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归 番外篇完本——by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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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青接道:“而后,你抄了近道,赶在赵钰前头,又暗示赵钰遇见的蓝衣人正是你的妻子陈歆,还故意说陈歆失了踪,只怕是遭了王沥的毒手。”
王老爷本在人群之中,盼时青能给自家儿子一个公道,听了这番话,气得面色涨红,指着秦俭道:“你杀了我儿,又毁他名誉,你不得好死!”
秦俭不理会王老爷,对时青道:“你说得不错,可惜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了,你下去同阎王爷说道说道罢。”
语毕,锋利的匕首压入时青的肌肤,一丝鲜血流了下来,沿着皮肤的纹路,一路落下,染红了他官服内一角藕色的内衫领子。
时青面色一点未变,声道:“陈歆修炼已有数百年,嫁与你为妻,粗茶淡饭,可有半点怨言?”
秦俭手指一动又往里压了一分,怨恨道:“我可不想终日同床共枕的妻子是个吃人的妖怪,她要是早早告诉我,我定离她远远的,哪里会娶她。一日,我见她不小心变出了真身,吓了一跳之后,写了一封休书予她,谁想她竟缠着我不放,哭喊着求我不要休了她。”
这陈歆识人不明,被爱意蒙蔽,因而丢了性命,不知她九泉之下,作何感想。
时青手指一动,快手去抓秦俭的手腕。
秦俭本是终日劳作之人,气力大得很,迅速用左手拍掉时青抓着他手腕的右手。
时青一疼,右手手腕已然脱臼。
秦俭笑道:“时大人,不要费劲了,我不杀你,你只需把我送出城去就好。”
时青无奈地颔首应道:“好。”
秦俭挟持着时青走出官衙,时青的脸上失了血色,苍白如纸,血从破口一路流淌着已淌到了下衣摆,血珠子又从下衣摆一颗颗往下坠。
“我还有一处不明。”时青道,“你是从何处寻来这个毒/药的?”
秦俭答道:“我一日偶遇一个女子,她道我的妻子是个妖怪,我已妖气缠身,活不了几日了,要想活命,定要将妖怪除去,还给了我这个毒/药。”
时青道:“你可记得那女子是何模样?”
“穿一身葱青色的衣裳……”秦俭说到一半,将话咽了下去,用力地一脚踹在时青的脚踝上,怒道,“走得快些,磨磨蹭蹭的,你以为你逃得了么?”
时青被他踹得踉跄了一下,站直身子,回首温言道:“你只顾着自己,却不顾念秦大娘死活了?”
秦俭闻言犹豫了片刻,就趁着这个功夫,时青一把抓住匕首的锋刃,生生地从秦俭手中将匕首夺了过来,转而用刀尖抵住秦俭的喉头。
秦俭连杀俩人,无半点惧意,但自己被匕首抵着,却害怕得双腿发软,好容易才记起来,自己怀中尚有一把应急的匕首,他伸手去取,手指堪堪碰到匕首柄,却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白猫,将他扑到在地。
白猫体型小巧,秦俭死命地挣扎着,却不知为何身上如压着一座大山,半点都动不了。
时青叹息了一声,一把丢掉匕首,站在秦俭跟前,居高临下地道:“那个女子是怕是欺骗于你,你且想想,陈歆是修炼了数百年的花妖,你们成亲已有两年之久,若是她要害你,你现下早就是白骨一具了。”
秦俭像是半点都没入耳,只伸长手去捡时青方才丢弃的匕首。
匕首离秦俭有些距离,他怎地都够不到,又挣脱不了白猫的压制,折腾了一番之后,无力地伏在了地面上。
时青见秦俭无半点悔意,用鲜血淋漓的左手食指指着秦俭厉声道:“秦俭,杀陈歆、王沥二人,理应偿命,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桐雨急匆匆地去寻大夫,时青就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此时,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的窗户均匀地洒在时青身上,根根睫毛都纤毫毕现,更衬得他面上一点血色也无。
大夫还未到,倒是萧漪先来了。
时青睁开眼睛看了萧漪一眼,冲他笑道:“我手指受了伤,弹不得《归墟》了,实在抱歉得很。”
时青咽喉处的伤口看起来颇为吓人,但其实并无大碍,只是破了皮,有些疼痛而已,以至于话说得缓了些。
萧漪不发一言,走到时青跟前,伸手轻轻地碰触了下他的脖颈,而后抬起他的左手,小心地解开裹着的锦帕,细细看着。
时青的左手,五根手指,都露出了点森森白骨,血还流个不停,血量不大,却濡湿了萧漪的手掌,又沿着萧漪的手指,流到指尖,最后从指尖坠了下去。
萧漪伸手点了下时青的穴道,让血流得慢些,又伸手将时青脱臼的右手接上,而后低声问道:“时公子,十指连心,你还好么?”
“一点都不疼。”时青利落地将手从萧漪掌中抽了出来,笑吟吟地道,“不疼,不过就是流了些血而已,叫桐雨炖几只鸡补补也就是了。”
萧漪低首凝视着掌中残余的时青的血液,低喃道:“我似乎许久以前也瞧见你流过血。”
时青嗤笑道:“萧公子,我们于狐族初次相见,你可别乱同我攀关系。我对你客气也不过是看在你是君汝友人的份上。”
萧漪还要再说些什么,桐雨却领着大夫进来了。
大夫看了看时青的伤处,配了草药覆在伤口处,又仔细地包扎好,好一会儿才道:“时大人,你这伤,断了筋脉,就算养好了,这只手,只怕也比不得原来灵活了。”
时青出言问道:“可还能弹琴?”
大夫答道:“再也弹不得了。”
时青平静地点点头,对桐雨道:“将诊金交予大夫,把大夫送回去罢。”
待桐雨带着大夫走远了,时青才仰首朝萧漪笑道:“我弹不得琴了,就镇不了怨魂,这个案子也解决了,你何时离开郓县?”
萧漪回道:“过几日罢。”
次日午时,秦俭跪坐在刑场,双手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百姓将刑场为了个水泄不通,原本为秦俭不值的人,这时却半点不提秦俭的好处了,像是看大戏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秦俭。
秦俭浑身打着颤,朝时青连连磕头,哀求道:“时大人,昨日伤了你,是我的不是,你可否绕我一条性命?”
时青抚摸着覆着纱布的左手,面无表情地道:“斩!”
秦俭人头落地,原本被赵帏钳制住的秦大娘踉跄着跑了过来,扑倒在秦俭的尸身上,沾了血的手指着时青控诉道:“时青,你是杀人凶手,你不得好死,你个昏官乱杀好人,我儿本性良善,杀陈歆和王沥都不过是迫不得已,陈歆和王沥本就该死,有什么杀不得的,我儿是为民除害!”
时青勾唇笑道:“秦俭死不足惜,杀陈歆是惧怕陈歆是个妖怪,杀王沥是嫉妒其出身富贵,陈、王两人,一人为结发夫妻,一人与他无冤无仇,并无一人迫害于他,你还道秦俭本性良善,可笑得很。”
秦大娘一把抓住在旁边围观的妇人,急切地道:“我儿子曾借你一吊铜板,未曾向你讨要过,他难道不是好人么?”
妇人从秦大娘手中拉出衣袖,啐了一口,冷脸道:“连媳妇都杀的好人,我呸。”
秦大娘又拉住曾在公堂外帮秦俭讲话的邻人,连声道:“前几个月,我儿不是帮你修葺过屋顶么?”
邻人道:“确有其事,但他杀了陈歆和王沥,斩首也是应当的。”
秦俭已斩首,秦大娘又状若疯癫,众人避之不及,纷纷散了。
秦大娘见无一人理睬她,平日颇有往来的亲友都变作了旁人,抱起秦俭的头颅跪坐在一旁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她伸手将秦俭头颅沾上的砂石拂去,低声道:“我儿啊,你早年丧父,过得不易,这辈子是为娘的亏待了你。”
偌大的刑场只余下时青、赵帏和秦大娘三人。
时青耳中尽是秦大娘的哭声,眼睛却盯着远处的一株梅花,心道:不知陈歆下一世为人还是为妖,或是飞禽走兽……如此胡思乱想了一阵,时青却听赵帏道:“大人,陈歆的尸体尚在义庄,无人认领,尸体还算齐全,只小指少了一截。”
时青那日去秦家查看尸体时,并未发现陈歆小指有异,只怕是这之后被人截了去的。
或许就是秦俭所言穿葱青色衣裳的女子。
这女子只怕就是制了骨琴的那女子。
女子怂恿秦俭杀妻,就是为了取一截指骨么?
时青叹了口气,朝赵帏道:“劳烦你将她葬了罢,她死得可怜,你且挑具上好棺材,葬礼办得风光一些,所需银两,向桐雨要罢。”
三日后,破晓时分。
时青站在院中喂鸡,赵钰挑着担子从院外路过,见了时青,将扁担放在地上,靠着篱笆,抱怨道:“阿青,萧漪刚来了不过几日,就告了假,也不知几时才回来。”
“萧漪是何时走的?”时青问道。
“昨日。”赵钰道,“他可别一去不回来。”
时青将又要向赵钰扑腾过去的老母鸡抓了回来,放在鸡笼中,微笑道:“他回不回来我不晓得。不过我结了案,这几日得空,可去书院给你帮把手。”
“如此甚好。”赵钰抱拳道,“多谢时大人出手相助。”
片刻之后,赵钰却突然意识到时青方才所说的“结了案”,他的脸色迅速黯淡下去,道:“你说这秦俭怎么会如此丧心病狂,连杀两人,陈歆虽说是妖怪,但也是他结发的妻子啊。”
人与妖本是殊途,强求不得,若是陈歆在秦俭下了休书之后离去,哪里用得着赔上性命。
时青按下自己的心思,宽慰道:“虽然有些人是禽兽披着人的皮囊,但一辈子行端坐正的人是大多数,你教书育人,便是教人向善,切不可灰心丧气”
赵钰点点头:“说的也是,我还是好好教书罢。”
待赵钰走了,时青回到屋内,朝桐雨道:“我去写张招先生的布告,你用了早膳就贴街上去罢。”
作者有话要19 说:
本来打算十章出头把萧漪和时青happy ending掉的,写着写着故事线走太多了,九章了感情线还木有起色……萧漪暂时跑路了,过阵子会回来哒,happy ending是必须的↖(^ω^)↗这章这个案子就完结了,下一章插播时绛和顾出白的前尘往事
第56章 芒种篇·第一章
夜色四合,硝烟弥漫的战场终于安静了下来,原本还在低低地吸着气的活人也变作了尸横遍野中的一具具尸体,鲜血把青嫩的草都覆上了一层丽色。
一群乌鸦凄厉地叫着掠了过来,落在尸体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月色越来越亮,几乎要将一具具尸身都照得骨骼分明。
月到中天,尸身中的怨气汇到一处化作黑雾冲到半天,好一会儿又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乌鸦们被这异状惊得一点不敢动弹,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那团黑雾,只见黑雾散去,原本还有几片叶子的歪脖子树已枯死了,而树下则伏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浑身□□,肤白如玉,站起身来,茫然地瞧着周遭,他对于尸体无一丝恐惧,反是在尸身间走了好一会儿,最后从一个少年将军身上剥下一件衣物来,穿在自己身上。
他并未因自身的□□觉着羞耻,他穿衣不过是因为有些冷罢了。
他想去寻些吃食,便胡乱走着,走出了不过十里,天上却突然落下一片白光,白光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疼,白光散去之后,里头的人白衣白发一言不发地朝少年砍了过去。
少年避之不及,肩头被砍出一道口子,血哗啦啦地往外头流,他用手指沾了些血液送到鼻尖,闻了一下,动了动喉咙,好一会儿才疑惑地问道:“你为何要杀我?”
那白衣人懒得理会他,又是一剑刺来。
少年赤手将剑制住,又问:“你为何要杀我?”
白衣人使了真气想将剑抽出来,奈何一点都动弹不得,只能弃剑,转而用掌力去劈少年的脖颈。
少年却比他更快上许多,他的手掌还未碰到少年半根汗毛,少年的五根手指却□□了他的心口。
他疼得打了个颤,又听少年委屈地道:“你为何要杀我?”
白衣人愤愤地道:“你是魔物,自然必须要死!”
少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将手指从白衣人心口收了回来,而后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少年被众神仙追杀了约莫一年之后,却无人理会他了。
这日,他在溪里捉鱼,直弄得浑身的衣物都黏在了皮肤上,但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仍无半点收获。
他之前刚刚吃了几个野果,肚子倒是不饿,就干脆坐在溪边,双足在溪水里随意地荡着。
忽地却有一把声音道:“你要吃鱼么?”
少年回首一看,却见有个绛衣公子提着一个竹篓站在不远处,对他微微笑着。
绛衣公子周身泛着仙气,却与追杀他的神仙们浑都不相同,他瞧着那人面目和善,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绛衣公子将溪鱼都收拾了,又寻了树叶燃了,鱼用树枝对穿,在火上细细地烤着。
烤了一阵,鱼香散了出来,将少年的肚子勾引地咕噜噜地叫唤了起来。
少年伸手就要去抢那烤鱼,却如何都够不到。
绛衣公子笑道:“你莫要急,鱼还需再烤些时候。”
少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鱼,好一会儿,绛衣公子才将烤好的鱼送到少年手中。
少年自出生以来,吃的皆是些野果时蔬,未曾吃过熟食,方才捉鱼不过是一时兴起,鱼还在烤时,他迫不及待地想吞入腹中,但如今鱼到了手中,他却有些犹豫了,这真的可以吃么?
绛衣公子见对方不下口,便自己取了一条鱼咬了一口,咀嚼了好几下,才道:“还算可以入口。”
少年学着绛衣公子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鲜嫩的鱼肉滑入腹中,他又张大口咬了一口,不一会儿的功夫,十数条鱼都被他解决了。
少年砸吧着嘴巴,一抬头,却寻到不绛衣公子的踪迹了,他瞧着手中树枝上吃剩下的鱼骨头,有些后悔地想:是不是他吃得太多了,才把绛衣公子气跑了?
突地,天却下起雨来。
少年小跑着缩回栖身的山洞中,整个人蜷缩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少年睡醒,跑到溪边去寻绛衣公子。
溪边一个人也无,少年失望地在林子里瞎窜,惊扰了无数活物。
瞎走了一阵,少年想摘个果子来吃,手指还未碰到鲜红的果子,那果子却消失不见了。少年疑惑极了,又去摘另一个果子,果子又不见了。如此反复数次,少年有些委屈地跪坐在草堆里,半仰着头,去看挂在枝头的另一个果子。但他只敢看,却不敢去摘了,反正也是摘不到的。
他正委屈着,耳边却响起一阵叹息声。
待叹息声落地,绛衣公子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少年见到他,迅速爬起身来,欢快地冲到他跟前,眨巴着眼睛。
绛衣公子本是不打算现身的,毕竟仙魔殊途,只把毒果子都变没了去,但见少年垂头丧气,心下却是一软。
他指了指鲜红的果子,道:“这是有毒的,不可以吃。”
“有毒?”少年疑惑地道,“吃了会死么?”
若是凡人吃了必然会死,但眼前这个却是魔物。
绛衣公子摇摇头,回道:“不会死,但会难受几日。”
少年笑道:“怪不得我有时候吃果子,吃完之后,肚子就疼得厉害,有时候头也跟着疼。”
说完,少年却伸手去摘那毒果子。
绛衣公子见少年摘了毒果子就要吃,一手盖在毒果子上,问道:“你既知晓吃了会身体不适,为何还要吃?”
少年天真地回道:“肚子饿了当然要吃东西啊,吃不死就好,吃死了也无所谓啊。”
绛衣公子从少年掌中将毒果子取出来,然后丢在一边,温言道:“我今日要去集市,你要一同去么?”
“集市?”少年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是集市?”
绛衣公子摸了摸少年额角的发丝,回道:“集市就是有很多好吃的东西的地方。”
“好啊,好啊,我同你去。”少年兴奋地眼睛都亮了,但片刻之后,却又垂着首道:“有人说我是魔物,必须得死,我反正是要死的,吃好吃的东西,也是浪费了。”
绛衣公子柔声道:“天底下哪有不死的,凡人百年之后要入轮回,仙、妖、魔亦都有终结之时,不过时日久些罢了。”
绛衣公子带着少年到了集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