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杀予夺完本——by苏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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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德布兰这才想起他一直骄养着长大的家猫其实是只幼虎,现在他已经从自己为他打造的金笼子里跑出去咬了人,见了血。不过那又如何呢?除了初始时有些失落之外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只是饲养员,不是驯兽师。
“所以我不信上帝,在我心里你比上帝还要完美。”希尔德布兰把他扣进怀里,吻了吻他鬓边耀金色的发梢,“以后谁让你不顺心了大可直接把人杀掉,我给你善后。”
“朕又不是暴君。”亨利忍不住轻笑一声,可惜当希尔德布兰把他拉起来时他已然敛起了笑容,推开他走回床边坐下,“你走吧,让朕一个人好好想想。”
希尔德布兰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错愕,迈步跟过去:“你还要想什么。”
亨利十分平静,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泄露出来:“朕可没说过朕也喜欢你。”
希尔德布兰站在他面前皱眉道:“你说过。”
亨利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在皇宫中,他的秘密储藏室里。可这时他却没有丝毫不自在:“那是以前。”
希尔德布兰轻轻舒出一口气,从一旁书架上抽出一本典籍,就着烛光在床尾凳上坐了下来:“那你慢慢想吧,我就在这里。”
这让他怎么静得下心来?!亨利抄起枕头朝他丢过去。希尔德布兰听到了袭来的风声,但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受下了。
亨利看着气不过,披上裘衣踏着鞋,跑去了露台。
从早上开始便纷扬落下的白雪总算是停了,由于顶上的遮掩,只有为数不多的雪花被风携裹进来,在地面铺上一层薄薄的银白,踩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远离了希尔德布兰的影响范围,亨利置身夜风中遥望着远方山脉隐约的轮廓,心中摇摆不定。现在他就好比左手携着一枝玫瑰,右手擎了把匕首,一边是旖旎柔情,一边是凛冽战意,在他看来二者有着很大矛盾。
克洛维说得不错,希尔德布兰确实对他很好,就算他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法否认这一点。但正因如此,和他在一起久了自己就会变得软弱。柔情蚀骨,这对一个帝国领导人来说是件再可怕不过的事。
但如果一直回避自己的心意呢?
在前往萨克森的路上他以为自己迷恋的不过只是从前一心顺着自己的希尔德,可是当再一次见到他时他才发现原来不是的。就像刚才希尔德布兰说的那样,过去、现在、将来,他大概一直都无法从这个迷障中逃离。
因为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和他有过那样亲密的过往,得到过他那样深的信任,就连唯一存活的亲人都被他不自觉地摒弃在心墙之外。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人敢像希尔德布兰那样强横暴烈地对待自己,大逆不道的罪名不是谁都有胆量经受的。
不过假如要他和希尔德布兰彻底决裂,狠下心来还是可以做到的,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一刀过去,一刀不行两刀,两刀不行就三刀,这样下来就算不死也会成为仇敌。
只是,凭什么?凭什么他这个皇帝要当得这么憋屈?!
“亨利,外面冷,你该进来了。”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亨利顶着冻得通红的鼻尖回头,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希尔德布兰,三个条件,你只要应下其中一个,朕就答应你。”
希尔德布兰朝他伸出手:“过来。”
亨利站在原地不动:“怎么样?”
“你说。”希尔德布兰拿他没有办法,在这关键时候他自然不会再去冒昧地做什么,当即只想着速战速决。
“第一,放弃教皇之位。”亨利垂下眼,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
不想希尔德布兰却没有立时否决,而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说:“第二呢?”
“第二,让朕上一次。”亨利扯开一个略带恶意的笑容,“这可比第一点简单多了。”
希尔德布兰摇摇头:“你干脆一次性说完吧。”
亨利看起来有些失望,前两点才让他更为期待,最后一点可以算是想来凑数的了:“第三,告诉朕你的弱点。”
希尔德布兰突然露出一个欣然的笑容,再次朝他伸出手:“过来,我告诉你。”
亨利见状感觉似乎有些不妥:“你说就是了。”
“难道你要我在这里嚷嚷得人尽皆知?”希尔德布兰挑眉,“还是你怕我会对你做什么?”
亨利冷笑一声:“朕有什么可怕的。”说着就走了过去。
希尔德布兰果然没有碰他,只凑到他耳边声音极轻地说:“我的弱点是……”到最后几乎只泄露出几个几不可闻的音节。
听完,亨利默默退后半步斜睨着他:“朕一个字都不信。”
“亨利,我从来没有求过人,哪怕在最绝望、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天天都在心里祈求,”希尔德布兰的声音有些滞塞,可见他确实十分不擅长说这样的话,然而在亨利沉默而意动的注视中,他始终还是尝试着说了下去,“想让你不要再抗拒我的亲近,希望你能相信我的真心……”
亨利没想到这个向来强势的男人竟然还有这样一面,果然,爱情总会让人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想到这里他倏地一愣:爱情?!
希尔德布兰见他脸上写满了错愕,只以为他是讶异于自己的话:“你不信?”
亨利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对面的人隐隐有要过来把他带入怀中的打算时,他才突然勾出一抹笑容:“朕反悔了,朕还是想上你。”
希尔德布兰闻言,由于亟待回应而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笑着朝他敞开怀抱:“来。”
亨利跳到他身上,低头向他颈边狠狠咬去。希尔德布兰抱着他,心中长久以来的空缺总算归了位,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配合着发出一声性感的低吟:“嗯……轻点……”
他没有告诉亨利,那些因为骤然失去他而显得无所适从的祈求不过只在转念之间兴起,更多的时候他都想着怎样才能再次把他狠狠摁倒在床上,干得他再也无力从自己身边逃开。
……
两人并排挤在浴池中时,希尔德布兰看着指尖沾上的一丝血迹抱怨道:“亨利,你让我流血了,我对你可没有那么粗暴。”
亨利软在池水中舒服地合着双眼,没有理会他的打趣。事已至此,他该好好定下一些相处的章程才是,他们的身份太过敏感且牵连众多,一不小心就会引发争端。首先要把教权和皇权划分清楚,即使不再想着压他一头,至少也要保证双方互不侵犯。
希尔德布兰揽上他的腰,让他枕到自己肩上:“在想什么?”
亨利掀开眼皮直视前方光洁的墙壁,氤氲的水汽让他向来透彻的双眸染上一丝迷离:“在想我们之间权力的划分。”
“想好了吗?”
“差不多,等下就把文件拟出来。”
“不急,现在太晚了,明天再说。”希尔德布兰暗示性地揉了揉亨利的腰。
亨利被他按揉到最为酸软的地方,不由闷哼出声:“别……”他只是觉得今晚的时机正好,明天希尔德布兰怕是没那么好说话。
希尔德布兰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条件随你开。”
“那就……等明天。”希尔德布兰倒似乎从没骗过他,只是经常做出一些惹他误会的事罢了,想到这里,亨利默默在心中的章程上加了两行。
两人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希尔德布兰像以往那样,先把亨利的身体擦干并给他穿好衣服,接着才打理自己。
出来后他又把床尾凳推到壁炉旁,让亨利坐在上面烘头发,自己则拿过托盘再一次给他换药。
“这药不用经常换吧?!”亨利随手拿过男人先前放在凳上的书翻阅起来。
“药效过了就要换。”希尔德布兰将棉布拆下,亨利发现伤口居然已经完全愈合了,怪不得刚刚动作的时候感觉自如许多,于是他顿感好奇:“你们教会的药怎么那么神奇。”
“这是我自己研制的。”
闻言,亨利心下一颤:“确定没毒?!”
“当然。”说着,希尔德布兰将药粉洒在伤口上。亨利捻起一些闻了闻,只闻见一阵青草的甘香,想来他是把一些草药碾碎了混到一起:“以前怎么没听说你会医术。”
“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以前我不会让你受伤,你当然没机会知道。”希尔德布兰说得理所应当,“你知道对于一个教徒而言最神圣的药物是什么吗?”
这个亨利倒有所耳闻:“据说撒丁岛有位伯爵身患重病,当地的主教把他邀到教堂亲吻了一下耶稣像前的地板,不久后他就痊愈了。”
希尔德布兰指尖变幻着给他系上一个漂亮的结后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是教皇的体液。”话音刚落他就凑到亨利面前,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亨利不自觉地舔了舔湿润的唇,倒没有嫌弃,只蹙眉道:“朕又不是你的信徒!”父亲曾对他说,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一定不能信教,因为教会只是他们立足于异域的工具,主人不能反过来被工具左右。不过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得做出信奉上帝的样子,只有这样民众才会对他们生出认同感。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得到过它,因为这只有亨利才配享用。”
“朕才不要这么恶心。”亨利突然被传入耳内的话语闹得有些不自在,掩饰性地低头在书上翻了几页,却发现原来这是一本用拉丁语写就的药学典籍。
拉丁语早在百年前便退出了平民的视野,到后来只有极少数官员及修士依旧掌握着这门语言,尽管现在罗马所通行的意大利语正是由拉丁语发展而来,两者却有着很大差别。亨利平时和人沟通都用意大利语,因此只能读懂几个简单的词汇。
德语才是他的母语,只是自从双亲逝世之后就很少说了。
“读得懂吗?”就在他和书上的文字作对时,希尔德布兰突然问了一句。
亨利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强撑着点了点头:“大概知道意思。”
“那你给我说说这个故事吧,我刚好读到这里。”希尔德布兰随手在书页上的某个位置指了指。
“唔。”大话已经放出去了,虽然觉得医书上记载了故事很奇怪,但他只能硬着头皮连蒙带猜道,“神……治病……这是一个神明治病救人的故事。”然后他就编不出来了。
希尔德布兰忍不住笑了一下,接过亨利恼羞成怒拍过来的书,把他拉进怀里,缓缓朝他叙述起来:“这是希腊的神话,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专司医药……我以前好像和你说过阿波罗的事迹,还记得他儿子叫什么吗?”
亨利怔愣一瞬:“哪个儿子?”
“名字最长那个。”
似乎有点印象,于是他努力回想道:“阿、阿科……”
见亨利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希尔德布兰很快就决定放过他:“阿斯科勒比厄斯。”
“哦。”记忆渐渐回笼,他想起自己当时怎么也记不住这个名字,还让希尔德布兰一连说了很多遍。忆起往事,亨利突然沉默下来。
希尔德布兰故作不知,向后靠在椅背上,让亨利坐在自己双腿之间,两人舒舒服服地叠在一起,他这才继续往下说道:“阿斯科勒比厄斯医术精湛且乐于救助病人,经年累月下来受到不少人的深切爱戴,不过这一切却惹得宙斯生妒,于是他让雷神把阿斯科勒比厄斯劈死了。”
亨利心想:这简直比他们日耳曼人侵占土地时想出的借口还要不讲理。
“可是后来宙斯后悔了,他复活了这个精通医术并且无私善良的年轻人,同时还将他升格为医神。人们为了纪念阿斯科勒比厄斯便专门为他建造了一座神庙,从此,凡间只要有人得病,巫医就会将他们集中? 谏衩砝锔墙芯戎巍?br /> 这个无聊的故事亨利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希尔德布兰渐渐放轻声音,揽着他静坐了许久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把他抱回床上。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两人久违地一起用过了早餐,亨利开始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草拟章程。
首先,他将皇权与教权在大方向上划清了界限,由此减少教皇干涉世俗政务的可能。比如“教皇无权左右帝国军政大臣的任免”“教会不可无故侵占国有土地”等。
其次,亨利梳理了许多细枝末节,以防日后希尔德布兰寻隙生事。像“教廷骑士不可与皇室亲卫发生冲突”以及“教会不得包庇罪臣”之类。
当然,他也有做出让步,至少神职人员的任免权始终还是转移过去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无足轻重的蝇头小利,为了不让整份章程看起来一边倒,他特地将这部分细碎地拆分开来,使得它饱满地呈现在文本中。
亨利一共写了整整十页纸,希尔德布兰接过随意扫了几眼就把名字签了上去。
“这么爽快?”亨利挑眉。
“收好了,这可是我的聘礼。”希尔德布兰貌似郑重地把他交到亨利手上。
亨利扫了他两眼,也不说话,只嗤笑一声便拿过新的册子继续写起来。
“还有?”
亨利奋笔疾书了几行才淡淡道:“礼尚往来是基本的礼数,既然你这么大方,朕自然要给你回礼。”
希尔德布兰支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刚才亨利硬是让他多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是以他们现在正并排分坐着。不过这并没有让他的目光减去多少热度。
亨利努力让自己在这阵灼人的目光中保持镇定,手上的羽毛笔不像在纸上滑动,倒似搔刮在他的心头。自昨日起便解除了冰封状态的心房虽然依旧坚韧,但被他这样看着怕是抵挡不了多久。
隐藏在宽松衣袍下的下身已然有些微微抬头了。
好不容易平定下来,亨利发觉自己写错了一行字。只见上数两行的文字间平白冒出了一串前言不搭后语的字符——
不许看朕。
希尔德布兰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凑过来看了一眼。
亨利立时挡住,并用力把那串字母划掉。只可惜希尔德布兰向来目力极佳,早在他挡上之前就瞥清了纸上的内容。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亨利只得草草收尾把册子丢给他:“好了。”
希尔德布兰一把接住,却没有马上翻阅,而是先扣住亨利后颈把他拉过来轻轻吻了吻。亨利半阖起眼,反客为主地吮住他的下唇咬了一口。
视线和唇瓣相触一瞬,却都没有深入,很快就分开了。
末了,希尔德布兰的视线又在他脸上绕了个圈,待把他淡然的神情收归眼底后才打开手中的册子。亨利自从重新接纳他之后就一直没什么表情,似乎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面貌和自己相处。
不过,相信他会慢慢习惯的,但愿很快就能再次见到他真心的笑容。
在希尔德布兰浏览册子上的条例时,又轮到亨利支在一旁看他,他只是想知道当他看见这些条约之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不许干涉朕的政务……不许对朕抱有欺瞒之心……不许强迫朕做不喜欢的事……”希尔德布兰逐字逐句地将条约轻声念了出来,他的神情一直十分平静,直到最后语调才有些微微上扬,“未经朕同意不许进入朕房间?”
亨利颔首道:“有问题?”
希尔德布兰意味深长地说:“我以为那会是‘我们的房间’。”
“你不能一直住在皇宫里。”
“为什么?”
“你分明知道,”亨利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这不合适。”
“不,是大家都知道,对于一些不合适的话他们应该做到缄口不言。”希尔德布兰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把册子翻回去询问别的,“不能欺瞒你是指无论任何事?可是这样会减少很多情趣,因为我总想给你惊喜,让你开心。”
“也许一个真正称职的情人无需采取欺瞒的手段也能给人带来惊喜,你觉得呢?”
希尔德布兰若有所思:“看来我还要继续学习。”接着他又指向另一条,“不能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但如果那是为了你好呢?比如你总是挑食,作息有时也不规律,还有在床上的时候你明明是喜欢的却总说不要……”
亨利终于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全部包括在内!”
“好吧,”希尔德布兰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会努力让你承认喜欢的。”这下他终于没有问题了,再一次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