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似当年醉里声完本——by得菩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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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不够!老子绝不发兵!”
“冯将军!粮草征调需要时间,您就先带着您的兵去吧!!
“我这一走补给跟不上怎么办?老子的兵豁了命去打仗,难道还要饿着肚子?”
“要不,要不礼部……”
“哎礼部也没有多余的钱款啊……”
楚汜和荣国公到了门前,楚汜刚要推门,就被荣国公拦住了,他示意楚汜稍安勿躁,在门后闭眼听了一会儿他们争吵,摇摇头,又点点头。
楚汜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可是荣国公那尊大佛在门前横着,自己总不能推开他老人家自己进去吧?那可是天子的外祖!
好在荣国公听了一会儿,就在楚汜忍耐不下去之前推开门进去了。屋里吵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看到进来的是谁之后,都霎时噤了声。
“荣国公。”
“庞大人。”
刚才还挣得脸红脖子粗的几位大人见到荣国公以后都老老实实的行了礼,有一人凑上前去搀扶道:“老师您怎么来了?身子骨可好些了?”
荣国公任由他学生搀扶着自己做到了主座上,道:“你们继续,我听听。”
众人心里话道您老人家在这谁敢在您面前吱声啊,万一吵着您了您这一抽过去我们这不自己作死么!
“刚才吵得热火朝天,怎么我一进来让你们说话反而不说了?嗯?”荣国公坐在凳子上,眯着眼睛看着席下这些人,“孰重孰轻分不出来吗!”
他手中的拐杖用力的敲打在地面上,扬起一片尘土。
“你们可都想清楚了,到时候蛮子打过来,别说你们攥着的那点银子,整个宅子都得让人掀了,懂不懂?!”
“是是是是……”席下站着的那些大臣连忙称是。荣国公德高望重,手里握着兵权,又是皇上外祖,在朝为官四十余年,影响甚笃。
“不如……今年恩科就不举了,还能省下一笔银子,正好填作军费……”户部有人提议,楚汜一听连忙道:“不可!”
“有何不可?”提议那人为官资历尚浅,不过掌管钱财确实有些能耐,颇得户部尚书器重,因而有些恃才自傲,他早看不惯楚汜“在其位谋他政”的行径,直接呛到:“楚太傅不曾教育皇子,倒是跑这边参合军事来了?”
他这话暗贬楚汜身为太傅却愈权参合他事,楚汜被梗在那里,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第9章
“老夫当年也是以侍郎身份上了前线,打了胜仗回来。国难当头,能者多劳。”出人意料的,开口解围的却是荣国公。
那晚生见状立时不敢吭声,规规矩矩退到了人堆里。
“这般热闹,我倒是来晚了?”大门被推开,原来是秦右丞到了。
这下人来全了。
两个老对头这次对上却没像平时那样针锋相对,互相点头致意了一下,秦中海一屁股坐上了荣国公旁边的椅子,开口问道:“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军机处的大臣连忙把刚才的情况讲了,又把众人的矛盾说了,然后就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心满意足的功成身退。
废话!朝中两尊大佛都在眼前了哪儿还轮得到他们说话!
“确实是难办……前线战况紧急,各地的赋税还没征上来,”秦中海看向荣国公,“这恩科要不顺延?”
“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荣国公道,“这仗不知道要打多久,肯定是要多选些良才的,依老夫之见,这恩科不仅要举,还要大举。”
“荣国公太想当然了吧。”秦中海皮笑肉不笑的抽动了两下嘴角,“钱从哪儿来?更何况若是选出来的竟是些文弱书生,选了什么用?”
“此言差矣。”荣国公不紧不慢道,“今年的恩科,文武并举嘛。”
秦中海顿了一下道:“文武并举?”
“我朝建朝以来,素来只看重文才,而武将的选拔只是单一的从军队里提拔,未免有些不济。大绍一直以来都还算安宁,重文轻武的种种弊端也就被压了下去。如今那鞑靼来犯,正是个好时机,咱们就把这科举,改上一改。”
科举改革。
从本心上来说,大绍的官员们是不愿意参合这事的,自己窝在哪一处都安稳惯了,这事若是成了,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整个朝纲都将焕然一新。若是不成,就是动摇了国之根本,所有人都得赔进去。
“怎么不说话?”秦中海瞧了瞧下面站着不吭声的,道:“荣国公,你这想法是好的,只怕没有多少人愿意参合吧。”
他这一番话带着嘲笑的口吻,而下面闷不做声的大臣们,也似乎是用沉默表明赞同秦右丞的话。
“臣以为,荣国公的提议可行。”楚汜却在这时候开了口,秦中海脸上的得意还没消失,就僵在了嘴角。
这个时候却有人插话道:“怎么个可行?别的不说,大敌当前,军费都吃紧,哪儿来的钱搞科举改革?就算搞起来了,选的出的弄不好净是些只会纸上谈兵之流。若是那群蛮子直接打到了京里别说恩科了……”
“妄言!”荣国公猛地把手里的茶盏砸在那人脚下:“这还没开战,就想着打败仗?!若不是老夫清楚你的底细,就把你当那细作抓起来候审!”
“……学生胡说,学生胡说!”插话的青年被荣国公那么一砸,也顾不得被溅的满身的茶水,赶紧跪下磕头认错:“学生糊涂了,老师教训的是。”
旁边的人见状,更是默不作声,心底有各自的盘算。
那学生说的倒是大实话,大家都是那么想的,只不过没人敢说出来。枪打出头鸟,荣国公教训的也不只是那说错话的学生,也是给下面心里打着小九九的大臣们提个醒,更是砸给秦中海看的。
“依臣之见,军事要紧,皇上和后宫的用度是不是可以削一削?”楚汜心里又算了算,道:“康启皇帝百年,三年国丧,刚刚过去的年节也没有大办,应该也剩余不少吧。”
“是有一些,”户部尚书肉疼,那些钱本应该偷摸进了自己口袋,被楚汜这么一问,只得招道,“不过削减皇家用度……”
“老夫去跟皇上说。”荣国公开口。
“那毕竟还是九牛一毛啊……”户部尚书道。
“现在各地的赋税还在路上,最迟三月也就到了,”楚汜道,“军情要紧,先筹一批让冯将军带着兵马先走,后续粮草一定及时送到。”
“还是那句话,”冯威粗声粗气道,“粮草不够,老子绝对不发兵。”
这样一来,又陷入了之前的僵局。
“老夫给你做保。”荣国公拄着拐杖敲打地面,“你还信不过老夫吗?”
冯威脖子一梗,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恩科还是要举的。荣国当年英姿,虽未得见,却一直有所耳闻。”楚汜谦道,“若是能选出几个能像荣国公那般入得厅堂上得沙场的能人,不需多,有两三个,便可保我大绍经年无虞。”
荣国公听了这话分外受用,他扭头对秦中海道:“秦右丞以为如何?”
秦中海瞧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完全把自己丢在了一边,看意思这庞老头和这个楚汜是一伙的无误。听到荣国公询问自己的意见,便知不过是走个过场,并不是真的需要自己说什么。他在心底冷笑一声,表面上还是平和的道:“荣国公思虑周全,就这样吧。”
荣国公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去回禀皇上,就听秦中海接着道:“我看楚太傅果敢刚毅,
不妨也去锻炼一下,庞大人,您弄不好就有接班人了呢。”
“秦大人这是要让楚太傅上监军的意思?”荣国公扭头看向秦中海。
秦中海忙摆摆手:“去不去哪儿是老臣说了算呢,这不还得看皇上的意思么。我就是想瞧瞧,楚大人到底有多大能耐呢。”
“臣自当鞠躬尽瘁。”楚汜却没给秦中海难为荣国公的机会,当即表态。
“好!太好了!”秦中海拍掌大笑,“老夫最欣赏年轻人这股冲劲!”
……
“朕不准!”绍景听了军机处来人的汇报,前面的都痛快答应了,听到要削减皇家用度的时候眼都没眨一下,但一听到楚汜要被派去监军,立即强烈反对。
“皇上!”楚汜连忙出声安抚,“臣既然在朝为官,自然是以国事为重,大绍需要臣……”
“楚汜!!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是要去战场!!”绍景恼道,“大绍再缺人也轮不到你一个太傅出去冲锋陷阵!”
“皇上……”楚汜欲出口再劝,一直沉默的荣国公及时开口道:“皇上,您有没有想过,楚汜在这个位置,不尴不尬的,平时有您撑腰,倒是没人敢当面非议,但若是他自己办事,总是免不了受冷遇。老夫看这孩子隐忍,进退有度,定是个成大器的。现在出去闯一闯,哪怕立不了功,也算有些作为,您再怎么封赏也好有些由头,无缘无故的赏他,总是惹来闲言碎语。人言可畏啊陛下,这还用老臣跟您说吗?”
“外祖……”绍景无奈的看向荣国公,“绍景他身子不好,早些年遭的那些难……更何况,他,他没上过战场,懂什么啊。”
“老夫当年也是懵懵懂懂的上了前线,照样立了大功回来。”荣国公看向绍景,目光炯炯,“楚汜是有头脑的人,到哪儿都有用武之地。”
“可是……”
“有什么可是!”荣国公的语气里含了警告,“皇上那点心思只当别人眼睛都是瞎的瞧不出吗!”
楚汜听到荣国公这一番话,登时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私底下暗传,和被人当面挑破,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就算楚汜做过很多次心理建树,但是在被荣国公说破的那一刻,却依然抑制不住的把头低了下去,连带着身形,都显得佝偻了。
绍景却是没发现楚汜的异常,还想再分辨几句,荣国公又接道:“秦中海在朝里的势力,这还用我说?他既然想让楚汜走,楚汜难道能留得下来?更何况您若真的把他强留了下来,他还有更多的法子收拾楚汜。他既然认准了楚汜是你我的嫡系,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不如遂了他的愿,让楚汜去吧。真要立了大功回来,就是咱们狠狠地打了他的脸!这个时刻万万不要糊涂啊,陛下!”
皇帝沉默了。
做到他这个位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秦中海的手段和人脉。可是楚汜……楚汜……
“皇上,”楚汜收敛好自己的情绪,眼底一片平静,他对着犹豫不决地帝王道:“让臣去吧。”
绍景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地涌起无法抑制的心慌。他伸出手想拉住楚汜,楚汜侧过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皇上让臣去吧。臣是男人,臣也有……想守护的东西。”
我想守护你,和你的江山。
第10章
二月初十,冯威为首,楚汜任监军,率十万兵马奔赴前线。
“犯过国土者——!”
“杀!”
“扰我安定者——!”
“杀!”
“杀杀杀!!!!”
每一个杀字都仿佛带了十万分的杀意,震天的呼喊激起了阵阵尘埃,震耳发聩,如同一阵阵惊雷直接在头顶炸开,让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但是被吓住的围观百姓很快就意识到,发出这样喊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即将去讨伐鞑靼们的大绍将士,短暂的沉默后,便是漫天的欢呼。
“好样的!!!”
“我大绍的男儿当是如此!!”
……
许多年后,大绍国都里所有围观过那次出征的百姓都记得,那一日,他们的天子登上城门,檄文激昂,撒酒祭天,畜血衅鼓[注1],为远征的将士们送行。而他们的将士英勇无畏,毅然前行。在那一天,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至高无上的天子,还有撑起整个大绍的脊梁。
绍景站在城楼上,手里捧着酒盏,对着下面的兵马遥遥相敬,城楼下的将领们则举盏回敬。没人看清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哪里,但是楚汜知道绍景的视线在何处。
因为——就在他的身上。
他看到绍景的眼睛在说:
楚汜,活着回来。
臣,一定。
楚汜把杯中酒饮尽,随手一扔。随即调转马头跑到队伍前列。
“开——拔——”
……
“苏赫巴鲁!!”高壮的鞑靼汉子纵马来到苏赫巴鲁的面前,脸色匆忙的问道:“凌丹汗要派你去打头阵,你知道不!”
“嗯,他派人过来跟我说了。”苏赫巴鲁看清来人后,头也不抬继续忙活:“格日勒图,你来的刚好,来帮我把这个毯子卷起来。”
“这些活你让奴隶们去做就好了……哎不是!”格日勒图险些被苏赫巴鲁把话题绕开,“你知道他让你上打头阵你还去?!”
“凌丹汗的命令,当然要服从。”苏赫巴鲁皱起了眉头,“对凌丹汗这样不敬重,小心被人抓了把柄。”
“谁敢?”格日勒图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拳头。
“来,抱到那匹马上。”苏赫巴鲁把厚厚的地毯扔给格日勒图。
“好嘞。”格日勒图把地毯扛在肩上,脚下飞快地往马队奔。
“哎——不对——苏赫巴鲁你又转移话题——”
风汉子懊恼的呼喊由远处传来,被草原上的风吹得有些飘忽凌乱,苏赫巴鲁打了一个呼哨,挥动着双臂示意格日勒图快点,悠扬的呼哨声随着风走遍草原每个角落。
待看不清格日勒图的身形后,苏赫巴鲁才停下动作。广阔的没有边际的蓝天,有零星的野禽飞过,苏赫巴鲁抬头看了一下,弯腰抓起随意扔在地上的弓,又从箭囊里抽了一支箭架在手指间,用力拉开了弓弦。
准备就绪,蓄势待发。
咻!
一击即中。
苏赫巴鲁养的小牧羊犬飞一样的窜了出去奔向被射中的猎物掉落的地方,而苏赫巴鲁只是站在原地眺望着。
这片蓝天,这广袤的草原,以及——大绍那些繁华的城市,都必定是属于我的。
没人能看懂苏赫巴鲁在想些什么,也就自然没人看出来,他埋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熊熊燃烧着的野心。
快了,就快了。
……
京都距离狼牙关约有五百里的距离,按照平常的行军速度,约要走上二十日。冯威带领将士们急行,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就到了边塞。
狼牙关将破,赵沛清带着不足四万的人马在进行抵抗。好在狼牙关易守难攻,只是长时间的对阵,士兵们得不到休息和补给,已是强弩之末,完全凭一口气撑着站在那里。赵沛清站在城楼上亲自指挥,投石机起起落落,石块如同雨点般往下砸,鞑靼们都缩在掩体后面不敢露头。
冯威到的正是时候。
他隔着漫天的硝烟,也看不清赵沛清的位置,便鼓足了底气高声喊道:“赵将军!!吾等率十万人马前来支援!!!”
这一吼中气十足,恍恍惚惚间就传到十里之外,冯威周身的士官都不得不掩上耳朵。
“冯威!”赵沛清看清来人大喜:“兄弟们!!!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前线。
这一会儿工夫急行军已到城墙下,士兵们训练有素,自发的接替已经那些奋战多时的士兵。
“冯威!!”赵沛清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城楼,他的发髻歪在一边,满脸尘土,眼睛里充满血丝,哪儿还有半分将军模样?
“赵将军!!”冯威见状连忙过去扶着赵沛清,“您,您……”
后半句却梗在了喉咙里,话锋一转:“我带援兵来了!”
“我看到了!”赵沛清站直身体,“西北,东北两个方向,还有城楼的加固!”
“您放心!”冯威道,“末将一定守住!您快去休整!前线有我!”
赵沛清得了冯威的保证,才让人搀着下去休息。
楚汜作为监军是不必上前线的,更何况绍景交代过一定要保证楚汜的安全,是以此刻他正在后方的大营里焦急的踱来踱去,后面跟着的是绍景专门派来保护他的两个侍卫。
“赵将军!”
“水!快快快!”
“将军!!”
营地门口一阵骚动,楚汜掀开门帘,就看到后勤的士兵忙作一团,正把人往担架上抬。
“赵将军!!”楚汜凑上前去,担忧道:“可是受伤了?!!”
“楚大人!”赵沛清惊道,“您,您怎么上这儿来了?”
“说来话长,待得空了细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