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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似当年醉里声完本——by得菩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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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信应下了,押着楚汜出了门去。
“我不明白。”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巴音道,“你为什么……”
“巴音,你还记得我当初驯服的那只雪隼吗?”苏赫巴鲁突然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巴音愣了一下,道:“记得。”
那一年,苏赫巴鲁八岁,在被冰雪压弯的枝桠上意外捉到一只受伤的雪隼。苏赫巴鲁把它带回了家里,给它处理了伤口。那被冻僵的小家伙慢慢地缓了过来,苏赫巴鲁十分欣喜,伸出手去抚摸它,换来的却是雪隼的啄咬。
苏赫巴鲁看着被啄伤的手没有哭,他跑去找了族里最有名望的驯鹰者,那人告诉他,鹰是属于天空的勇者,它们向往的是没有边际的辽阔天空。人类只能束缚住它们的躯体,却无法束缚它们高高飞翔的心——除非你向它证明,你比他还要强大,他才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你。
苏赫巴鲁从驯鹰人那儿讨了驯鹰的法子,回到了家里就开始跟那只雪隼大眼瞪小眼——这是驯服野鹰的唯一方法,就是跟它对视。先撤开视线的那个就是输,这个法子,叫做“熬鹰”。
何止是“熬鹰”,同样也是熬人。小小年纪的苏赫巴鲁就和那只雪隼对视了足足四天三夜。
最后那只鹰颓败地低下了头颅。
苏赫巴鲁伸出手去摸那只隼洁白的羽毛,它顺从的接受。
眼睛通红布满血丝的苏赫巴鲁笑了。
“和那个人对视的时候,让我想起了我的那只鹰。”苏赫巴鲁嘴角微扬,脑海里是楚汜那双闪着坚定光芒的眼眸。
明明已身为阶下囚,眼睛里却没有半分颓败,仍然不屈不挠,如同最高傲的雄鹰,在广阔的蓝天上盘旋,睥睨脚下万物。
这样的楚汜,驯服的过程,会是如何美妙?
苏赫巴鲁突然充满了期待。
第12章
出了大帐,楚汜刚才强撑着的一口气泄了出来,霎时腿脚发软,若不是一旁还有人架着他,怕是直接就要瘫坐在地上。他急促地呼吸了两下,这才缓了过来。
可怕。
苏赫巴鲁深邃的目光中饱含着某种力量,如同利剑狠狠穿透他,仿佛正在跟他对视的并不是敌军将领,而是一头在草原上残忍嗜杀的野兽,而他,就如同一只被盯上的猎物,无路可逃,无所遁形,只能在原地瑟瑟发抖。这是楚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无法在人前掩饰好自己的思绪,被人看穿的感觉并不好受,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法遏制惊惧。或许旁人看不出他在颤抖,但是苏赫巴鲁一定看出来了。
瞒不过。
逃不过。
这个男人。
楚汜心思恍惚间,那几个押解他的侍卫已经把他押到了营帐处,掀开门帘把楚汜扔进去,然后便把守在门外。
楚汜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囚笼之类的地方,可看了看眼前的环境,的确不是什么关押重犯的场所。楚汜未被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枷锁刑具,也没有人时时刻刻的监视着他,在这个大帐之内他行动自如,他搞不清苏赫巴鲁的意图,索性打量起这个大帐。营帐的直径约有十米,被厚实的毡子围着,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是由上好的羊毛织就,轻柔保暖。踩上去却分外厚实,应是羊毛下还有多层牛皮做底,防水耐用。正对着帐门的是一架四折屏风,绣着梅兰竹菊四图,一看就是从大绍的江南地区运来的高品质刺绣工艺品。楚汜绕过屏风,就看到一张实木做的案子摆在靠里的位置,全身被漆上了深色看不出什么材质。案子上摆着牛皮纸笔墨等寻常物事,乍一看倒是与绍国的室内布置别无二般。
西边是矮几,软垫等杂物,似乎是一个小的会客厅。东边则挨着围毡放着一张半圆的矮榻,那圆弧度刚好与围毡契合,床幔被拢在一旁的麒麟描金挂钩上。楚汜第一次见这样的床榻,十分好奇,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上面,出乎意料的,感觉十分柔软舒适。
他越发觉得这里不似什么寻常地方,可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心里还念着被抓住的同伴,不知会受怎样的折磨。他把耳朵贴在围毡上听了一会儿,只能听到在帐子附近侍卫来回巡视走动的声音,闭上眼估算了一下,心道逃跑怕是不太可能了。楚汜这一夜折腾已然耗去了大半分心神,自打开始奇袭开始精神一直紧绷得不到半分松懈,此时已到寅时,正是人最乏的时辰,他的眼皮酸涩胀痛,忍不住闭上眼睛想暂时缓一缓,下意识却又警惕着周围环境,整个人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往复。
苏赫巴鲁处理完手头的事回到自己营帐,几步绕过屏风,看到的就是在自己床榻上睡的死死的楚汜。
他看着睡熟的楚汜,表情似笑非笑,有些变幻莫测。
他缓步走到床边,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但是楚汜的警觉性还是令他在苏赫巴鲁靠过来的瞬间清醒了。
他那双紧闭的眼眸猛然睁开,跳不准焦距般有着些许的怔忡,随着思维的清晰,他的眼睛也很快找到了焦点——他充满警惕性的看着苏赫巴鲁,嘴唇紧抿,未发出一语。他清醒的过程不过短短几刹,但是看在苏赫巴鲁眼里,却如同见到肉虫破茧成蝶的那个瞬间充满赞叹惊喜。
又见到了那双眼眸。
苏赫巴鲁忍不住伸出手想碰一碰那明亮的眼眸,楚汜却猛然坐起翻身下床避开了苏赫巴鲁。
苏赫巴鲁直起身看向与他相对而立的楚汜道:“楚大人睡得可好?”
楚汜刚才起身有些猛了,就觉得全身的血液直直的往头顶上撞,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用手扶着额头,但是仍然咬牙道:“谢谢苏赫巴鲁将军的款待,睡得甚是香甜。”
苏赫巴鲁一点也不惊讶楚汜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他将楚汜逞强的样子看在眼里,兴致更甚:“军营里物资紧缺,我将自己的床都让给了楚大人来睡,睡得不好倒是稀奇了。”
楚汜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料到这是苏赫巴鲁自己的营帐。早知道就四处翻翻有没有什么情报了……可是又随即转念想到,苏赫巴鲁既然敢把自己一个人囚在这里,就说明不怕他偷了什么去,想必也没有什么机密的东西。这样才丢掉刚刚的懊恼。
苏赫巴鲁看着他眼里变幻的情绪,脸上的表情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觉得分外有趣,他不禁开口道:“楚大人怎么不说话?”
楚汜抬头看向苏赫巴鲁,对上他的目光的刹那条件反射般迅速错开了视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与我这般兜兜转转有何用!”
他实在是受够了。
苏赫巴鲁就像在逗弄一只小宠儿一样反复拨弄他玩,看着他疲于应对,却又无力抵抗。想到他手里还攥着他十几个伙伴的命,楚汜瞬间就厌烦了这种虚与委蛇的试探和揣测,破罐子破摔一般直接撕破了脸皮。
“我有什么想说的?”苏赫巴鲁玩味的笑了笑,“我没什么想说的啊。天亮了,你们偷袭失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去了,到时候就看你们的皇帝是爱江山,还是更爱美人。”
楚汜冷哼一声道:“哼,你当我楚汜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小小的监军一枚,今日若是折在此处,还会有新任顶替。他日史官定会在史书上为我浓墨重彩的写上一笔,我一届庸人,能流芳千古倒是也不枉此生。”
“监军是可以再派,”苏赫巴鲁靠近楚汜,然后轻声道,“绍国的皇帝的情人,死了可就没了。”
楚汜听到此处脚步急退和苏赫巴鲁拉开距离,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强稳住心神道:“你……一派胡言!!”
“我是不是一派胡言,一会儿就知道了。”
说话间就有鞑靼的侍卫掀帘进了帐篷,用鞑靼语说了些什么,苏赫巴鲁听了以后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又吩咐了什么,那侍卫应了,转身出去了。
“你家皇帝答应用幽凉十城换你回去。”苏赫巴鲁道。
“大将军这话蒙蒙十岁孩童算了。”楚汜不屑道。
“呵呵。”苏赫巴鲁并不意外楚汜能听懂鞑靼语,若非有点本事,绍国也不会派他进行偷袭。刚才于苏赫巴鲁而言,只不过是又一次的逗弄,“绍国拒绝了条件。”
“那是当然,”楚汜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答应你才是天大的笑话。”
“那我只好……从你身上下手了。”苏赫巴鲁的表情变得冷漠,他用鞑靼语说了什么,就看到一群侍卫进来要押解他去别的地方。
楚汜被捉住时就预料到了会有此刻,脖子一梗,昂然地踏出了大帐。
只是楚汜没想到的是,苏赫巴鲁竟然在前线搭了一个刑台,一个十字木架矗立在上面。旁边摆着各式刑具,光是看着,就足以让胆小的人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此时天已经大亮,灼灼日光之下一切事物都无所遁形,刺目的光线照在楚汜的脸上,让他睁不开眼。这边有会汉语的鞑靼人高声的喊着什么,无非是让对面早早投降,否则楚汜就是他们的下场。
苏赫巴鲁也来到现场,他让刑者慢些动手,又让人把刚才的话喊了一遍,只是对面仍然没有回应,苏赫巴鲁这才一挥手道:“别打死。”
啪!
粗硬的鞭子就如同钢刀一样猛然砸了过来,楚汜只挨了这一下便觉得被鞭处犹如着了火一般剧痛难忍,难耐的呻吟就要脱口而出,却被理智压下,楚汜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啪!
又一鞭抽了下来,楚汜死死仍是压抑着一声不吭,周围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敬意。
啪!
啪啪!
鞭子一下接一下地抽在楚汜身上,每一鞭下去都能看到有血沫混着肉末扬洒在空气中,在阳光的透射下纤毫毕现,给这片清冷的天地染上了肃杀之气。鞭笞的声音在寂静的旷野中清晰可辨,并且越传越远,传到对面未做出回应的绍国士兵耳中绰绰有余。行刑的鞑靼汉子是经验丰富的鞭刑者,他知道怎么抽能给予受刑人最大的痛楚,却并不致命的伤害。苏赫巴鲁下的命令是“别打死”,也就是说,楚汜要一直忍受着这如同被活剐的痛苦,直到苏赫巴鲁喊停。
这顿鞭刑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刑者都换了两班休息,楚汜硬是忍着一声没出。他身上为了行动方便而套上的薄衫此刻已经破烂不堪,看不出原样。细腻的皮肤上更是红痕交错,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看上去好不凄惨。在一旁休息的鞭手都看不下去了,他向苏赫巴鲁进言道:“将军,不能再打了,继续下去人该撑不住了。”
苏赫巴鲁瞥了他一眼道:“不是给你们下了命令别打死吗?这一会儿人要是不行了,就是你们技术不到家,我是不是也该一同惩罚你们?”
那汉子知道这是惹了苏赫巴鲁不悦,闭了嘴立在一旁不再多话。
苏赫巴鲁又等了会儿,才下令道:“停手。”
行刑的汉子解脱了般把鞭子一扔,赶紧休息去了。
两个时辰,行刑的都累得够呛,更何况受刑的人。苏赫巴鲁确定这一场刑罚一丝不落的让对面全都听了去,楚汜的惨况也让对面瞧了个十成十,纵然楚汜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威慑的效果也已经达到了。他这才踱步到楚汜面前:“求个饶,放你下来。”
楚汜仍然低着头没有回应。刚才鞭声阵阵觉不出什么异常,待鞭子停了才觉察出来,楚汜太过安静了。
苏赫巴鲁皱起了眉,他不顾楚汜身上的污浊,走过去扒开他散乱的头发,抬起他一直低垂的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楚汜死白的面色和紧闭的双眸。
竟是早就不知人事。
苏赫巴鲁伸手去探他脖颈上的脉动,已是十分微弱,若是再晚停手一刻,此人怕就这么去了。
“来人!!抬下去!找大夫过来!!”
第13? 另一边,大绍的军营里却是乱了套。
“这可如何是好?!”以冯威为首的几个新到的援军一派将领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那蛮子刁横野蛮,楚大人,他……”
“对方信使送来了苏赫巴鲁的交换条件,”赵沛清脸色凝重,“幽凉十城,换楚汜一人。”
“……这,这胡闹!!”冯威把帽子往地上一扔,气道,“得寸进尺!!信使呢!我要去宰了他!”
“冯威!”赵沛清喝止他,“两方交战不斩来使,莫要胡闹!”
“赵将军,那您说,您说现在怎么办!”冯威一脸晦气地坐了下来,“皇帝知道了还不宰了我们!”
“那就别让他知道。”赵沛清冷道。
“您……您的意思……”冯威眼睛转了几转,“可,可楚大人……”
“为国捐躯,死而无憾。”赵沛清常年征战,早已看淡了生死,不若冯威那般优柔,“楚汜他……会懂的。”
这番话之后,楚汜,就成了弃子了。
“楚大人唉……”冯威最后长叹一声,妥协了。比起护楚汜周全这个绍景派下来任务,他还是把守护国土放在最优先的。
一时间大帐里唉声叹气愁云惨淡,可是这股情绪没氤氲多久,就听得对面有人高喊些什么。
“什么情况!”赵沛清一行人走出大帐冲守卫的士兵问道。
“将军。他们……他们在前线搭了了刑台,把,把楚大人……”后面的话那士兵说不下去了。楚汜刚来那天还曾给他包扎过伤处,本应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却为着他们这些兵忙前忙后,楚汜为人素来低调和善,又有真才实学,不过几日的工夫,这大营里的士兵提起他的时候,都带了分敬重。
这时对方又把刚才那番话高喊了一遍,这次赵沛清是听清楚了,霎时变了脸色,命令道:“所有轮休人员!不得随意走动!都回自己的帐子!各小队队长清点人数!!”
他这边命令一下,整个军营就忙活了起来,虽然好多士兵还搞不懂什么情况,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性,所有相关人员不管三七二十一按着赵沛清的命令行动起来。
军营里刚清整好,就听得对面传来一阵鞭响传来,站在城楼上守卫的士兵看得最是真切,那被鞭笞的,分明是他们的监军大人!只见那行刑的壮汉手腕翻飞,手中的鞭子肆意挥舞抽打在楚汜身上状似女娲造人,只不过一个横飞的是泥土,一个横飞的,是人的血沫和肉末。
守城的士兵直直地立在那里目眦欲裂,手中的长枪握得死紧,浑身无法克制的轻颤。他多想冲过去和那群侵犯他的国土的蛮子们拼个你死我活,可是他不能。
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同胞被绑在刑架上,被他们凌虐。
这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足足演了两个时辰才落下帷幕,站在城楼上目睹这一切的士兵们换岗休息时脸色各异,只是面对其他士兵好奇的询问,无一例外的保持沉默。
……
身边的人赶紧一阵动作抬着楚汜前去救治,苏赫巴鲁则满脸戾气的跟在了后面。
不好,这感觉一点都不好。
他享受的是征服的快感,而不是虐杀。
鞭子只是让楚汜屈服的手段,并不是真的想抽死他。
现在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的情况让他的情绪充满了暴戾,崩坏的情绪蠢蠢欲动。
叭。
一声轻不可闻的声响,苏赫巴鲁手中的杯把碎了。
有路过忙碌的侍从注意到了那个碎裂的杯子,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惹了苏赫巴鲁不悦,自己就跟那杯子一样碎成了渣滓。
楚汜又躺在了苏赫巴鲁的床榻上,只不过这次他不是在上面假寐,而是被人围着救命。他身上破烂的衣服已经被剥离开,大夫正在命令一旁的药童研磨草药,又有侍从过来递上热水。
那大夫并非是鞑靼人,医术习的是中原一脉,比起鞑靼人粗糙的医疗,眼下也唯有他才能救楚汜一命。
那大夫先用热水把楚汜身上的血污擦净,手里捧着一碗参汤犯了难:这人昏迷不醒可怎么灌?
苏赫巴鲁看出了医生的犹豫,问道:“怎么了?”
“将军,”大夫道,“得想办法把这碗参汤灌下去,要不然上药的时候太疼,他挺不住会疼死的。”
苏赫巴鲁面色更沉,他接过大夫手里的碗:“我来吧。”
说罢喊了一大口参汤,扳住楚汜的下巴,俯下身子,竟是用嘴直接渡了过去。
楚汜整个人昏昏沉沉,早没了清醒的意识,就觉得有什么温润的液体渗了进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张开嘴用力的吮吸。
苏赫巴鲁的脸色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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