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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缘 番外篇完本——by长生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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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你闭嘴!不准你这么说她!”那漠不关心的语气和神情最让人受不了,张至深不愿多看那狐狸一眼,甩袖离去。
魔界的夕阳染了血,透过轻纱窗棂,洒下大片大片的光斑,寝宫一片寂静,黑檀木的桌椅,琉璃灯盏,珠花铃叮。
紫纱抹胸长裙的女子柔柔趴在桌上,双目紧闭,略微圆润的脸庞还有少女的天真,睡意美好,唯独那嘴角挂了抹暗红血丝。
张至深缓缓走至她身旁,用丝帕擦去血渍,这本来如花般单纯天真的魔女,总是会脸红,又心细善良得甚于人类,这是他见过最特别的魔女,总会让他有种在人间的错觉。
然而这错觉也死了,安静地伏在偏殿中,死了很久很久。
张至深将她抱在怀中,那天真的容颜正对着他,安静若梦。
铜雀香炉散出淡淡百合香,悠悠远远,袅袅如烟,最后一点怀念也断了,仿佛离久别的人界更远,寂寞慢慢散了开来。
南箓进来时正看到张至深抱着那低胸曳地长裙的女子一动不动,红眸一暗,转瞬到了跟前,手伸到一半却顿住。
“她死了。”
张至深抬头看见南箓,落寞的神情回复几分,将黛烟放在椅子上。
“我出来时她就死了,死了很久。”
南箓看那死去的女子,与安灵珞颇为相似的面容犹带天真,这样的女子总能让张至深心软。
张至深问:“谁杀了她?”
南箓道:“你很伤心。”那语气却是变了调的,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张至深握住他的手:“这几个宫女中,黛烟对我最是尽心,我在月蚀阁时她还给我松了绑,这突然就死去了,老子能不伤心?若知道是哪个下的毒手,你一定不要轻饶!”
“深儿。”
“嗯?”
南箓道:“这里是魔宫,不是人界。”
“魔宫就怎么了,魔宫就可以随便杀……”后面的话被事实噎住了,这里是魔界,魔界之中,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死去一个小小的宫女,再正常不过。
“就这么算了?”
“就这么算了。”
张至深愤愤道:“你这是甚么破魔宫,一个宫女的命便不是命了?若让老子知道凶手是谁,老子绝不绕他,为黛烟报仇!”
南箓乜斜了眼瞧他,嘴角微微弯起一抹笑意:“只要深儿有这本事。”
张至深:“……”
“来,我们去瞧瞧深儿的冒牌货过得如何。”
那冒牌货早在寝殿中大叫:“南箓你这王八蛋!快放老子回天界,天界不会放过你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夜未眠
然而南箓并没有放那红毛狐回天界,而是将之关入月蚀阁。
当即天界派出仙使要求放人,却连魔王的面都未见着,不同往日,他们不知这新的魔界之王想要的是什么。
直到另一位仙者到访,孤身一人,步履从容地走入魔宫深处,士兵魔官们无法阻拦,他道他才是南箓要见的人。
集星殿中,高高在上的魔王冷漠威严,狭长美目,容色倾城,赤红双目即便平静如许,也湮了万千红尘,依稀如故的惊色容华,只是全然变了的味道。
当年那信誓旦旦说要修仙的孩子,终于作了魔。
“你修不了仙,你只能成魔。”
五千年前的一句话,冥界之主重华的预言再次实现。
瑞宸收回神思,道:“我们又见面了,南箓。”
南箓道:“千年未见,原来你还记得本座,瑞宸灵君别来无恙?”
瑞宸道:“易真向来贪玩,此次冒犯了魔王是他不对,魔王留他几日稍作惩罚也是应当,不知何时放之归还?”
“易真可是那红毛狐的名?”
“他现在叫易真。”这应该是他用得最久的名字了,瑞宸心道,不知何时离了天界,又会换作怎样名字。
集星殿两侧站了几十个魔官,甚至还有两位堕仙,带了魔性的面容总显得阴鸷,一双双眼看过来,怎样的意味都有,瑞宸如若不见,温和从容地回答魔王的问题。
南箓道:“即便是你来,我也不会放他。”
“魔王的条件是甚么?”
端然正坐的魔王终于动了一动,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眸,正视这许久未见的故人。
他道:“放了十重天上的夜白。”
瑞宸没有丝毫惊讶:“你知道这不可能,即便你成了魔王。”
南箓道:“这就是我的条件,天界若不换,本座也将那狐狸关押上几千年。”
“那只是一直无节操的闲散狐狸罢,你押着也无用。”
南箓淡笑,赤色眸子微微一眯,几分嘲意:“若真如此无关紧要,天界何须如此紧张,本座关他个几千年岁,你们完全可作不知。”
瑞宸低沉不语。
“南箓,那只狐狸精又大喊大叫,他欺负老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在殿堂上,音落稍许,才见人匆忙走来,大红长袍带着外面清风,还有淡淡耶梦伽罗的花香。
张至深喊完,才发现殿堂中央的男子,那神色那面容那气质,熟悉的感觉让心砰然一动,他不认识那男子,却光凭鼻子也可闻出这是天界仙人。
南箓慢慢看向他。
张至深直觉气氛不对,笑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先走了。”脚底抹油,顿时溜了。
殿中一干魔官早已习惯,泰然自若。
瑞宸从张至深进来那一刻就一直看着他,直到那抹红色的影消失,才将目光转回。
他对南箓道:“好好一个人,竟被你弄成了魔。”
南箓道:“你错了,他是人,不是魔。”
“是么?”
“是。”
他一字一句答得缓慢而坚定,像是叙说再真实不过的事实,百官垂首座下,宫女们两三候在一侧,他就这般说出了张至深隐藏许久的身份。
月姬转目偷看座上的魔王一眼,冷漠的面容渐渐浮上笑意。
当秘密不想再掩盖时,就不是秘密了,一直都是如此。
而有的秘密却是不能说的。
瑞宸注目王座上的男子,玄色华袍将一张容颜衬得更加醒目,低垂的眸带着某些慵懒疲倦,狭长双目还是当年模样,他轻轻一抬眸,那双眼中流溢的朱光会惊艳流光,魅惑众生。
重华的预言犹在耳边。
瑞宸轻叹一声:“天界不会用夜白交换易真。”
南箓依然缓缓道:“那就让易真留在魔界,总有一日,本座会让夜白离开十重天。”
“那就等着天界之兵踏过你魔界的每一寸土地!”
话音刚落,满座哗然,魔官们陡然兴奋的眼中布满嗜血的渴望,期待地看着座上的王。
南箓缓缓站起,赤红眸子冷漠而慵懒,沉默后,只道了一个字:“好。”
瑞宸一贯的从容,只问道:“你可想好了?这一战,并非因为紫淮的一出闹剧,只要放回易真,天界可立时退兵。”
南箓道:“天界只要放了夜白,本座立时放易真回天界。”
瑞宸转身离去:“我们战场相见。”身形慢慢隐在空中,连带声音一同消散。
魔官们急忙问道:“敢问我王,此次可是真要开战?”
南箓道:“如若天界不愿交换,我们就开战。”
为首的魔官兴奋道:“我魔界养兵万年,勇猛好战,比天兵强上数倍,此战一开,届时,我王想向天界要甚么都不在话下!”
南箓微微点头,赤色眸子依然冰冷而疲倦。
魔官们开始兴奋地提出种种作战方针,他们提出一个又被另一个推翻,斗志昂扬地传令给所有魔界子民,急切地切断魔王的后路,至始至终,他们只关注战争虚实与时机,无人问那挑起这场战争的夜白究竟是何身份。
战争的开端并不重要,他们只是急于拥有一场同天界的战争,血洗魔族万年来所受的屈辱,无论成败,都是对天界的一次立威,属于魔族的尊严。
战争来得迅猛,很快已在魔界边沿展开,死去的灵魂血肉被大片耶梦伽罗淹没,染红了天际。
死去的魔族到不了冥界,无法轮回。死去的天族经历六道轮回再修仙身也是一个漫长的等待。死去的花,明日又可娇美动人,勾魂夺魄。
张至深无法关心这场战争,他陷入一个恐慌的噩梦里。
他看到杀伐不断的战场,血溅半尺高,利刃相交的火花擦过声声惨叫,一张张狰狞面孔委顿于地,被踩在脚下如泥土,命如草芥。
那都不是人类的面孔,或有蛇麟或长犄角,獠牙染血,凶猛疯狂。
长剑挥过的金光划亮阴沉天际,伴着鲜血与哀嚎,执剑男人面对众魔依然杀伐轻松,长袍染血,戾气弥漫。
那种感觉依稀很熟悉,每个挥剑的动作,行走的每个步子都像再哪见过,张至深能看清男人的每个细微动作,却无法看清那张脸,这样的情景,也是在哪见过,到底在哪里见过?
妖魔们血红的眼里只有执长剑的男人,血肉纷飞的杀戮后又前仆后继地涌上去,张至深便同透明似的,他一步走过去,再走过去,想看清男人的脸,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以为还可以再近时,忽然一个四眼妖魔回头看他,接着又是一个,再一个,那些疯狂的魔慢慢地都围向了他,一步步逼近,尖锐的指甲伸向他的身躯,他本能地伸手去推,却穿过了那妖魔的身体,拔出来时,手中多了一颗鲜活跳动的心。
他觉得很有意思,那颗心就在他手中,慢慢用力,血水淌过指缝,染红衣袖,那是他见过最艳丽的色彩,慢慢地,将一颗心捏得粉碎,对血的渴望让他兴奋,期待更多的杀戮和尸体。
抬眸时,万千妖魔的面孔冲他扑来,他轻轻一挥手,鲜血飞溅中看见染血长袍上冷漠的唇角微微弯起。
猛然惊醒,满手血肉的感觉依然清晰,伸手一看,却是满手心的汗,张至深长长舒一口气。夜风浮动纱帘,带着丝丝冷意,窗棂之外,半轮红月冷冷贴在夜幕中,疏星几点也被染成了淡淡的红,像那暗夜中盛开的梅。
“你做噩梦了。”南箓慵懒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噩梦。”
“深儿的噩梦定然很有意思,说来让本座听听。”南箓也坐起来,还未完全苏醒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梦到自己捏碎了一个魔颗心,可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兴奋,很喜欢。”张至深转过头看南箓,半红的明月穿过云层露出完整的圆盘,红亮红亮的光,照亮了大半个寝宫和面前这张面容。
南箓猛然一愣,震惊地看着他。
“南箓,怎么了?”张至深推了推他。
南箓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走了神。”
“夜深人静,跟小爷我两相对望时你还能想起甚么事?”
“睡吧。”
南箓抱着他躺下,张至深翻个身对着他,贼笑道:“老实说,你刚刚是否被爷的俊俏模样惊艳到了?”
南箓捏了下他的腰:“不想明日起不来就老实睡觉。”
张至深扭了扭腰:“老子就不睡觉,你可愿说句实话让爷开心开心?”
“说甚么?”
“说美貌不可方物的魔王大人适才被小爷我的美貌迷住了。”张至深瞪着明亮的眼看他。
“……”
“你说不说?”
“本座……被你的美貌给迷住了。”南箓看着他那双眼,缓缓说道。
“不准说‘本座’,要说‘我’。”
“不说。”
“你说一句可好?”
“睡吧。”南箓伸手抚上他眼睛,低沉的声音慵懒绵长,似乎久远的疲倦。
张至深被一阵睡意袭来,便无力去追究,窝在南箓怀里沉沉睡去,做过什么梦,也在下一个梦里忘记了。
抱着他的魔久久未曾睡去,夜空中不知何时起了漫天繁星,一点点猩红的颜色捧着一轮明而亮的月,月光洒向魔界的耶梦伽罗,照亮越发明亮的妖花,也惊起一双艳丽眸子的波澜。
南箓看了那红月许久,赤红双眸萦满月光。
霜满天,露降寒,夜未眠。
子夜花又开,梦醒人已睡。
第二百六十六章:残梦欢
张至深醒来时南箓早没了影,月姬端来洗脸水,开了窗子,天鹅颈珐琅彩瓶中换新开红花,清晨阳光撒入屋中,一切都是原来模样。
他掬水洗脸,月姬却阻了他,亲手将丝帕浸入水中,拧干了递给他,姣好如月的面容如昔淡漠。
张至深莫名瞧她动作,疑惑地接过擦了脸,再漱口,待要束发时,终于发现这屋中少了甚么。
“镜子呢?”
月姬道:“我不小心弄坏了。”
“再去拿一个来,爷要看看这张俊脸是不是又变俏了。”
月姬站着没有动作,也不作答,淡漠的神情冰冷如一尊美丽雕像。
寝宫内忽然安静得有些寂寞。
缺少的不止是镜子,还有一个叫黛烟的宫女,在这残酷的魔界,她的存在太过渺小,如同从来不存在般。
不多时,侍卫送来新的铜镜,不同于以前那面,光滑镜面泛着些许淡淡红光。
张至深用手摸摸,镜中的自己一双凤眼含桃花,更加风流俊俏,叹道:“这镜子真好。”
“是王亲自为你准备的。”
“南箓去哪儿了?”
“他说出宫办一件事。”
“甚么事这般急?他昨晚都没跟我说。”
月姬道:“不知。”
“他何时回来?”
“不知。”
张至深疑惑地看她,月姬淡漠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像那上好又冰冷的瓷器。
早饭端来时,兴许饿得急了,拿筷子的手用力过猛,竟将筷子折断,他莫名瞧那断成四节的筷子,看向月姬:“今日的筷子怎如此不结实?”
月姬将断了的筷子收好,小心呈上银筷。
张至深道“换双竹筷便好。”
月姬道:“请王后用餐。”
张至深扫了眼送来的早饭,一碗小粥,一叠包子,几个小菜,竟没有食欲,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月姬问:“不吃?”
张至深答:“不想吃。”
月姬将摆好的早饭收拾,端了出去。
张至深有些哀怨地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又默默叹了口气。
不像在人界时,他不吃饭会有一大堆人劝着求着他吃,在家时亲娘姨娘奶娘丫环都围着他转,爹老子还会威严地亮出家法,你小子敢不吃饭试试看!就算他在蔷薇宫学艺,偶尔不吃一顿饭也会有人关心劝说,到了山下,丫环仆人泪汪汪地求着他吃饭……
而这里是魔界,再也没有那份人世的无奈与温情。
张至深默默哀伤了一下,然后追了月姬的身影出去:“等等!老子要吃饭!”
月姬停下步子望他。
张至深道:“月姬,我要吃肉!给我准备满满一桌子的肉!”
月姬淡漠的目光盯了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张至深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月姬平日里便是这般举止,可依然觉得哪里不对。
难道是自己又变俊了?
早饭换成肉食后他奇迹般地胃口大好,食量让自己都惊讶,吃饱喝足,浑身都是力气,便踩着悠闲的步子朝尚户司应卯去。
一切如常,晨光正好,朝华灿烂,偶尔几只飞鸟掠过花丛,如箭般窜走,啼声婉转;魔界的蝶大而艳丽,舞动柔软华裳,翩翩而舞;耶梦伽罗开了一路,是每日常见的模样。
到了尚户司,同往来的同僚们道一声好早,走向自己座位,翻看昨日未完的故事。
一切,似乎很寻常,完美的寻常。
除了那一夜的梦,在往后的每一个夜晚都会入他梦乡,一次比一次清晰,嗜血的渴望,杀戮的兴奋,却始终无法看清执剑男人的脸。
每次醒来都觉浑身淋满了鲜血,汗在梦中湿了衣襟。
而南箓不在他身边,他便连一个深夜倾诉的对象也没有。
南箓一走,再无音讯,无人知他去了哪里,魔宫中一切事物都交由欧阳复打理,这个面容刚硬冷酷的人类手握大权,魔宫上下对他俯首听从,只因他从魔王那里获得了仅次于魔王巨大的力量,已是一魔之下,万魔之上。
张至深不知南箓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他在他面前最大的表现也只是与那一老一小俩道士打斗,还被小道士挖走了心,之后再没有向他展示过属于魔王的力量。
他开始还嘲笑南箓是一只弱小的狐妖,如今那狐妖成了魔王,虽说是个便宜魔王,但他总觉得这藏了无数秘密的王拥有强大的力量,只是从不轻易展示,对他一个人类就更没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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