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悬崖之后 番外篇完本——byAnecd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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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道:“这不干你的事,别和人家议论。”
“我只是奇怪,秋姐姐向来最得公子喜欢了,怎么忽然之间就不要她了。”
另一个回头望望屋内,悄声道:“秋瑾本来就得宠得莫名其妙,现在莫名其妙失宠了,也不奇怪。”
这一个眨眨眼道:“莫名其妙?”
那一个道:“我伺候公子比你久些。这屋子里的赵公子是公子从前的好朋友,半年前不知为何没了音讯,公子着急了好一阵,出去打听,回来时才带了秋瑾。她来时也不叫秋瑾,是公子给她起的名字,叫小秋,她嫌这名字一般,求着公子改作了秋瑾。”
这一个怪道:“为何一定要带‘秋’呢?”
那一个摇头道:“公子没说过。不过我记得公子的这位好朋友,小字就叫‘解秋’……”
此言一出,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都闹起了红脸,那一个道:“哎,叫你不要多问,横竖秋瑾只是婢女,公子从未打算纳她为妾,将来年纪大了,安心嫁个门当户对的,还不是过日子?快走了。”
赵昔在房中略坐了坐,便走出来,让仆人带他去前院见还等在那里的陶璋和韩箐。
两人听说他要留下。陶璋禁不住好奇,先问道:“这位主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跟在赵昔身后的仆役笑道:“公子可曾听说过拂花剑宗?我家主人姓樊单名一个8 会字,乃是这一任拂花剑宗的宗主。”
他说起拂花剑宗,赵昔才有些印象,拂花剑宗与五岳剑派同属剑宗,几十年前也曾是武林中一大宗派,现在却少在江湖上露面了。
“拂花,拂花。”陶璋念了两遍,又露出傻兮兮的笑容,“这名字倒和你家主人的相貌极相称。”
“……”当着人家面议论人家主人的相貌,岂不显轻浮之意?赵昔叹了口气,陶小公子犯起蠢来总是不分场合地点的。
于是赵昔便在染心台上住下,韩箐也留下,和樊会身边的婢女们同起同居,都是年轻女孩子,彼此相熟得快,渐渐地也不像在陶宅时那样心事满怀了。
拂花剑宗早已不再扩收弟子,这些年零零落落,只剩了樊会这一支,他这个宗主当得清闲,平日里喝酒练剑,赵昔来了之后,就带着赵昔坐船,下棋,喝酒,赵昔记不起来,他就把两人相识的一件件小事如数家珍。
赵昔听了,有些事有印象,有些却没有,不由笑道:“樊兄好记性,十几年前的事,也记得这么清楚。”
樊会不以为然道:“那些事令我高兴,我自然都记得。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高兴的。”
其实赵昔虽不记得他,但这些天的相处,樊会为人慷慨随性,不拘小节,很对赵昔的脾气。再者他虽是个小宗派的宗主,可胸中阅历,眼光见识,不输于那些世家名门的天之骄子。两个人熟稔之后,常常一谈至深夜,乃至于到后几日,时常困了就抵足而眠。这好像是再惺忪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两个人都不觉得突兀。
船上摆了好酒,樊会看着他,不说话。赵昔察觉到这忽然的静默,问道:“怎么了?”
樊会道:“你有什么打算?”
他这几天除了和赵昔提过两人相识的过程,赵昔的其他事情,诸如师门,亲友,亦或是坠崖前的经过,赵昔出现之前,他使尽了手段去打听,赵昔来了之后,他却闭口不言。
赵昔道:“我打算去一趟师门。”
樊会道:“罗浮山?据我所知,你师父和师兄师弟都不在山中,你去只怕扑了个空。”
赵昔听他话里有话,便道:“你的意思是?”
樊会凝视着他道:“其实你失忆之前,也不是个爱和人来往的人。既然现在身体不好,武功也丢失,不如就长住在我这里,养好了身体,再去想别的事。”
赵昔笑道:“这怎么行。这样一来,我岂不成吃白饭的了?”
樊会轻轻一笑道:“我的染心台难道养不起个吃白饭的人?这些天我也想清楚了,你不记得从前也好,避开江湖上那些烦心事,逍遥自在地过完下半生,也很完满不是?”
第30章 潜别
赵昔笑道:“我的下半生就和樊兄两个人对坐到老,未免少了点什么。”
樊会大笑道:“你还要怎样?配上名花美人,或是去寻个世间绝色?”
赵昔煞有介事道:“绝色倒不必,我也瞧不见。只要温柔点儿懂事点儿,也就凑合过了。”
两人笑过之后,樊会认真道:“你的眼睛,我一定想法子治好。”
赵昔轻叹道:“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你又有什么法子。耽误你太多,反而令我惭愧。我想若是能找到师门的人,说不定还有转机。”
这最后一句,便是回绝了樊会方才的提议了。樊会提起盛满佳酿的瓷壶,自斟自饮。其实他心中也明白,别说赵昔现在不记得他了,就是从前两人交情甚笃的时候,赵解秋看似温和,其实骄傲得很,要他落魄了就躲在人家的羽翼下过日子,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背靠着船舱的壁板,那把拂花剑宗宗主代代相传的佩剑“解语”就扔在一旁,用模糊的眼光望着赵昔,他想,这个人他是抓不住了,可就是……不甘心哪。
他手摸了摸,触到冰凉的剑柄,令自己清醒了些,稍稍坐起来道:“其实比起你那师门,还有一个人更好找,就是路途遥远了些。”
赵昔道:“谁?”
樊会道:“孤鸿老人,只怕你也不记得了,他与你师门渊源颇深,医术高超,琳儿的病,一半是你照顾,一半便是他在医治。”
赵昔道:“琳儿是……”
樊会道:“是我胞妹,我一双胞弟妹,樊琳和樊襄,你都见过的。他们这两天才从五台山启程回来,你要见他们还得过几日。”
赵昔点点头道:“孤鸿老人现在何处?”
樊会道:“他在幽云一带的戏苍山上定居,你要去,也要等休养几天,我处理了手头事务,和你一同去。”
赵昔点了点头,实则他心中还未决定,但樊会说的的确是一条去路。
又过了两日,陶璋来向他辞行道:“先生,我走啦,我晓得你不肯收我为徒,唉,还是不死心,所以再来问一句。”
赵昔不由笑道:“你是真心想学武功呢,还是想尝尝做江湖人的滋味?”
陶璋道:“这个……我都想。”
赵昔道:“做江湖人可没做陶家少爷那么轻松,饥餐露宿,风吹雨淋,恐怕你受不了这个苦。”
陶璋道:“我却羡慕你们身无所拘,来去随心,比缩在金丝笼里一辈子要好多啦。”
赵昔倒不知他是这么想的,笑了笑,伸过手来拍了拍他的肩道:“人生在世,哪有不受拘束的,只不过江湖浪荡,更晓得性命在的好处,所以纵情任性,乐得一日是一日了。”
陶璋走后次日,樊会亲自领人去城外,接了从五台山回来的胞妹,樊琳才只是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听说半年多未见的赵大哥在家里,一进门便忙来和他见面。
她见到赵解秋模样时也是一怔,小姑娘一派天真,脆生生地问道:“赵大哥,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外头有人欺负你啊?”说着去拉他的手。
赵昔任她拉着,温声道:“没有人欺负我,是赵大哥走路不看路,不小心掉到山崖下面去了。”
樊琳吓了一跳:“那你有没有治好自己啊。”
赵昔笑道:“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
樊琳摇头道:“你不好,你脸色比我还差哩。”
赵昔两指搭上樊琳细瘦的手腕,脉象虚浮无力,便知她有不足之症,怕是从娘胎出来就吃了不少苦。先天不足不能根治,只有靠仔细调养,不能有一日间断,才能保得一世无虞。
樊会在她身后道:“多亏你和孤鸿老人,这些年着意为她调养,你还将师门的麒麟散尽数给了她,要不然早在她三四岁时我便保不住她了。”
赵昔和樊琳说了两句话,侍女上来把她带走。赵昔对樊会道:“照她身体的状况,要活得如常人一样久还是行的,只不过嫁人生子怕是要大大推迟,最好是不要。”
樊会道:“你这话说得和两年前一样。你放心,拂花剑宗在我手里是败落了,若还连胞妹都护不住,我……”
两人正说着话,那护送樊琳回来的随从之首进来道:“宗主。”
樊会见到他,立刻蹙眉问道:“樊襄那小子呢?”
随从道:“弟子监护不力,二公子说要在五台山多留两日,我等便带着小姐先行,谁知我们走后不到一天,他便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了。”说着呈上一个信封。
樊会拆开了匆匆过目,不由大怒,掷在地上道:“他那些鬼话你们也信?说什么要去关外找昆仑雪莲给他妹妹,昆仑是他能随便出入的吗?不自量力!”
随从道:“弟子这就带人往关外去。”
樊会道:“不必了。许棠还在他身边?”
随从道:“许棠师兄一直跟着公子。”
樊会沉吟片刻,道:“倒也罢了,随他闹去。”许棠是他唯一一个亲传弟子,十分的稳重可靠,想来也不会任由胞弟胡闹。
随从退下后,赵昔道:“昆仑山雪莲倒的确是大补之物,只不过万金难求。若要自己去昆仑摘取,那里是严寒之境,普通人待上片刻便有性命之危,就是武功高强之人也不敢随意犯险。况且昆仑山在关外,官府和武林盟都伸不去手的地方,你恐怕还要再派些人去看着你弟弟。”
樊会道:“许棠做事稳重,又是我的亲传弟子,一般人也难不住他两个。我在关外还有几位熟识的朋友,到时请他们多加照拂便是。”
赵昔闻言点头,又道:“樊琳现今调养身体的方子,是何时开的?”
樊会道:“还是你半年前给的方子。”
赵昔便叫他拿来给自己再改一改,小孩子长得快,服药也要贴合身体的变化。
樊会当日就写了数封书信,送去给关外的旧友。没想到书信送出去不到三天,许棠先带着伤回来了。
他中的是极阴寒的功夫,大抵是为了让他回来报信,没有要他的命,但一进染心台,还没来得及向樊会禀报,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樊会请来赵昔为他诊治,几针下去,纾解了体内寒气,许棠才醒过来,挣扎着起来向樊会禀报。
他和樊襄从五台山往西边关外而去,樊襄怕兄长派人来追,还特地走的弯路。直到离出关只有十几里路时,一伙人将他们围住,这些人武功不弱,又是以多欺少,很快把他们擒住,樊襄被这些人不知掠去了哪里,而他则被放回人和马,让他回朝烟告诉樊会:若想要胞弟的性命,须得亲自来关外一见。
樊会仔细问过那些人的衣冠口音和武功,却不像自己认识的人,也不像樊家的仇敌,虽然对方来历不明,但胞弟被俘,让樊会又惊又怒,对赵昔道:“解秋,我怕是要往关外走一趟,不如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再陪你去幽云。”
赵昔摇头道:“还是你弟弟的事第一要紧。我一个人难道就去不了幽云?”
樊会见他态度坚决,知道留他不住,可心里总是不放心,便问道:“许棠的伤严不严重?”
赵昔道:“伤在肩膀上,寒气我已给他驱干净了。只要再服两剂药,三五日间便可复原。”
樊会道:“那就让他和你一起去,横竖有你这个大夫,他的伤赶路不成问题。”
赵昔皱眉道:“这怎么行?”
可樊会执意要许棠和他同去,他手下其他弟子要么在宗中打理事务脱不开身,要么武艺不精,许棠是他第一个得力的弟子,不叫他陪着赵昔他总不放心。
再者他还有一段心思,不敢让赵昔知道。他怕赵昔这一去,再遇上武林盟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个人。
他这些日子和赵昔在一起,渐渐地觉得他失忆也是种侥幸,忘了某个人,他还是那个暗藏傲骨的赵解秋。人生少有可以重来一次的,若赵解秋可以,他一定要护好了他。
当下打点行装,点派人手,先送了赵昔许棠两人启程,再往西去关外。至于韩箐,赵昔和她谈了谈,她在染心台过得很好,樊会也答应会照拂她。
两人在镇外分别,樊会该嘱咐的都嘱咐给了弟子许棠,临到和赵昔分别之际,竟也无话可说。赵昔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一路保重。”说着登鞍上马。
樊会看着他在马上的侧影,心里一空,上前拉住缰绳道:“解秋……”
赵昔笑道:“樊宗主天不怕地不怕,原来跟小姑娘似的,还这么欲说还休。”
樊会不禁笑了,笑里有些黯然,是赵昔看不到的。
赵昔忽然道:“樊兄,听说你生得极好看,等我治好了眼睛,可得一睹芳容。”
樊会知道他是故意说这话来逗趣,便道:“是啊,你不是想求个绝色美人吗?要实在寻不到,就来和我凑合凑合过罢。”
两人哈哈笑过了,拱手辞别。
樊会立在原地许久,待赵昔的身影不见,身后忽然赶来一弟子,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樊会听了陡然色变,转身上马道:“回染心台。”
第31章 暗离
樊会赶回染心台,理事弟子上前来道:“宗主,宋盟主已在大堂等候。”
樊会冷着脸随他来到平日会客的大堂前,见门口站着两个武功不俗的年轻护卫,左边之人见他来到,上前抱拳道:“樊宗主,我家少盟主等候多时。”
武林盟辖管武林中各门各派,凡在武林盟手下的人,外出办事时,衣裳左臂都绣有银线勾成的盟徽。因此武林人士见到这盟徽,大多又敬又怕,哪怕对方武功不如自己,也不敢随意造次。简直成了武林中的又一官府。
樊会却丝毫不买这身份的账,越过两人踏进大堂内,看都不带看一眼。
他如此倨傲,那两名护卫却不显愠色,只又退回门外站立。
堂内一人静静坐着,手边茶雾缭绕,晕开了袖口的暗纹。
樊会冷笑道:“宋盟主怎么今日贵步临贱地,肯来我这小宗派的屋子里坐着了?”
宋绎仿佛看不见他脸上挑衅嘲讽的神色,只向他点点头道:“樊宗主。我此来是为了一件私事。”
樊会往他对面一坐,懒洋洋道:“不敢,我与宋盟主素无相交,怎么会牵扯上盟主的私事?”
宋绎不欲与他拐弯抹角,道:“赵解秋的事,我想除了他师门,不会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樊会心里一紧,面上冷笑道:“宋盟主这话就不对了。解秋可一直呆在你身边哪,他十几岁时也爱云游,谁知为了你,居然在一个武林盟总部里闷了四年……”
他这话说得醋味十足,宋绎却说:“他不见了。”
樊会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他盯着宋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悔恨,担忧,失落,可什么都没有,那张脸依旧和他左肩上的徽纹一样,精致耀眼,冰冷无情。
樊会几乎要笑出声,他很想把正在赶路的赵昔抓过来,认认真真地问他,对着这样一张死人脸,他是怎么挨过那四年的?
还好,他已不记得你了。
樊会心里既庆幸又幸灾乐祸。
宋绎道:“前些日我在洛阳处理韩佑入魔一事,发现了他的踪迹。”他张开手,深色的绒布上躺着一枚银针。
樊会瞥过那枚银针,眼里意味不明:“天下用银针的不只赵解秋一个,或许是他师门的人,又或许是别人假冒,宋盟主也太草木皆兵了。”
宋绎道:“是不是他,我心里清楚。我只是来问你,这半年来你可曾与他联络过,或是他来找过你?”
樊会面上微讽道:“我们之间联络,和宋盟主没干系吧?我还想问宋盟主,半年前他为何无缘无故就没了音讯,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在商洛山上你们出了事,盟主若诚心相商,不妨把详情告诉了我。”
宋绎道:“此事涉及武林盟内务,外人不便告知。”
樊会面色一寒道:“你不便告知?可我知道那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在武林盟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四年,哪怕养一条狗也养出情分了吧?”
宋绎听他说得不堪,皱眉道:“我没有这样想他,我只是……”他忽而把话止住,陷入沉默。
门外护卫听得屋内两人争执,护卫之一正是在韩家时跟在宋绎身边的星文,他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慢慢退出了大堂附近。
星文月影虽只是宋绎的护卫,可他们自幼跟在宋绎身边,身手皆可跻身武林一流高手的位置。星文跳上房檐,避开来往的弟子和仆婢,悄悄潜入此地后院,在周遭转了一圈,终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