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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 精校番外篇完本——by流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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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一点点扳开林柯拉住他的手指,“林柯,我们之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不要让我们最后一面,这么难堪。好聚好散吧。”
明明还是夏末秋初,可是这一刻,林柯觉得全身失去了温度,像是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周时挣开他的手,就这么走远了,消失在走道中。
林柯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坐在了地上,手心的两枚戒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是每个人,都能停留在过去的。
十年过去了,我们都开始新的生活,就让我们的感情停留在最美好的那时。
林柯觉得太冷了,这个晚上的一切,像一场最可怕的梦,他第一次这么期盼天亮的到来,将他从这个梦境中拯救出去。
天渐渐亮了,林柯知道,真正可怕的,是现实。
昨晚发生的,不是梦境。
阳光照在窗台上,照在走道上,也照在了走廊上静静躺着的那两枚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林柯将这两枚戒指捡起来,轻轻擦拭,握紧在手心里,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心。

第二十二章

母亲看到林柯走进来,脸上露出了笑意,她慢慢抬起手,招呼林柯快点过来。
她指着膝头上放着的那本绘本,像是发现了很重要的东西一般,急切地想要和林柯分享。
绘本上配着一幅图,写着一首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她又指了指林柯身上的衣服,神情很是开心。
林母不爱在外面买衣服,每年秋天总是开始给林柯织一件新毛衣,她不会很多款式,但她织出来的毛衣直到现在,林柯还穿着。
“毛线……你这件,旧了……”林母说话很慢,因为口吃,很不清晰。她边说,还边做打毛衣的手势,让林柯理解。
林柯眼眶忍不住红了,他握着母亲的手,把语速放得很慢,“我等下就去买毛线……”
林柯,你是个好儿子,将来也会成为别人的好丈夫。
周时说过的话,是那样的清晰,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母亲的十指,已经连指纹都摸不出来了。那是她在外面打工时,被一层层地烫掉,再也长不出来了。她的掌心,满是各种细微的小伤口,粗糙地让林柯握着的手都发疼。
林柯翻过那一页,继续往下面读着。读完后,母亲躺下来,睡下午觉了。
大病一场,林母太过虚弱,总要睡很久,才能补足精神。
林母睡着后,林柯走出医院,坐上了前往N城市中心的公交车。
N城变化太大了,主干道周围,拆拆建建,一派新气象。
曾经走过的街道,去过的商店,夜晚悄悄到过的街心公园,都在这时光洪流中,变了模样,认不出来。
站在N城市中心的标志性建筑向四周望去,周围人来人往,汇集了,又消散,只有周氏总部大楼,风雨不移,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漠然看着这人世变迁。
林柯,仰起头,看着这座大楼的幕墙一直延伸,直指天际。这大楼最高处,有他想见的人,可是他连踏进这座大楼的勇气都没有。
周时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再明白不过。
他们已经分手了,从此就应该是陌路人。
只要他回去了,他们会隔着千山万水,不复相见。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但林柯自知,他和周时隔得太远了,是超越山海,超越时间的遥不可及。
就像此刻,周时坐在寸土寸金的办公室里,运筹帷幄,炙手可热。
而他站在这一方广场前,只能抬头仰望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幕墙,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不知站了多久,恰逢整点。
旁边的音乐喷泉响起了优美的乐声,伴随着水声缓缓流淌。
梦中的婚礼。
阳光下,有一个白衣少年,坐在钢琴凳前,曾为他弹奏过这首乐曲。
夏末的阳光是那么的明媚,照在那人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的眉毛扬起,就像他的性格那样,张扬,不羁。可是他唇边却又带着一丝笑意。
他边弹,边侧头望着站在身边的林柯。
他笑的是那样开心,忧伤的乐声像变得透明了起来。
林柯拿出手机,打开了信箱。
他的手机,还是那种老式的翻盖手机,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换过。
信箱里面,那些信息躺了太久了。
每一条信息,林柯都曾在深夜里打开来看过太多次。
林柯手在按键上,轻轻的敲着回复的字。
手机的按键已经不灵了,他输入了很久,才将那几个字,输入完毕。
然而林柯看着屏幕上的那些字,却一直按不下发送键。
最后按下时,林柯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知道,那个手机已经报废了,这么多年,那个手机号也变成了空号,打再多次,发再多条短信,也不可能有人收到了。
可所有的一切,都能随着这条短信,划上一个句号。
周时,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但我知道,我不配爱你了。

第二十三章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却遇到太多需要抉择的事情。然而上天却从不给世人悔改的机会。
一条路,你走下去,就不能再回头了。
纵使祈求九天神佛,十方菩萨,也没有回头路可以选了。
回到医院,已是华灯初上。
林母正在护士扶持下,下床缓缓走动。
林柯将买来的毛线和其他物品放在母亲床下,上去接过手,扶着母亲。曾经需要抬头仰视的母亲变得瘦弱矮小,颤颤巍巍地走着,一步三停。走了没多时,林母就累了,躺回了床上。
林柯俯下身子,给母亲擦了擦额上的汗,告诉母亲,他们明天就能回老家了,她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就搭车回去。
母亲点了点头,笑的很是欣慰。
这里条件很好,服务很周到,但始终不是她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故乡。
回到房间里,林柯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他洗漱了一下,就躺在床上。
今晚的月色太好了,尤甚昨日。
屋内的窗帘并未拉上,视野里尽是月色清辉,美得让人心醉。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他现在,母亲的病在渐渐恢复,周时也还活着,就像今天这圆月,再圆满不过了,再好不过了。
心底就算有一点点不甘,一点点挣扎,也能轻易被按下。
因为他已经不是那个将母亲逼疯,被学校退学的少年了。
这十年,改变的太多太多,他早已面目全非,和周时,和年少的自己,有天壤之别。
他现在,想的很少,没什么所求。
只希望回到老家,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只希望周时,能平安喜乐,幸福一生。
年少的往事,爱恨的波澜,能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又何尝不好。
林柯闭上了眼睛,等待自己陷入深沉的梦中。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天,他来到医院收银台,那里的人,一看流水,直接拒绝了林柯的要求。
林柯昨天去了趟银行,将自己的存款全数取了出来,存在特意开的新卡中。林柯知道为难他们也没有用,于是麻烦认识的护士,找来了信封和信纸。
提笔时,心中纵有千言,落笔时也只有短短几行字。
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谢谢你。
然而写的时候,手不知怎么一抖,最后一个笔拉得很长,看起来,像一条丑陋的伤疤。
林柯想了一会,还是没有重写。他将卡和信纸装入信封,在信封上面贴上了邮票。
医院门口,就是一个信箱,他将这封信塞进里面。
他不知道,周氏总部的前台,会不会将这封信交给周时。
也不知道,周时看到信封上的林柯致三个字还会不会拆开这信。
但是,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从此以后,他们天南地北,再无瓜葛。

第二十四章

“无论分析哪里的气候,都离不开大气环流、地形、洋流这几个要素,江晴晴,你这道题连最重要的大气环流都没答上去。”秦海恨铁不成钢,摇头叹气。
江晴晴小声辩解道,“写地理答题时只剩下二十分钟,太赶了,没想到……”
“你这一忘,就是两分,这还是基础题,你再看看最后这两个小问,瓜达尔港区位条件我们之前不是讲过吗,你给我答成这个样子……”
秦海看着这糟心的答题卷,觉得自己也要未老先衰,向老袁的地中海看齐了。
“江晴晴,你的成绩简直完全诠释了自由落体定律啊,你最近到底干嘛去了?”
江晴晴咬了咬唇,决定还是求助最和蔼可亲的林老师。
“林老师,林老师!”她叫了很多声,林柯才猛然觉醒。
“怎么啦?”林柯望着一脸委屈的江晴晴,轻声问道。
“我就不小心考砸了,秦老师就一直说我……”
林柯拿过答题卷,“这次选择题不难啊,我记得路宇选择题是全对,大题也才扣了六分。你选择题扣分是有点多了。”
他翻着江晴晴的卷子,上面满是秦海都快透出纸背的批改痕迹,可以知道当时改卷时秦海的心情。
“你最近是学习上面有什么问题吗?你上次周考也好像考得不太理想……”林柯看完后,想起了上周江晴晴考的成绩也不太好。
“哪里是不太理想,明明就是考砸了,你说说,都踩着及格线了过去了。”
林柯觉得秦海这样子很容易刺激到江晴晴。高三现在学习紧张,成绩出现一些波动也比较常见。其实林柯觉得江晴晴很可能是谈恋爱了。虽然老袁每天都爱站在学校最高处,侦测哪里有恋爱的火苗在燃烧,但效果微乎其微。林柯经历过这个阶段,知道外界的打压对于这些小火苗来说,就像是东风,大多数下都是再助燃。
由于学校小,没有宿舍,大部分学生都是走读,而且住的还远,一般都不上晚自习,上完下午第四节课后,就放学了。最近,回家的林柯总是看到江晴晴和路宇放学后,就结伴回家。
林柯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总害怕伤害的青少年学生的心灵。他斟酌了一下语句,“其实目前来说,还是学习为重……”
又给江晴晴重点讲了最后小问,预备铃敲响,办公室里的学生如倦鸟归巢,回到了教室。
林柯拍了拍秦海肩头,“你现在也不用这么焦虑。江晴晴底子好,又聪明,这两次考差了,下次成绩不是又上来了吗?”
“但愿如此。”
秦海和林柯拿起课本和试卷,踏着铃声,去往不同的教室上课了。
上完最后一节课后,林柯走出了校门。
此时,日薄西山,正是日落之际。云彩绮丽多姿,映照在清澈的水面上,如火烧一般。
隔水望去,有炊烟袅袅,径直升起,直入云天。
安宁美丽得像一场梦。
林柯回到家时,母亲正坐在院子里,打毛衣,看到他提着很多菜回来,“怎么买了怎么多菜?”
“不多,等下煲个鸡汤,给你补一下。”林柯将菜放在了厨房后,又走出去,推着母亲进了屋子里。
为了照顾母亲,他将住处搬到了一楼,还带一个小院子,方便母亲出行和透风。他今天下午去上课前,将母亲推到树荫下,透透风,晒些太阳。现在秋天都已经慢慢接近尾声,上完课回来,太阳的余晖都要被黑夜吞噬干净,他便将母亲推了进去。
林柯很快就弄好了晚餐,电视连续剧声里,他们边吃晚餐,边聊天。做完复健后,母亲便困了。她叮嘱林柯早点睡,不要又熬夜,就去房间睡了。
林柯收拾好碗筷后,便坐在书桌前批改带回来的答题卷。
改完后,已经是深夜,万籁俱寂,窗外里,连灯火都几不可见。
林柯洗漱完,也准备睡了。
睡前,他拉出床头小柜子,拿出了里面藏起来的药品。他想了一会,还是打开来,吃了两片。
安定片的效果很好,吃了两片,就能安眠一晚上。
他很清醒,不会上瘾。只是药量不可避免的增加,一瓶消耗的很快,又要买新的了。
但这样能换来一晚的安眠,醒来时,也不会记得昨晚那些或真或假或美或坏的梦寐,真的太值了。

第二十五章

随着白昼越来越短,时间像是也越走越快,不经意间,一年又过大半了。
由于海拔高,每年的秋意都来的很浓。一层秋雨一层凉,昨晚冷雨袭来,小雨淅淅沥沥了一夜。早上起来,林柯将压箱底的几件外套和毛衣找出,匆忙穿上,就出门了。
越临近高考,他们就越忙。前几天刚刚进行了省统一模拟考试,成绩刚出,今天评讲。
由于当年的变故,林柯没有拿到学位证和毕业证,他档案上至今留着的还是N大肄业的信息。因为这个,他一直都很感谢校长老袁。当年学校十分缺老师,老袁当面面试后,直接拍板,录用了他,还帮他上下跑手续。林柯无以为报,只能更加认真地教学。
这次考试全身统考,能很明显看出学生所在分数区段和全省排名,看到成绩,林柯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之前成绩波动很大的江晴晴,这次全科成绩终于恢复到之前水平。他班上的路宇,地理成绩更是稳居全市第一,压了地理重本线接近十分。
老袁看到成绩后,难得高兴,自掏腰包,请所有老师到他家吃晚饭。老袁的手艺可以说是远近闻名,有老师尝过后,就笑着打趣,如果老袁去开饭店,肯定比当这个小学校校长有前途的多。只是大家都知道,老袁的抱负。老袁一辈子,最坚信一件事,就是唯有教育能改变他的故乡。
为了庆祝,老袁还将珍藏十年的佳酿拿了出来,觥筹交错间,林柯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林柯退席去接电话。
电话是母亲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林柯看了一下喝得兴起的大家,让母亲先睡。
挂了电话后,林柯回到席上。
坐在旁边的张老师,看到林柯的手机,不由得好奇道,“林柯,你总算换了新手机。每次看你拿出那台旧手机时,我都以为穿越了,手机质量好,也不能这样用啊。”
“老张,你说说,你观察能力也太差了。林柯从N城回来后,就换了,算算时间,都这么久了,你现在才发现。”秦海酒量很好,几杯成年老酿下肚,却一点醉意也没有,口齿清晰,笑着对老张道。
“林柯平时都不怎么玩手机,我当然没那么容易注意到。”老张又喝了小半口,“不过那部旧手机是真的耐用,高价货果真不一样。”
“那是当然,在当年,当年……这部手机都能要我半年工资。”老袁酒量不行,脸都红了,都快口吃了。
林柯用那部手机已经很久了。周围的同事手机不断更新换代,只有林柯还一直用着那部旧手机,问他缘由,就说手机还能用,不急着换。后来被一个爱好电子产品成痴的学生认出来了,那台老古董手机就算放到现在,也不妨多让,可以说是领先时代足足十年。
大家好奇之下,更加追问林柯。林柯平时省吃俭用,结果用的手机来头这么厉害。
结果林柯的嘴太严实了,到现在也没有问出来。
“林柯念旧嘛。”秦海岔开话题,问剩下的酒还有没有人喝,没人的话他就一个人享用了。
大家哪里还管旧手机新手机,都说给我再来点。
酒足饭饱,大家踏着月色,尽兴而归。
秋季的月夜总是很美,何况又要逢中秋了。
林柯觉得这酒太容易醉人了,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点虚浮起来,像是踏不着实地一般,颇有我欲乘风归去的感觉。
明月在天,胸有醉意。
夜空清碧如海,浮云遮不住月色清辉,清幽的月辉让整个人间都像是披上银纱。
时间过得真快,晃晃悠悠又过了一个月。
可是林柯觉得自己挨过了十年,却抵不过这一个月。
月明月缺,人散人聚。
清醒时他能忘记,他能假装。醉后,他却什么都假装不了,世界上,最难做的,不过是自欺欺人。
月光太过清冷了,林柯知道所有的原理,却挡不住全身几乎要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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