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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悬崖之后 番外篇完本——byAnecd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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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汉子忍不住笑道:“这陶家的人还挺懂客气。”
女寨主瞥过那白象牙制的妆匣,哼笑道:“出息,这就把你们收买了?”
汉子们笑嘻嘻道:“当家的,到嘴的肥鸭,不吃白不吃啊。”
女寨主对通报的兄弟说:“你传话下去,礼我收下了,但这人我依旧不放,是你们陶小公子对我无礼在先,如今还得你陶家的当家来给我赔不是,我才放人。”
那兄弟二话不说,应了一个“是”便下去了。
众人以为寨主这一番话带去,对方该为难一阵子,谁知不到半个时辰,传话的兄弟又返回山上来,这次没有礼物,只带了一封信。
寨主自幼习武,不通文墨,可偏偏那信封上四个字,她都认得。
那上写着:“胭妹亲启。”
第24章 双刀
寨主的闺名叫朱胭,自老寨主逝世后,再没人唤过她的闺名了。她身边几个兄弟不识字,见寨主看到那信封时脸色一变,咬紧嘴唇不说话,都有些奇怪,试探着道:“才说这陶家人会看眼色,又不知好歹起来,咱们又不认得字,送封酸不拉几的信来做什么?”
送信的兄弟双手捧着信封,见寨主僵坐着一动不动,也有些把握不定,问道:“当家的,这信……”
朱胭道:“拿来我看看。”
兄弟忙递了上去。朱胭一把夺过那信封,见落款写着人名,是她也认得的三个字:杨之焕。
她不识字,不通文墨,可这个人的字迹,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当初他一言拒绝爹为她两人安排的婚事,不顾她的恳求,半夜离开牡丹寨,从此一去不返。
朱胭长自山寨,从小谁不把她捧在手心里?她此生从未那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可是那人好像生就一副铁石心肠,青梅竹马的情谊,她爹爹的养授之恩,原来分文不值。
朱胭抓着薄薄的信封,几乎要将它撕碎。信中没有文字,只有一副小像,朱胭认得,这是毁容前的自己。
下首兄弟道:“陶家人说,当家的看了这封信,就算不肯放陶公子,也会准许他们派写信的人上山一见。”
半晌,朱胭才开口道:“好,好,不愧是陶家,连这点底细都摸清楚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告诉这人,明日此时,我准他上山来见,但不许带陶家的人!”
“是。”
传话人退下,朱胭兀自靠着椅背出神。弟兄们彼此望了望,知道事情不简单,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韩箐自打赵昔被擒之后,就被关在山寨后的一间柴房内,寨里的人不屑欺负女人,所以她除了睡得不踏实,一日三餐都还吃得饱。
此时她莫名其妙被带到小楼内,一个女子背对着她坐在妆台前。
她知道这楼中住的是牡丹寨的女当家,但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身量细巧的女子。
朱胭拿木梳梳着发尾,转过头来,韩箐一下看到她右脸的疤痕,吓得忍不住退后,随即又想到这样反而容易激怒人家,于是强装作平常的样子,向那女寨主屈了屈膝道:“不知寨主唤婢子来有何事?”
朱胭嘴角勾起冷笑道:“你倒是乖觉,不过样子装得也太不像了。”
韩箐低头,壮起胆子道:“婢子无意冒犯,您是一寨之主,与我等不同,容貌原是次要的。”
朱胭冷哼一声,不欲与她多言,道:“你过来,伺候我梳妆。”
韩箐愣道:“梳妆?”
朱胭道:“涂脂抹粉你不会?”
韩箐忙道:“会的。我以前伺候府里的小姐,这些都会。”
朱胭道:“那就过来,手脚麻利点儿。”
韩箐想到若伺候得她高兴了,说不定能让赵公子好过些,于是撇下不安,上前替朱胭点了一个妆容,又为她挽好发鬓。其实朱胭生得不难看,若没有那道骇人的疤痕,也是个年轻俏丽的女子。
朱胭凝视着铜镜里的倒影,吩咐道:“你去我身后那个箱子里拿面罩出来。”
韩箐依言从箱子里翻出一个面罩,为朱胭戴上,恰好遮住她右半边脸,这样看去,铜镜里的女人朱唇粉面,娇俏可人,半遮的面罩徒增一分羞赧,像是等着黄昏后去会心上人。
韩箐不敢多看,垂手站在一边,朱胭打量了会儿镜中的自己,稍觉满意:“你回去吧。”
韩箐依言退了出去。外头守着的汉子见她出来,想到什么,问身旁兄弟道:“当家的看中的那人,今天傍晚就要被拖去花房了,他还不肯松口?”
“可不是,嘴巴硬得很,就是不知道进了花房,骨头是不是一样硬。”
韩箐心里一突,偷望过去,那两人谈话旁若无人,她待要上前询问,被看管她的人抓住肩膀道:“走你的路,东张西望什么。”
就在她被关回柴房,心中焦急难安时。小楼内,昔日的青梅竹马相对无言。朱胭盯着杨之焕,他还是那么俊朗好看,而自己却已经……
她下意识别过头去,杨之焕却先开口道:“阿胭。”
朱胭顿了顿,目光扫过杨之焕身后的秀美青年,冷声道:“我叫你不要带人。”
“他不是陶家的人。”杨之焕看着她,看到她的面罩时,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他是罗浮的孙讷先生。”
朱胭道:“你带罗浮的人来做什么?”
“他……”杨之焕轻声一叹,道,“阿胭,你受伤的事,我都知道了。”
朱胭身体一震。杨之焕接着道:“我此次上山,虽说是为了化解你和陶家的干戈,但也是请了孙先生来,叫他看一看你脸上的……”
“够了!”朱胭颤抖着喝道,“你无非是来笑话我,你很庆幸当初没有答应我的婚事吧?杨之焕,牡丹寨养了你十年,你为了悔婚一走了之,你对得起我爹爹吗?”
杨之焕道:“阿胭,我离寨是为了一件大事,不是为了逃婚。临行前我已与伯父说好,虽然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也会将你当做胞妹,护你一世。”
他那句“没有男女之情”已然戳中朱胭的伤心处,她只觉得自己的妆扮在此刻十分讽刺,她描眉画目是为了什么?为了他的歉疚和同情吗?
她冷冷盯着昔日的心上人:“杨之焕,凭你如何解释,你叛出牡丹寨是山上众人皆知的事实。我念在爹爹面上,放你进来一见,你难道还想要我任凭你摆布吗?”
杨之焕道:“阿胭,陶家与武林向来交好,牡丹寨虽然行事低调,但他们也未曾看轻你,所以派人先送来重礼。你又何必刻意与他们为难呢?”
“而我带孙先生来,只想治好你脸上的伤,你觉得我是同情你也好,是补偿也罢。我杨之焕指天发誓,我绝不会做任何一件于你有害的事。”
朱胭道:“你在成婚前出走,难道不是在害我吗?”
杨之焕哑然。朱胭看着他,眼框一涩,其实她也晓得自己说的没什么道理,可是她总会一遍又一遍想起当年的事,她总想,若她如愿嫁给自己所钟之人,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两人沉默半晌,杨之焕叹道:“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朱胭手握上腰侧的刀柄,对他道:“你我的武功都是爹爹一手教的,我们从未比试过,想来你认为我是个女子,心里也看我不起罢。我不信你,但若你能打下我手里的刀,就是在我脸上再划一道疤,我也心甘情愿。”
杨之焕没想到两人还有兵戎相见的一天,但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便道:“好。”
朱胭起身,却不见他腰上佩刀,脸色更冷道:“你连你的刀都丢了?”
“他的刀在我这里。”杨之焕身后的青年道,说着双手亮出一柄窄长的锻铁刀,递与杨之焕。
朱胭见他竟然拿着杨之焕的随身佩刀,心头不知是妒意还是忌惮,剜了他一眼,那青年却置若罔闻。
朱胭对杨之焕道:“你等我片刻。”说着转入内室,再出来时,脸上淡妆洗净,换了劲装,仍旧带着面罩。
她将佩刀扔给旁边的兄弟,另换了一把刀,锋刃雪亮,刀柄上的纹路十分陈旧,甚至有了不少划痕,但仍然擦拭得干干净净。
杨之焕一怔道:“斩岳?”一旁的青年眯了眯眼。
这把刀名“斩岳”,是朱家第一代家主的佩刀,死后连同青雀刀谱传于后人。要说利刃,它不是数一数二,但作为始创青雀刀法的先祖的佩刀,对朱家意义重大,老寨主生前便将“斩岳”作为佩刀,见刀如见人。
朱胭横刀在手道:“不论输赢,爹爹在天之灵都看着我们。你若输了,此生便永不再上牡丹寨!”
她把话说绝,杨之焕只得点头,叹道:“阿胭。你何必做得这么绝。”
朱胭道:“我从来都不留后路,你忘了吗?”
两人来到小楼外,持刀对立,朱胭知道她不是杨之焕的对手,他在刀法上极有天分,是爹爹除了自己外唯一的亲传弟子。
但她还是昂着头,傲然道:“来吧。”
第25章 金针
朱胭和杨之焕的刀法均是老寨主亲身所授,虽然朱胭悟性不如杨之焕,但老寨主对于女儿,总是教得更仔细。而杨之焕是他的弟子,他心中对徒弟使刀的路数十分清楚。杨之焕离开牡丹寨后,他担心有一天两个弟子对上,女儿落了下风,所以曾指点过朱胭如何应对本家刀法。
两人起手,都是一招“白虹饮涧”,分毫无差。紧接着“匣吐莲花”“金环映日”,招招相同,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下招。
如何来来回回,喂了五十招有余,表面上平分秋色,实则杨之焕有意相让。朱胭知道杨之焕刀法比自己高明,若单凭爹爹那点指点,打成平局也是勉强,所以只求出奇制胜。于是瞅准时机,连送两招上手刀。
杨之焕不料她突发奇招,但要回刀格挡已是来不及,只得翻过刀背,在她腰眼上一拍。
朱胭光顾着奇袭,下盘不稳,当即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斩岳”脱手,却是输了。
杨之焕一只手去扶她,被她躲开,只得道:“阿胭,一言既出,你总该兑现承诺,放了陶小公子,再让孙先生替你看伤了吧?”
朱胭扶着刀慢慢起身道:“我何时答应放了他了?”
杨之焕道:“你方才明明……”他抬首,发现方才还站在一旁的青年没了踪影,心头一跳,回头问朱胭道:“孙先生……”
朱胭笑出了声,脸上带着狡黠和得逞的神情:“我手下的兄弟带他喝茶去了。”
杨之焕眉头皱起,沉声道:“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搅上外人。”
朱胭道:“他是外人?你连随身的佩刀都交给他。”
杨之焕道:“你方才的话难道不算数?”
朱胭收刀入鞘,干脆利落道:“不算。”
“……”
朱胭道:“这里是牡丹寨,话算不算数归我定,你们去还是留也归我定。”她瞅着杨之焕,“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姓孙的,要是担心他,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否则我不开心了,卸他一只手一条腿也是有的。”
杨之焕道:“你太胡闹了!”
朱胭道:“你还把我当作小姑娘么?”她见杨之焕转身要走,便道:“你去哪?”
杨之焕道:“孙先生不会武功,他是一片好心,你不该为难他。”他自幼在山寨长大,猜也猜到孙讷会被带去哪里。
朱胭怒道:“你就不怕我先派人卸了他胳膊?”
杨之焕停了停道:“你若真这样做,我也不敢再叫你‘阿胭’了。”
朱胭怔了怔,咬住嘴唇,看着杨之焕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杨之焕离开小楼,径直往山寨的牢房寻了过去,寨中大半兄弟都认得他,更有从前敬佩他者,此时朱胭不下令,也就没人来阻拦他。
他循记忆来到牢房前,见到临门的一间牢房中坐着孙讷,只是衣着与方才在他身边时不一样了,还用布条蒙住了双眼,心中奇怪。看守的兄弟上来拦他,他道了句“对不住”,将人打晕,摸出牢门钥匙,开门对那人道:“孙先生……”
那人原是斜对着他坐在牢内,看不清面容,此刻转过头来,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张脸。
杨之焕愕然道:“你是?”
他未想到竟然有人的身形和孙讷如此相像,若只凭侧影,恐怕亲近之人也难以分辨出来。
这方赵昔也在听他的动静,知晓他武功不俗,却不像是陶家的人。无论如何,他舒展眉头,朝来人一拱手道:“在下赵昔,多谢兄台相救。”
杨之焕不想闹出个乌龙来,但看这人举止闲雅,神态温和,先生出两分好感,便回礼抱拳道:“请问阁下,可见到有一年轻的大夫被这些人押来关在这里?”
年轻的大夫?赵昔挑眉,答道:“我一直被关在这里,从未见到他们抓来什么大夫,倒是隔壁关着陶家的小公子,不知你认得不认得?”
杨之焕便往里走了几步,果然见牢房内一个胖胖的少年缩在墙角,与陶家人形容的无二,便开了锁道:“你便是陶小公子吧?你兄长托我救你出去,你跟我走吧。”
陶璋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跟了上来,杨之焕将几个牢房都看了一遍,始终不见孙讷的踪影,心中担忧。
三人离开牢房,杨之焕抓住几个寨里兄弟询问,俱都答不知道,他没奈何,只好又往小楼里去问朱胭。
还未行至花圃,忽然十几个青年汉子将他们围住,为首的女子咬牙切齿喝道:“杨之焕!”
杨之焕见朱胭满面怒色,显是真动了怒,神态与方才大有不同,却不知为何,以为她气自己放走了囚犯,便道:“阿胭……”
朱胭刷得抽出佩刀,直指他道:“我若再信你的花言巧语,我就不配做牡丹寨的当家!”
杨之焕不解其意:“我说的句句属实,怎会是骗你?”
朱胭却手一挥,身后的兄弟上前将赵、陶两人缚住,按在地上,自己挥刀向杨之焕招呼过来,杨之焕不得已拔刀相应,觉得有些蹊跷,忙道:“我不曾骗你,是不是寨里出了什么事?”
朱胭怒不可遏道:“你不是说那姓孙的不会武功吗?那他怎么杀了我两个弟兄,还逃进宗祠偷走了《青雀刀谱》?”
《青雀刀谱》是朱家至宝。杨之焕大愕道:“这……不可能!”
朱胭趁他惊愕之际,弯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寒声道:“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
说着用粗麻绳绑了三人双手,来至祠堂前,果然地上躺着两具尸首,掀开白布,两人俱是金针穿过眉心而死。
杨之焕看那金针的样式,的确是孙讷常用的,百口莫辩,却始终不肯相信。
赵昔听说这两人的死法,心中倒奇了。年轻的大夫,针刺眉心杀人,这倒像自己的手笔,可他一直待在牢房里未曾脱身,怎么会跑来偷一本不曾耳闻的刀谱?
局势剑拔弩张,陶小公子学了个乖,蹲在一旁不敢吭声。赵昔耳听朱胭杨之焕两人争辩,越说越乱,便开口道:“寨主,可否让赵昔瞧瞧这两人的尸身?”
朱胭没好气道:“你一个瞎子,有什么好瞧的!”
赵昔温和道:“寨主方才说金针杀人,我从前赶路歇脚时,听旁桌的茶客谈起过,因为十分稀罕,所以记了下来。寨主不妨解了我双手,我探探这两位兄弟的伤处,或许能摸出些线索来。”
朱胭狐疑道:“你?”
赵昔自袖中摸出一枚银针道:“赵昔不才,也算是医道中人,要说用针,还是比诸位懂行些。”
朱胭闻言,谅他身体孱弱也逃脱不得,便使了个眼色命手下解绑。
赵昔上前蹲下身,伸手向尸身眉心探去,他虽双目失明,动作却毫不凝滞,朱胭看在眼里,倒高看了他两分。
赵昔手按在金针刺入的地方,皱起了眉,穴位分毫无差,这的确是他本家功夫。他问道:“那位孙先生,师承何处?”
杨之焕望着那两具尸体,黯然道:“罗浮。”
他说出这个名字,赵昔心头一跳,眼前蓦地闪过些画面,仿佛看见年幼时的自己,他收回手,心头已有了计较。
朱胭道:“你探出什么了?”
赵昔道:“我在茶客那里听说,罗浮有一门金针功夫十分厉害,尤其是金针挟裹内力,刺入眉心印堂穴,可以使人瞬间毙命。”
朱胭闻言,向杨之焕怒视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赵昔接着又道:“但我看这位兄弟,倒不像是死于罗浮的金针术。”
朱胭一顿,道:“甚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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