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归 番外篇完本——by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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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的灯灭了大半,俩人对饮无言。
时不时地有欢愉声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更衬得他形单影只,求而不得。
他托着额角胡思乱想:本来不过是货银两清的寻欢,他是何时上了心?
这时一阵环佩叮当,晚思打着哈欠从外面款款而入,眼角眉梢挂着慵懒。
王公子动了动半麻的腿脚,唤道:“晚思。”
晚思见是他,含笑迎了过去。
俩人进了晚思的闺房,晚思含笑道:“王公子已有多日未来,怎地? 袢站沟每樟耍俊?br /> 王公子不言语,仅是摸出怀中的桂花糕,塞到晚思手里。
晚思打开油纸,里面的桂花糕已经黏在了一处,唯有桂花味仍旧香甜得腻人。
晚思媚笑道:“公子今日莫不是就为了送桂花糕?”
王公子不言语,拈了一点桂花糕在指尖,递到晚思嘴角,晚思温顺地用红色的小舌舔舐着他的手指。
桂花味盈在鼻尖,晚思虽是身子疲软,竟有些动情,但今日的王公子着实奇怪了些。
王公子牵了晚思的手,将她拉到铜镜前,铜镜上照着俩人的容颜。
而后,王公子颇有耐心地一点点舔吻晚思的肌肤,直到将裸/露的肌肤尽数舔完,才一点点地剥她的衣裳。
前戏做足,他才把晚思压在铜镜前,缓慢地进入。
身体满足了,心里却空落落的,他将晚思揽在怀中,平淡地道:“我后日要成亲了。”
晚思依旧柔顺地伏在他怀中,低低地应了声:“公子成亲了,也别忘了奴家。”
他勾起一撮晚思的黑发,叹息着道:“我若是成亲后还来,是亵渎了你,也对她不起。”
俩人不再言语。
天色浮出点鱼肚白,晚思忽地醒了,身边的床榻已经温了,而自己的脸颊却莫名地挂着一颗水珠。
晚思揩去那颗水珠子,起身,拿起那团桂花糕,毫不犹豫地打开窗户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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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子穿着大红色的喜袍,骑着骏马将新娘子迎入了家门。
时绛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间,他看见晚思站在旁边的一处酒楼上,巧笑倩兮。
王夫人性格柔顺,贤惠可人,人人皆道谁娶了都是福气。
而在婚后的一个黄昏,她做了件惊动天地的大事,她在夫君饮的茶中撒了砒/霜。
次日,王公子被发现暴毙而亡,送入义庄由仵作验尸。
王夫人在公堂上哭诉:夫君待她无一分爱怜之情,如宾客一般,成亲数月,竟连她一根手指都未碰过。
堂外的观客,堂内的官差主审皆啧啧称奇。
各色的眼神在王夫人身上逡巡,确实是个秀美娘子,这王公子莫非有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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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思得知王公子暴毙之时,王公子已经送去了义庄。
她匆匆赶去义庄,正巧碰见了仵作。
晚思问道:“这王公子是因何而死?”
仵作答道:“是被毒死的,据闻是他的发妻下的毒。”
仵作急着要回衙门禀告,便作揖告辞,临走前关切道:“姑娘莫要待太久,天色不早了,这义庄天黑后邪门得很。”
待仵作走后,晚思拉开草席,摸了摸王公子的脸颊,手指下的肌肤已经发硬了,再过些时日会化作白骨罢。
她心绪混乱,干脆伏在王公子的心口,素日里,王公子最爱将她揽在心口,用手指梳理她的发丝,她便半闭着双眸静静地听他的心跳,而现下脏器安静地藏在皮肉下,再不会有一丝动作。
王公子的魂魄本就尸身边上来着,此时见晚思伤了心,急道:“你莫要伤心,且回去罢。”
此时的晚思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凡人,并无半点通灵的本事,自然听不见鬼魂的言语。
王公子着急地在晚思身边打转,毫无办法,而她只安静地趴伏着。
忽地,有一把悦耳的女声打破了寂静:“这位姑娘可是需要帮助?”
晚思“刷地”直起身来,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白衣女子,身形妖娆,面上覆着一层白纱。
晚思问道:“你可有将这人复活的法子?”
白衣女子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过……”她故意停顿了下,见晚思面露喜色,才续道:“不过我可以让他伴在你身边,如活人一般。”
晚思急切地道:“告诉我法子,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白衣女子摇摇头:“我不过看你可怜,可不是贪图你的钱财。”
白衣女子说完,将王公子的尸体细细查看了一番,卖了个关子道:“这法子太毒,你也做不得人了,我还是不告诉你来得好。”
“你且说罢。”晚思求道。
“你食九百九十九颗人心,便可成妖,这位公子魂魄未散,我可先将魂魄封在尸体里,待你成妖,你将妖力渡一半给他便可。”白衣女子叹了口气,“不过若是成了,你们俩人便都是妖了,再也算不得活人。”
晚思心中万般滋味混杂在一处,半晌后,道:“多谢仙人。”
语毕,她竟伏在地上,拜了一拜。
白衣女子又在晚思耳边耳语了几句,手指一动,王公子的魂魄被吸入了身躯。
王公子的魂魄自白衣女子来时,便被使了法术,混沌一片,进入体内后,便兀自昏沉地睡了过去,完全不知晚思已做了如何恶毒的打算。
白衣女子已经失了踪影,晚思盯着王公子的尸体,思索着应把尸体藏在何处。
时绛立在一片阴影里,而他对面的那片墙不知为何砖块已经落掉了几块,为了修补,墙边放着些工具。
晚思也注意到了那片墙,心生一计,花了好几个时辰,将王公子砌入墙内。
时绛见晚思衣衫沾灰,胭脂微退褪,鬓发粘腻在额角,忽地生出点伤感:这个女子将要大开杀戒,化身为妖了。可惜,取食九百九十九颗人心化作的妖,并无可能用一半的妖力将尸体复活,白骨要再生肉,谈何容易。
千重不知是何居心,愚弄于她。
方才的白衣女子,正是之前在茶肆忽然失了踪影的千重。
怕是于家娘子的事也和千重脱不了干系罢。
时绛心下思绪翻滚,口中念了几句,而后,眼前的晚思和义庄渐渐淡去,化作一团迷雾。
第10章 寒露篇·第十章
时绛松开点在干尸眉骨间的食指。
干尸急切地问道:“仙人你可寻到法子找晚思了?”
“王公子……”时绛唤道,“之前我不知你说的晚思是撷花馆的晚思,撷花馆的晚思我虽未见过,但昨日在城里听说她上月已经嫁做人妇,随丈夫去西北了。”
王公子用空洞洞的眼眶盯着时绛,指骨绞在一处,终是道:“那很好,那很好……”
顾出白晓得时绛扯了个谎,要骗干尸了结心愿,去地府投胎,出言附和道:“晚思姑娘的夫君据闻待她极好,这次去西北便是带她去拜见父母的。”
书生被时绛说得一头雾水,这晚思究竟是何人?但他是聪明人,干脆闭嘴不言。
王公子投胎去了,三人将那面墙修补好,又找了块僻静的地,将干尸葬了,入土为安。
时近黄昏,天边烧起一片夕阳,橙黄红渐变着,忽地有一只苍鹰,身姿矫健,长啸着掠过,飞过的痕迹似将夕阳割作两块。
道路两旁,长满密密的芦苇,金黄色的枝干,金黄色的叶,顶上金黄色的绒絮被夕阳打着更添了些暖色,修长的身姿在微风中摇曳着。
顾出白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砸吧着嘴巴,小心地打开,里面理所当然地躺着肉包,正巧三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喏,都饿了罢,吃包子啰,虽然冷掉了。”顾出白将肉包子分给俩人,自己一口将余下的包子咬了大半,冷掉的肉包自然没有热乎乎的好吃,但肉包还是肉包,只要有肉包吃,他就欢喜。
时绛手里拿着肉包却没有下口,反而盯着顾出白的手臂问道:“还疼么?”
“没事没事,我可是立志要斩妖除魔的,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顾出白朗声答道。
十五岁的少年,尚且不知前路,心底干净得如一泊湖水。
“斩妖除魔……”时绛勾起一点嘴角,温柔地道,“那边上的书生就由你除了罢。”
书生吓了一跳,立刻抱头蹲在地上,浑身颤抖,连连喊道:“我不是妖怪呀,我不是妖怪……”
顾出白看看时绛,又看看书生,道:“他纵然不是凡人,但他没做恶事,除了他作甚?”他虽看不出书生是个什么妖魔,但时绛既然说是,便万万不会错,言下已经认定书生并非凡人。
时绛将书生扶起,歉然道:“我不过开个玩笑你莫要怕。”
书生见时绛面容和善,惊魂刚定,长长地舒了口气,才道:“兄台你可莫要乱开玩笑。”
三人结伴回到城里,书生是途径此地,已找了客栈投宿,便向俩人告辞:“我名唤黎三行,家中行三,两位有缘再会。”
“行三,为何不唤黎叔?”顾出白说完,自己也觉着好玩,“可惜你还年轻了些。”
时绛扫了眼顾出白,责备道:“你莫要拿别人姓名取笑,何况对方比你年长许多。”
顾出白乖顺地向黎三行抱拳致歉:“是我不是,你莫要见怪,改天再见我请你吃肉包子致歉。”
时绛哭笑不得地瞟了眼顾出白,转而对黎三行道:“我是时绛,这是小徒,名唤顾出白。”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才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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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时府的路上,顾出白问道:“那黎三行真是妖怪么?”
时绛笑道:“教你好好修炼,连人家是个什么妖怪都看不出来。”
“怪不得他胆子这般大,在茶肆自告奋勇地提出要随我们去义庄……”顾出白还未说完,只听有人尖叫道:“河里有尸体!”
一眼望去,只见百丈开外,一个打更人一脸惊恐地站在河边,尖叫到:“河里有尸体!”
时、顾俩人奔到打更人身边,往河里看去,河里确实浮着一具尸体,尸体已经发起肿来了,像是一个三十许的男子。
天色已是不早,再加上命案频发,路上只有寥寥数个行人,只有一个中年大汉循着打更人的叫喊声而来。
众人合力将尸体捞了上来。
尸体浮在河上时并看不太清面目,而此时尸体被平放在地上,被惨淡的月光均匀地照着。
“是于二!”打更人叫道。
“哎,怕是老婆死了,自己也想不开了罢。”帮忙捞尸的大汉凑到尸体跟前查看了一番,“没有外伤,十有八九就是淹死的。”
“他家不是还有个老母亲么?他寻了死老母亲可如何是好?莫不是和他老婆一样被人害了去?”打更人猜测道。
顾出白仔仔细细地将尸体打量了一番,确实是于家娘子的夫君于二,前日他去街上买肉包的时候见到过。
“你们可不晓得罢,据说这于二见了于家娘子的死状之后就得了失心疯,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个一干二净,酒铺也不开了,终日胡言乱语。”
时绛提议道:“这于二究竟死因为何我们不是内行,哪里看得出来,不如先报官罢。”
在场众人都没有意见,由大汉去报了官。
约一炷香后,官府来人将尸体运走。
众人叹息着散了。
顾出白想起于家娘子的遗言,心里闷得慌,于二都丢了性命,哪里还能再娶新妻。
时绛摸摸顾出白的额发,安慰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往好处想,俩人死亡时间相隔不过三日,指不定投胎时辰也相仿,下一世许能再结一世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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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出白夜里睡得不好,一合眼都是光怪陆离的梦,或战场硝烟血流成川,或鬼魅魍魉杀人如麻,或黄沙漫天乡人易子而食。
梦里的顾出白或是在旁观看一脸漠然,或亲自动手取人性命,手上沾着的血还在一点点往下滴,面前的人却已断了气,路旁的妇人指着他厉声喊道:“吃人的妖怪!”
顾出白便是被这句控诉彻底惊醒了,他起身,察觉到自己满头是汗,指甲不知何时戳进了掌心,留下一个个小口子。
顾出白将自己收拾妥当,并未知会时绛,径自揣着时绛给的那串铜板出了门。
天已经露出鱼肚白了,街上人却不多,好几个摊子都没半点生意。
行至一个小摊前,摊主热情地问:“小公子吃汤圆么?上好的猪油芝麻汤圆,可香着呢。”
顾出白见摊主面容和善,颔首道:“给我来一碗罢。”
摊主手脚麻利地把汤圆下了,又让妻子看着,自己招揽生意去了。
摊主妻子貌不惊人,温柔和善,将汤圆端了上来,提醒道:“仔细烫了,慢些吃。”
摊主妻子放下汤圆,又拿了个小碗来,放在汤圆边上,道:“先晾晾罢。”
语毕,她随丈夫一同招揽生意去了。
顾出白盯着碗里雪白圆润的汤圆,想起了昨日的事,被晚思杀了的于家娘子,被于家娘子附身的妇人,被新婚妻子毒死的王公子,以及尚且不知是他杀还是自尽的于二,要团圆谈何容易。
顾出白从善如流地将几个汤圆晾在小碗里。
而后,他盯着其中一个被不小心戳破的汤圆,想起了昨日遇见的黎三行,那书生昨日在他面前并无劣迹,但他故意藏拙,是否有何不可告人的?
顾出白四岁随时绛修行,已有十一年,他天资颇高,一点就通,但不知为何修为却总是上不去。
如果是道行低微的妖怪,他勉强能看出其真身。
但昨日遇见的君泊,君汝,黎三行,初到青橙镇遇见的萧漪,和他交过手的千重,他均看不出来路及深浅。
顾出白苦恼地想:是我修行不够用心么?明明都照着公子的要求一一做了呀。
顾出白夹起一个汤圆送入口中,确实是软糯香甜,连带胃也暖了起来,方才萦绕的忧虑好容易散去了一些。
小摊又迎来了两个客人。
俩人刚坐定,点了两碗汤圆。
其中一人道:“据说撷花馆的晚思失踪了。已有三日。”
另一人道:“撷花馆前几日不是刚死过人么?那个卖酒的于家娘子,据说死状奇惨,莫非晚思也被人杀了?”
“尸体倒是没找见,不过也找不到活人。”
“说是于家娘子出事第二日,晚思就没了踪影,起初怕坏了撷花馆的名声,私底下寻找了一番,实在没法子了才报的官。”
“撷花馆哪还有什么名声,嫖个妓,还要担上性命的风险,我可不敢再去咧。”
顾出白将汤圆吃完,正要摸出铜板结账,迎面走来了一个人,来人穿着葱青色的长衫,眉目清隽,却依稀透着病态,朝着他笑道:“你可让我好找。”
第11章 寒露篇·第十一章
来人和时绛有三分像,正是时青。
时青微笑着道:“小顾,你大清早地乱跑什么,莫要让大哥担心了。”
时青病了许久,整个人清瘦了许多,脸颊都微微凹了下去,竟透出一点厌弃尘世的味道。
顾出白和时青此前并没有说过几句话,这时见他面露关切,不好意思地道歉:“我肚子饿了,出来找吃的。”
“这儿的汤圆是整个青橙镇最好吃的,给大哥也带一碗罢。”时青并未多作责备,扬声道,“再来一碗,我端走吃,碗明日来还。”
时青看着来往的人群,眼底泛起一些艳羡,温柔地道:“大哥晓得你爱吃包子,往南边寻你去了,我便来这边看看。他大早起来,见不着你,怕你出事,着急忙慌地出来寻你。”
时青又道:“我半路听说于家娘子,于二死了,这阵子死了这许多人,世事真是难料。”
顾出白放低了声音道:“这许多人十有八/九都是晚思害的,现在她做不了恶了,时公子你莫要担心。”
过了一会儿,汤圆好了,时青摸出铜板,连带顾出白的那碗一起结了。
顾出白道了谢,接过那碗热乎乎的汤圆。
俩人刚走出汤圆摊子不过几步,时绛迎面走了过来。
时绛见到俩人,嘴唇一动,将本来要说的话收了回去,反是晃了晃手中的包子,柔声道:“要吃包子么?”
顾出白见时绛头发未束,衣襟没有拉平,甚至连脚上的鞋子都不是成双的,觉得有些好笑,却微微红了眼眶,伸手去夺包子,口中连连道:“要吃,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