境昏沉,远远的,传来谁一声清朗的笑。
“父亲,我今日钓了这么大的鱼回来呢。”郑秋分努力的睁开眼睛,眼前的少年眉目清朗,笑意吟吟,手中拎着一条还在活蹦乱跳的大鱼。
他奇怪的皱了皱眉,心想这难道又是在做梦?这梦怎么还跟连续剧似的?
然而不等他多想,那少年便调侃般的又笑道:“您怎么晒着太阳又睡着了?不是辰时都快过了才醒吗?”
郑秋分尴尬的笑笑,感受了一下这个身体的状态,心说你爹都虚成这样了,能不睡吗?
那少年说着说着看着眼前男人在阳光下依旧苍白的脸色也明白了过来,原本笑的阳光灿烂的一张脸渐渐的晦暗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言半响,那少年吸吸鼻子,努力的重新笑起来:“我去把鱼汤煮上,上回陈大夫带来的人参还剩不少,我切一些一起煮上好了,就是家里没什么调料了,可能不是很好喝,父亲这顿先将就一下,待陈大夫下回来,就又带来调料了。”
郑秋分沉默着点点头,那少年犹豫片刻,很快便脱下身上虽然缝了几个补丁却洗的很干净的青色长衫给他披上,低声道:“父亲……都是儿子的错,我一定会努力练功,来日定要将那个厚颜无耻的老东西斩于剑下!”
他这话杀气凛凛,郑秋分眉头一皱,忽的想起来剧本里的台词了。
“楚惊云。”他低声叫道:“我问你,你手里的剑,是为何而生的?”
楚惊云呆滞片刻,眼里突然滚出热泪:“父亲!你终于肯理惊云了!”
郑秋分低声笑笑,声音嘶哑:“之前不是不想理你——我这个嗓子,着实说不出话来,只是今日我不得不问你,惊云,你还记得你初初学剑的那一日,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楚惊云翻手抹了一把眼泪:“记得——持剑者,为侠为义,笑看恩仇,武学者,不破不立,来去江湖。”他顿一顿,又激动的叫道:“可是父亲!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我怎么能不为您报仇呢?”
郑秋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挑,苍白的脸上忽的浮起一丝邪魅又坦然的笑容:“惊云,父亲是魔道中人,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正道,温城宇那老东西将我数十年武功废去,我恨他入骨,怎么会不许你去给我报仇?”
楚惊云有些懵了。
郑秋分继续道:“只是你练武的目的,却不是为了给我报仇,明白了吗?”
楚惊云沉思片刻,脸上很快露出笑容:“惊云明白了!父亲,惊云先去给您炖汤!”
少年高高兴兴的跑开了,郑秋分阖上眼,想起来今天还要起早去剧组,想着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郑秋分!我才走了多久,你就叫了男人过来?”
郑秋分迷茫的睁开眼,看见一脸无辜的杜笙箫坐在自己对面,而屋门口,手里拿着房卡的崔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呃,这个情况,好像是有点儿尴尬啊。
第61章 书中鬼(5)
“姓名?”
“杜笙箫。”
“职业?”
“调酒师?”
“年龄?”
“这……”杜笙箫颇为为难的皱皱眉,郑秋分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这俩人无厘头的对话:“给我停下来!”
杜笙箫从善如流的安静了下来,崔叔去不吃他这一套,将怒火转向了他:“给你停下来?郑秋分你才是要给我停下来!”他指着郑秋分的鼻子骂道:“这才多一会儿?你这儿就多了个人?”说着他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问道:“临时叫的?”
郑秋分愣了愣,反应过来简直要被气笑了:崔叔以为自己叫鸭!这老头是傻了吗?他长这么帅,叫个鸭到底谁嫖谁?
他推了一把崔叔,叫道:“这是我朋友!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叔不相信的看了一眼呢杜笙箫,杜笙箫礼貌的冲他笑笑,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极有气质,确实不像是乱七八糟叫来的人,于是松口气,拍怕郑秋分的肩膀,说道:“是我想多了,你不知道,前两天公司一个男艺人就因为叫鸭被曝光了…”他揉揉眉毛:“所以我有点儿神经过敏,看见他抱着你亲就以为……”
郑秋分只觉得一道闪电直逼天灵盖,他僵硬的扭过脖子看了看杜笙箫一眼,杜笙箫坦坦然的给了他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容。
崔叔留下一句:“准备准备出来吧,我在楼下大厅等你”就走了。
剩下两个人,一个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尴尬,一个干了坏事被说破后反而不尴尬了。
两人对视一眼,杜笙箫道:“你睡着之前不是问我来干什么吗?”
郑秋分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杜笙箫道:“我是来找你的,我听他们说你要跟这个叫陆植的演情侣的,心里觉得很不舒服,所以我就来了。”
郑秋分:“啊……”所以所以所以呢?你来想干什么啊喂!郑秋分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要烧着了,内心的咆哮简直排山倒海!
然而这排山倒海的咆哮却并没有传到杜笙箫的耳朵里,他只是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勾唇一笑:“就是这样了。”
郑秋分:“exo”就是这样了?什么叫就是这样了啊喂老子还以为你要表……表白呢!
他觉得自己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杜笙箫却只是揉了一把他睡的乱成一丛杂草的头发,道:“你经纪人叫你下去了。”
郑秋分嘴角抽了又抽,终于还是把已经涌到嗓子眼的咆哮咽了回去,他拎起崔叔昨天就给他准备好了的衣服,钻进卫生间去了。
杜笙箫看着他那道有点儿仓促的背影,不自觉的笑了笑,眼神温柔。
郑秋分稀里哗啦的洗了个脸,从崔叔给他拿的那一摞衣服里挑出一件羊绒背心贴身穿在了最里面,然后才开始穿衬衣毛衣裤子,这次的导演是沈东来,去年的金凤奖最佳导演奖获得者,为人谦和温柔,拍片严厉苛刻,像这种古装片,虽然眼下已经零下十多度了,但他为了效果还是不会允许演员在戏服里面穿的鼓鼓囊囊的,暖宝宝也不能贴,因为风吹起来或者人动起来都会显形,所以这次来之前,他姐听崔叔说了剧组的有关事情后,就特意找人给他手工织了好几件羊毛背心,让他贴身穿在最里面,既看不出来又足够保暖。
他穿好衣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果然一点儿都不鼓鼓囊囊的,于是他高高兴兴的哼着小曲儿把头发梳好,还抹了一点儿定型水——虽然一会儿就要戴帽子,到了片场还要化妆上假发,现在梳不梳都无所谓,但是杜笙箫在外面嘛……那就梳一梳好了。
对了,不光要梳头,护肤霜也要涂,哈市这么冷他可不想长冻疮,还有防晒,雪光反射太阳光所以雪天更要涂防晒,嗯还有这个妆前乳,貌似是填毛孔的他昨天没睡好毛孔有点儿大……
于是等他磨磨蹭蹭收拾好出去之后,杜笙箫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精彩亮相的郑秋分没能等到唯一观众的欣赏,内心十分难过,但还是乖乖的拿了小被子轻轻的给他盖上,靠近的一瞬间却发现这个看起来总是精神十足的家伙,眼底竟然有了淡淡的青色。
郑秋分微微皱起眉,突然想到一件事——杜笙箫都不是人,怎么会需要睡眠?
等等,不是人就不用睡觉了?他挠挠头,有点儿记不清了。
不过睡一觉总归是没有坏处的吧,他摸摸下巴,盯着杜笙箫睡着了之后微微翘起的唇角看了片刻,极力的控制住了自己想凑上去亲一口的冲动,拿下挂在门口的大衣和帽子,出门去了。
郑秋分到楼下的时候崔叔已经等得不耐烦到想要上去找他了,看见他下来便连珠炮似的抱怨了一番,又问道:“你朋友呢?”
“他睡着了。”郑秋分拿过崔叔手中的面包啃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
崔叔脸色一僵,眼神诡异的盯着他看了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小心点儿,不要被拍到。”
郑秋分摆摆手满不在乎的‘嗯’了一声,崔叔看着他叹口气,看着他三口两口啃完面包,说道:“走吧,估计沈导他们都已经到片场了。”
“秋分哥哥!”郑秋分一进片场,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团子就冲进了他的怀里,郑秋分被砸的后退一步,脸上却笑了起来:“肯肯,又见面啦~”
“嗯!又跟秋分哥哥见面啦。”小团子高高兴兴的说着,从郑秋分怀里出来,拉着他的晃了晃。
这小团子名叫沈不肯,是沈东来的儿子,真名叫沈霄云,不肯这个名字是他刚刚出道的时候,参加一档美食节目,人家问他:“霄云,你吃鸡蛋吗?”
“我不肯吃鸡蛋。”他认真的说道:“我从来都不肯吃鸡蛋。”
“那鸭蛋呢?”
“不肯吃。”
“鹅蛋呢?”
“不肯的。”
观众被他一本正经的“不肯”笑疯了,于是再也没有人记得沈霄云这个名字,大家都叫他“沈不肯”。后来他自己觉得演戏很有意思,便一直跟着沈东来拍戏,郑秋分拍过沈东来好几部剧,因此跟这小团子也算是老搭档了。
“过来了?”沈东来见他进门,便笑眯眯的走过来问道:“早饭吃了吗?”
“吃了。”郑秋分看着沈东来那一脸褶子以及褶子上的眯缝眼和塌鼻子,又看看沈不肯白白净净的小脸和大眼睛,终于没忍住再次问道:“沈导,不肯真的不是你偷的吧?”
沈东来冲他翻了个白眼:“是是是,就是我偷的,你快去举报我吧。”
郑秋分道:“我不,我要以此来威胁你,强迫你,我让你怎么拍你就得怎么拍。”
沈不肯插嘴道:“秋分哥哥你别做梦了,我没这么值钱。”
沈东来立刻拧了一把儿子的小脸,笑骂道:“臭小子!”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沈东来拍拍郑秋分的肩膀,刚要说话,摄影棚的门又开了。
郑秋分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只见穿了一身白色羽绒服的陆植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人,灰色大衣笔挺,黑色皮鞋锃亮,大长腿一迈顿时显得整个片场都往秀场的高度上增进了几步。
正是杜笙箫。
郑秋分没想到自己前脚走他后脚就跟了过来,还没缓过神来,便见这人大步流星的向自己走过来,他这才发现,杜笙箫的眉头紧锁,眼神竟然是冷峻的。
郑秋分心里一咯噔——又出什么事儿了?
第62章 书中鬼(6)
杜笙箫大步走过来,沈东来低声问道:“秋分,这谁啊?找你的?长得真不错,想演电影吗?”
郑秋分心说请他演电影?也不知道你出得起出不起片酬啊,脸上却只是笑笑,道:“他不演,他是我员工。”
沈东来知道他开着酒吧,因此也不意外的点点头,在杜笙箫走过来之后冲他笑笑,道:“酒吧有事儿来找你们老板?”
杜笙箫礼貌性的‘嗯’了一声。沈东来便走开了,并叮嘱郑秋分说完事儿赶紧过去化妆。
郑秋分看了看周围无数好奇的眼神,冲杜笙箫扬扬下巴,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郑秋分的休息室,郑秋分给已经等在那里的化妆师李哥递了盒烟,李哥便识趣的出去了,郑秋分反手关上门,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杜笙箫看着他斟酌片刻,问道:“你这两天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郑秋分一挑眉,想起那两个跟真的似的关于剧本的梦,点头说道:“有,是跟剧本有关的。”
杜笙箫眼神一沉,郑秋分问:“怎么了?又有什么事儿了吗?”
他的语气很是习以为常,只是这份习以为常中,却夹在了一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疲倦和无奈。
杜笙箫心里一动,看着郑秋分那双因为疲惫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突然一股名为‘心疼’的感觉从心脏某个角落蹿出来,不等他反应,便一瞬间流遍四体百骸,他怔怔的抬起手,压在胸前,蓦然间想起了许许多多年前的一天。
那时候他还没有化成人形,只能将将勉强的说话,白联也不过是朵傻不愣登的秃叶子莲花,郑秋分还是那个高高在上肆意洒脱的王,某一天的午后,郑秋分一边用小刀修着一只竹笛,一边漫不经心的逗弄着白联,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双眼睛干净而澄澈,没有血丝也没有阴霾。
后来他修完了笛子,便吹起一支小曲儿,那是杜笙箫听过的最随性的曲子,散漫却悠扬,后来他再问起时,郑秋分却说那不过是他随口吹的罢了。
那其实是很平常一天,他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在那一天,他知道了一个秘密。
一个王亲口告诉他的秘密。
“对了,笙箫,你之前不是问吾的名字吗?”那人撩开额前的一缕碎发,笑道。
“嗯,我想知道王的名字是什么?”
那人沉思片刻,摇摇头,叹道:“我没有一个和你们一样可以拿出来叫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一句预言。”
“什么?”
“不能说啊,说出来,就会变成真的了。”那人笑起来:“不过,你总有机会会知道的。”
“那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呢?”那时非常喜欢撒娇的阿联好奇的问道。
那人却只是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其实你们听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