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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悬崖之后 番外篇完本——byAnecd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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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不见人,可不最勾人?陶璋起了兴趣,笑道:“何必多费事,请那几位姑娘来弹奏一曲即可,不用再请旁人了。”
“这……”仆役迟疑了一下,道,“这还要小的问过几位姑娘才行。”
陶璋心情好,一拂扇道:“那你便去通传一声,几位姑娘若肯过来,我必定重金相赠。”仆役应声退下。
其实那日陶璋在客栈中,虽然以富贵压人,但却未真存了要逼迫那姑娘顺从的意思。他生在京城,美人见过无数,奔波风尘之中见到一个好颜色的,虽然新鲜,但也不至于真仗着陶家的声势强抢。只不过打小养出了拈花惹草的性子,见到模样好看的便要去撩拨一番,又见掌柜的如此趋炎附势,他从小见得太多,未免惺忪平常,心中不屑,所以有意戏耍这父女俩一番。
谁知那掌柜女儿脾气刚烈,居然上手给他来了一巴掌,连他父亲都不曾扇过他耳光,占不占便宜是小事,挨打却是大事了,要不是背后给人阴了一把,他非要给这掌柜点苦头吃吃。
陶璋想到这里,又恨当初没看清阴他那人的脸,否则他可是睚眦必报,绝不肯受半点委屈的。
正思来想去,那厢仆役领了三名女子近前来,细看时,一个肌肤微丰,静若处子,一个娃娃脸儿,笑容甜美,天真可爱,一个鹅蛋脸面,细挑身材,神采动人。各持了一琴一笛一琵琶。
陶璋精神一振,站起身来,笑嘻嘻道:“三位姐姐好。”
三名女子听说隔水坐着鼎鼎大名陶家的后人,还以为是怎样的青年才俊,走近了才发现是个包子似的圆胖少年,眼睛黑豆似的,哪有半点俊朗模样?当即心中失望,面上仍旧陪笑道:“见过陶二公子。”
陶璋命三人入座,眼瞅着美人言笑晏晏,若能拉拉小手,搂搂细腰……就更美了。殊不知三人早打了退堂鼓,不欲与他周旋。
来往说了好一会儿话,三人心中不耐,那鹅蛋脸女子使了个眼色给两个姐妹,后两人会意,起身道:“婢子等还有些要事,就不打搅公子赏莲了。”
陶璋当然不许:“怎么要走呢?”
那鹅蛋脸女子忙起身,提起桌上的斟壶为陶璋倒酒道:“公子勿怪,我两个姐妹的确有要事,就由我留下陪公子饮酒如何?”
陶璋见她风姿灵动,细看时比她两个姐妹还要美丽,有她一人陪着,倒也心满意足了,于是嬉笑道:“也好,姐姐不妨坐到桌边来,咱们凑近些说话。”
那女子果真听了他话,坐到他桌前,两人推杯换盏。女子命仆役取来一酒,笑道:“这是染心台自产的一种药酒,掺了这湖里莲子的莲心,清心明目,味道刚饮时有些苦,其实分外的清冽醇香呢。”
陶璋啜了一口,的确如她虽说,掺了莲心,更添异样风味。又听说这是药酒,补身而且明目,想起家里的赵先生双眼不能视物,若请他来喝这酒,即便不能有益,也可以品酒赏曲,比闷在家里不好多了。
第28章 美人
于是三杯两盏,你来我往,渐生醉意,陶璋的本意是等美人微醺时,将人拉到怀里占占便宜,谁知女子酒力奇佳,一边说些好话与他周旋,一边暗暗地灌酒,把个风月场去惯了的陶璋灌得七荤八素,别说拉到怀里,连女人的小手都没摸着,就被喊来的家丁送回了自家宅院。
他回家后的醉态自不必说,连赵昔都听见了,只是这陶小公子虽然摆脱不了那些纨绔通病,但总算本性不坏,也就无可厚非了。
陶璋酒醒后,才明白那女子是故意灌醉自己,存心摆脱,一方面又羞愧自己在赵昔面前露出骄奢本性,拜师之事岂不更遥远了?
赵昔本就不打算收弟子,更不在意这些。陶璋次日在家摆午饭道:“先生,我昨儿喝醉了回来,没冒犯你吧?”
赵昔道:“我在厢房内,只听见你回来便回屋去了,怎会冒犯。”
陶璋“噢”了一声,偷偷看赵昔,见他与之前态度无二,便放下心来,又道:“先生,你镇日在家无事,不如我请你去喝酒吧?”
赵昔道:“我在你家短住已是叨扰,怎么好再让你请我喝酒?”
陶璋笑道:“我听闻他们那酒是入了药的,还掺了莲子莲心,清心明目,所以请先生去尝个新鲜。”
赵昔顿了顿道:“莲子莲心?那酒叫什么名字?”
陶璋仰头思索:“叫……叫……”
赵昔忽然接道:“叫‘半日羞’?”
陶璋折扇一敲手心道:“不错,是叫这个名字,先生原来喝过?”
赵昔垂头道:“应当是……喝过吧。”
他那些残破的记忆里,蓦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满湖莲叶中对他说:“我往这酒里掺了莲子莲心,味道虽苦了,却有一股清香。苦的就像那女子含羞,‘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就叫‘半日羞’如何?”
他问:“这酒是朝烟本地产的?”
陶璋道:“听说只染心台上独一家。那里有满湖的莲花,酿这个再适宜不过了。”
赵昔眉头舒展道:“那就劳动你领我去尝尝了。”
陶璋得了他的应允,兴头更足,午后歇息了会,便命人打点出门,他一匹马,赵昔一匹,韩箐亦骑马跟在两人身后,戴了面纱。
陶璋公子哥心性,被那女子忽悠一道,反而更对她念念不忘。到了染心台,仍坐在昨日的水榭上,请赵昔韩箐两人入坐,随后指明要那女子来服侍。
仆役为难道:“秋瑾姑娘是我家主人的贴身丫鬟,这恐怕……”
陶璋脸色一沉,冷笑道:“那你是把我当傻瓜戏弄么?既然服侍不得,昨日怎么又来了?我虽不知道你家主人是谁,哼,但一个贴身婢女就敢戏耍我陶二爷,他脸面可真够大的。”
仆役见他摆出家族的架势,便知再也推脱不得了,于是忙退出去通传。不一会儿,果然见那名唤秋瑾的女子前来,向陶璋行礼道:“承蒙陶公子厚爱,秋瑾来服侍几位喝酒,不知是要斟酒,还是布菜?”
陶璋拿眼觑着她,笑道:“秋瑾姑娘,昨日喝得还尽兴罢?”
秋瑾笑了笑道:“公子好酒量,怪秋瑾仗着公子好意,灌醉了公子,这里特向公子赔个不是。”
陶璋抚掌笑道:“你既已赔了不是,我怎么好再怪罪你?站久了怕累,来我身边坐下吧。”
秋瑾笑容一滞道:“这……恐怕不合规矩。”
陶璋收了笑道:“怎么?秋瑾姑娘嫌我这人驽钝,不肯和我近身?”
秋瑾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与昨日那傻乎乎模样大有不同,不由心中惴惴,往前走了两步,被陶璋拉住手笑道:“这便是了,大家一处喝酒,比傻站着不好多了?”
秋瑾勉强笑道:“秋瑾没有不肯,只是公子有客,秋瑾一介婢子和客人同坐,是否有些不尊敬?”
陶璋道:“先生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人。”他回过头去,朝赵昔笑道:“先生,你不怪罪我吧?”
喝酒请歌伎陪席本是富贵人家风尚,并没有失礼一说。赵昔道:“我原是来赖这里的酒的,你们尽兴便可,不必顾虑我们。”
那秋瑾无计可施,只好入席。陶璋虽然自诩怜香惜玉,但昨日给她灌个酩酊大醉,事后头疼不说,心里也有些不悦,便指了指桌上一小坛酒道:“昨日姑娘请我喝你们这里的‘半日羞’,我投桃报李,也请姑娘喝我家珍藏的‘寒潭香’。”
陶家秘制的‘寒檀香’是酒中一绝。秋瑾闻言心里一突,听说这酒后劲极大,她再海的酒量,也只是一个纤弱女子,今儿怕是逃不脱了。
于是不得已坐在陶璋身侧,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满面红晕,双目盈盈,十分无助。
韩箐看在眼里,虽与她不相识,但同为女子,见她被为难,也有些不忍。她人微言轻,便拉拉赵昔的衣袖,低声道:“公子……”
赵昔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
他虽眼盲,但联想到昨日,倒将两人对话听个明白,虽然这女子现在处于弱势,但她戏弄陶璋在前,人家小小地报复回来,也无伤大雅。
当着两人的面,赵昔自然不好和韩箐言说,只让她放心,他知道陶璋本性不恶,不会强迫这姑娘做什么的。
不到半个时辰,那一坛酒去了小半坛,秋瑾已支撑不住,陶璋折扇抵着下巴,笑嘻嘻欣赏美人酒力不支的醉态,心里出了口气,也就不和她计较了。他虽然喜好美色,但倒不至于耍那下三滥的手段。强迫来的美色,可不如你情我愿来得快活。
这边秋瑾姑娘醉意翻涌之时,想的却是要折在这纨绔手里了。她被送到染心台半年,因为聪明灵透,又有不俗的美貌,向来受她家主人的宠爱,虽然是奴籍之身,却过得比朝烟这里一般富贵之家的小姐还要优渥。台中的人因为她独得一份宠爱,也对她比对别的婢女尊敬些。
秋瑾醉眼朦胧时,盯着满湖摇动的莲叶,心想若这纨绔对她逾举,她就是跳进湖水溺死,也不能叫他如愿。
陶璋见她一副委屈忍耐的模样,反不如昨日谈笑时那样动人了,兴致便减了两分,转身为赵昔斟酒道:“先生,我还未敬你一杯。”
赵昔接了酒杯与他饮尽道:“我看这位姑娘醉得厉害,不妨叫人来送她回去罢。”
陶璋心想倒也是,便张口要叫人,话还没出口,一名仆役先赶了过来,朝秋瑾道:“秋姑娘,主人山上喝酒回来了。正在院子里等您过去服侍呢。”
秋瑾听了这话,便如蒙佛语纶音一般,颤颤巍巍站起来,又有些支撑不住,仆役忙上前扶住她。
陶璋立刻道:“秋姑娘在此陪咱们饮酒,你家主人难道只有她一个婢女?”
仆役陪笑道:“公子恕罪,我家主人身边婢女虽多,但每每山中饮酒归来,都要让秋姑娘服侍主人解酒。小的这就去请别的歌伎来为公子助兴。”
陶璋偏不肯道:“我对秋瑾姑娘很是倾慕,想留她多坐一会儿,再者她醉得这个样子,怎么服侍你家主人?”
几人僵持不下,忽听水榭外有一人不耐道:“怎么还不来?”
来人一身鲜艳的红衣,男子若穿红,也会穿偏暗点的红色,少有他这样鲜艳惹眼的。
他几步来至诸人面前,身姿颀长。陶璋待看清楚他的相貌,才真是目眩神驰。
他不戴冠,长发被一根发带随意束在背后,细碎的发丝散落在鬓角,双眉紧蹙,唇角微勾,似嗔却笑。日光照下来,映得他肤如白玉,稍带醉酒时的红晕,把一池的莲花都比了下去。
连韩箐看得都呆住。唯有赵昔蒙着眼睛,只是听了来人的声音,觉得熟悉不已,一时在心中思索。
陶璋自诩阅美无数,如今才算见到了真绝色,却不想是个男人。心里又是惊叹,又是惋惜,傻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半天,那人却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只用酒后醉醺醺的语调问:“秋瑾呢?”
秋瑾闻声,立刻扑过去伏在他怀里哭道:“公子!”
来人皱眉道:“哭什么。”抬手捏起她下巴道:“你哭起来这么难看,还是少哭的好。”
陶璋韩箐还沉浸在他的容貌中,唯有赵昔听见他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人腰悬一柄细窄的长剑,却是习武之人,自然听见赵昔那一声笑。却像是听见什么稀罕物,甩开女子,乘着醉意两步晃到赵昔身边,单手去抓赵昔的肩膀,喃喃道:“真像,真像。”
第29章 拂花
他醉酒力气更大,一只手钳住赵昔的肩膀,俯下身来问:“你是谁?”
两人脸对着脸,那人双眼陡然睁大,喃喃道:“不会这么像,不会这么像……”说着伸手去摘蒙住赵昔双眼的布条。
赵昔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这位兄台,不经人允许便在人家脸上动手,是很无礼的。”
他说这话,对面忽然沉默良久,随即哑着嗓子笑道:“你……赵解秋……你还是这么假正经。”
你还是这么假正经。
赵昔手一顿,任凭那人摘下他眼上布条,光扎在眼皮上一阵阵刺痛,他偏过头去躲避,道:“我好像认得你。”
“好像认得?”那人舒展开的眉尖又蹙起来,“你不认得我,你竟然不认得我!那日坠崖之后,难道你……”
赵昔如实道:“我都不记得了。”
钳着他肩膀的手陡然用劲,赵昔伸过手,拍了拍那紧绷的手背道:“但我好像认得你,你会酿‘半日羞’,你还……”
他脑中闪过些片段,来不及捕捉便逝去了,只好颓然道:“我是真不记得了。”
那人稍稍松手,问道:“那你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什么人?”赵昔重复了一句,继而笑道:“总不会是仇人吧?”
“怎么不是。”那个人也笑了,低声道。“我可恨你恨得不得了呢。”
赵昔成了染心台的上宾。坐在主人的小院里,他摸了摸手边的茶盏,温热得刚好,便端起来啜了一口,这房中镇了三个冰炉,奢侈却舒适。
他抽抽鼻子,方才那人身上除了酒气,还有一股掺了松针的淡香味,他问:“你带的什么香?”这话原本太过私密,但他问出口却不觉得突兀。
坐在他对面的主人反问道:“这是什么香?”说着香囊之类的东西在他鼻端一晃,赵昔仔细辨认,道:“一星檀两星沉,掺了松针,还有些药材。”
那人失望道:“你果然不记得了。”收回香囊道:“这是你送我的。”
看来自己和他果真私交甚笃,否则也不会送香囊这样私密的东西。赵昔想道,那香他一闻就晓得制法,若不是亲手所配,不会这么熟悉。
他放下茶盏,向那人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顿了顿道:“樊会。我小字韵清,你记不记得?“
赵昔摇摇头,道:“樊兄。”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樊会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赵昔道:“来这里的路上遇到些仇家,我强行用药恢复内力,事后便看不见了。”
樊会咬牙道:“你的武功也……”
赵昔道:“武功已废。所幸还有一手医术,还不至于饿死。”
樊会盯着他枯瘦的脸颊和鬓角的白发,说不出话来。赵昔说这些倒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只是觉得面前这人很熟悉,他虽不记得两人的过往,但潜意识觉得他可信可靠,于是也就坦诚相见。
故人相见,可其中一个已经形容大变,记忆残缺,另一个再有千言万语,却连叹息都压在嗓子里,只用难言的目光望着对方。
赵昔将茶饮尽,向樊会道:“时候不早,我还是先回去罢。”
樊会皱眉道:“你就在我这里,还要去哪里?”
赵昔听他熟稔的口气,不容拒绝,况且自己也有许多话没问出口,想了想便道:“话虽如此,到底我在陶二公子那借住了两日,还是要去和他打声招呼,还有韩姑娘,她还没个安身的地方,你要留下我,也请把她一同留下。”
樊会很不愿听他说个“请”字,不耐道:“这都是小事。晚上你便在这旁边的院子住下,你从前来染心台也是住那儿的。”说着唤了两个婢女进来,道:“赵公子在梨融院住下,由你们服侍他起居,用度都照我的来。”
婢女们脆声答道:“是。”
赵昔又道:“还有那位秋瑾姑娘,我知道她是你心爱的侍女。陶小公子虽然骄纵了些,但并没有冒犯之意,你别放在心上。”
他提起秋瑾,樊会没有立即接话,过了会才有些不自在道:“女人而已,我还不至于为了她得罪陶家。”
赵昔心想,那你还特地为她跑来水榭,闹出那么大阵仗?
又有一名婢女进来,屈了屈膝道:“公子,李家的淳少爷来见。”
樊会道:“上茶伺候,我就来。”说着起身,对赵昔道:“你先去院子里休息,那里的摆设没变过,你见了……”他本想说“见了说不定能想起点来”,但又看到赵昔蒙着眼的布条,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待樊会走后,那两名婢女带赵昔来到另一座小院中,下人们已经新添了冰炉,点上松香,沏了莲子茶。赵昔不习惯人伺候,在房中坐下便让她们去别处休息了。
两个婢女从内室出来,其中一个向另一个道:“姐姐,我方才去领茶叶,经过莲池,见秋姐姐一个人在那里哭呢。说是公子不要她了,让她去下边伺候,以后就不算在贴身丫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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