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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马路不要看手机完本——by衡言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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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旁哈哈大笑。他瞪了我一眼后,将袍子一脱,盖在老母鸡身上,方避开了追击朝我走来,不豫地伸出手来,将蛋递给我。我忙接过来,却看见他手上粘着鸡屎,他面色又红又白,惊恐之余五官皱成一团,一时找不到擦拭的东西更是困窘万分。他见我笑得前仰后合,终于下定决心在我衣服上蹭了个干净。
今日的晚饭自然也只有米饭和炒鸡蛋这两样我唯一会做的东西了,起先担心慕容钺世家脾气不肯吃,没想到他饿了半天,上了桌,虽仍是极度矜持地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里送上几粒米,到底也把饭菜全都吃完了。
洗了碗往里屋走,见慕容钺正拿着毛纸和浆糊贴土坯墙上的裂缝。我“啧”了一声,他回首瞪了我一眼,忽然僵立在原地,面色发白,声音也有些发颤:“刘,刘荣,你过来一下。”
“怎么?”我走上前去,见他手指颤颤巍巍戳向的,正是他右衣领上的一只褐色小壁虎。
我眯起眼笑了笑,伸手探向那只安静的攀岩者。小时候同我姐住在爷爷奶奶家,乡下潮湿,晚上总能看到有大有小的壁虎栖居在石灰剥落的土墙上。课堂上讲过,壁虎遇到危险便会断尾逃生,我们两个孩子哪里按捺得住好奇心,可大人们都觉得壁虎是镇宅灵物,每见我们跃跃欲试便要打我们的手。我姐那时比我更跳脱些,趁人不备就跟猛虎出笼一般蹿到墙面上抓壁虎,我就在一旁呜哇哇地看那壁虎灵活地从她指缝间闪躲逃离,又引来长辈一阵斥骂。不过我姐虽然跳了半天无功而返,我却意外在墙角暗处双手罩住一只又小又瘦的壁虎来,两人高兴极了,便要一边摁着它尾巴一边不断吓唬它。兴许那只壁虎有些病了,总也不理会我们的挑弄,也迟迟不肯断尾逃生。我玩厌了,便拽着它的尾巴在半空中甩了好几圈,一不留神甩脱了掷到地上。那壁虎四肢凭空抓了一阵翻过身来,终于挣了两下,把尾巴留下后慢吞吞离开了。
后来我们二人长了经验,不挑那些又肥又大的壁虎下手,而是专门在暗处拿大碗一扣,然后将瓮中之鳖从墙上刮到地面上,就用这法子,玩死了好几只壁虎。
再过一两年,我姐也终于一贯比我先知先觉的晓得这种事的无聊和残忍,当我兴致勃勃揪了壁虎给她看,她就浇我一头冷头。再后来,随着电线杆不断栽倒又竖起,再热再潮的天,都不能见到壁虎了。最初抓到的那只尾巴,既不活蹦乱跳,捏着也没什么弹性,不知为何一直被我收着,渐渐变干变硬,化成一根短短的枯秸秆,终于被我丢进了垃圾桶,但它给我留的这么一点零丁的印象,却始终遗留在我的脑海里。
往事种种浮上心头,却还是像一口浓郁的咖啡被现实咽了下去。我掌心向上搭在他领子旁,指尖就对着壁虎张开的爪子,见它不动,又转到慕容钺一侧,伸出左手轻轻触了触它,它身子一缩便慌不择路跳到我掌心来。
我捧着这只冰凉安静的小兽走到他身后的柱子旁,伸手将它渡上凹凸不平的石壁。它似乎上终于踏上了熟悉的领土,晃晃尾巴便溜走了。
我看着它游移到梁上阴影处,方转身回去,却见慕容钺正站在我身后,忽然侧过身来,将自己塞满我整个视野,我脸上似乎挨了一下,回过神来他已与我擦身而过。
许是我方才恍了神,被他带过的风蜇得唇上有些麻酥酥的吧,我想。
身后的他道: “刘荣,随我去一个地方吧。”
然后我被他生拉硬拽上了这家屋子的房顶。乡野间没有高楼广厦,星空像是一张扑面而来的大床,让人想要立即跳进去。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初见的刘荣。”他突然道,“好像记事起,我们就整日厮混在一起了。”
原来是在侃自己的竹马史,来自草木的清香甘甜的风拂过,我抱胸摸摸手臂。
“十六岁那年,我们割袍断义,七年之后,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取慕容氏而代之,我遂被他囚禁。”
“当时,你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是吧?可惜,不,恭喜你成功推他入湖杀死了他。”我分明是想问“你喜欢他对吧”,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嘲讽。
他点点头,道:“十六岁之前,我是喜欢他,不过他没这个意思。后来……无所谓了。”
一时两人都无话可说,有些尴尬,我起身道:“有点冷了,我先下去睡觉了。”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拉我坐下,又把白天盖母鸡的袍子披在我身上,道:“如此还冷么?”
我试着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却没拔动,只好心虚地“呵呵”了两声,道:“你什么意思?”
他没说话,眼睛里盛着漫天星斗。
天才蒙蒙亮,便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我这两日睡眠极浅,虽是万般不耐烦仍是掀了被子跨过慕容钺出去查探情况。不远处有一帮大呼小叫的蛊众压境而来,领头的正是两位英姿勃发的男女主。我慌忙跑进屋内,推醒慕容钺道:“快起来快起来,轩辕慕澈带着,不,他们俩正被蛊众追杀。你快起来帮忙。”
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起来,我立即将外衣一股脑套在他身上,又将佩刀塞到他手里,刚将他推出门,便见不远处的轩辕二人已同身后追来的几十蛊众厮杀起来。我站在原地巴头巴脑望了一阵,见披头散发的都伏倒在了地上,这才跑了过去。
“你没事吧?”
“无事。”慕容钺收刀入鞘。
轩辕慕澈抱拳道:“没想到二位也在此处,方才多谢慕容兄出手相助。”
“你们方才是暴露了行踪么?”
“未曾。只是我和落璃出宫后,不小心惊动了城外的一小队蛊民,我们怕引人注意,所以将他们引至此处扑杀。”
我突然看见他身后脚下一个蛊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五指如刀,就要朝他肩上抓去,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大喊一声“小心”,便上前将他推倒,背后随即挨了重重一击。
一声刀啸过后,我被慕容钺一把抓了起来,看见袭击者已经被截为两段。惊魂甫定的轩辕慕澈上前扶住我,道:“方才真是多谢刘兄挺身而出,在下……”
我忙摆了摆手:“不过是预先支出的人情,他日说不定还要赎回,你不必谢我。好在按着计划,我应该能在毒发之前解决蛊主。不知二位恢复得如何?”
☆、第 15 章
“怎么样?”
我努力将看不出原貌的食物咽了下去,抚着胸口道:“不好吃。”
他不满道:“若是有人真心诚意为你做菜,纵使是因为第一次而做得不好,于情于理你难道都不应该鼓励几句吗?”说着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刚入口便身子一颤,又吐了出来,喝了口水,道:“好吧。难为你刚才还吃下去了。”
“看来未免我们被毒死,您老还是大发慈悲不要突发奇想远离庖厨吧。”
他面上抽了一下:“如此,我们是要回到顿顿吃夹生饭和炒鸡蛋的日子吗?”
我耸了耸肩:“不然,你可以去把那只老母鸡抓来,烫了毛我们烤鸡肉吃。”
“我不去,要去你去。”他认命地垂下了头。
我再度回想起那日他被老母鸡支配的恐惧,“噗”地一笑,眼前就是一片血雾,忽然觉得鼻子里热热的,下巴又凉凉的,一看,细碎的鼻血喷了一桌子,忙冲他弯腰道歉,捏住自己的鼻子。他一把跳出桌边,匆匆跑到屋外了。
我身子前倾按着鼻翼,自言自语道:“都说流鼻血是心火太旺,我成日间也就吃两鸡蛋也没啥滋补,难不成是胆固醇超标了。”忽然头被人一把掰向后方,我下意识便挣着脖子想低回头,便听上面传来声音:“别动,头仰一会儿血就止了。”手心里被塞了沾水的帕子,后脑勺上顶着指腹的茧子,我还是忍不住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放手我自己来。”
“不放。”感觉脸皮都要被他的指尖绷着扯到下面去了,我只好服输,仰头正好靠在他的小腹上,心中忿忿把他揉圆搓扁。不一会儿血止住了,他松了手,我揉揉脖子,道:“下次能轻点不?若是鼻血没止住,脖子被你拗断了怎么办?”
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背对着我道:“军中已传来消息,人手的替换部署差不多已经完成,宫中的机关也都做好了筹备。轩辕二人近日四处声东击西,胡青客不知军事统筹安排,已是左支右绌。”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通,教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附和道:“现下进展顺利自是极好的。”心中莫名有些灼痛。我想起空空如也的药瓶,身子似乎要陷在黏糊的泥潭里,滋长的泥浆已经漫到胸口,即将攀上我的口唇,天光下的他骤缩成一个白色的影子,我想向他伸手号呼,却动弹不得。
“对了,何大人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你怎么了?”他又转过身来。
滞碍的空气瞬间瓦解,我深深吸进几口空气,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又要发作了而已。
不知道是因为蛊毒还是抑郁本身的发作,抑或二者兼而有之,我发起烧来,成天昏沉沉地睡着,分辨现实梦境的唯一标尺就是慕容钺是否存在,睡着的时候是光怪陆离的梦境,醒着的时候又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视野里充满各种幻象——鲜红的血迹、游戏的画面、杂乱的歌声还有哭泣,像是同时打开了多个频道。
恍惚间,我置身于一处陌生的天台,身旁零散排列着层层剥蚀的朱色铁架,上面还挂着几块看不清颜色的抹布,在阴沉的天色下微微拂动着。我瞬间明白这是何处,径直往天台边缘冲去,未跑出几步便被一堵无形的墙挡在原地。我试着扣了扣,前方混沌的景象清晰起来,像是电影院里的曲面影屏,每个像素点都疯狂地涌入眼中,远方尚有零星星辰,屏幕正中是个穿着蜡笔小新睡衣的女子。
这个即将踩上天台边界的女孩子,是我的姐姐,陈凯程唯一的亲姐姐。
尽管眼前不断模糊,我依然抬手擦眼死死瞪着前方,她提着睡裙坐上与她脚踝齐高的台沿,拿出手机来,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了她被刘海遮了大半的脸。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姐姐,这个自我出生之时就凌驾于我的成绩和尊严之上的恶魔,其实是很好看的一个姑娘,匀称的五官、白皙的面容,一双眼睛如两汪深潭。她现在停下的划拨的动作,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
我转身,模糊的泪光中,看见身后晕染开的景象——在我的枕边,手机屏幕亮起,上面的来电显示“恐龙”,绿色的通话键在屏幕上颤抖着,却呜咽着发不出声音。
她耐心等到自己的手机屏幕暗了下来,又开机播了一遍。我的脑袋里像是炸裂开来,响起我的手机铃声、震动声,疼痛难当的我不断撞向前面的墙,然后脑中听到“叮——”一声,一切都沉静下来了,像是乐章里莫名出现的顿点,不怀好意地将牵肠挂肚的鱼线猛地扯断,任由听众因崩断的思绪而手足无措。
她将手机放下,又退了拖鞋,踩上灰色的、粗糙的混凝土表面,好像自己踩的不过是路上的一处隆起,越过后又是坚实的土地,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跳了一下。
面前的墙突然消失了,我向她奔去,几乎触手可及的瞬间我们之间的距离又被急遽拉开,仿佛另一个引力场的介入,将我阻隔在了事件之外,她向下掉落的身影却毫无留恋地消失在视野里。
我再也站不住,跪了下来,几乎是匍匐着,没有任何滞碍地爬到了天台边缘,费力坐了起来。尽管知道这是个梦,却依然没有能力阻止已发生的一切,我有点想哭出来,但是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块,像是牙髓根除后神经的赘述,只有凉意蔓延到四肢百骸隐隐作痛,似乎听到自己在说:“你哭给谁看呢?”
“你,总是仗着比我大三岁,比我先上小学,先上中学,先当了大学生,然后先有了抑郁,然后还要比我先做出选择。你怎么什么都要占先呢,分明在家里你也是最受宠的那个,分明在我的生活里你也总是更高明的那个,为什么一定要先我一步呢?”
我坐在沿上,望着下方被画上了粉笔人形的路面,一低头看见一个我姐姐模样鲜血淋漓的丧尸披着头发,攀着墙,正移到我的脚边,便随脚将她踢了下去,摔在地面化为一团粉红色的血浆。
好像这两年没心没肺的日子又将我碾了一遍,我站了起来,面对着前方晨光欲晞的瑰红的天色,身上却有一处响了起来。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接听键,缓缓的女声流入耳朵:“小凯,对不起,我要离开了,以后不能罩着你了。不要老是熬夜打游戏,伤身伤肾;吃饭尽量清淡些,不要总是惹爸妈生气。一旦有真心想抓住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要放手。就这样吧,对不起。”
我听完便将手机扔了下去。
原来这通电话,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求救信,而是她的诀别辞啊。
我闭眼一跃,却被什么东西拦腰截住,高楼黎明瞬间纷纷崩落。
我醒了。
但我的腹部确实是被死死抱着的,只好试着掰开腰部的手臂,身后有人叹了一口气,道:“你想挣脱也容易,挪到里面些,你已经在床沿上了,再往前就要摔下去了。”
我喉头干涩说不出话来,任凭他将我往里拖了几寸。他没问我发生了什么,只是淡淡责备道:“刘荣,你寻死之前能不能想一想别人,我方才差点被你带下去了。”
灵魂好像忽然骤缩成一团,在巨大的身躯里觉得一切都空空荡荡的,那些叽叽喳喳缠绵不休的情绪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让我觉得无比空虚。过了许久,我才费力说出话来:“你别碰我了。虽然蛊毒发作需要一段时间,但指不定我下一瞬就毒发了,殃及到你。”
他身子一颤,接着松了手,又将我从床上拉起,苦笑道:“莫非你到现在,还不肯信任我吗?”
我拨开他的手,又倒回床上,眼泪不自主地流出,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
大概是在梦境里吧,我在一片雪原上踽踽独行,漫天黑色的大雪在空中旖旎翻转,经过耳边时发出一声声尖笑。前方的旷野中有一处被白雪覆盖的事物,十分刺眼,我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便坐在它旁边。
黑雪逐渐落尽,青天还复其本来苍幽的面貌来,接着白雪为继,先是夹杂在黑色洪流里闪现出白色的绦流,接着愈来愈大,有如雪崩的千军万马要将旧景象踩踏至尽。但这样大的雪,分明充斥在空气之中,落在我身上却仍是轻盈的、无声的,我抬袖,看见它们或五瓣或六棱的冰晶安卧在我的衣服上。我渐渐觉得,有点冷了。
眼前白雪覆盖的事物突然动了动,积雪纷纷滑落,先是伸出一只手来,抚上我僵硬的面庞,它原来是个人,说话间吐出一团霰冰:“刘荣,我们回去吧。”
冰消雪融,我眼前的世界开始跃动着各色的像素点,大片的蓝色和绿色侵袭了我的眼眶,最后是一个银灰色的人影,冲我露出一个微笑来。
我的双腿不争气地软了一下,又被他及时扶住:“抓住你了。”
他这样说。
☆、第 16 章
是夜,灯火如昼,屋宇之下草木皆兵,黑压压的人墙在月光下游走,野兽般的低吟有如巫祝口中含义不明的镇魂歌。
我从慕容钺背上跳下来,望向阴惨惨的天空,这样喧嚷的夜晚,想来今后几十年,不会再有了。
四人信步走到宣政殿,殿门洞开,里面端坐着黄袍加身的胡青客,他俯视着我们似乎毫不惊讶:“轩辕慕澈,我倾举国之力寻你不得,今夜你却敢发了帖子按时而来,莫非是觉得自己能打败我了?”
轩辕慕澈朗声道:“胡青客,你悖师叛门,窃我灵兽,为祸大凌,蛊惑百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胡青客抚着座椅上的龙头,眉心微蹙:“我一直以为,天命可违,天道可弃,没想到你还是这般迂腐,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要灭我的口。”说着目光流转,看向慕容鉞:“他们说你是大凌皇帝,最后不也是个要依附他人的懦夫。”
我笑道:“那么皇上,您如今端居高位,依附的难道不是那些中蛊的百姓么?? ?br /> 他偏头望向我,犹疑了一瞬:“我说之前怎么遍寻不到他们,原来是你早就同他们勾结在一起了。”
他拍了两下手,袖中雪兽窜出,说道:“来人,将他们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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