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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春意录完本——by素衣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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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热血祭神灵,惟愿,此后轮回往生,再不与夏侯昭相遇,再不与这人有纠缠……”
夜色渐起,慕歌青是教同门师姐劝回屋里的。回首看得最后一眼,是凌云棋在化尸粉里只余一滩浓色的景象。
那时慕歌青忆及凌云棋妖异的笑颜,隐隐笃定,醉意浓是真的不可解。凌云棋痴心枉付,大抵是要夏侯昭身死之时,犹自念着此毒本可解却寻不得解,不甘而去。
情字害人——十五岁的少年郎经由红雪漫地早早得出的了悟。故而纵使慕歌青自觉思慕,仍是半点不曾表露——为自己、为夏侯昭,俱皆留一线。
此后夏侯昭心力交瘁,防着萧怀眠的江北势力,防着温湛的江南势力,还要令着人去寻醉意浓的解药。年年苦寻无果,毒性倒是发作得愈发频繁了。
琅嬛阁掌天下消息,却是座于江南,处在温家势力之中,又与火云来往甚密,毒门没什么胆子前往,夏侯昭日日焦躁,急火攻心之下,性子愈发残暴无度起来。
到得后来,是慕歌青易容了琅嬛阁弟子的模样混了进去。小心着细细探了又探,却是人人皆言那醉意浓不可解。毒门不敢在江南逗留过久,正打算着悄无声息地撤出去,琅嬛阁却是有了还魂珠的消息。
不及慕歌青寻得记着还魂半字半言的纸张,一队人马悄然而来,功力精湛,手中雪刃凌厉,不过半夜便将阁里人屠戮殆尽。慕歌青如今是不愿着忆及自己是如何避过一劫的,只知那夜的血像是渗进了他的骨子里。
那队人燃了火,眼见火势盛起方才离去。浓烟烈火烧得厉害,慕歌青本逃得出去,曲韵却破门而入,万般情急中,他只来得及缩骨易容了少年模样,装作虚弱的样子编了谎话,言说自己是钟氏后人,钟怀遥。
钟景云有没有后人,他无从知晓,不过是随口编造罢了。甄别身份自不会是依着“钟怀遥”三字,而是钟家独步的莲瓣兰。
慕歌青是毒家八门之中的奇才,十四之龄时已是青出于蓝,尤善蛊物。
肩头兰是他随着曲韵回得剑琴阁的途中种的一味蛊。世人总想着以色彩颜料,花汁雕纹来仿造钟家徽记,却不知蛊才是最精妙的。真气催发之下,可化作千万种模样。
万般顺利,他确是依着钟家后人的身份随在了那几人身边。
曲韵怜他疼他,总将他看作是小孩子,时时用着哄人的语气对他讲话。温言性子冷,对他亦是颇多照拂,沈琼华更是时时将他护着哄着,温言许他的好都要分出一半给他。还有、还有那个人,祝归时……
夏侯昭得了机会总要呵斥他入戏甚深,真当自己是天真纯良的钟怀遥了。慕歌青不愿理他这话,心中不知自己是否确是想要做个纯善的钟氏后人,却是时时想着,若此行无尽头,“慕歌青”这名字永不出现,才是最好。
云敛清空净,草花映带冉冉明,海浪之声隐隐入耳。慕歌青不言不动,犹自盯着一朵残花发呆,温言与沈琼华亦是无话可说,婉婉美景中一片寂寂。
温言侧首瞧了瞧沈琼华,见他眸眼微垂,面上神色复杂难辨,却是伤心多些,不由便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不论慕歌青最初是为何出现在琅嬛阁,他日后随着曲韵回了剑琴阁,以“钟怀遥”的身份随行在侧,确是为了还魂珠而作了“眼线”一用。其中细枝末节他已不想探听知晓,只是——温言瞧了瞧沈琼华——
这人定是十分难过的吧。
慕歌青仍是盯着那朵残花,分毫不在意温言揽着沈琼华离去。
温言走了几步,忽地回头,淡淡道,“剑琴阁并没有夏侯昭所说的逆徒。”
慕歌青俯身拾起了庭中花,笑了笑,“我师父多疑,本就不信旁人,十年前火云一别,变本加厉。”他抬眼瞧了温言一眼,“你师父时时要找着他,想着放他的血,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他自是愈加小心。我一人足矣,他本就不用再费心力去惑乱什么旁的人。”
慕歌青仍是揉揉点点着那朵花,轻道,“对曲姨来说,是好事情,是不是?”
“这事情的欢喜当是掩不过她昔日关切照拂过的小孩子实是仇者夏侯昭的亲传弟子带来的痛。”
慕歌青怔了怔,定定瞧着冷淡着脸色的沈琼华,面上笑意也是退了几分,“从前只当你是温软可爱的性子,却不知说起狠话来也这般戳人心肺。”
沈琼华摇摇头,只字未言,握着温言的手,缓步走了。
慕歌青一点一点揉碎了花朵,轻言道,“恶因恶果,当真是说的不错。”
苏尤许言说取匣的小孩子今晨归来,众人前往花阁见他,檀木小桌上的精巧玉匣瞬时便入了各人的眼。
苏尤许见着慕歌青时,倒是没怎么讶异,想来在他这宫里发生的事,他早便知晓得清楚。
“海里的小孩子来告诉我,说是钟家有后人入了楚澜的界,我却没想到,钟家莲瓣兰如今竟是有人仿的出了,”苏尤许修长手指按在小巧的玉匣子上,望着沈琼华歉然道,“这玉匣子恕我不能交予各位了。信盟犹在,它须得在此处候着真正的钟家人来。”

第30章 第 30 章

沈琼华黯着眸子,只字未言。
他们从前行在路上时,因了江湖传言雾霞楚澜是邪佞之地,所以常常忧虑,楚澜之主可会依从百多年前的信盟归还还魂珠?如今苏尤许恪守信约,反倒是令人更为郁郁。
温言先前与他略略说了些温澈现下的境况,若是得不着还魂相救,只怕是撑不过今年初秋。正要不甘地问上几句,一旁的温言却将他亟亟护在了身后,一侧太阿倏然出鞘横在身前。
沈琼华心间一惊,抬眼便见慕歌青指尖凝着微蓝,出手直取苏尤许的命门。
较之温言更快出手拦截的,是苏尤许身后沉然的秋怀信。
楚澜大祭司,面覆黑玉,出手不凡。纵是与慕歌青难分伯仲,却是将苏尤许稳稳护在了身后。又因着温言同沈琼华立于楚澜之主一侧,苏尤许一时间倒是这满间风波中最为安稳的了。
百招已过,慕歌青忽地嗤笑一声,眸眼冷凝,“你护着的,是那个苏尤许,还是他手里那个玉匣子?”
秋怀信眼神一厉,出手倏地狠辣起来。
“你这般与我缠斗,不怕温言他们抢了那匣子吗?”
秋怀信冷笑一声,答也不答他的话,手上的剑倒是更快了些。
花阁外传了脚步声进来,不多会儿便是雕花木门打开的声响。绕过层叠花草,最先闻得思锦的惊呼——
“大祭司!”
秋怀信堪堪避过慕歌青的幽蓝指尖,扬声令道,“去拿苏尤许手里那匣子!”
转瞬之间,花阁里竟多了十几个妙龄少女,俱皆随着思锦向苏尤许袭去。
温言稳稳踏前,一人之力抵住十数人的攻力,将沈琼华连同苏尤许俱是护在身后。
苏尤许揽着玉匣,面色一点点白了下去,厉声问道,“秋怀信,你做什么?”
“他说要抢了玉匣子里的物事治你的毒你可信?”
夏侯昭在一片争斗之中悄然出现,面上虽仍余有几分红晕,精神却好了许多。此刻他正斜斜倚住了梨木花架,面上笑的讽意十足。
苏尤许紧紧拿捏着手中的匣子,咬着银齿——若真是为了他,何须动手争抢,这匣子本就在他手上的。除非,是秋怀信在此事上瞒了他,玉匣中的物事,他要抢了另作他用。
沈琼华见他面不见人色,一副脱了力的模样,急忙去扶他,却教那人微颤着手拒绝了。毒意缠身,心神难宁之下,他反倒站得更为坚直。
夏侯昭笑笑,毒刃寒月已然在手,“倒是有个一宫之主的样子。你们两个,一个中毒甚深,一个功力平平,哪里是我的对手呢?不如乖乖将还魂给了我,大家都省了力气。”
苏尤许一手护着玉匣,一手在腰间翻转,软剑峥然横在身侧。
沈琼华功夫弱,早前又是只身游闯江湖,穷得很,后来与温言祝归时同行,更是没有要他出手的境况,到得如今,竟是一件称手的兵器都没有。
沈琼华左右看了看,急急就近搬了个花架扛在手里,见苏尤许一脸复杂地望着他,忙道,“你这架子贵得很吧,放心,收拾完他,我就给你放回去。”
“哈哈哈……”虽难掩病气,此时的苏尤许仍是意气非常,“得以与此生挚友并肩一战,是我之大幸,我难道还要吝啬一个架子?”
夏侯昭断喝一声,“冥顽不灵!”随即欺身而上。
楚澜剑法华美精妙,纵是苏尤许如今无力施展十中之三,其威势仍在,加之沈琼华抡着花架在一旁助阵,夏侯昭一时之间竟真的难以接近苏尤许身侧。
花阁之中乱作一团,剑刃相争之声鸣鸣作响,名花佳草断折了一地,楚澜护卫竟无一人来此护主。
苏尤许心间渐凉,隐隐生出些不详来,神智恍了恍。
“苏宫主!”
耳边乍起沈琼华的惊呼,手中软剑勉力挥弹开迎面而来的短刃,可任着沈琼华抓着他的小臂向旁拉扯,苏尤许却是再难以避开紧随其后的寒月。
踉跄躲闪,手里的玉匣滑脱了手,叮当脆响着摔在了地上。
千钧之际,是秋怀信弃了与慕歌青的争斗,侧身凝了真气于手中长剑,投掷而来。
寒月凝着冷光与迅疾而至的剑相撞,铮铮一声斜着钉刺进一旁的雕花木屏风上,那长剑被劈作两半,掉落在玉匣子的不远处。
苏尤许微微喘着,看了看断刃,又侧头去瞧不远处的秋怀信,却见慕歌青所执利刃正正刺入那人肩头。苏尤许眉间轻皱,急急上前几步却骤然停下,关切之语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了玉匣摔落的声响,众人皆是停了动作。
玉匣落地,匣体满是斑驳裂痕,鎏金铜扣早已摔裂开来,匣子里的物事跌了出来,却无人去争去抢。因着还魂而癫狂入心的夏侯昭亦是满面惊异。
锦绣绸缎,一根通莹的白玉簪子,再无他物。
沈琼华怔怔然地望着那白玉簪,疑惑道,“这分明是簪子,哪里是珠子的模样?”
争斗暂停,温言得了闲,不理沈琼华对那玉簪子的满腹疑惑,只将人拽到眼前瞧了又瞧,总算因着未曾见着一处伤而真正松了心神,又见他脸颊泛红,鬓发凌乱,努力平着喘/息,手上犹自紧紧拉拽着沉重的花架,心间泛疼却又难忍笑意,左右忍不住,只好侧着脸亲了亲沈琼华的额角以作掩饰。
“沈逃逃今时表现甚佳,刚猛非常。”
沈琼华小声哼哼着将花架立好,见温言浑身无伤无痛才道,“你明明是在笑我。”
“没有。”
“狡辩狡辩。”
温言不与他争,只笑了笑,又伸手过去理了理他的鬓角,心间却同样百思纠结,不知一早认定的还魂珠怎的变成了玉簪。
秋怀信侧首望过来,顿了一瞬,抬脚向着苏尤许走去。
苏尤许眼见那人肩头血红,纵然心中颇多疑虑,此时仍是心疼这人的伤多些,正要迎过去,却在入眼他身后一众少女而退了几步。
秋怀信倏地停了步子,定定看着他。
“尤许,过来。”
苏尤许怔怔的,这人嗓音一如旧日金石相击般动人,语意仍是缠着温柔蜜意,他却再难像从前那般赖在他身上嗔言撒娇——
思锦是自己的贴身女官,本是听令于他这个楚澜宫主的,方才却是得秋怀信寥寥数言便领着人袭向了他。其中关联纵使不深思,他却也知晓,秋怀信瞒了他天大的事情,那么,这人先前许过的情言,又能信着几分?
苏尤许轻轻摇了摇头,俯身将那玉簪子捡在了手里——不是还魂珠,它便没人争着抢着了。
一时间满室寂然,海鸟的振翅之声仿似都可入耳。
夏侯昭冷笑一声,毒冷的眸子恨恨盯着苏尤许,忽又对着秋怀信笑了笑。
沈琼华瞧着那笑容,打了个寒颤,贴在温言耳边小声道,“完了完了,他又要发疯了。”
温言赞同地点了点头,握着太阿的手不禁紧了紧。
慕歌青许是听着了沈琼华的话,望过来瞧了几眼。
话音未曾落尽,果真听到夏侯昭阴冷着音色道,“大祭司苦寻还魂数年,一夕得知这还魂就在自? 业谋Ω罄铮氡厥蔷胂步恢驯妫缃裼种懒嘶够瓯徽馓傲党ど乃沼刃聿亓似鹄矗恢亲骱胃邢耄俊?br /> “你就胡说八道吧!”
苏尤许听了沈琼华这一声断喝,惊愕地看过去,见沈琼华气得很,正瞪着夏侯昭。
这人与他相交时日这般短暂,却是满心信着他是好人。
夏侯昭冷眼看过去,“关你什么事!”
温言冷哼一声,周身寒意深重,回道,“又关你什么事?”
只有一张信凭,却没有钟家人,还魂珠本就是不关他们任何一人的事。
沈琼华点着头,“就是,又关你什么事?”
夏侯昭正说不出话来,忽听苏尤许轻淡问道,“夏侯门主是什么意思?”
夏侯昭回身看定苏尤许,“难道不是苏宫主深知还魂妙义,不愿归还,暗自做了掉包的勾当么?”
沈琼华气得瞪圆了眼睛,却见苏尤许轻轻摇首,“我问的不是这个,”顿了顿,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又开了口,“你说怀信寻了还魂数年,似乎,你与我楚澜祭司是旧识?”
“数年前匆匆一面之缘,他还是个不曾覆面的美少年,如今倒是飒飒青年模样了,”夏侯昭寻了把椅子,懒懒坐上去,眼里满满恶意,“如今他黑玉覆面,我本识不得他,只觉得这声色听着有几分熟悉,直至我探清你所中之毒。”
“无色无香之毒,名为‘花开’,损人精神意气,直至让人沉沉睡去,再醒不来。这毒没什么意思,只有到得后期会使中毒者散出些花香这一点妙处,我也只依着方子配过一味。这毒,教当年那美少年买了去了,言说要为心中爱慕之人报仇。”
苏尤许静静听完,有些无措,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半晌也只低低喃了两个字,“是么……”
轻音落下,室内皆无一人言语半声。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看文的小天使,电脑君发脾气坏掉啦,几经折腾才弄好,所以回来晚了,抱歉啊然后,今天双更,好咩~~

第31章 第 31 章

沈琼华最先反应,愤愤盯着秋怀信,“原来是你。”
苏尤许曾说是楚澜欲想篡夺宫主之位的长老下了毒给他,如今看来,却是秋怀信寻了“花开”,一点点添在苏尤许的饭食里,转眼又摆出柔情蜜意的样子哄他吃下去。
沈琼华一念及此,一时身心俱冷,一时怒火燃炽,到最后也只说了一句,“你真是、真是禽兽!”
慕歌青冷冷接道,“禽兽不如。”
沈琼华气慕歌青欺瞒,又恨他伤了祝归时,总不愿多瞧他一眼,如今听了他这话,倒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是你这个好,比我的狠。”
苏尤许白着唇色,脑中纷纷杂杂,是秋怀信轻淡笑容,溺宠眸眼,耳边是秋怀信许他的字字句句。
“是你么,怀信,是你么?夏侯昭是坏人,我不信他的,我不信……”
夏侯昭闻言,半勾着唇角,扯了个冷笑出来。
温言纵是性子温淡,到此时也是不忍再看——夏侯昭蛊/惑起人来,当真是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可离了这事情,他却是不屑编什么话的。
苏尤许等了半晌,见秋怀信只默然瞧着他,黑玉后的眸眼冷冷淡淡,一颗心倏然便沉了下去,绵绵疼痛细密地爬满全身,疼得他几要断了呼吸。
秋怀信轻着步子过去,将苏尤许揽在怀里拍了拍,又吩咐思锦道,“去把宫主的药端来。”
苏尤许像是没了心魂,任秋怀信揽着他,不吵不闹的,好似方才夏侯昭从未说过一言一字。
思锦恭谨地退了下去,不多时便端了檀木托盘来,上头稳稳放着一盅玉盏。秋怀信轻手将那玉盏送到了苏尤许唇边。
沈琼华上前一步,伸手挡了那药,“你给他喝什么?”
秋怀信看也不看沈琼华,手上仍是极稳地托着那玉盏,柔声细语哄着苏尤许,“乖,把药喝了,补气提神。不然待会儿你哪有力气随我去禁地?”
苏尤许惊醒一般看向秋怀信,“你说什么?”
“把药喝了,我们要去禁地。”
苏尤许倏地起身打翻了玉盏,黑色药汁洒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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