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小吏完本——by拉棉花糖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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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允初捞了捞袖子:“师兄,我把他另一条胳膊也拆了。”
周惠林吓得不顾疼痛,往后蹭了几步,杀猪一般叫道:“你敢,我爹乃是工部侍郎!”
赵允初小脸绷得紧紧的,一点儿也没露怯,“那又怎么样,我姓赵,打死你不过在家关几年!”
周惠林傻了,没想到这小孩竟是宗室。而且听其意思和官家关系还算近的,很可能是哪位亲王家的王子。先皇子嗣单薄,如今只余官家,堂兄弟可就是最近的兄弟了。
不是说每个宗室都牛,但打死他可不是不可能降死罪么,你敢跟人豁出去玩儿狠?衙内怕什么样的人?不一定怕背景比他们硬的,但一定怕比他们更狠的,尤其是二者相加。
他真想这人是胡说八道的,但是冒充宗室是大罪,看此人穿着更非平民。
别说周惠林了,其实云雁回和惠冲也傻了,不明白赵允初怎么撂狠话了,摆身份是一回事,但是正常来说,不会开口就是颇有些无赖的杀招吧。
何况这根本不是他们这位师弟平日的画风啊,赵允初,一个连碰瓷儿都不会的人诶。哎哟喂,云雁回曾认证的当世唯一的傻白甜王子皇孙难道也是西贝货?
“你你你……你不敢……”周惠林自己说着都没底气了,不禁看向惠冲和云雁回,这时候,能打圆场的只有他们了。
果然,惠冲拉住了赵允初,云雁回也轻轻开口道:“大过节的,退一步海阔天空。”
忍一时风平浪静……妈的,都知道家门了,回头人后再搞你。
开什么玩笑,以为只有家世更过硬的能治你吗?套麻袋还不够,那这次正经教你学做人!
第27章 张山人
周惠林尚不知云雁回在想什么,只见他们打圆场,赵允初也应了,松了口气,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想去找大夫,又忍不住怀疑地看着云雁回:“你们真的不是设局等着我呢?钓我呢是不是?”
“你以为你是王八吗?”惠冲都气笑了,“不是你自己想招事的吗?”
周惠林脸红了一下,哼哼唧唧地道:“这次就算了……”
“慢着,”云雁回忽然开口,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上次和你打架的人,叫郑凌?关耳郑?”
周惠林没那么横了,扫了他两眼,“你自己的亲戚,你问我啊?”
他这会儿是更加确认此人和郑凌是亲戚了,若真是普通平民怎么会认识亲王之子呢。这也是为什么他莫名怀疑是郑凌设的局,他觉得太巧了,偏偏他没带随从时,就如此倒霉……
有这句话,就知道没错了。云雁回耸了耸肩,退回去了。
周惠林看着他,和赵允初对了一眼,缩了缩头,记住了赵允初的样貌便往回走了,心想决定要打听一下这到底是哪位宗室,如此便知道此事后面到底有没有郑凌的影子了。
云雁回走回去后,打量了赵允初半晌,摸着下巴道:“师弟啊,你先前冒出来的那句‘我姓赵,打死你不过在家关几年’好威风啊。”
惠冲深以为然,“我都快绷不住了,以为你不是师弟呢。”
赵允初不好意思地道:“……往日听哥哥说过几次,便学了。”
云雁回、惠冲:“……”
果然,赵允初傻白甜人设不崩!
至于赵允迪,这厮人设也没崩,就是个浑人没跑了。
方才这边虽闹了点事,但是因为很快解决了,且人流量大,所以倒也没影响生意,最后几个磨喝乐都顺利卖出去了。
惠冲和云雁回依约带赵允迪逛瓦子,这个时间正好有汴京出名的傀儡艺人张金线的表演。这个年代有名的伎艺人和花魁就跟现代的明星网红似的,张金线的杖头傀儡有几出经典傀儡戏剧目,非但傀儡做得华美精致,戏也精彩,因此颇有名气。
京中傀儡有杖头傀儡、药发傀儡、悬丝傀儡、水傀儡等等,是不同的方式操控傀儡,像悬丝其实就是后世叫做提线木偶的,杖头也好理解,便是傀儡内空,用木杖撑着,人抓着木杖操控傀儡活动,同时还得唱戏念白,各家风格各不相同。
他们坐在张金线傀儡戏班的勾栏前看了一出很应景的《牛郎织女》,惠冲和赵允初都十分入迷,云雁回则更多地是抽离出来欣赏、赞叹。这个时代没有扩音器,这么大的棚子,台上的艺人个个中气十足,嗓门高而不刺耳,让棚内人人都能听清,这可是很需要技巧、气力的。
而且云雁回发现,舞美设计居然也很用心,在表演到王母娘娘用银簪划出银河,隔开牛郎织女的时候,一块黑色的布展开在傀儡身后,黑布上是星星点点的白色,在台下看过去,就像是天上的星河一样,十分美丽。
牛郎与织女在星河两头,唱腔凄婉,观众顿时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牛郎织女隔着银河,无法相守,唯有每年七月七日,喜鹊搭起鹊桥,才能见一面。
赵允初眼睛红通通的,抱住云雁回的胳膊,“牛郎和织女太可怜了!”
云雁回虽然很欣赏这出傀儡戏,但那是对技巧的欣赏,他实在无法对这个听了无数遍的故事再有什么感动的情绪,只觉得赵允初真的是很重……于是往惠冲身上靠。
惠冲受着两个小孩的重量,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师弟忒心软,不过这样也好,讨小娘子喜欢。”
赵允初泪眼蒙蒙,“那雁哥儿呢?”
他可是发现了,雁哥儿连表情都少。其实雁哥儿的笑点、泪点什么的,一直和大家有些不同,平时很少看他听笑话、甚至是瓦舍里的诨话笑出来,还不如小宝摔一跤更惹他发笑呢。
惠冲说:“雁哥儿讨郎君喜欢……”
赵允初和云雁回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不得不说,赵允初是单纯地问为什么,云雁回则思想有点不单纯……都怪赵允迪方才出现了!
惠冲笑哈哈地道:“都想有这样的儿子。”
云雁回:“……”
惠冲说的也没错,但是因为云雁回先前想污了,而且他又不是真小孩,于是怎么听怎么像骂人,于是有点郁闷。
看完了傀儡戏,又在瓦舍之中游玩了一番,不知不觉到了二更天,惠冲将他们又带到了原处。
云雁回借要吃东西,将惠冲支走,对赵允初说:“师弟,你帮我打听一个人吧,他叫郑凌,是那日和周惠林打架的人,应该也是某个官员的儿子。”
赵允初并未将郑凌的“郑”字和郑苹的“郑”字联系到一起,这也是因为他并未见过郑凌,还以为云雁回是在记恨此人呢,当下便同意了,“我去问问我爹爹。”
“谢谢。”云雁回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没有赵允初,以汴梁之大,官员之多,他不知道得费多少功夫,还不一定能打听到了。
不一会儿,惠冲回来,没多久,赵允迪也拖着没好全的腿来回合了。
赵允迪一脸意犹未尽,惠冲则十分尽责地给他说了一下今晚赵允初把一个衙内的手弄折了。
赵允迪听了,大笑了一通,“活该!那周三郎我知道,一上学就逃课,一上街就撒泼,什么玩意儿,居然也敢欺负我家小郎。打折胳膊算便宜他,回头我还要再去堵一次,非叫他跪下来喊爷爷不可。”
惠冲无语,他本来是想和人家家长报备一下,谁知道赵允迪才是最大的惹事精,“你的腿这个样子,还让人跪下叫爷爷?”
赵允迪:“你懂什么,正是因为我腿断了,他敢不从我?”
其他人:“……”
云雁回其实还挺欣赏赵允迪的碰瓷设想,如果他处在赵允迪的位置可能也会用这个办法,但是很可惜,他没那个背景。
所以,在赵家兄弟离开之后,云雁回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和惠冲说了一声,自己去找了瓦舍中的一位艺人。
作为整个汴梁说话行当的新分支推动人,云雁回结交了许多说话艺人,包括这位诨话艺人的领军人物——张山人。
张山人原是山东人,在家乡时就以说诨话为生,之前介绍过,诨话中常常会用到时事梗,暗讽那些官员贵人,张山人在老家就是因为把他们当地的贪官嘲怒了,打压得逃上京来。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入京后短短三四年,张山人非但在东京站稳脚跟,还把名气打了出去,成了诨话艺人里的头一位。他极其擅长用五言三句的十七字嘲讽诗穿插在作品中,因为通俗易懂而又有趣,已成了其作品中的亮点、特点。
而且,张山人也是当初少数没有联合起来要求抵制大相国寺僧人入行的说话艺人之一。所以云雁回对他很有好感,两人来往过几次,算是一见如故,交浅言深。
张山人今晚也有演出,他是最后一个上场,刚刚才结束演出,现在仍在后台。这位颇负盛名的瓦舍艺人,如今不过三十许,但是历遍风霜,举止极为老成。
云雁回露面后,被认识的请了进去,一看,张山人正在几个弟子的服侍下吃消夜。
这个时候,因为夜生活丰富,所以很多人都有吃消夜的习惯,对于晚上有演出的艺人们来说就更是了。
见到云雁回来,张山人放下消夜,和他打了个招呼,“老弟啊。”
张山人那些弟子们,大到三四十,小到十三四,也纷纷躬身而立,冲着云雁回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叔。”
云雁回:“……”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但他还是极不自然地避了避……
第28章 教做人
江湖艺人极其重规矩,师徒如父子绝不是说说而已,因为师父教的是吃饭的手艺。而且,像说话这门艺术,看上去简单,一张嘴嘚吧嘚下来钱就到手了,其实极其不容易。
此时不如现代资讯发达,教育程度也不高,从如何把握市场流行进行创作,到如何给观众下扣子——即留悬念,如何掌握节奏,若是靠自己摸索,不知道得摸索多久。
且不说这技术了,你要是没师父领着,没人教江湖黑话,和同行交流都做不到,铁定被排挤。像大相国寺僧人这样不用怕排挤的,基本属于个例。
张山人的弟子中有年纪和他差不多甚至大一截的,照样得把他当爹一样伺候着。有年纪够做云雁回爹的,也得把他当爷叔,就因为张山人和云雁回论平辈。
更因为张山人和云雁回这么论了,很多其他行当的艺人,因为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得看着张山人的面子,至少不敢在辈分上占云雁回的便宜。
张山人和云雁回聊过几次,就觉得这小孩不简单,江湖人眼利,可以看出来云雁回在俗讲僧中的地位,从谈话中,又听得出其对话本的熟悉。
张山人自己心中断定,必然有几出本子是云雁回自己创作的,只是云雁回不提,他便也不说破罢了。
光凭云雁回的年纪能有这手艺,张山人也愿意把他当平辈。
云雁回被请到张山人旁边坐下,借着灯光,张山人看清楚了云雁回脸上那点青色的印记,“嚯,小老弟,你这是折鞭了啊?”
折鞭就是挨打了的意思,云雁回摸了下眼睛,和张山人在一起,他也不自觉满嘴暗语了,“嗨,那日倒霉,街上两个衙内打架,结果鞭着我了,已涂了药,快抹作(恢复)了。”
张山人一听放心,安排弟子出去买果子来给云雁回吃。
因为张山人的弟子们肯定都是可靠的,云雁回也没有调开他们,对张山人说道:“那日因开封府的嘴严,没探到来历,今日里巧了,我同师兄摆摊,竟又遇到那衙内,还对盘(动手)了。”
张山人一听,便知他们是结下梁子了,“亮耳目(打听清楚)了?”
不得不说张山人是老江湖了,他不问云雁回如今要怎么样,而是直接问这人的身份打听清楚没,便是默认可以配合云雁回搞那人了。
云雁回点头,将周惠林的出身告诉他了。
张山人顿时明了,“既是工部的,烂污(黑历史)定多了去,光是相国寺,就帮修过不少桥路吧?我倒是依稀还听说过,他爹是个臭子点(好色之人)。”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不说话了。
这时,张山人的弟子也拿着果子回来,云雁回便吃着果子和他聊天,近三更的时候,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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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子民可能是最不怕事的,生活在天子脚下,便是皇帝想要他们拆迁,他们也敢做钉子户,更不用说为了一头猪的事情去麻烦官家了。
所以在山东老家会被打压的张山人,在这里是风生水起,他在自己的作品是暗讽时事,嘲弄官员,常常成为流行。
御史风闻奏事,民间传说有些御史就会微服听张山人说诨话,然后再行调查参奏。
还有些时候,但凡民间传出哪些骂官员的话,张山人都会被请去喝茶,因为怀疑是从他这里流传出去的。这都已经成为张山人的标志了,他若是不讽人,人们反而会失望。
不过,张山人在汴梁,就从来没有因为在诨话里暗讽出过什么事,这诚然与他知道分寸有关,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汴梁风气。
张山人和云雁回夜会后未几日,他和弟子们的作品里就出现了新段子,嘲讽的却是一位好色又贪财的侍郎的丑事,里面还提到了他的三儿子如何如何。
说这侍郎贪污修桥的公费去嫖妓,结果自己反而被坑,赶路过桥时把他和儿子的手都跌折了。
很快,这个人就被大家对应到了当朝工部左侍郎身上,事迹一时广为传颂,不少人还以为真有位侍郎坑到自己,折了手。
周惠林他爹莫名其妙膝盖中了一箭,被御史参了一本,导致太后训斥了他一顿,极为恼怒,又不能把张山人怎么样,只是心中极为不解,自己那点破事儿怎么还被编成了故事。
周侍郎也是个机灵人儿,自己在家仔细琢磨那个故事,终于找到了疑点。编故事就编故事,除了他别的角色大多都含含糊糊,唯有个三儿子,是清楚点了出来,还着墨了几句,这就不对劲了。
周侍郎几个儿子中,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出仕了,要点不点他们,反而点他那个还在上学的三儿子?
于是,周侍郎又去查了一通,发现他这个三儿子成日就是逃课打架,上街欺压良民。周侍郎一下子就明白了,绝对是他儿子得罪了人,进而坑了爹。
周侍郎气不打一处来,要把周惠林抓来拷问一番。谁知周惠林已先被八王家的混世魔王揍了,据说是八大王家袖子和腿都断了的找到周惠林,俩人一个断腿一个折手。
然而赵允迪肯定是金贵一些,周惠林不敢还手,被狠揍了一顿。
如此,一打听,原来周惠林的手根本不是像他对家里说的那样,跌折的,而是因为欺负人家弟弟被打折的!更不用说前些日子,还和书院的同学当街斗殴,得亏开封府没有抓人……
周侍郎差点气晕过去,知道自己都是被儿子坑了,遂把周惠林抓来再打一顿,然后锁在家里,起码一年半载不准出门。
周惠林一腔怨念没处报,锁在家里养伤,差点没气吐血,而且因为结仇太多,一时竟不知该恨谁。
……
一根手指也没有动,却大仇得报的云雁回盘算把张山人和他弟子们请去吃顿饭,这次张山人可算是出了大力。
七夕时卖磨喝乐,利润最后算下来也有了十几贯,了然那边的钱原本就用稿费还了一部分,如今更是还完了,还剩下不少,因此十分大方,心里爽啊。
地点由张山人定,他却是把地方选在了妓院。
云雁回毕竟是现代人,刚听到是去妓院时,不免有些异样。但是想想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张山人也不可能那么没分寸,估计是另有原因,便答应了。
张山人先走一步,云雁回到时,张山人的心腹弟子带着他,从朱家桥瓦子出去,下了桥,是南北斜街,两街皆有妓院、
因为瓦舍的演出快要开始,人流量正是最大的时候,小八便恭恭敬敬一伸手,递给了云雁回:“叔,您拉着我的手。”
云雁回不大好意思地伸手,牵住了小八。
小八将他牵到一家妓馆门口,方要进去,开门的小厮笑吟吟拦了一下,“哥,您这是什么意思,哪有上院街还带儿子来的。”
第29章 下不去的辈分
“哥, 您这是什么意思,哪有上院街还带儿子来的。”
云雁回:“……”
小八一巴掌拍在小厮脑门上,“胡说什么呢你,我师父已经到了吧?这是我师父的小兄弟,我都得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