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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合璧 出版番外篇完本——by月佩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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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云慕让许知将众人一一救醒,发现除了头疼之外,并无大碍,也便放了心。许知领了他去库房,发现薛易的药箱果然还在,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许是他所用的迷药,是他随身携带之物。
薛易连药箱都不要地跑了,安云慕心下震怒,但也知道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终归会把人拎回来。
而且药箱他一直随身携带,里面总有一些丹丸药材是让他割舍不下的。
安云慕直接拧断了药箱上的锁,看了一会儿。
这只药箱是柏木所制,防虫防潮,里面瓶瓶罐罐的放了一堆。他翻检了片刻,最底下一只檀木盒子引起了他的兴趣。
盒子很小,厚度也不大。以薛易这种婆婆妈妈的性格,不可能会设置机关,所以安云慕毫不犹豫地拧断了盒子的小锁。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安云慕呆了一呆,却见是一个木雕的头像,俊目修眉,鼻如悬胆,唇上有美人之弓,和他此时容貌一般无二,只是神态平和,并不像他这般恣肆张扬。
真是不知羞,竟然偷偷刻了他的面容。安云慕暗中唾弃。
正想把檀木盒子合上,已被许知瞥到,“啊呀”地叫了一声,感叹道:“没想到啊,薛神医居然恁地痴心!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被旁人看到,安云慕有点不快,不过还是得意的心情占了八九分。在外人面前,薛易总是那般道貌岸然,只有他知道,这个人在床上很是放得开,满脸情欲之时,又是多么诱惑。
想到那段时光的风流快活,安云慕有些出神。
许知被浇了一头一脸的冷水,湿淋淋地陪他到库房找东西,冷风吹来,不由打了个喷嚏。
安云慕向来体恤下属,却是毫无所觉。
许知能跟在他身边许久,自然不是愚笨之人,何况旁观者清,他当然知道安云慕因为什么事为难。只不过这种事也不是他做下属的能插嘴的,若不是越到晚上天气越冷,身上的水都快结成冰,他坚信自己能陪将军沉思到明天。
他又打了个喷嚏,才道:“将军,有个事情难办得很,能不能帮忙参详参详?”
“什么事?”安云慕心不在焉。
“我手下有个人,叫刘二,您认识吧?”
“他怎么了?”
“他不是养了条波斯狗么,白毛的,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养了好几年,都养出感情了,不过这狗被宠坏了,只吃肉不啃骨头,脾气还不太好,所以前段时间有人给他送了一条新的,新来的这个倒是忠诚,可惜是条土狗,上不了台面。他就找到属下,问怎么办?”
安云慕总算是回过味了,斜视他,缓缓道:“你怎么回答的?”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许知笑道,“属下让他把两个狗都养着,长得漂亮的带出去玩,土狗就放在家里看家护院。又不是养不起,您说是吧?”
安云慕语气森冷:“我看你是话里有话啊!”
许知讪笑道:“属下这不是看您对薛神医放不下嘛?不如就把他寻回来,好好哄哄,那啥,娥皇女英,不失为一段佳话。”
安云慕冷笑道:“我都看不上威德侯三妻四妾了,自己还要娶两个来恶心自己?”
“安将军如此专一,让属下万分敬佩!”
他语气古怪,安云慕不置可否。他在没有对傅君衍断了情丝之前就和薛易有了苟且,的确不是正人君子所为。然而是薛易起了色心在先,并且夜入他的卧室,欲行不轨之事,并非他故意脚踏两只船,只不过相处久了,彼此之间的关系渐渐变了味,他也默认了薛易是自己禁脔这一事实。
其实在许知这些武人的眼里,屈居人下的男子都会被他们看不上,这才会开玩笑似的让他全收了。
安云慕并不优柔寡断,但其中太难取舍。一个是他最爱的人,一个是最爱他的人,都同时撞了上来。
他甚至有些埋怨薛易,若是过些年再出现,自己把和傅君衍之间的破事做个了结,再遇到他,便不至于要面对这种顾头不顾腚的窘状。然而事到如今,风波已定,他清点过往,也能清楚的明白,若不是有薛易的灵药,他纵然能活下来,也是面目尽毁,武功全失。满心仇恨之下,他报仇的时候便不可能留情。
如此一来,他杀了自己最爱的人,他必定会陷入长久的悔恨和痛苦之中,此后一生都会沉沦在这场无人能救赎的黑暗里。
理智让他明白,薛易是他最好的选择。就连他的下属恐怕也不太喜欢傅君衍,否则许知的话里也不会对傅君衍“被宠坏了,脾气不大好”有那么深的怨念。如果上峰一定要断袖,那么找个和气的,当然对他们更有益处。
其实傅君衍的书童对安云慕的下属颐气指使,他也有所耳闻。不过许知就这么在他面前直说了,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无数个念头转过,也不过是一瞬间。安云慕轻吐了一口长气,对许知说:「你找几个人跟上他,找着了就把他带回来吧。」
「要是又被药倒了怎么办?」许知哭丧着脸。
「那就一路跟着他,把行踪报回来。」
「陇西到江南那么远,这桩差使是不是有点……」
「嫌累?那你明天就去给傅公子送饭,如何?」
发现安云慕的眸光下垂,正斜睨着他,许知自知小心思早就被安云慕察觉,打了个哆嗦,忙道:「属下明天就去找人!天色已晚,将军好好安歇,属下告退了。」
* * *
薛易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落魄。
因为坐不起马车,所以他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两只脚磨了好几个水泡,靴子里灌满了沙子,衣裳若是脱下来浆洗,能洗出一斤泥沙。
他离开侯府以后,失魂落魄,以至于没有回薛宅准备行囊,两手空空,找了一辆马车就往东而行。
到一家钱庄去取现银的时候,薛易发现了掌柜神色古怪,还让他在钱庄等待。他才发觉似乎有人跟踪。使尽了浑身解数才终于摆脱。后来清点了银票,发7 现全部都是一家钱庄的票号。这一叠银票正是安云慕给他的,他自己这一次出行所用的都放在药箱里。
隐约感觉除了银票之外,药箱里似乎还有些重要的东西,不过既然一拍两散了,安云慕给的银子又不少,多出来的药丸就当送给他治神经病好了。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被甩,还要偷偷摸摸地离开,理应给安云慕一巴掌才是。不过那张脸毕竟花费了自己许多心血,却是舍不得造成一点伤痕。只不过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要在门规上加上一条,姓安和姓傅的病人给再多钱也不治。
所幸在身上最后一个铜板都花掉以后,他在路上遇到了方家庄采买的管事,心念一动,于是顺路前来拜访。
进了山庄后,一个宫妆女子已然站在路边相迎,一身秋香色卷叶兰花纹衣裳,眉心画着梅花妆,神情冷漠,衣裳上都似乎凝着一层冰。
薛易没想到一进山庄见到的就是一个让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干笑了一声:「蓝公子怎么又做女装打扮了?难道上瘾了不成?」
蓝吹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让他立时噤声。
「小棠想见你,走吧。」
薛易没敢多话,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他对蓝吹寒总有几分惧怕,只因他当年给错了情蛊,最终导致了方棠溪双腿残疾,还不能让他痊愈,蓝吹寒对他便有几分迁怒。
其实方棠溪的腿会残疾,都是由于阴差阳错,并且运气太差,错过了筋脉重续的时间,和薛易倒没有多大关系,但治不好病毕竟心有歉疚,薛易自然也就无颜再见自己的义弟,要复诊也常常找借口派了自己的弟子前来。
他风尘仆仆,蓝吹寒也没带他去见方氏夫妇,只等着休整一晚之后,再去拜见。随后蓝吹寒将他带到了东边的一个院子。
薛易进了门,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坐在窗边,一身华裳,俊逸非凡,偏偏神态疏离,说不出的尊贵之态。这种尊贵之态和安云慕依稀相似,是荣养多年的王孙子弟身上才会有。
没想到方棠溪已不似昔日少年英侠的模样……不过也难怪,据说近年方家庄势力越来越大,在西北几乎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薛易不由得怔忪了片刻。
多年前,薛易闯荡江湖,与方棠溪性格相投,结为莫逆。可是自从多年前方棠溪回家后,两人的经历便少有重合,也渐渐少了往来。但这几年当中,也不是一面都没见过,奇怪的是,以前他竟然没有察觉,如今的方棠溪令他感到陌生和疏离。
薛易张了张口,才道:「少庄主。」
方棠溪竟没纠正他的称呼,微笑道:「薛神医风尘仆仆,一路辛苦。不如先住下来,明日再叙如何?」
看到他这装模作样的神态,薛易浑身不舒服,如果在别人身上看到,早就多收他的钱。
「少庄主急着见我,应该不是明日再叙的吧?」薛易走到他面前的桌子边,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说吧,有什么事?」
方棠溪看了他一会儿,笑道:「薛神医还是像往日一般不拘小节,想必是家里没个人约束。不如多在这里住几天,容小弟给你做个媒怎么样?不是小弟夸口,天南地北的英雄俊杰,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我都认识一些。」
薛易看他一本正经地拉皮条,不由得嘴角抽搐:「你当着尊夫人的面说这个,合适吗?」
蓝吹寒正站在薛易身侧,面对着方棠溪。他身边有两个健壮仆役,许是用来伺候他起居。
方棠溪咳嗽一声:「我和薛神医有几句体己话要说,你们都先退下吧。吹寒,你也不许偷听。」
「你好自为之。」蓝吹寒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扫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冷冷淡淡地就离开了,顺道带走了伺候的仆役。
方棠溪看着蓝吹寒袅娜的背影渐渐离去,像是出神了一般。
薛易忍不住道:「你看了那么多年,还没看腻?」
方棠溪神色尴尬,压低声音道:「不瞒大哥,每次吹寒盛装打扮,我都会特别有感觉。」
「……」薛易总算明白为什么蓝吹寒喜欢女装了。显然他这个义弟还不知道姓蓝的是故意的。不过这家伙简直一瞬就恢复了原形,和刚才那个目下无尘的王孙子弟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细看了方棠溪一番,却见他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表,都和当年无甚分别,不由嘲笑道:「说起来你们倒是一对青梅竹马,从小到大你爱他入骨,这都十几年了吧,就不怕他哪天腻了把你甩了?」
「不会的。」方棠溪有点得意,「说起青梅竹马,可不独我们两人。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一大群,有好几个人喜欢他都不敢说。有一个叫谭灵墨的,听说前两年中了甲榜进士,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人了,可他当年不说吹寒一句好话,还和别人一起捉弄吹寒。结果吹寒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记得二十年前这人把死老鼠扔在他身上,后悔当年没把这小子多打几顿。所以说,他这个人,不会喜欢别人对他拐弯抹角的,喜欢他,就要认认真真地喜欢。」
「像你这种脸皮厚的最适合了,对吧。」
方棠溪笑道:「多谢大哥谬赞,先干为敬。」他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薛易陪着饮了一杯。许是知道自己孤家寡人,方棠溪很少在自己面前表示和蓝吹寒的亲密,今天不知怎地,婆婆妈妈地说了一大堆。
方棠溪续道:「其实大哥条件不差,要找个伴会比我还容易。只是大哥面皮薄,所以蹉跎至今。」
薛易心中苦笑,他的面皮不薄,只不过糊里糊涂过了半辈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可笑他当年还痛心方棠溪倒贴姓蓝的,如今想来,方棠溪还在幼年时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疑比他强得太多。
若他一心一意怀念燕青阳,即便没有结果,心中也自怀有酸涩美好的爱恋,不必像如今,没摸清状况就胡乱找了一个对他寡情之人,导致身心皆失,无可挽回。
「有个朝中的大员托我说媒,他有个侄儿是骠骑将军,熟读兵书,弓马娴熟,可谓前程远大。他父母早逝,所以特别敬佩医术高明的。怎么样,大哥要不要见一见面?」
「不考虑。」薛易冷着脸说,「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一辈子都不会成亲的,你就别想做这个冰人了。」
「为什么?」方棠溪错愕,「难道是因为燕公子的关系吗?」
方棠溪并没有见过燕青阳的本来面目,否则威德侯府离这里这么近,他的所作所为难保不会露陷。不过现在露陷与否已不重要,即便安云慕暴跳如雷,薛易毕竟没有见过他的本来容貌,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帮他恢复了。
「当然不是。当年纠缠青阳,是我脑袋发热,一时冲动。若是他当初真的跟了我,那可就害他一辈子了。」薛易无奈地笑了笑,「不瞒二弟,为兄其实是个……是个天阉。」
方棠溪脸上的表情僵住,吃惊地道:「不可能!认识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
他忽地手出如电,探入薛易胯下,隔着外袍握住了薛易的雄蕊。
薛易吓了一跳,按住他的肩膀,后退了几步,从他的掌心挣脱,瞪视着方棠溪:「你搞什么?!难道你认识的男人那么多,你全都看过他们那话儿?」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他立刻补上一句,「行了,这个问题不用回答!」
方棠溪一握只是一瞬,但已不妨碍他的判断,那里比之寻常的成年男子小了许多,不由失魂落魄地道:「能治吗?」
薛易看他难过,不由心中一暖,安慰道:「别说这个了,我天阉都三十年了,要伤心也晚了。还是说说你吧,你的腿最近觉得怎么样?」
方棠溪沉思片刻,不确定地道:「感觉应该比前两年好了许多吧?」
薛易顿觉问他十分不靠谱,还不如问蓝吹寒。其实以他家传心法的本事,若是方棠溪因为腿疼而疼死的话,薛易可以让他起死回生,同时双腿恢复如常,可是这家伙神经又粗又硬,断然不可能因为腿疼就疼死了。
方棠溪早在桌上准备了酒菜,让他略用了一些。
看着方棠溪为他布菜,稍远一些的菜他就不能起身夹到,薛易毕竟觉得遗憾不能让他重新站起,不由叹了一口气:「你这么好的人……如果我的第一次能给你就好了。」如今身体变成这样,以后还想用独门心法救人,无疑要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什么?」其实薛易声音极低,可惜方棠溪离得太近了,仍然听得清清楚楚,吓得面如土色,「难道大哥对我……」
「你紧张什么?」薛易回过神,瞪了他一眼,「就因为你不要,所以我就给了左手了。」
「玩笑不要乱开!吹寒在附近呢,难保他就听到了。咳,大哥,其实天阉也不是完全就不顶用,若是你在下面的话,就不妨碍了。那个少年有为的将军据说生得相貌堂堂……」
薛易现在一听到「将军」二字就浑身不适:「你连人都没见过就敢乱说!是不是姓蓝的管你管得太严了,他在的时候你就正儿八经,他一走你就跟个没嘴的葫芦似的什么都敢说?」
「他在的时候我也敢说。」方棠溪脸上有点红,「只不过刚才有外人在。」
薛易心口一跳:「什么外人?」
「刚才我身边不是有两个人么?他们其实就是那位将军的部曲,奉了上司之命来看看你。」
薛易脸色大变,他当然不会相信有什么忽然冒出的人看上了自己,即便是有,也该是女子。
将前后连起来一想,还有什么想不出的?显然都是安云慕从中捣鬼。说什么看上了他,约他见面,恐怕只不过是一个由头,让自己留在这里等他。若是当真如了他的愿,还不知他要怎么戏弄自己。
「你真是害死我了!」薛易满脸郁闷,想必那两个僚属就守在门外,他便推开窗户,发现窗外一片草长青青,高没过膝,所幸并无守卫,只有远处有人巡逻,那却是山庄的人马。
他扭头对方棠溪说一句,「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旋即跳窗而出。
他并不怪方棠溪设这个局,恐怕方棠溪也不知道安云慕其实和他不对付。而且就算方棠溪知道又能如何,方家庄的马场和朝廷早就有无数次交易,整个山庄家大业大,方棠溪又有家有口,不可能为了他得罪官府。
离开方家庄后,薛易破罐子破摔,不再隐藏行踪,直接去钱庄支了银子,在客栈住了一夜后,找了一家镖局,「护送」自己回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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