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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悬崖之后 番外篇完本——byAnecd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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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昔道:“罗浮的金针功夫虽然厉害,但需得配合本门内功心法。针身柔软,只有将内力贯入其中,才能威力巨大。而这位兄弟眉心的针入得太浅,并无毙命之效。恐怕害死他的另有他法。”
朱胭道:“可他的尸身我们都检查过了,没有别的创口,也没有中毒。”
赵昔摇头道:“恐怕是创口太细微,你们没有察觉。”他手按上尸身的太阳穴,“我方才摸过这里时,发现此处有微微的凹陷,想来这位兄弟死时中了两针,第一针在这里,第二针才是在眉心。”
他起身道:“诸位都是习武之人,必定知道人的太阳穴极脆弱,凶手正是设法将针打入此处,将人杀害。而金针留下的创口细微,拔出便难以发现。他故意留了一针在眉心,正是为了让各位以为这是罗浮的金针术。”
朱胭上前在尸首太阳穴上一探,果然如赵昔所说。
赵昔又问杨之焕:“你可确认,孙大夫的确是罗浮弟子?”
杨之焕不假思索道:“确认无误,罗浮仅有三代,弟子寥寥,第三代弟子俱都在季慈心老先生门下,大弟子‘灵犀剑客’温石桥,萍踪浪迹不知音讯,二弟子‘鬼手’赵解秋,投在武林盟手下,也不知近况,小弟子便是孙先生,他们师兄弟俱持有季老先生所赐的玉环一枚,此环十分独特,作不了假。只有拿着玉环的罗浮弟子,才能上罗浮山,我曾亲身陪着孙先生上山,他的身份我绝无疑问。”
赵昔心想,那赵解秋正在你面前和你说话呢。不过听他提起玉环,他手头却没有这东西,难道是坠下山崖时遗落了?
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转头对朱胭道:“这么说来,怕是有人趁着杨兄和孙大夫上山,潜入寨中,偷走了刀谱,再嫁祸给孙大夫,连孙大夫此刻,都不知安危与否呢。“
第26章 过招
他一番侃侃而谈,有理有据,把一干只会舞刀弄棒的劫匪都镇住了,连朱胭都信了他五分,只是仍道:“纵然你说的有理,可牡丹寨岗哨严密,若真有人潜入,怎么会毫无所察?或者你只不过是借着行医的名头,在这里顺口胡诌,只想着我们放你离开罢了!“
赵昔坦然道:“寨主若如此想,赵昔也无从辩驳。赵昔所说只是据实推断,要问真相,恐怕谁都没有十分的把握。”
朱胭冷笑道:“是真是假,总有揭晓的时候,在此之前,你们还是乖乖待在我的山寨里,一个都不许走。”
杨之焕开口道:“事关重大,你要留下我,我无可推脱,不过陶小公子的事究竟是小事,你要他当着众人的面在这里向你道一个歉,也就罢了。还有这位姓赵的兄弟,我看他不像作恶的人,你又是为何要把他关起来?”
朱胭话要出口,想起来自己是为选丈夫才将赵昔抓上山来,这话对着喜欢的人如何说得出口?一时间又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一时倒噎住了。
赵昔虽然不知两人的前尘往事,但也隐隐听出些端倪,便道:“我与陶公子一样,都是不慎冒犯了寨主,才被带上山来。”说着向朱胭一拱手道:“这里向寨主陪个不是,愿寨主宽恕我等,放我们下山赶路。”
他做出这样姿态,朱胭若不顺着台阶下,仿佛太胡搅蛮缠了些。可真要放了他们,她想自己本是要抓杀人盗走刀谱的凶手,被这姓赵的一搅和,好像成了自己蛮不讲理。
便横柳眉道:“我看你是没听懂我说的话,刀谱丢失,寨子里的外人都有嫌疑,你,你,还有他。”她连指眼前三人,“你们都有动手的可能,杨之焕自不必说,赵……大夫,你既然说你会银针,那么方才你说那一大通,也有可能是你自己干的咯。”
“……”赵昔不想被这女寨主反将一军,面露无奈道:“寨主这话,就有些诛心了。我对贵寨的刀谱一无所知,怎会起了偷盗之心?”
朱胭冷哼道:“你口说无凭,谁知你不是暗藏了这段心思,所以故意让我们带上山来。”她这么说着,心里倒真对赵昔起了疑窦,目光狐疑地打量他。
赵昔想这女寨主说一出是一出,还真不能以常理来应对她,便心一横道:“论刀法,我见过江宁曹家的鸳鸯刀,一长一短,攻守得当,寿春张家人的单刀,刚柔并济,气势磅礴。余下几家零零散散,不成气候,却从未听说过什么青雀刀。”
在场的弟兄都是听着老寨主青雀刀法的威名长大的,此刻听这盲眼大夫将江湖上有名的刀法略数过来,言语间对自家刀谱有不屑之意,立刻愤愤不平道:“你这穷酸大夫,空有一张快嘴。没叫你见识见识我们当家的厉害,你还不知道自己坐井观天!”
赵昔微笑道:“我只是向各位证明,这偷窃刀谱之人,必定以为青雀刀法是一等一的好刀法,这才盗了它去。若换作是我,知道它还不如曹、张两家的鸳鸯、单刀,又何必闯进这岗哨重重的牡丹寨,以身犯险呢?”
他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盗匪们群情激奋,要不是看他手无寸铁病歪歪的,早就上来让他领教武功了。
朱胭听了这话亦十分不悦,但下意识她又觉得这人狡猾不已,说这话还有别的意图,便道:“你既未见过青雀刀,怎知它不如别人!”
赵昔道:“这个简单,我前几年游历江湖时,曾向张家人学得几手单刀,寨主不妨挑一人来与我比试,只比划招式,不拼内力,若我这病痨鬼赢了,诸位便要承认,贵寨的刀法不如人家,我洗脱了嫌疑,还请寨主放了我和韩姑娘。“
他话说得圆满,其实有不少漏洞,但那些盗匪如何听得出来?只叫嚣着要上阵教训他,朱胭纵然提防有诈,可对方都挑衅到自己脸面上来了,不应战岂不憋屈?当下应道:“好!是你不自量力,若输了,可别怪我们欺侮你!”
说着唤了一个弟兄上前,那人提着两口刀,一口归己用,一口向赵昔身前扔去:“那大夫,接着!”
赵昔听面前有什么东西挟裹劲风而来,顺势抄手一抓,可他身体虚弱,虽然抓准了,却手腕无力,单刀险些脱手,众人将他这副窘态看在眼里,都起哄似地大笑。
赵昔拿稳了刀,却听一人上前道:“这赵兄弟身无内力,又双目失明,和你们比试也太吃亏。张家的刀法我也曾见识过几招,不如我代他出战,既然是比划招式,他在一旁指点即可。”
却是杨之焕接过了他手里的刀,赵昔顿了顿,想到自己方才贬低的亦是他本家刀法,他却肯助自己一臂之力,倒是个心性宽和的人。
既如此,他便松开手笑道:“兄台好意,赵昔却之不恭。”
那杨之焕立在当中,架势摆开,扭头问赵昔道:“赵大? 颍偶业斗ǎ指檬故裁矗俊?br /> 赵昔道:“该使‘青松抱月’。”
“不错!”
杨之焕手随心动,说出“不错”之前,一招“青松抱月”便使了出来。
他对手紧接着出一招,杨之焕笑道:“他要攻我下盘,我该如何?”
赵昔道:“自然是‘唱山门’。”
他话才出口,杨之焕已然大刀竖立,严守门面,正是“唱山门”。
杨之焕又使一招上手刀,他未说出招式名字,但赵昔却已有预料,点头道:“这一招‘卷单行’使得好,只是张家刀法不喜冒进,还是要‘长河落日’且攻且守保得稳妥。”
如此对了十余招,赵昔每每所言,与杨之焕出手的招式全然相合,他双目已盲,竟能凭借两人的步伐和风声判断局势,在场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有把握做到这点。众人从开局时的愤愤不平,转为惊愕,继而心中隐隐生出赞叹敬佩之意。
到了第三十四招,杨之焕的刀背在那兄弟的侧颈轻轻掠过,胜负已分。众人皆是哑然。
杨之焕将刀奉回,回头望向赵昔,后者像是察觉到似的,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两人对张家刀法都只晓得些皮毛,连招式都认不全,方才出招时的默契,七八是真,二三是假。幸而两人都是心性灵透之人,有意配合下,居然骗过了在场诸多使刀好手。
那战败的兄弟大步往前,向赵昔和杨之焕各作了一个揖,向赵昔道:“公子妙招,是我学艺不精。”
杨之焕笑道:“你不光学艺不精,眼力也不佳。”他方才于道义上出手相助,心中也未曾有把握,不想赵昔虽无内力,武学造诣却十分惊人,将那比试中一招一式,何为攻,何为守,虚虚实实,娓娓道来。
他瞧此人身体孱弱,怕是经历了什么变故,才落得在山寨中给人囚禁,不免心生叹惋之意。
那弟兄连点两个头道:“是,是。我等眼拙手拙,实在羞愧。但青雀刀乃是我寨第一刀,公子便小觑了我,也不能小觑了这刀法。”
赵昔道:“在下只愿能洗清嫌疑,方才言语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经过那一番比试,众人再不敢轻视这年轻相公,说话也客气起来。
朱胭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扮猪吃老虎,使激将法摆了一道。可一言既出,这与对着杨之焕又是不一样,现下众兄弟已是心服口服,她再毁诺,寨主威严何在?
赵昔走到她面前道:“还请寨主守诺,放我和韩姑娘两人下山。”
朱胭知道自己那一番猜测毫无根据,如今刀谱被盗,也没了选夫婿的心思,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哼了一声道:“你没有武功,耍起花招来倒是层出不穷。也罢,我信守承诺,这就放你们走。”
杨之焕道:“陶小公子也一并给他们带下山去吧。我留下,和你追查刀谱的下落。”
他主动让步,朱胭张了张口,别过脸去,却是默许了。
韩箐被看守带了过来,见到赵昔,惊喜道:“公子!”
另有人将他们的马牵来,又另备了一匹马给那陶公子,三人自行下山。
到了山脚下,果然见道旁停了一队护卫,一辆马车,为首之人见到陶小公子,忙赶了上来,将他迎回车轿内。赵昔听他对陶小公子一番嘘寒问暖,不由笑了笑,与韩箐正欲拍马离开,忽然那为首之人来至他鞍前,躬身施了一礼道:“我家二爷说,在寨中多承公子照拂,不知公子与这位姑娘去往哪里?倘或同路,还可以结伴而行。”
赵昔挑挑眉道:“不敢。我们正要去朝烟。”
那人笑道:“果然是同路。不妨请公子入轿,我家二爷还想亲自道谢。”
第27章 陶璋
赵昔可不记得那小胖子有这么客气,想起他下山一路上默不作声,难道是给吓得转性子了?
于是和韩箐一同下马还礼,随那人来至马车内,这马车漆金垂纱,精致宽敞,坐下三人绰绰有余。那陶小公子正襟危坐在内,见赵昔上车,不复昨日轻浮之态,急忙起身见礼道:“赵……先生好。”
他唤先生原是出于敬意,不料这称呼勾起赵昔一段心事,倒叫他怔了怔。
将心中少年的影子摒退,赵昔一拱手道:“陶二公子的礼,在下不敢当。”
陶小公子想起之前在牢房中对他一番轻狂言行,白面包子似的脸一红,讷讷道:“昨日在牢房中对先生无礼,是我目光短浅,先生勿怪。“
赵昔听他态度诚恳,也就不多加为难,笑道:“你我萍水相逢,说话随意些也属平常,何来怪罪?”
他却不知道这陶小公子虽然生于大富大贵之家,被家人锦衣玉食地娇养大,却对舞刀弄剑一流十分感兴趣。常常羡慕那些话本里的大侠,千里赴约,快意恩仇。只不过一来家人不许,二来他生性懒惰,下不了苦功,所以练武之事总是遥遥无期。
方才在山上见到赵昔口头与劫匪一番比试,令诸匪盗心悦诚服,连那女夜叉都向他低头,这不正是他向往的武林高手风范?和从前他遇到的那些武功稍拿得出手就摆架子吹嘘的人全然不同。纵使没有武功,光听他信手拈来人家的招式,便已心潮澎湃。
陶小公子想到自己之前在牢狱中的轻浮举动,不由得羞惭不已,脸涨红了又向赵昔作了个揖道:“先生方才在山上指点武功,我……我对先生敬佩不已,敢问先生可愿收我作弟子?不求传授武功,只要提点我些武林事物便好。”
赵昔没想到这陶小公子请他来是这一番意思,这与他前些天在客栈中,昨日在牢房里的样子又不同,想想也只是个被惯坏的小孩子罢了,便笑道:“这收徒我是不敢,陶家难道还请不起名师?不过二公子好意,不如我们结伴去朝烟,这武林事物,我把我知晓的,都说给你听便是了。”
陶小公子见他一口回绝拜师的请求,难免失望,但又听他愿意和自己同行,想到路上自己好好表现,说不定再求一次就成了,又欣喜道:“那就请先生把行李都带上车来吧,从这里去朝烟,不消一天便能到了。”
赵昔想他们藏身于陶家的车队中,也免得再生变故,便让韩箐带着行李也上车来,两匹马儿跟在车外队伍中,向朝烟而去。
这马车连橱柜茶水一应俱全,既宽敞又方便,车夫也是熟手,一路十分平稳,比起两人骑马赶路不知舒服了多少倍。赵昔闲来无事,便将脑中记忆的一些江湖逸事,都说与陶小公子听,他说得生动,连韩箐都听入了神。
偶尔交谈几句,他才知道这陶小公子名为陶璋,乃是陶家现任家主唯一的嫡子,上头还有位庶出的兄长,帮着经营家族事务,比他能干许多。陶璋既有庶兄在前,又有父母宠爱,所以成了一等一的富贵闲人。那些纨绔公子哥的生活,赵昔不问也知道。
天色渐晚,众人在野外夜宿一晚,翌日上午抵达了朝烟。
朝烟是先帝御笔亲题的名字,取自前人“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乃是专门为朝廷供养花卉的大镇。陶家商行在此处有不少分号,早有人提前备好了宅院,等候在门口迎自家公子入住。
陶璋在路上听赵昔说了那许多故事,哪里肯跟他分道扬镳,执意要他住进自家宅院里,赵昔辞谢道:“我来朝烟是为韩姑娘寻亲的,住在你宅中多有叨扰,还是告辞吧。”
陶璋眼睛一亮道:“先生要为韩姑娘寻亲,不妨把她亲人名姓告诉了我,我让我家商行的伙计去找人,总比你们初来乍到要便宜得多。”
这倒也是。赵昔虽看不见,但也能想象那小胖子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有些想笑,便道:“陶小公子想得周全,恭敬不如从命,那便多谢了。”
陶璋立刻喜滋滋地去吩咐人打扫上房,挑人办事,赵昔对身旁韩箐道:“你且把你姨娘的名姓,从前的住处都告诉他家伙计,能找着最好,若找不着,咱们再另想办法。”
韩箐犹豫片刻,一咬牙道:“公子,也不必找了,我说的姨娘原是诓你的,我母亲一个伎子,哪有什么亲眷,不过是那时心中无措,怕你将我丢下,所以浑说了一个亲戚。朝烟是我娘住的地方不错……”她忐忑不安地瞅瞅赵昔,“公子,你不怪我吧?”
赵昔闻言叹道:“我不怪你。只是白跑一趟,你的去处又得另想办法。”
韩箐想说“公子,我就跟着你好不好?”,但话未出口,脸先红了,幸而赵昔看不见。她想赵昔这样认真地帮她思考去处,分明是不想留她在身边,未免心生失落,不再说话。
赵昔哪晓得她这一番小女儿心思,和吩咐完回来的陶璋解释了,陶璋倒不在意,只是仍旧请赵昔留在他家。赵昔一时也想不到去哪,便应邀留了下来。
再者朝烟这个地方,他总觉得,像是来过许多回似的。
朝烟的花卉闻名天下,也有人说,朝烟的美人与花朵一样,多姿多态,不输于小秦淮。陶璋从京城出来数月,名为走商,实则游山玩水,其乐无穷。在山寨吃了两天苦,在朝烟更要补回来。
当地分号的伙计为讨小公子欢心,自然挑上好的地方供他玩乐,说起朝烟当地有一处名染心台,醇酒佳肴,名花美人,赏心悦目。陶璋哪有不去见识的道理?
“看取莲花净,方知不染心。”
陶璋随仆役弯弯绕绕,来至台旁水榭中,这里凭栏而坐,临水观花,隔着湖水传来丝竹之声,果然十分怡人。
池上荷花开得正盛,恰应了染心台这名字,仆役端来酒撰菜肴,陶璋忙合扇笑道:“湖那边是谁在弹奏?真真悦耳。”
仆役笑道:“这是我们主人身边几个姑娘,公子若想听曲,我去唤一位娘子来弹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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