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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缘 番外篇完本——by长生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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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终是因他而成了魔。
赫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苍白眸子有浅浅淡淡的光,指着周身飘过的鬼鬼魂魂介绍,这是吊死鬼那是水鬼,这边还有阴间集市,那边才是奈何桥。
这阴间形形色色的鬼,那一张张苍白的脸是他从未在人界见过的。有的鬼用冥币买卖;有的鬼食用血淋淋的生肉;有的鬼披着一张好看的人皮,不小心被其它鬼撞落了一个角,露出里面腐烂的身体,赫苍说,那是画皮鬼。
远处青色鬼火几点,明明灭灭,好似窥视的眼。
张至深竟一点也没觉得害怕,置身一处陌生环境,只觉不习惯。
但总要习惯的,几十年后,他也会是这里的一员,不知南箓,可会记着他多久。
赫苍道:“这里虽然鬼气森森,但总比我那竹林热闹。”
张至深问:“你究竟得罪了什么样的仇家,才会在魔界无法现身?”
赫苍无色眸子微微一笑,望着不远处道:“到了。”
前面一派鬼魂正在排队,队伍最前头一座长长拱桥,桥头一个红衣女子端着一只碗正同面前的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声音清亮婉转,在这阴沉的冥界,那点红,那点清亮成了最是夺目清新的艳,像那黄泉岸上的彼岸花。
那女子唱道:“年年岁岁流连转,唯有寂寞身相伴。奈何桥边,只有三生石守望,彼岸花垂连。一瓢忘情水,往事黄粱梦,再做浮生欢。”
她面前的女鬼着了素色裙裳,墨发披散,接过那只碗,凄然唱道:“岁岁年年光阴逝,独留烟花空叹欢。三生石畔,徒留彼岸花开落,奈何桥长等。一碗忘情水,与君缘此尽,再做重生梦。”
红衣女子微笑点头,很是满意。
白衣女鬼仰头饮尽碗中水,走上长长拱桥。
那红衣女子再倒一碗汤,捧至面前佝偻鹤发的老鬼面前,婉转唱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徒有弱水长东流。奈何桥边,只有三生石守望,彼岸花垂连。一瓢忘情水,往事黄粱梦,再做浮生欢。”
那佝偻老鬼接过,先是咳了几声,苍老的声音巍巍颤颤唱:“岁岁年年人不同,空得一生魂西游。咳咳……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咳咳咳……奈何桥……”
“唱错了,重来。”红衣女子打断道。
那老鬼顿了顿,不知如何开口,后面的鬼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什么,他才重新开了唱腔:“岁岁年年人不同,空得一生魂西游……”
张至深瞧着热闹,道:“原来冥界还有在桥上唱山歌的习俗,唱对了赏碗酒,唱错了要重来,我们也去排队唱上一唱。”
赫苍抚了抚额,摇头:“我说到了,是因为这里是奈何桥。”
张至深笑道:“别说笑了,从未听过奈何桥头还唱戏的。”
说话间,有一男子走来招呼:“赫苍,许久不见。”
那男子,不,应该是男鬼,生得俊朗,华衣金冠,好不骚包,面上含笑,好不亲切。
赫苍对那男鬼道:“少佐,你来得正好,说说这奈何桥头是什么情况。”
那唤少佐的男鬼笑着摇头:“孟姑娘在这桥头司职了几万年,便总喜欢弄点新鲜玩意来调节气氛,前段时间不知从哪学的唱腔,便嘱咐所有过奈何桥的鬼都要与她对唱一段才能走,说是能洗清罪孽,来生干干净净做人,你瞧,那些排队的鬼手里都拿着要对的词在背诵。”
张至深仔细瞧去,果见那些鬼手里都拿着张纸,口中念念有词,一个鬼细着嗓子唱了一段,叹道:“这年头做鬼也不容易,投个胎还得唱段小曲。”
另一个道:“咱们这批算是好的了,上一批投胎的鬼,孟姑娘可是要让他们每人说个笑话,不让她笑的就不让过,据说有个鬼连说了十五个笑话都没能让她笑,差点一气之下跳了弱水,还好被路过的判官拉住,向孟姑娘求了情才准过的。”
先开口的鬼道:“若是过不了的,会如何?”
“等下一批换了过桥规则再来排队便是,是你的胎,总跑不掉。话说,你是新来的吧。”
“确实,我是新来的,正急着去投胎呢。”
言罢,低着嗓子继续唱那纸上的曲儿。
那被叫做孟姑娘的红衣女子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孟婆了,与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桥下排了长长的队,大多白衣散发,弱水之畔,零落的鬼魂望着桥头叹气,总是等不到要等的那个人。
张至深道:“想不到冥界奈何桥竟然如此有趣。”
赫苍道:“你可还要排队同孟婆唱上一段年年岁岁?”
张至深笑了几声,摆手:“不了,不了。”
那唤少佐的男鬼望着他道:“你是活人?”
张至深拱手:“正是。”
赫苍道:“也不尽是,我在魔界遇见他,便带他一同来逛逛。”
少佐男鬼拱手:“在下钱少佐,不曾想在此还能遇上活人,幸会。”
既然别人都自报姓名了,张至深也道:“在下张至深。”
钱少佐道:“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二位了。”
赫苍却留住他离去的步子:“我劝你还是过了这奈何桥的罢,你便是司了孟婆的职位,几千几万年的,依然等不到那个人。”
钱少佐微微笑道:“等不到,那我便长留此处罢,哪一日被赶出冥界,可要劳烦赫苍收留一二。”
赫苍道:“兴许还真有那一日。”
钱少佐笑笑,转生去了那奈何桥头,弱水河畔。
第一百四十章:浮生欢
张至深问:“他在这里等了多少年?”
赫苍道:“应该有五百年了罢,他本是一个死了的凡人,死后五年必须投胎,他为了留在冥界,求我为他在阴司某了个职位,日日在奈何桥头等他的妻子,这一等,便等了五百年。”
张至深奇了:“既然只是寻常的凡人,他的妻子也早该死了罢。”
赫苍望着他,雪色眸子在灰蒙蒙的阴间依然苍白剔透,声音透过弱水的潺潺流动音传入耳中:“他那妻子是个凡人,却不知因何原因得了长生不死,永活人间,自他死后便一人一鬼,永生永世不得相见,我劝钱少佐早早投胎去,他却抱着这段情爱,道等不到他妻子到来便永不转世,你们人类啊……”顿了顿,只叹了一声,“当真是孽债。”
张至深道:“他那妻子,是哪里人,叫何名字?”
赫苍道:“叫何名我却不知,只听他说过是个美丽的女子,是蔷薇宫花殿长老,养得出常开不败的蔷薇花,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是个极完美的妻子。”
“蔷薇宫……花殿……”
“是,莫非你在人界听过?”
“不曾,只是觉得这蔷薇呀花殿的,名字极是艳丽好听。”
“你若是知道,便替少佐打听打听他那妻子的下落,不过你已来魔界,已是回不去的。”
“为何回不去了?”张至深心里一愣。
“莫非你不知?”赫苍疑惑道,随即摇头,“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张至深拉着他:“你倒是说清楚,为何到了魔界便回不去了?”
那雪色的一双眸子有一瞬冰冷,声音也淡漠了:“魔界的门,凡人只能进不能出,既然你来了魔界,我以为你早已知道。”
张至深松开手,望着他,忽然笑道:“确实,我早已知道,只是忽然忘了。”
他确实早已知道的,在苍翊路上南箓的神情,耶梦伽罗花海中的歌唱,娘子出嫁莫回头,回头无处空念愁,莫回头,莫回头……本来,便是回不了头的。
他得以同南箓在一起,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这很公平。
“弱水河畔走了一遭,我带你去别的的地方走走。”赫苍的声音又温温柔柔的。
“赫苍兄还要带我去哪里?”张至深微笑着问。
“第十八层地狱如何,瞧瞧那刀山油锅,拔舌血池如何?”
“这些太过血腥,赫苍兄还是领我去景致好的地方罢。”
“好,我便带你去个景致好的地方。”
回到魔界时已是黄昏落幕,天空残留几缕金光,竹林华灯初上,暖暖一片早胜过半空残云红月,那不知疲倦的蝶儿依然扑着灼灼灯火,小小竹屋,淡淡隐在黄昏中。
张至深放开握着他的手:“冥界一游,大开眼界,多谢赫苍兄,就此别过。”
赫苍看看自己被甩开的手:“你便这般急着要走?”
“天色不早,家里有人等我。”
“你很在乎他?”
“是。”
“他是你什么人?”
张至深回头,淡淡笑着:“我们彼此相爱。”
雪色眸子微微一动,含了笑意:“你便是为了他才来魔界?”
“正是。”
“你去罢,别让那人久等了。”
张至深大步离去。
赫苍又在身后道:“你似乎很怕我。”
张至深停下步子,回眸一笑:“没有。”
“自从我问你是否愿意永世长生起,你就一直对我保持距离。”
这话正中下怀,张至深就知他不怀好意,道:“便是如此,我总觉你是另有目的,恐怕以后不能常来找赫苍兄叙话,冥界一游,非常感谢。”
“你可曾想过,你一个人类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倘若你们真正相爱,你阳寿一尽,剩下那人在千千万万年的日子里,可要如何度过?”
张至深心里一顿,这是他从未想过之事。
“若我有朝一日逝去,南箓还爱着我,无论多少生死轮回,我相信他都能找到我。”
“即便他真能找到你,可那孟姑娘的一碗汤下去,你早已忘了这段前尘,便如那词儿唱的,往事黄粱梦,再做浮生欢。”
“就算浮生欢,我也还会再爱上他,只与他做浮生欢。”
“你就这般笃定?”
“我很笃定!”
赫苍浮出一抹浅笑:“我经常去那冥界奈何桥头闲逛,曾听无数人立下这样的誓言,待到来世再到那桥头时,他们苦等的人早换了对象,誓言也换了人,即便一次比一次真切的许诺,过了那桥头,一切都重来了。”
四周沉寂,天色暗下几分,花灯更亮,红月滴血,蝶儿扑着永不可得的梦。
张至深抬眸,犀利的凤眼,目光坚定:“我不会这样。”
“你犹豫了。”
“就算来世我不再记得他了,只要这一世,我已心满意足。”
“你似乎又忘了他的感受,他叫南箓是么,他若真爱着你,该是有多难受。”
“……”
“我能让你长生,你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从此以后,你就可在魔界,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这样有何不好?”低缓柔和的声音一字字入了耳中,温柔地诱惑着。
张至深望着他,那魔浑身雪白一片,簇在满目灯火中,面容清俊,无悲无喜,却在声声诱惑着他。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赫苍道:“我什么也不要你的。”
张至深淡然一笑:“赫苍兄的心意在下感激不尽,告辞。”
那身影慢慢消失在阑珊的竹林灯火中,点点灯盏,由远及近,蝶儿扑火,永无止息,就像那人类的轮回,追逐得不到的,得到了,便是毁灭。
雪珠子中映出灯盏千万,一个人影逐渐消失,站在灯火中的魔,白衣银发,肌肤苍白,薄薄的一片,像要在风中消逝飘远。
张至深越走越快,身后万盏灯火好似看不见的手要将他吞没,竹林幽幽,蝶儿扑火,赫苍的言语在脑中回荡,不知那耶梦伽罗的诅咒又是什么?
回到真言居时,夜早已降下,小院门前两盏红色灯火格外明亮温暖,张至深急忙入了院子,屋中空荡荡,几片落叶飘飞,夜晚格外寂静。
他莫名地心中不安,急需要见到那人,正要出门时,院中已有动静,他忙到门口,见南箓已进了院子,白衣在风中飘扬,一双赤眸在夜色中流溢生辉,仿若红尘幻灭。
忽然,就有一种隔世的恍惚。
“箓儿,你总算回来了。”张至深走上去抱住他,实实在在的感觉在怀里,心中总算踏实。
南箓将他推开些,捏着下巴左右打量,奇道:“没有被先生教训罢,怎的如此热情?”
张至深道:“没有,一日不见,小爷自是想你了。”
“既然想我了,就好生伺候着,乖乖做我的人。”
张至深拉他的手:“我们先吃饭。”
下巴被捏住了,南箓吻了他几下,才满意地放开,搂着他的腰:“多吃一些,今晚好好伺候我。”手已在他腰上捏了几下。
张至深:“……”
“怎么,你不愿意?”南箓又捏着他下巴来瞧。
张至深握住他的手,真实的感觉,这个魔依然还是他的,心里满满的,低声道:“我愿意,南箓,我一直愿意。”
事后,张至深问南箓:“若是将来我老了,你还会不会爱我?”
南箓瞪着他,语气霸道:“都说了你是我的人,你老不老又有何区别。”
“那若是我老了死去,你还会不会再寻我来世?”
赤色眸子暗了一暗,那眼中万千的秘密似乎泄露了,又似从未有过。
张至深再问:“还会不会,再寻我的来世?”
沉默后,南箓冷冷吐出两个字:“不会。”
张至深心里一顿,有些酸痛,低头笑道:“我知道了。”
南箓便道:“所以,只有这一世,你要好好珍惜,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爱我,死了都要爱我,知不知道!”
张至深将头埋在他肩上:“知道了,我爱你,死了都要爱你。”
赤红眸子动了一动,有隐隐波光流动,随即笑了,将张至深抱在怀里:“睡觉。”
张至深不依,在他怀里蹭了几下,道:“南箓,你却从未说过爱我,你说一句让我听听。”
那魔却沉默了,只是抱着他。
张至深道:“你就说一句罢。”
“不说。”
“箓儿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
“胡说,我一直都爱你的。”声音却是凶巴巴,冷清清的。
“那你便说一句。”
“我不是说了么,睡觉!”赤色眸子瞪着他,连着那绝美容颜似乎也红了些,凶巴巴的模样也是别样有趣,比原先那冷冷性子要好上许多。
那样的不好意思,容颜瑰丽,张至深还未瞧个够时,那魔手一挥,灯盏尽灭,眼前一片黑暗。
虽是如此,张至深也算满足,轻轻啄了他一下,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爱你,箓儿。”
那一句后,南箓一直未出声,呼吸冗长沉稳,黑暗中看不见他神情,不知是否睡着,张至深心满意足,靠着那人沉沉睡去。
梦中有花有水,有山有雾,花是艳丽的曼珠沙华,水是绵绵不绝的黄泉水,前方有雾,后面有山,走着走着,有个声音道:“三生石就在那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碧蝶梦
日夜更替,无论在人界还是魔界,时光永是如此,飞花流水,转瞬即逝,一不小心,那时光已在指缝间溜走。
距冥界之游早过去月余之久,张至深在昭楠的教授下,于魔界文字中大有精进,这些文字本就不难,形体飘逸雅致,学起来极是享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张至深也老大不小了。
南箓依然经常外出,每次回来时雪白衣角带几缕轻风,面上无波无澜,不知他在忙什么。
张至深问他,那赤红的眸子一眼望过来,泫然似血,他只道,只要完成黑箬提出的一件事,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他们。
那件事是什么,南箓却如何都不肯说,任张至深使尽了手段,无论南箓变了怎样的性子,他要藏下的秘密,永远无人知道。
青莲每日去魔宫当值,家里仆从各忙各的,只张至深一个闲人,魔界的文字看来看去都是那些,也是无趣,他便问青莲是否真能让他在魔宫司个职,青莲让他再等等,或许还真有空缺的职位。
他等啊等,等到身上都要长蘑菇了,青莲却还是道再等等,那早先说要辞职的一个小吏总是拖着不走,得想个办法让他早些离开,不论用什么手段。
张至深大为感动,然后继续等啊等。
这一等,没等来魔宫中的职位,倒是在家中等来一个熟人。
或许不是熟人,只能说是陌生的熟人。
门童淡虎道家里来了客人,张至深这居住许久的客人便端了半副主人模样来接待青莲的客人,不曾想那大大方方坐在厅中的赫然是几月不见的赫苍,雪珠子一抬,神情淡漠,只问道青青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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