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 番外篇完本——by长生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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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己,又是谁?
他忽然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是否有两个一样的自己,相遇了,都说自己是真的,对方才是假的,扮得再像也骗不过两颗相爱的心。
可他明明就是张至深,他的心,是从南箓那里分来的一半。
他望着那张俊俏的脸,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颤栗而沙哑:“你,究竟是谁?”
那“张至深”挑着好看的凤眼邪邪笑着,神态张扬,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小的神情都再熟悉不过:“我,就是张至深。”
第一百六十一章:月蚀阁
寒意从脚底窜到了心,蓦地一凉,竟不知从何痛起。
这世间最恐怖的恐怕不是死亡,也不是痛苦,而是被彻底抹去存在的痕迹,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被别人全部揽过,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他摇头:“不,你不是张至深,我才是!我才是!”
冒牌张至深摇头:“你有什么让我相信你是张至深,你有的我也有,我是张至深,而你只是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妖精。”
“你才是!你他奶奶的才是妖精!老子才是真正的张至深!!!”
冒牌张至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张至深再朝他吼了几句,忽然镇定下来,冷笑:“你故意刺激我,老子偏不如你愿!”
“你还挺聪明。”
“你也很聪明,差点让老子上了当。”
“你这是甚么话,小爷我本就是张至深,不过耍耍你罢了,爷一向喜欢聪明人,特别是向你这般聪明的人。”那话音渐渐转了低沉,带着浅浅笑意凑过来。
张至深往后缩去:“你要做甚?”
那冒牌货忽然捏住他下巴仔细端详那张脸:“仔细瞧去,小爷我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俊俏,真真是好看得紧,你说是不是?”
张至深疑惑低眸,视线落入一双明亮的凤眼,眼角微微挑高,眼眸漆黑,风流恣意,那鼻梁如玉雕琢般,唇瓣是微微的粉红,含着两分张扬的笑,确实是一张很好看的容颜,越看越俊俏,便连自己脸上也跟着热热的,这容颜真是自己的么?
那好看的容颜凑近了,越发觉得那微微粉红的唇瓣诱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直到真咬上了,四片唇瓣胶合在一起,舌头相互纠缠,张至深依然痴迷,从未有过的心跳,美妙得飘然凌空。
“你们这是做甚么?”冷冷话音未落,张至深连人带椅飞到了墙角,疼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见南箓搂着那刚刚还轻薄了自己的冒牌货,眼神凌厉,都能射出刀子来。
他想起那个吻,一张老脸止不住地发热,他不仅与南箓之外的男人亲吻,表面上来看还是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实在是……过于刺激,导致他的心还在砰砰乱跳着。
冒牌货道:“老子就亲了他一下。”
张至深不语。
南箓狠狠盯着张至深,那暗红的眸中几乎能烧出火来,还是一把凌厉又凶狠的怒火。
“你竟敢吻他?”
张至深咳了两声,喉咙里冒出几丝血腥味,他便更咳得厉害,把那血丝咳了出来挂在嘴角,楚楚可怜又幽怨地瞪着南箓:“你真狠心……”
愤怒的眼黯了一黯,依然是冷漠的,连看都不再看他,转向那冒牌货:“深儿胆子越来越大了,可是本座最近冷落了你?”
冒牌货道:“可不是,从昆仑颠回来后你就一直不大理小爷,小爷寂寞了孤独了,瞧见自己一张俊脸都忍不住吻了起来。”
南箓拉着他手腕:“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回去好好聊聊你这些时日如何寂寞孤独了。”
冒牌货推了几下,还是跟了他走:“小爷我今日不伺候,爷的小兄弟才受重伤,经不起你折腾。”
“我们回去再好好算账。”
那二人穿墙而出,声音逐渐远去,只留了张至深躺在墙脚当真的寂寞孤独了,还弄了满身的伤,要有多凄凉就有多凄凉。
身上的绳子依然捆得紧紧的,椅子早碎了,他看着南箓的背影,那一身骚包的“张至深”,陌生的几乎不曾相识,岁月早已变了模样,这里是魔界,他的南箓不再是白衣出尘,仙气萦绕的南箓,站在他身边的,也不是真正的张至深。
他却觉得自己的心出奇的平静,疼痛入了身体,反而不会心痛,口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身体很轻,头越来越沉,睡意扑来将一切都淹没在黑暗中,没有真假对错,掩埋耶梦伽罗的妖香,那一轮红月依然如泪。
张至深不知在何时发起了热,浑身的伤痛辗转难眠,身体忽冷忽热,他知道自己病了,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想着难道自己真倒霉到要死在魔界这种旮旯窝里,这也太窝囊了点,可便是不甘,身体像被抽去力气般不像是自己的。
他不知难受了多久,似乎做了一个梦,有人吻他,丝丝甜蜜的味道从那人嘴里传来,他不停地吸吮,抱着那个人,冰冰凉凉的身体好舒服,等他吸够了才品过那甜甜的味道,是曼珠沙华的香味,他靠着那人,看不清他容颜,问他是谁。
那人不答话,只从后面抱住他,越抱越紧,微凉的身体很是舒服,张至深便由着他抱住,又问你到底是谁?
那人依然不答,他便转过头去看他,却怎样也瞧不清那人的容颜,他道我看不清你的脸,我的眼睛是不是要瞎了,南箓那没良心的弄死老子了,到了地府老子都不会放过他!
抱住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张至深靠在那胸膛上,头微微一侧,淡淡香气入了鼻,不是曼珠沙华的香,也不是耶梦伽罗的味,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他突然一震,推开那胸膛,你是南箓!你还跑来做甚么?给老子滚!
那胸膛静了一静,又过来抱他,轻轻柔柔的,生怕将他揉坏了。
张至深一滚,滚离了那胸膛,南箓你这负心汉不要老子了,抱你的狐狸精去!
那胸膛又靠过来将他搂入怀中,张至深又滚,老子不要你了,你快些滚!
他一滚,那略微清凉的胸膛总会靠过来,张至深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叫那人滚,最后也不知是不是滚晕了头,迷迷糊糊滚睡了去。
醒来时身体没有之前那般难受,这昏暗的空间也不知白天黑夜,他揉了揉酸痛的腰和屁股,抬头看见一个宽阔的黑影,射出两道幽幽紫光。
“你醒了。”
张至深再揉了揉眼睛,发现身体松了绑,月姬的腰带孤零零躺在地上,他道:“你是谁?”
黑影道:“王后或许不知我是谁,我却一直记着你。”幽幽紫眸动了动,有些冷漠的灰色,狼一样的锐利沉着。
“你是……琅邪?”
那声音似乎低低笑了:“王后竟还记得在下。”
那像狼一样的野心与双眼,任谁见了都不会轻易忘记,这是魔官中让张至深印象最深刻的一位。
张至深道:“我不是王后,真正的王后正在你们魔王身边风流快活。”一想到那对狗男男昨晚可能做的事,他就恨得牙痒痒。
琅邪道:“魔王能认错自己的王后,我却不会,昨日真真让王后委屈了。”
张至深冷眼看他:“你到这儿来有何目的?”
琅邪道:“王后就这般对你的救命恩人?”
“昨晚那人是你?!”他终于正眼瞧着面前的狼妖。
“除了我还能是谁,可惜你南箓南箓地叫了半日,在我怀里与地面间滚了半日,还叫我滚叫了半日,不曾想你病得挺能折腾,醒了连个谢字也没有。”
张至深没好气道:“老子的便宜都被你占光了,你怎还好向爷讨个谢字。”
琅邪道:“你又不是女子,为你驱寒抱一抱怎就占你便宜了?”
张至深鄙夷道:“老子是断袖,断袖是不可以随便抱的。”
“我没有那癖好,喜欢的是女子。”
“喜欢女子也不能随便占老子便宜!看在你救了老子的命上,算扯平了。”
琅邪笑道:“王后真真会算账,好大一笔人情债就这般平了。”
“都说了老子不是王后,不准叫老子王后!”
“那我叫你至深可好?”
“也不准叫老子至深?”
“那叫你甚么?小深深还是小至至?我听说前几月你得了一种叫痔疮的怪病,可是与你这名字有关?”
张至深白了他一眼:“你滚蛋……”
琅邪道:“既然你如此不待见我,我便真要滚蛋了。”
张至深拿背对着他,也看不见那只狼的神情,语气却是温和的,即便含了几丝狼的粗犷。
身后的声音道:“我也是恰巧来此,没带甚么东西,这些食物你留着吃罢。”
脚步声真的远了。
“等等。”张至深忽然站起来。
琅邪回头:“至深还有何事?”
“让我离开这里。”他很坚定地说道。
琅邪道:“你想去哪里?”
“老子去杀了那个冒牌货!”
“你出不去这里,更杀不了他。”
“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琅邪沉默一阵,道:“他是真正的妖,不像你一样,有一颗半仙半魔的半颗心的人类,究竟是仙?是魔?还是人?”
张至深那半颗心猛地一跳,死死盯着他:“你如何得知?”
琅邪道:“我如何得知,你不必知道,我只是知道罢了,不会对你如何。”
张至深凤眼一眯:“你还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
“那你肯定知道怎么将老子弄出这小黑屋。”
“我是知道。”
“将老子弄出去!”
“出去后你当何去何从?虽说本王不好男色,若是至深你的话,收你当个小妾也无妨。”
张至深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老子要回人界,你可知道回人界的方法?”
琅邪道:“我也知道。”
张至深站起来:“你快带老子走。”
走了几步,回头看那狼妖还站在原地,灰紫眸子低低沉沉,面无表情地瞧着他。
“你怎不走?”
琅邪道:“我知道如何让你出去,也知道如何让你回到人界,可未说过会帮你。”
张至深盯着他,阴沉沉道:“你的意思是不帮老子?”
“是这个意思。”
“那好,你可以滚了。”
“那我滚了,至深你在小黑屋里住得愉快。”
“愉快你大爷的!滚!”
第一百六十二章:花海迷
月蚀阁再没有其他人来过,张至深似乎被所有人遗忘,除了被他喊滚的琅邪。
那狼妖每日过来一趟,给他带些人类的食物,坐下说两句话,张至深忍不住便要问南箓与那冒牌货如何了,琅邪每次一说完,他又愤愤地诅咒他们,狠狠咬下手里馒头,又叫琅邪滚。
琅邪问:“你的一切都被人取代,为何不伤心?”
张至深道:“老子伤心,但伤心又有何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总有一日老子要让南箓知道他的眼睛到底有多瞎,老子才是他的真爱!”
琅邪道:“若是我不来,凭你那日的状况,怕是早没了性命,你不怪他?”
“怪啊,等老子出去了,再好好跟那只狐狸算账,还有,你说再多也无法撼动老子对那狐狸精深深的爱意,别以为你送几个馒头咸菜来老子就会感激做你小妾了。”
琅邪看他撕了一只鸡大腿,狠狠咬下去,灰紫眸子含了丝兴味:“若南箓永远都不认你,你真不愿做我小妾?我可以让你出去,离开倪郸。”
张至深将那鸡腿往盘子上一扔,擦擦嘴巴:“老子吃饱了,你滚吧,明日给老子带只酱板鸭。”
琅邪道:“你倒真不客气,就不怕我生气不来了,饿死你?”
张至深道:“爷不怕。”
“我明日真不来了。”
“那老子就坐在这里等死。”
“……”
琅邪一走,灰蒙蒙的月蚀阁又剩下他一人,适才的对话余音还飘在空气中,更显此刻冷清,香喷喷的食物也变得寂寞了,张至深看着满盘狼藉,垂下的眉眼完全没有方才的潇洒张扬。
欢喜悲离,他又何须在外人面前表露,心欢心伤,总是自己的事。
他环视一圈灰沉沉的屋,月蚀阁断绝了一切与外面的联系,不知此时白天黑夜,不知外界的悲喜欢愉,不知那满地的耶梦伽罗败了几朵,又开几枝?
月蚀阁的日子过得寂寞,他每日想着南箓与那冒牌货都做些什么,琅邪会给他带何食物,外面是白天黑夜,挂在高高夜空的红月是否依旧。
耶梦伽罗的红愈发妖艳,铺满了魔界的每一寸土地。
这个魔界,怕是要不太平了。
他看着碗中的水发呆,魔界的命运将走向何方?这片存了万年的土地,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暗无天日的时日里,他透过一碗水来观看外面的世界,起初他的月术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景象,但他不急,有的是时间,将心沉浸在水底深处,即使没有人间的月,没有外界的风,他还是能看见一些东西。
他看不见所谓的命数,只看见像迷一样的景象,好似一个个梦境。
然而想看的却总是看不到,比如南箓,比如那顶替自己的妖精,比如琅邪,甚至连小小的魔女黛烟,他也看不到。
看到最多的,只是大片大片的耶梦伽罗,热烈而茂密地红遍了魔界的土地。
日子却过得飞快,他只凭琅邪给他送食物的次数来计算时日,直到某一日,那看似冷酷实则还算温柔的狼妖没有出现,他饿着肚子等了大约两日,依然没有等到琅邪,连最后一个记着他的妖都不再来了。
或许真要饿死在重重的结界内,吞噬无数生灵的月蚀阁中。
可是当饿到极致时,饥饿的感觉逐渐消退,人清醒起来,连带体力也开始恢复,他环顾四周,死寂的结界里,或许真的该出去了。
琅邪曾给过他一颗狼牙,说只要带着它就能走出这个结界,他说不用,离开这里也没有其它地方可去,琅邪淡淡笑着,并没有将那颗牙收回。
或许,早已算到有今日了。
无论是人还是妖魔,求生的欲望谁都会有。
张至深轻松走出月蚀阁时,魔界已是夜晚,周围一片寂静,半空红月弯弯若刀,勾起人心最痛的鲜血。
他深呼一口外面的空气,寻着出宫的路,昭楠老树精那里应该还能暂时歇个脚,吃顿饱饭最是要紧。
不知是饿笨了还是在月蚀阁中待得太久,走着走着老毛病又犯——迷路了,他在夜色中踩着大片耶梦伽罗前进,可是走不到尽头,那些花儿在月夜中泛着淡淡妖红,格外迷人,风儿拂来,似乎还有遥远的低吟,唱着他初来魔界时幻听的歌谣。
百里百里红妆途,娘子出嫁莫回头。莫回头,莫回头,君家有酒醉轻侯,回头无处空念愁。
他在耶梦伽罗的花海中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看不到尽头,找不到来时的路,鼻尖是淡淡的花香,耳中的幻听从未断绝,莫回头,莫回头……
似乎一个妖娆艳丽的女子铺开大红裙摆将他包住,温柔的花香里,不知将他引往何处。
走着走着,也轻轻哼起幻听的歌谣,女子轻柔婉转的语调,脚下无边无尽的曼珠沙华,好似割喉的鲜血。
百里百里红妆途,娘子出嫁莫回头,莫回头,莫回头,君家有酒醉轻侯,回头无处空念愁。莫回头,莫回头……
寂静中,有个声音道,你就算采遍所有彼岸花,也记不起前世的模样。
张至深蓦然一愣,那个声音又消失了,满目泛着红光的耶梦伽罗如同火海,天上一轮红月弯弯如刀,含着末端最后一滴血。
走得累了,想坐下休息,才一弯腰,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咚咚咚的剧烈撞击,跳得心都发疼,他抬头,茫茫花海中一白衣人不知在与谁说话,南箓是我的,既然我不能重生,就让他与我同死。
你是谁?张至深问。
那白衣人似乎没有听到,也不曾看他,依然看着空空的前方道,只需给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你要杀南箓!你是谁,为何要杀他?张至深快步走上去,踩着遍地艳红的妖花,你不能杀他,我不准你杀他!
白衣人仍旧不理他,对着空旷的前方微微点头,转身缓缓离去。
喂,你要去哪?不准走!给老子回来!不准杀南箓!
他大步跑过去,想抓住那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也没看那些妖娆夺目的妖花究竟变了何模样,那明明就是成堆的白骨!他只是不停地跑,想要抓住那个人,不让他找到南箓,只要一个时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