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悬崖之后 番外篇完本——byAnecd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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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昔拱手道:“掌门谬赞,方才在堂外听得尊夫人一事,掌门请我到这,莫不是为了尊夫人的病情?”
韩佑摇手道:“经脉寸断,就是大罗神仙来了又能如何?不过我听说……”他看了赵昔一眼,“世间有一种灵药,叫作生死种,传闻它能活死人肉白骨,若是用它接骨续脉,我夫人或许还有醒来的那一天。”
赵昔挑挑眉:“掌门也说了,此药只在传闻之中,现下如何寻得呢?”
韩佑冷哼一声:“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若能交出此药,我自然为你母亲解禁,从此天长地远,再不相干。若交不出,你要么留在韩家,做一名杂役弟子,替你母亲赎罪,要么就出去,再来时,我只当你是魔教余孽之子,定斩不误!”
堂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赵昔皱了眉,道:“掌门此言,未免太过武断。不妨先让赵某看过尊夫人的伤,届时再决定是否去找这生死种。”
韩佑冷笑道:“大夫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为了拙荆的伤,我请了多少名医?这生死种一法,也是我走投无路,从一位老前辈那里得知的,我为了救人一命,不得不试。两位若怕难,只管离开,没人拦着你们。”
赵昔和韩音对视一眼,少年咬了咬牙,站出来道:“那就一言为定,一旦我找到‘生死种’,你立刻放了我母亲。”
韩佑起身道:“我以代掌门之身答应你。”
“若你反悔呢?”
韩佑居高临下,对上韩音的双眼道:“那韩某身败名裂,拙荆亦不得苟活。”
一言既定,韩佑命人为赵昔二人收拾客房,在府中暂住一晚,翌日启程去找灵药。
韩家仆役走后,赵昔和韩音坐在房中,韩音道:“先生,天下真有生死种这样东西?”
赵昔道:“若没有,你何以答应他呢?”
韩音抿唇道:“不答应他,我无路可走。韩家高手众多,凭我二人之力,恐怕连我娘的位置都找不着。”
赵昔颔首道:“是了。生死种的确存于世间,但也没有韩掌门所说的那样神奇,若真有这等灵药,世人都去求长生做神仙了,还要大夫做什么?”
韩音道:“不能起死回生,那接回韩夫人的经脉,让她重新醒来总可以吧?”
赵昔看着他,无奈道:“这韩掌门也不知是听了哪位高人的误传,以为生死种真能起死回生。事实上,它只能为濒死的人续命,而且它的药性太霸道,续命的同时,也在毁坏人体,反而再无可能复原了。若换做身体康健的人吃,不仅不能有所增益,还会损伤肌理,酿成大病。”
韩音握紧了拳头:“这么说,我岂不是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赵昔安慰他道:“也未必。生死种治不好韩夫人,天下还有许多其他续断的灵药,我们可以先找来,或者韩掌门答应让我看看韩夫人的病情,总会有办法的。”
韩音看了他一眼,道:“先生,你知道生死种在何处吗?”
赵昔皱眉道:“我也只记得有关于它的记载。生死种的配制过程极为繁琐,且代价昂贵,这也是它为什么十分罕见的原因。”
韩音望了他许久,低声道:“我明白了。”说罢起身,心事重重地回房了。
赵昔等门重新合上,外头已是入夜,他却不急着睡觉。其实在他看来,那位韩家代掌门韩佑身上疑点颇多,最明显的一点,便是他拒绝赵昔为他重伤的妻子诊治,连看一眼都不许,反而再三要求他们找来生死种。他既身为一代掌门,又是中年人,阅历不会少,却肯听信他人一句传言,着实奇怪。
倒不像为治好他夫人的伤,倒像是冲着生死种来的。
赵昔皱了皱眉,决定等明天上路时,再和韩音谈这件事,此处隔墙有耳,实不宜多话。
第17章 假意
还有一件事,赵昔也瞒着韩音,那就是他对生死种,并不是只在书上见过。他手中就有一颗,和其他药丸一起,都封存在随身携带的小瓶中。
但他担心韩音太过心急,冒然拿着生死种去做交换,到时救不醒韩夫人,反而误事。所以刻意掩去不说,只等观望事情走向而定。
外头寂静无声,赵昔起身到窗前,稍稍支开一点窗扇。这韩家宅邸占地宽广,纪律森严,虽处在繁华的洛阳城中,房屋却清冷肃穆,里头的人也刻板无情。赵昔摇摇头,心想韩音的母亲当年离家出走,也并不是毫无缘由。
次日早起,赵昔打理齐备,走至韩音屋门前叫他一块启程,却见一名府中弟子走来道:“赵大夫不必敲门了,韩公子已被叫去掌门处,临行前掌门答应他让他见一见韩冰。”韩冰就是韩音的母亲。
赵昔道:“哦?那我便在此处等他回来吧。”
弟子躬身道:“掌门特派我来传话,大夫和韩公子此去,若能寻回生死种,便是我韩家的恩人,所以请赵大夫前去沐德厅,那里已备好酒菜,为您和韩公子送行。”
赵昔心下讶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掌门一番好意,这叫我如何受得起。”
弟子笑道:“韩公子见过韩冰也会过来,请赵大夫先行一步吧。”
赵昔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请。”
弟子转身带路,赵昔跟上,心中却越发觉得这韩家人态度古怪,明明昨日还是一副不屑模样,甚至赵昔怀疑连所谓生死种救人都是韩佑故意提出来为难他们的,今日又好言好语起来。
他不由疑窦暗生,随那弟子穿堂绕舍,走了许久的路,始终不见沐德厅的影儿,反倒是周围越来越冷清,连来往的弟子和下人都不见了。
这位代掌门,究竟玩的什么花样?
赵昔目光一沉,他为了预防不测,制了不少药粉带在身上——先前那位陶公子,就是吃了他这毒粉的亏,即便没有武功,凭借手快和毒药,一般武林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但韩家在武林中位列四大世家之一,府中卧虎藏龙,恐怕不是一般人可比拟。
他有意放慢脚步,对那弟子笑道:“不知酒席究竟摆在何处?我走了这么久,倒有些累了。”
弟子看了他一眼,见他? 涣成祝覆铰范冀坏茫阌行┣撇黄鹚婵诖鸬溃骸熬驮谇懊妗!弊分赶蚯氨叩溃骸澳歉鑫萁潜闶恰焙鋈谎矍熬拔镉行┠:估床患靶盐颍鸵桓龅乖源性蔚乖诘厣稀?br /> 赵昔手指弹了弹粉末,打量四周。一边是修得极高的墙,他没有武功,当然越不过去,一边是弯弯曲曲的来路,想来是这弟子带他来时刻意绕的路,前方便是弟子所指屋舍,是一个小院,算不上破敝,但比起方才经过的那些修整宽敞的庭院,显得寒酸不已,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既然那弟子奉命将他带到此处,他若退回去,势必会被府中打手擒住,还不如前去院中一探。
他这么想着,已经迈步向小院走去。忽然凌空传来两声击掌,有一人笑道:“不愧是‘鬼手’,哪怕武功尽废,也不是我等能够小觑的啊。”
赵昔听声辩位,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个人,衣着服色与韩佑相近,应当地位不低,眼中精光毕露,是一流的高手。
看来韩佑早有预谋,先用韩冰将韩音引过去,再派人在这边对他设伏。
他转过身,不疾不徐一拱手道:“韩掌门真是看得起我。其实要对付我,昨日在大堂内就能把我抓住,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那人哈哈笑道:“‘鬼手’之名,虽然现在江湖已经少有人提起,但我当年可是亲眼见过的。掌门和我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种别人都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自己的感觉真是糟透了。况且……赵昔动了动面皮,他脸上的易容一直都在,这些人是凭什么认出自己的?
他道:“那么你们想做什么?”弄这么大阵仗将他和韩音分开,绝不是为了救韩夫人。难道是要对韩音下手,所以派人来牵制住他?
“韩音好歹还有你们韩家的血脉,你们就这么急着除去他?”
那人道:“赵大夫是避世太久了,连武林盟的规矩都忘了。中原武林,凡勾结、私藏魔教,偷炼魔功者,视为魔教同党,俱杀之。留这小子活下来,岂不是玷污韩家的名声?”
赵昔冷笑一声:“那所谓的救韩夫人性命,也是你们捏造出来的?”
那人顿了顿,道:“这倒是真的。赵大夫,其实往年间恩怨不足为提,只要你交出生死种,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比动刀动枪的舒服?”
赵昔眯了眯眼,看来自己失忆前,曾和韩家有过什么龃龉,所以韩家人想要他身上的生死种,又见他武功已废,便选择了这种半胁迫的方式。但事情尚有疑点未解开,比如韩佑是如何认出易了容的自己的?还有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上门,总不会是碰巧碰上的吧?
对方还在循循善诱:“赵大夫,你如今武功已失,江湖上行走多有不便,若我们能交好,我韩家大可为你提供住所养伤,还有许多上等的固本培元的药材,都可赠与你。礼尚往来,这笔买卖不算亏吧?”
赵昔神色有些动摇,但仍道:“生死种乃极珍贵的药物,即使我现在用不着,也不能为了个住处和一点药材就送出去,那我岂不是太亏?”
那人道:“赵大夫还想要什么?只要在掌门能力范围之内,都是可以考虑的。”
赵昔道:“自然是放了韩音和他母亲,再准备点行李盘缠,送我们出韩府大门。”
那人脸色一变,冷笑道:“你已没了武功,别说大门,连这方寸之地你都走不出去,还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昔不禁笑道:“你们要从我身上讨东西,还这么凶神恶煞的。”说着抬起手,松开掌心,那里躺着一枚药丸,“这是生死种,但是……”
他指尖轻轻捏着一枚银针。说是银针,阳光下的针身却镀上了一层幽幽的黛青色:“我这枚针上淬了些药,若针刺入药丸中,两者药性相克,你们要的生死种就会变成药渣子了。”
那人一惊,摸不定他所说是真是假,赵昔伸出食指,摇了摇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生平最恨遭人挟制,若叫我不开心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他指头动了动,眼看着针尖要刺入蜡丸中。
“慢着!”
那人连忙喊道,见赵昔横眉冷冷地看着他,不禁左右为难。两人间上下风霎时间换了个个儿。
那人踌躇片刻,不敢不信,咬牙道:“你想怎样?”
赵昔想若是到前院去,敌众我寡,容易被钻空子,便朝身后那座小院走去:“韩音被你们骗去了哪里?”
那人见他大喇喇地将背后留给敌人,反而更加警惕,当年“鬼手”一手医人一手杀人,医术和毒术兼备,性情多变,令人防不胜防。哪怕此人此时没武功了,焉知这又会不会是他的障眼法?
殊不知是他疑心太过,反被赵昔利用了。
他盯着赵昔的背影答道:“掌门说带他去见他母亲,自然就带他去了。”
赵昔道:“再趁他们母子相认,背后偷袭么?枉你们也是武林世家,尽做些背后阴人之举,韩五娘若还在,必定要为你们所做蒙羞了。”
那人道:“掌门若还在,该为韩冰蒙羞才是!”他此处说的掌门与韩佑的代掌门身份不一样,乃是韩家的正经家主,韩莹,江湖人称韩五娘,拳门中响当当的人物。
赵昔道:“她有什么错,不过是嫁给了心爱之人而已。”
那人道:“光是勾通魔教,就是该杀的大罪!”
赵昔道:“既然该杀,为何留她至今呢?”
那人才要接话,突然醒悟:“你在套我话?”
赵昔在院门前停了停,推门道:“还不算笨嘛。”
“……”
门轻轻推开,院内零零落落种着些花草,一个年轻姑娘正舀水浇花,听见人进来,吓得木瓢掉在地上,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两人。
赵昔笑了笑道:“姑娘莫怕,在下无意冒犯……”说着上前去替她捡起木瓢。
他身后人见他这一俯身,尽是破绽,药丸也滑进了袖口里,再也按捺不住,纵身一掌向他劈来。
赵昔耳旁早听得风声,手腕一翻,拿木瓢里剩下的水撒了那人一头一身。
这人只觉脸上一凉,忽然眼鼻口内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捂着脸大叫几声,再睁眼时,已是一片漆黑。
原来顷刻之间,那水里已被赵昔放了毒。
他双手颤抖起来,吼道:“卑鄙小人!”松开手,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待适应之后,方才那两人已不知去向。他侧耳一听,院中西边房屋有动静,立刻跟了过去。
第18章 援手
此人定了定神,运转起内功抵挡毒性,他内功深厚,硬生生将毒压了下去,双目前现出一些景物的轮廓。
他闯进小院西侧的房间,却只见一个纤瘦的人影,是方才那浇花的姑娘。
他已是惊极怒极,上前一把钳住姑娘的脖颈,道:“他人去哪儿了?说!”
姑娘使劲摇头,他见她不肯说,眼中怒火迸发,手一用力,双掌力量极大,竟是要将这姑娘的脖颈生生掐断。
姑娘奋力挣扎,眼中溢出泪花,始终不肯说话。
他待要下杀手,忽觉眉心被某样极细的物事刺入,些微的刺痛感蔓延至脑中,继而演变成剧痛。还未叫出声,就双目圆睁,向后倒了下去。
姑娘捂着青紫的脖颈,爬到一旁咳嗽了几声,喉中腥甜,回头看时,那人已经僵躺在地上,双眼睁着,没了气息。
一人来至她身前,扶她起来道:“你不会说话?”
这人正是赵昔。
姑娘咳嗽两声,待看清楚他的面容,不由一怔。此时的赵昔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身姿挺拔,神采湛然,连那易容后平凡无奇的五官,都被衬得生动起来。
姑娘张口“啊”了一声,原来是个哑巴。
赵昔伸出两指在她颈侧探了探,皱了皱眉,又探至她脑后,终于在一处穴位找到微微的凸出,他说:“你忍着些。”
说罢指尖蓄力,将刺进姑娘脑中的一枚银针逼了出来,又喂她吃了枚丸药。
姑娘阖了阖眼,有片刻的昏厥,又很快清醒过来,抓着赵昔的衣袖嘶哑道:“别……出……去……”
赵昔道:“我要去救我的同伴,你可知道府中关押囚犯的地牢在何处?”
姑娘指指外面道:“有……人……”
赵昔了然,韩佑但凡谨慎些,就不会只叫这一人来,恐怕他出了这小院,就会遇上跟着埋伏过来的人了。
他已吞下那枚恢复武功的药丸,但随时有可能失效,不能将时间浪费在与这些人缠斗上。
姑娘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到她身后的书架去。
赵昔随她来至书架前,姑娘取出两本旧书,手在格内摸索了一会儿,向里一推,书架忽然从中向两边分开,露出藏在里面的暗室。
赵昔看了她一眼,姑娘点点头,催促他道:“快……进去,地牢在……那头……”
赵昔思索少顷,闪身进入内室,向她一抱拳,随后隐匿在黑暗之中。
姑娘将书架复原,咳嗽着去将西边窗户打开,随后抱膝靠坐在尸体旁。
果然很快有一伙人冲进院中,搜到西边房间,看到地上的尸体和不住发抖的女子,不由大惊失色。
众人认得她是常年在此打扫的侍女,便问她魔教同党逃去哪儿了,她指指西边大开的窗户,众人果然信她所言,一半人留下查看尸体,另一半人追了过去。
这厢赵昔在地室之中走了几步,拐过一个弯角,前方有亮光透过来,没有之前那么漆黑一片了。
再走过一段路,墙壁上青石砖的纹路渐渐清晰,随后眼前一亮,进入一间方室内。
灯火映着清冷的石壁,右手边有一张矮案,案后两个蒲团,仿佛是个练功的所在。
姑娘说暗道那头就是地牢,赵昔四下里打量这间石室,除了来时的通道并无什么去路。他目光射向那几盏壁灯,走过去一一试探是否能扳动它们,果然在扳到第三盏时,它所在的部分石壁发出沉重的声响,退至一边,一条幽幽的暗道出现在赵昔面前。
他待要踏进暗道中,又回头看向那张矮案——上头放着几本册子,还有散页,他目力极好,看到那散页上潦草地写着些陌生文字,不明其意。
他只看了一眼,便朝暗道内走去,现在救韩音要紧,别的都顾不上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