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者完本——by仰恩

比起孟氏这边一片兵荒马乱，ＳＫ那边的ＣＥＯ史可简直是舒服得都快融化了。
在孟泽与天华的合同正式签订之前，他虽是大力秉承着公关先行的原则，借助各种媒体不断造势，但毕竟自身的短板摆在那，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一年前，为了让天华注资，他咬着牙签下了对赌协议，协议里白纸黑字的写明了如果在规定的时限内ＳＫ无法成功上市，就要自行购回天华注入的股份。眼看着合同里规定的时限一点点的逼近，ＳＫ的ＩＰＯ资料却迟迟无法过审，他虽然是表面风光，暗地里已经被邵天华黑着脸警告了好几次。
也正是因为如此，邵雪静以此为借口，向他试压对肖陌下手之际，他随即满口应承下来——只待讨好这位邵家的千金大小姐，在未来ＳＫ陷入窘境之时，多少有个回旋的余地。
只是孟氏最后签下的合同让他峰回路转，随着并购流程的推进，ＳＫ俨然变成了互联网市场上一块香馍馍，短短两个月之内，好几家风投陆续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史可一扫之前战战兢兢等着看天华脸色的做派，倒也拿起腔调开始筛筛选选，只盼着能够在Ｂ轮融资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把ＩＰＯ时候的股价拉得再高些。
经过好几轮的比较，一家来自深圳的风投公司最终进入了史可的视野。
找上门来与他洽谈的男人姓周，四十左右的年纪，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史可和他来往了几次，已经能够感觉到对方虽然办事职业，效率极高，一看就是大公司里历练过的，但显然并非互联网圈中人。男人倒也不隐瞒，面对史可的旁敲侧击，很快老老实实地把公司内、幕交了底——这家风投公司刚成立不久，老板在其他行业里赚了点钱，在朋友的怂恿下把手伸进了风投圈，ＳＫ算是他们正是运作的第一个项目，因此特地派出副总亲自上阵洽谈。
史可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数——这种土豪老板乘着互联网大潮涌动时临时凑份子进来想分一杯羹的新风投公司，显然比那些和无数企业真刀真枪讨价还价干过无数轮的老狐狸要好敷衍得多。
因此，面对着有些急切的对方，史可不紧不慢地摆了半天谱，明里暗里的表示了半天目前ＳＫ题材热门备受追捧的意思之后，逼得对方把合同条件一再调整。周副总领命而来，貌似在自家土豪老板的授意下，只想迅速拿下这一单，面对史可的步步紧逼，竟是半点还价底气都没有，不过几周时间而已，竟然就已经在那张既无上市限定，也无对赌条约的合同上盖章签字。
史可凭空入了数目不菲的老大一笔钱，腰板都不由自主的挺得直了些，就连面对邵天华时，也有了那么点满不在乎的意思。天华集团在风投市场上早已经成了精，之前虽是看好ＳＫ，作为首轮融资者，毕竟出手谨慎，哪里比得上深圳这位全部不懂行土豪老板，一出手就是钱多了烧得发慌的节奏。
邵天华虽然也明显感受到对方态度上的转变，但毕竟ＳＫ即将面临上市，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更何况，孟氏虽是被他强行并入ＳＫ，但孟泽毕竟还是企业里的主心骨，这个时候若是他临时闹点什么情绪，临时起意把孟氏折腾一番，对于ＳＫ而言也绝非益事。
所幸的是孟泽从头至尾表现出了极其良好的职业道德，即使是摆明了被天华坑了一道，除了最初拿着合同上门，神色平静的试图沟通却不得结果之外，就再也没有登过天华的大门。每日里只是亲自带着自家的研发和推广团队连日连夜的加班干活，在二代产品上市之初，就已经把市场做得一片火热，渠道商部分链条运转良好邵天华一方面深感欣慰——孟氏这样表现显然能有利于ＳＫ在上市之际的股价评估多飚升好几个百分点，另一方面也略微有点遗憾——无论从哪方面看，孟泽所表现出来的魄力和才干显然更适合管理和运作一个成熟的上市企业。
他甚至暗中打算了一下，等ＳＫ上市之后，调整一下内部的管理层构架，多给孟泽一点发挥的空间，这样也算是多多少少做了一些补偿，给到孟家人一点交代。
只是，他的算盘也就打到了这里而已。
就在他踌躇满志的等待着ＳＫ成功上市，将大笔银子收入腰包的最后时刻，一纸解聘协议书落在了史可的办公桌上——来自深圳的投资方以最大持股人的身份宣布，因ＳＫ原ＣＥＯ史可的经营理念与投资方有所背离，因此要求更换人选。
这纸协议书犹如一枚重磅炸弹，将天华投资与ＳＫ内部都炸出了一片人声鼎沸——无论最终的博弈结果如何，ＣＥＯ的震荡，必将导致ＳＫ的上市之路再次延期。
邵天华一片震怒之下，咆哮着质问ＳＫ方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史可捧着电话连声音都变形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从美国硅谷混到天、朝帝都，形形色、色的风、投见得多了，哪个不是冲着企业上市以后利益最大化去的。偏偏他遭遇的这一位，给ＳＫ撒了这么多钱，眼看就要上市丰收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闹这么一出，自断财路。
他不敢告诉邵天华当初他欺生，眼看对方懵懵懂懂地像个新手，拿着密密麻麻的合同也就重点看了投资回报的部分，眼见没有对赌协议和上市时间约束，其他部分也就根本没当回事。就连对方为什么会一下投入这么多钱成为最大资本方，并提出控股，也只觉得是土豪老板依样画葫芦过过干瘾而已——作为一个全然不懂互联网行情的圈外人，还指望他们能翻出什么妖蛾子？无非就是等着上市之后多分一杯羹。
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从天堂摔入谷底的史可最终接连追了好几个电话，才把那位始终不紧不慢的周副总约进了办公室——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即使投资方土豪老板看他再不顺眼，也大可留到ＳＫ上市后秋后算账再说，更何况，他在北京城里呆得好好的，和对方连照面都根本没有打过。
周副总一直到了快下班的时间才慢吞吞的进了ＳＫ的门，依旧是戴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面对史可的一叠声追问，他也只是轻轻的笑着，依旧是往日那种有点状况外，又格外职业的样子。
“史总稍安勿躁，我家老板大概也知道了这边的情况，所以特别让我带了几句话给史总。”对方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慢慢地捻动着桌上的那纸解约书：”我们老板交代说，毕竟和史总相识一场。史总既然爱钱，我们注资ＳＫ，也算是对史总一点小小的成全。只是这场局，我们老板还得继续玩下去，史总既是对其他东西没什么兴趣，也就不用继续搅合了。”
史可听到这里，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对方注资ＳＫ是没错，但比起ＳＫ上市后的收益而已，这点钱无非也就是点彩头。但对方话既是说到了这里，他也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就凭自己这点本事，早已经被对方扮猪吃老虎地死死掐在了掌心里。
他权衡了半晌，很快咬了咬牙：”好，周总既然这么说了，我也算是认栽了。不过恕我多问一句，周总的老板处心积虑这么久引我入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史可在业内混了这么久，自认没的罪过什么人，到底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周琦的脸上还是一贯的平和姿态，只是眼睛里已经全无笑意：”史总有没有得罪过人自己心里有数，有些事情太过下作，周某也就不再提了。这里还有一份我们老板亲拟的ＳＫ高管调聘书，史总有空的话也一起看看。”
他扬了扬手，一张薄薄的纸轻飘飘地落在了对方眼前。
密密麻麻的文字之后，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静静地落在了纸张的最低处。
那是一个史可并不算陌生的名字——肖陌。

第48章 收局

这是时隔大半年之后，邵雪静再一次在北京见到肖陌。
事实上，除了初遇时的那次酒会，她有见过对方身穿礼服之外，肖陌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ｐｏｌｏ衫搭配牛仔裤，一身休闲做派，始终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当然，让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对方浑身赤、裸着在床上重重喘息着的模样，以至于眼下再次相遇，她原本已经略微平静的心，又飞速地跳动了起来。
肖陌坐在ＳＫ的大会议室里，很是难得的换了一套商务正装，只是领口大敞的样子，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情、色、劲儿。眼下他正一边抛着手里的苹果一边和周琦笑嘻嘻地说着话，两条长腿搭在桌沿上，完全是最惬意的状态，似乎根本就没把即将到来的这场会议放在眼里。
眼见天华集团的高管们进了屋，周琦稍微欠了欠身多少表示打了个招呼，肖陌却依旧一副岿然不动的姿态，就连一直搭在桌上的长腿，也是在周琦的低声提醒下，才不情不愿地给收了起来。
这是肖氏与天华以及ＳＫ之间的一次三方会议——作为ＳＫ的首轮注资方，面对肖氏那边一意孤行的换人决意，邵天华前思后想了好一阵，还是决定低声下气约了肖陌坐下来谈一谈。
在肖氏正式出手之后，他第一时间派人去深圳那边摸了底。等到肖陌的名字浮出水面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之前招惹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狠角色——即使和地产圈交集再少，以肖氏在华南的影响力，企业背后拥有怎样的财力和实力，他还是知道。而对于得知同样得知真相的邵雪静而言，想起之前自己曾以天华作为资本，试图引诱对方，内心更是五味杂陈。
肖陌低头玩儿了一阵手机，直到周琦接连咳了几声，才算勉勉强强地把头抬了起来，冲着天华集团的方向扯了扯嘴角：”邵老板三番两次的打来电话，约在下进京约了这么久，有什么事直说就好，我向来不爱多绕弯子。”
邵天华年纪算起来还算是他的长辈，眼下被对方气焰嚣张对待着，却也只能忍着气，好言好语的开口相劝：”在下知道小女曾经无意中的罪过肖总，也一直期望着有机会能给肖总陪个不是。眼下刚好借着同与ＳＫ合作契机，不知道肖总肯不肯给在下一个机会。”
肖陌眼睛一眯，朝着邵雪静的方向撇了两眼，呵呵笑出声来：”邵老板说笑了。贵千金主动投怀送抱，让我白睡了一次，还不用给钱，这种好事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谈得上得罪？”
他毫不避讳地把这种隐私放在商务谈判的台面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信口而出，丝毫没有顾忌，整个天华的高管瞬间都尴尬起来。邵雪静脸色涨得通红，手指颤抖着正待发作，却被邵天华暗中压了压：”肖总肯不计较最好，那么我们现在来谈谈有关ＳＫ的事情。”
他清了清喉咙，笑容变得有些谦卑：”肖总也知道，互联网市场正热闹，ＳＫ目前是上市的最好时机，作为注资方，我们当然希望三方共赢。肖总那边再是对史总有什么意见，也能不能把人员变动的计划暂缓一段时间，等到ＳＫ上市了，大家再坐下来谈这件事。”
肖陌肩膀耸了耸：”邵老板多虑了，我对互联网圈一窍不通，能对史总有什么意见？”他微微笑着，朝着一直低头不说话的史可抬了抬下巴：”这不是史总自己赚够了钱想要退隐江湖修身养性吗？”
邵天华原本是打算着肖氏虽是ＳＫ眼下最大的资本方，但史可多少也算是企业的创始人和主心骨，团队资源握在他手里，真要起心一搏的话，未必就这么快被肖陌牵着鼻子走。但眼下对方那副唯唯诺诺满脸干笑的样子，已经出卖了内心的妥协和软弱。
邵天华知道他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恨铁不成钢的蹬了蹬眼，继续好言相劝：”在下知道肖氏实力雄厚，不在乎这点投入。但大家都是生意人，赚钱总是比赔钱要来得好。在商言商，无论肖总是出于什么考虑，是不是能先放下私人恩怨，先与天华一起，齐心协力让ＳＫ上市？”
肖陌哈哈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事情：”私人恩怨谈不上，我就是纯粹看邵老板你不顺眼而已，所以就算花点钱也无所谓，只要邵老板你觉得心堵，我就满意。不知道这个理由算不算充分？”
邵天华涵养再好，听到这里也不禁变了脸色——肖陌这一身无赖劲儿哪里是要和他谈判的样子，分明就是当着所有天华高管的面来甩他耳光的。
周琦虽然是看惯了自家老板嚣张跋扈的模样，但这怎么说毕竟也还是个商务场合，闹成这副所有人静默尴尬的样子毕竟也实在不好看，所以他朝着众人颔了颔首，站起身来：”肖总今天才下飞机就直接赶到这里，也有些累了，如果邵总这边没有其他什么事，我们就先回酒店休息了，关于ＳＫ管理层的变更计划，我们随后会附上详细的协议，到时候还要麻烦邵总一起做一下评估审核。”
邵天华如今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肖陌摆明了在耍着他玩儿，ＳＫ的控股权被对方权拽在手上，上市与否随时可以拖个三年五载。即使按照之前他与ＳＫ的对赌协议，ＳＫ不能在限定时间内上市，他所注资的股份将被回购，比起他的期望值而言，那无非就是九牛一毛。
况且史可出局的情况下，就凭着肖氏那份语焉不详的融资合同，最后的回购责任到底会落在谁身上，还得打个问号。可就算他眼下真的撤了，等于是给肖陌留下了一只随时可以发力的潜力股，对方只要心情好，随时可以进行上市推动他这里还在盘算着这笔买卖到底是怎么处理比较合算，邵雪静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肖陌，你这么搞无非就是想替孟泽出头。但是你别忘了，孟氏５１％的股份可是握在天华手里，你能怎么样对付ＳＫ，我们也能怎么样对付孟氏。能掏得起钱玩儿的也未必只有你们。孟泽为了自家企业这几年也算是劳心劳力了，你莫非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情人一番心血付诸流水么？”
她这番话说出口，连一直试图圆场的周琦都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重新坐下。
邵天华之前并未听人提起过肖陌和孟泽之间的关系，听自家女儿这样一说，也才恍然明白了过来。
虽然邵雪静话说到这里，基本是彻底和肖氏撕破了脸，断了所有回旋的可能性，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孟氏的前景确是他们手里握着的最能和肖陌谈条件的牌。
肖陌”呃……”了一下，一直懒洋洋的嚣张脸孔终于收敛，了起来，似乎微微有些为难的样子，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敲着桌子。
邵天华料想他投鼠忌器，邵雪静的话怕是已经击中了对方的软肋，于是也就乘热打铁地继续补充着：”天华向来很欣赏孟泽的为人处世，这么优秀的企业如果半路因为什么原因夭折掉，也实在是太可惜，肖总既然和孟总……关系那么好，不如大家都各退一步，再考虑考虑？”
肖陌似乎真的考虑了一下，侧过头在周琦的耳边略微交代了几句，表情看上去也柔和不少。
邵天华眼看似乎契机出现，倒也有些紧张的等着对方最后的决定。
几分钟后，周琦的手机屏幕似乎亮了一下，他低头看看，很快站了起来：”这样吧，既然这件事情牵涉到了孟氏，刚好孟总也在附近，不如一起叫上来坐坐，大家面对面的聊聊比较好。”
周琦的这番话显然让邵天华很是意外，但容不得他多想，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而已，会议室的大门已经被人轻轻叩响，孟泽身着便装，面色沉静地走了进来，眼光朝着在坐的众人微微一扫，最后与肖陌四目相对之时，禁不住轻轻笑了笑。
“邵总”，他径直朝着对方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脸淡然的样子：”虽然眼下的时机似乎不太对，但正好大家都在，我也就不耽误了。我今天过来没别的事，就想把这个给你……”他把手里薄薄的几页纸放在了对方面前，略略的翻动了一下：”这是孟氏包括研发，财务，运营以及品牌推广团队的１２位高管——当然也包括我自己——的离职申请书，请您过目一下。从今天开始，孟氏将不再由我接管，相关的资产审核和其他事宜，会有专人和您接洽……之前的合作，多谢您的关照。”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整个天华的人都目瞪口呆——这一下釜底抽薪，挖空了整个孟氏的核心部分，邵天华握在手里的部分，瞬间变得一文不值。且不说在合同签订之际，邵天华堵定了孟泽对自家企业视若命根，完全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即使是闹到最后孟泽作为原始ＣＥＯ象征性的赔点钱，有肖氏顶在那里，这也就完全不算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