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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缘 番外篇完本——by长生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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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深黑的眼望着他,依旧是平静而悲伤的:“是。”
“可是……我手上有妖印,我看见的,跟南箓一模一样的妖印。”张至深张开右手,可在这明亮的白天里什么也看不见。
小黑道:“那天晚上我想让你看的秘密,这是南箓的妖印,但你不是妖。”
“那为什么他说我是半妖,被他变成了半妖?”
“他骗你的。”
“为什么要在我身上弄这样的东西?我明明还是人的。”
“这不是他弄的,是你自己印上去的,只要他还没死,那个妖印将会永远在你身上。”
张至深差点被那句话呛到,揉了揉耳朵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说那劳什子妖印是我自己弄上去的?老子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给印上去了?”
小黑平静地叙述真相:“你扇了他的脸,那妖印便印了上去。”
“……”张至深囧了,敢情南箓大美人脸上那金光闪闪的双月妖印还是个劣质品,会褪色印制,好死不死印到了自己手上,这当真是报应……
“这么说,我还是人,一点也没有变质的人?”
小黑点头。
“南箓对我还是挺不错的嘛。”
小黑木然。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我们要走路去找那什么无品道长?”
小黑道:“废话。”转身便走。
张至深乐得跟什么似的跟在后面:“小黑,黑大哥,黑大人,你等等我啊喂!”
那离去的速度快得,后面掌柜跟小二撕心裂肺喊着“结账!客官你还没结账!”的声音丝毫没有传入二人的耳。
接下来的行程可苦了张至深这位少爷,步行了一日后张至深便嚷嚷着要买一匹马,小黑全然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继续步行前进,任由张至深在后面长吁短叹。
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走了两日,张至深终于狠下心将头上的白玉簪子跟农家换了一头掉毛秃顶的小毛驴——直到很多年后,他都记得当他将那可怜的小毛驴牵到小黑面前时,小黑大爷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之情。
他很自动地忽略小黑的鄙夷,得意洋洋地在小毛驴背上哼起了小调,跟着那黑漆漆又笔直的背影入了深山,那个背影跟南箓的非常相像,就好似同一个人似的,他这样想着。
翌日从树杈上醒来时,张至深睁开清晨的第一眼看了看这个充满绿意的世界,然后,快要哭出来了。
他可怜的掉毛秃顶小毛驴,不知被哪个没良心没道德没节操没品位的野兽给吃了!吃得都只剩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和那本来就剩得不多的几根枯黄的驴毛毛……
“小黑,小黑,你怎么就这么死了!是哪只没良心的野兽把你给吃了!我才买了你一天,你就这么离我而去了,这都是银子啊……”张至深扑过去声情并茂地哀悼他的小毛驴,那驴的名字是他昨日刚取的,尽管那头驴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根毛是黑的,他还是叫了人家小黑。
那站在一旁的真正小黑被他一大早的哀悼哀得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更黑了,嘴角抽搐了几下,终是忍着没有上去掐死他。
第八十四章:长回山
那八月尾的雨渐渐的淡了,他们到达长回山时已经是九月初,穿过丛丛森林,迎来了几个月后的第一缕阳光,如获新生。
那长回山是一座高耸又狭长的高峰,峰顶入了云端,被白云重重遮挡,绿树成荫,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传说,这长回山之所以叫长回是因为山上所有的路都是长长的回字形,方向感差的人极容易在里面迷路;还有一说是因为山中多精怪,一般人进去了都是有去无回,为了得到一个吉利,人们便为它取名“长回。”
因为极少有人靠近这山的方圆百里,久而久之,长回山也渐渐被人们忘却,有的,也只是个传说罢了。
张至深擦了一把热汗,望着那高高的长回山,一时之间竟没能说出话来,半晌才道:“那什么无品道长真住在这里?”
“是。”
“他可真没品位。”
小黑望着高高的长回山没有说话,那目光依旧悲伤而深邃,明亮的阳光照不进他的眼,那绿水青山暖阳只衬得他的衣服更加深黑,神情悲凉。
张至深忽然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那无品道长是住在山顶还是山腰?”
小黑道:“山顶。”
张至深:“……”
“哥们你开玩笑的吧,那山这么高,他一个老头上山下山得有多累啊,傻瓜才会住到山顶去。”
小黑都不睬他,迈开步子径直往那山上走去。
“喂,你还真去啊,等等我!”
小黑走得极快,张至深跑了一小段路才追上他,喘着气道:“你不会真准备这么走上去,我们要不要想想……啊啊啊!妖怪啊!”
小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是一只人身蛇尾的精怪,那精怪的上半生是女子婀娜的形态,长而黑亮的秀发如水一般洒下,纤腰不盈一握,肌肤晶莹雪白,着了一件绿色长衣,露出一条长而粗大的尾巴,极是美艳诱人的娲蛇。
重点是,她正对着张至深,更要命的重点是,那张脸上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看见张至深撕心裂肺地尖叫,她似乎极是满意,粗长的尾巴欢快地摇摆着,再转而面向小黑。
小黑那张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跟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对上,就跟两张没有五官的脸对上是差不多的效果,静止了片刻,那娲蛇似乎觉得无趣,用力甩了甩头,甩出了一张精致妖媚的面容来。
“讨厌,你竟然不害怕!”一个成熟的女性半身,竟是三四岁女娃的声音,瞪了小黑一眼,粗长的尾巴在满是枯叶的地上甩了几下,倏地窜入灌木丛中不见了。
张至深舒了口气,摸着依然狂跳不止的心口:“那那那是什么东西?”
“娲蛇,传说是女娲的后代,她们喜欢与妖类为伍。”
张至深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虽然本性善良,但也喜欢捉弄人类,并无甚可怕。”
那东西真软,张至深忍不住用力踩了踩,还挺有弹性,不禁再用力踩了踩。
“那娲蛇虽然走了,可能还会再回来……”
好软,真的好软,我踩,我踩,踩踩踩。
“……及早上山,天黑后会更加麻烦。”
软乎乎的,越踩越软。
“张至深,你在做什么?”小黑终于发现不对。
“我……啊啊啊,救命啊!”那脚下软乎乎的东西忽然动了起来,张至深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一股大力就挥过来,差点将他拍成了肉饼。
小黑险险拖了他一只手飞到丈外远,才看清他原来站的地方滚了一只硕大的绿色毛毛虫,那肚子还在一节一节地滚动,圆圆的脑袋愤怒地望了过来:“屁屁被你踩得好痛!”
这么大的虫子也会说话,张至深彻底囧了:“小小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小黑道:“长回山,妖的地界,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有可能是妖。”
“你也是妖怪么?”
“我说过,我不是妖,也不是魔,更不是人。”
“那你是什么?”
“不知道。”
“……”
小黑绕开那条大得出奇的毛毛虫往右走去,张至深刚要跟上去,又看见一支笔直漆黑的树枝,这里藤蔓丛生的,刚好可以用来做拐杖。
他走过去捡起,那树枝忽然慢悠悠地卷了起来,最后缠到了张至深手臂上,一头露出一张娃娃的笑脸正冲他纯洁无辜地笑着……
张至深的冷汗齐刷刷密集排列,身体僵硬着,慢慢松了手。
那条似棍似蛇的东西慢慢滑出了他的手心,冰凉的感觉慢慢离去,然后他又听见一个“嘎嘣”啃鸡翅的声音,心里在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可身体还是慢慢转了过去……
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啃……骨头,那小孩七八岁的模样,这不是重点;他身后一根类似猫尾巴的东西正竖得笔直,似乎啃得很是欢快,但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啃的是自己的手,而且那小小的身上长的不是两只手臂,而是两排,右边的一排已经啃得只剩下骨头了,左边的也啃到了第三根……
那小孩还友好地朝他微笑,举起啃了一半的手臂:“你要不要一起吃,呵呵。”
张至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无比淡定,一阵风吹过后,忽然逃命似的撒丫子跑:“小黑大人,救命啊啊啊!”
小黑一回头,那小孩便裂开血淋淋的小嘴冲他无比天真地笑,他依然回以面无表情,然后看向八爪鱼般挂在自己身上的张至深:“下去。”
“但但但是那东西……它它它……”
小黑又道:“下去。”
张至深默默松开手。
两个时辰后,当一具没有头的尸体迎面走来时,张至深已经可以面无表情地当那只是一阵细腻的和风拂面吹过,瞧那阳光灿烂,花香弥漫,多么美好的世界……
小黑告诉他:“那不是尸体也不是鬼,而是一种异兽,因为犯了错,所以被砍下头,身体却还是活着,不老不死,生活在没有光明没有声音的世界,永远忍受孤独的折磨。”
“它叫什么名字?”
“刑天兽,其实他原来是人,只是现在成了兽。”
张至深心里一沉,总觉得这话里有话,似乎暗示着什么。
“小黑,你来过这里?”
“没有。”
“那为何对这里如此熟悉,这些精怪异兽,还有上山的路,似乎你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样子。”
小黑望了一圈这满目苍翠,阳光明亮得耀眼,山峦之中散发出淡淡异味,他知道又是一只精怪在靠近,这里几乎集合了这世间所有的精怪异兽,但他们没有恶意。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而低沉:“不知道。”
“你如何熟悉这里的都不知道?”
小黑道:“无论去哪里,见到什么,我都会很自然地知道那里所有的一切,这似乎也是一种天生的能力。”
张至深无比羡慕地望着他:“小黑,你就是天生的异兽,生你的父母肯定非常厉害!”
“有时候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张至深便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情跟许穆一模一样,但依然不服气:“你们是知道了许多事情才这么说,却不知我们这些带了疑问的人有多么渴望了解真相,看透这个世界。”
小黑撇过头去并不看他,深黑的眼依旧悲伤。
越往山上走,他们遇到的精怪越加奇怪,也更接近人形,却依然是奇怪的模样,小黑不断告诉他这些是什么精怪,如何由来,张至深默默听着,只觉得这些词句都是无比熟悉。
他再次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黑依然答曰:“不知道。”
然后望向深绿丛中一棵参天大树,那树干大得遮去人的大半视线,十个人围在一起不知能不能保住那硕大的树干,一座古旧的道观就在那遮天蔽日的树荫之下,显得无比渺小,便好似这人在宇宙万物中也是渺小的,微茫到没有任何声息。
“我们到了。”
放眼望去,那道观只在一大片的参天大树绿叶中露出一角,恰好露出模糊的四个大字“无味道观”。
张至深擦擦满脸的汗,还是忍不住扑哧一笑:“无味道观里住着无品道人,那道士可真真是没品位得很。”
小黑盯着那道观的一角,深黑到无底的眼中似乎有丝不一样的东西,只停了一瞬,便往那道观中走去。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那树荫底下传来:“大胆小儿,竟敢闯入贫道的地界!”
那声音当真是浑厚又威严,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是那什么千里传音,内里深厚的世外高人。
张至深无法将这样的高人跟半年前在自己面前变戏法数次失败的神棍融为同一形象,不断安慰自己说不定是同一个道号也说不定,时间道士千千万万,谁说道号无品的就只准一个人叫。
只是这高人似乎不大乐意别人闯入他的地界,张至深才不管,有了小黑这道护身护,他便毫不客气地深入腹地。
小黑的步伐停留在道观门前一块石碑前,静静看着那碑中文字,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目光依旧悲伤。
张至深也停了下来,只见那不知经过了多少光阴洗礼的石碑中央正上方血红三个大字“七杀碑。”
第八十五章:无味观
天赐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天生万物以育妖,妖无一德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害万物以逆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天生万物以化妖,世人犹怨妖不仁。
妖鬼精怪知忠义,人心散尽屠子妻。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妖之生矣荒野落,仙贵长生空抱虚。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
不仁之妖曰可杀!不义之妖曰可杀!
不礼不智不信人,不德不法不良妖,大道明曰杀杀杀!
张至深默默看完那碑中血光闪亮,杀气腾腾的无数个“杀”字,心中五味陈杂,直觉杀意太重,那些人啊妖啊的,诡秘而无处不在。
小黑的目光在碑文上停留了很久,才看向那紧闭的道观大门:“开门。”
张至深笑道:“人家哪能这么容易让咱们进去,一般求见这种高人,都是要无比刁难,给出个九九八十一难,等人家摆够了谱,才恩赐你得以见他尊容一面。”
小黑道:“是么。”
“那当然是……”话音一转,“当然是开玩笑的,呵呵。”
沉重又古旧的道观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岁月叹息,里面的景象如同一幅画卷般缓缓展开,冲去了岁月的尘封,露出它不为人知的内幕。
张至深眨眨眼,再眨眨眼,转向小黑:“这真的是一座道观。”
小黑道:“是。”
张至深本以为这深山老林的,又全是精怪,隐士高人什么的都是一个人独居,白发苍苍,仙风道骨,年岁久一点的,还会积上一层厚厚的灰土。
事实上,目测一下这里也只有无品道长一人。
只是除了那正儿八经坐在厅堂中央的道长外,长长厅堂两边还站了两排道士打扮的……妖怪。
虽然都是人形模样,但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变作人形的妖怪有多么生涩,那不小心露出了破绽的,正在偷偷将露出的尾巴往衣服里藏;有的人模人样地站着,一边的耳朵慢慢变成了毛茸茸的猫儿也没发觉,手中的佛尘还像模像样地在半空画出一道弧线;有的正深长了脖子看那从山外进来的人,小巧的鼻子却忽然间变成长了斑点和胡须的兽鼻,又伸出一只手将它压了回去……
张至深从大门走到厅堂主位面前,一路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小道士,觉得无比滑稽可笑,正暗笑间,猛一抬头,撞入一双绿莹莹的碧瞳中,眉清目秀的少年正紧盯着他看,两人视线一对,那碧绿的眼明亮亮的,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张至深确定自己没见过他,难道是自己的花容月貌迷倒了久居深山的孤独美少年?
正想着,那坐在主位的正主儿开口了:“两位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小黑道:“知道,所以来了。”
“贫道是问,二位到此有何目的。”
“救人。”
“何人?”
“南箓。”
“施主似乎找错地方了,贫道是道士,不是郎中,怎的知道救人之法?”
小黑道:“他不是人,是妖。”
“哦?”
“他被七娃夺走了狐心。”
那道长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奇道:“七娃作乱不是要在一个月后么,怎的现在就行动了?”
小黑道:“你算错了。”
于是那道长捏着手指头,眯着眼睛,高深莫测的模样,静默一会,道:“你们做了什么竟然让他提起作乱?”
小黑道:“你要救他。”
无品道长眯眼看向张至深:“是跟他在一起的那只狐狸?”
“是。”
张至深在看清这无品道长的长相后便不敢多说半个字,只叹这世间怎的如此之小,莫非这便是那叫缘分的东西作祟,此无品道长便是先前被他戏弄过的——冒牌神棍真高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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