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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旧迎新完本——by机械性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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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郑俊之所以唐突地挽留白新,是为了延长有人陪伴的时间,至少不是孤单一人吃早餐,但白新光一般的进食速度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牛奶?豆浆?……粥,粥也可以。”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白新拾起筷子,煞有介事地拨弄食物残渣拖延时间,显然察觉到了郑俊的动机,从一头饥饿不讲究的野狼,转眼变回温柔体贴的人类,好像刚才那阵蝗虫过境是幻觉似的。
郑俊心存感激,低头吃饭。
白新等他吃完,从他手里接过咖啡:“你昨晚的话当真吗?”
郑俊面露茫然:“应该是当真的,我酒品还不错。”
白新搅动砂糖罐,跟他一样加了一勺在咖啡里:“所以,你确实要每年三百万的包养我。”
郑俊昨晚喝的有点晕,一时记不起说了哪些话,哽了一嘴咖啡,抻直脖子咽下去:“我说过这种话?”
“没有,我瞎编的。”白新这才端起杯子递到嘴边,“你说的是以后我想找床,就可以给你打电话。”
郑俊松了口气:“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电话联络。”白新用手指摆出个“六”在耳边一晃,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咖啡,抿掉上唇的印子,“谢谢你的早饭,味道很好。”
郑俊跟着起身准备送客,白新却不挪步,站在原地把身上的口袋翻给他看,也照例检查一遍钱包。
郑俊苦笑:“没这必要吧。”
“的确没有,这是我的坏习惯,我正在慢慢改正。”
直到提醒买菜的闹铃响起,郑俊才想到手机从昨晚就保持着飞行模式,刚恢复正常设置就是一连串的微信短信提醒,大部分是昨天那群目击者八卦他什么时候勾勾手指就能拐走淫棍,还有李君林直指他祖宗十八代充斥下三路的破口大骂,让他看见消息立刻回电不得延误。
彭会最初就是受到李君林的诱惑而出轨,进而深陷滥交圈难以自拔,两人之间只牵扯到肉体不涉及感情,等李君林玩腻了,彭会也在圈里混熟了,十分和平地一拍两散。郑俊甚至没恨过李君林,诱惑无处不在,就算没有李君林,也有别人拉彭会下水。
几年前李君林疯狂迷恋上一个直男,还没碰到对方一根手指头就埋头去追,彭会与所有人一样,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坐等他铩羽而归,却无法在他得手后像其他人那样释怀——他把李君林视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始作俑者应该烂在这个圈里,怎么能独善其身?
正因为彭会的折腾,李君林被迫在公司出柜,原本一片光明的大好前途全毁了,从此放话跟圈里所有人断交,大家谁都不认识谁,权当他被车撞死了。
郑俊不知自己做对了什么,李君林只把新手机号给了他一个人,甚至还有他男朋友的。但此时,李君林发来的信息里却包含着郑俊最不愿看到的两个字——彭会。
郑俊深吸一口气,给他回电话。
“郑俊我x你大爷!”李君林接起电话就开始咆哮,“你他妈干什么吃的!连个姘头都看不住!他把我坑那么惨还他妈敢上我的门还敢吐我一屋子!是不是以为他喝醉了我就不敢动手?!我曰你祖……”
电话那端的骂声骤然一停,接上另一个的声音:“喂,阿俊。”
郑俊跟李君林的男友有数面之缘,知道他是个冷静能沟通的,苦笑:“宇哥。”
“嗯。”对方声音依然很稳,“彭会在我们家不受欢迎,君林的脾气快压不住了,你马上过来把人弄走,我得出门上班,君林也该开工了。”
“这就过去,麻烦你们了宇哥。”
郑俊外套都没穿,驱车前往李君林的住处,李君林把自己锁进卧室不露面,饭厅的地板上横着彭会,脸上有伤、浑身酒气、没有铺盖,房子的两位主人丝毫没想尽地主之谊。
这也是理所当然,他们没把彭会直接踢到大街上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郑俊蹲在彭会旁边,把他的胳膊绕在脖子上,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另手扶稳他的腰,艰难地挺直腰杆站起身,拖着步子往门外走。
防盗门在他身后冰冷无情地砰然作响。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彭会弄上车,坐进驾驶座用力关门,从后视镜里看着彭会的脸,一张完全无害的、充满欺骗性的脸。
“你之前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不喝酒,我好不容易信你一次还夸你懂事,结果呢,你还跟以前一样把承诺当放屁。从小到大你对我做过多少次保证,有几次真的做到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好骗是不是?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我根本不该……”
不该跟你在一起。
郑俊话到嘴边吞回去,伏在方向盘上咬紧牙关。
因为彭会醉到人事不省,他才肆无忌惮地说教,但有些话,永远难以启齿。
郑俊生性内向,在成长的漫长过程中,彭会几乎是他唯一的玩伴。他的整个学生时代都在担心彭会交了新朋友就把自己扔到一边不管,但彭会没有,后来他又害怕上了大学就跟彭会疏远,幸运的是,彭会在高考前就属于他了。
心意相通,肉体相契,郑俊以为这就意味着地久天长,却被现实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说到底,伤得太深,只怪自己太天真,不管彭会的事。
郑俊把彭会送回他租住的大院,另外一家租户搭了把手,相对轻松地把人安置到床上。他背对彭会坐在床沿,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发愣。
他昨晚成功搭讪了白新,已经预料到会有人多嘴把这个八卦告诉彭会,他只是没料到彭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和彭会早就不再心意相通,也懒得通1 过对话相互了解,后来连猜都懒得猜。曾经最亲密的情侣,现在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渐行渐远。
郑俊继续愣了一会儿,从彭会身上翻出手机,定下九点的闹钟提醒他上班,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我们何必呢,死死抓住不放有什么好处?”他垂眼看着熟睡的面孔,低声道,“我们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彭会等到院门关闭的声音传来,张开双眼,拴在眼睑下的泪水顺着太阳穴滑落到枕头上,震耳欲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酒他就哭不出来,知道郑俊成功勾搭了淫棍时,多年来郁积在心头的痛苦汹涌而至,却只能站在充斥着陌生人的街头欲哭无泪。
彭会鬼使神差地疯狂灌酒,醉了又无人倾诉。他不敢一个人呆着,又怕找别人会乱性,所以才去找李君林的麻烦。他怕自己喝死了,怕郑俊为此自责,怕吴佳文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本来面目,而死人没法替自己辩护。
彭会泪眼朦胧地挺尸到九点,爬起来换下满是酒臭的衣服,出门上班。

第6章 06

不到一个月,郑俊就多多少少摸清了白新的借床规律,周三是板上钉钉的,周一的概率大概百分之五十,其它时间偶有发生。算起来两人相处已经有段日子了,进一步的了解却几乎为零,关系稳定地保持在“陌生人”的层面。郑俊对这种状态甘之如饴,就像散养着一只在屋檐下筑巢的鸟,清晨推窗看到就一阵窃喜。
虽然是散养,但到了固定时间却没收到鸟要归巢的消息,还是让人很不适应。
郑俊从傍晚时分等到晚上十点,白新渺无音讯,猜测他也许会不打招呼直接过来,迟疑到十一点,无人叫门,终于硬着头皮打电话过去。
“喂?”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郑俊反倒觉得他过不过来都无关紧要,彼此之间没有约定,仅凭自己一厢情愿的规律总结是没资格过问他去向的,何况深更半夜,未免冒昧:“睡了?”
“没有。”
“那我就放心了。”郑俊语无伦次,“没别的事,再见。”
“郑老师,”白新喊住他,“我明早去找你,方便吗?”
“吃早饭?”
白新沉默两秒:“还有别的事,我六点到。”
“好。”
那沉默的两秒可以有多重含义,最大的可能是白新已经无语。别说白新了,连郑俊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哪有人会为了吃早饭特意跑一趟,他都不知道白新住哪儿,这顿早饭的价值未必能抵消他来回的路费。
认识白新这么久,他的住址和职业依然成谜,反观郑俊,已经全部暴露。
理论上说郑俊应该对这种不对等感到恐慌,他却偏偏没这个想法——白新那张正人君子的脸,足以让所有人放松警惕,如果他专职骗财骗色,一定收获颇丰,而他除了半张床别无他求。
郑俊愈发觉得白新像一只野生的鸟,一个屋檐就能满足它的全部需要。
第二天他就发现这只鸟的翅膀折了。
白新右前臂打着石膏,没事儿人似的换上拖鞋,路过他往饭厅走。郑俊回过神快走两步回厨房拿勺给他,发现白新已经开吃,左手拿筷子依然用得很溜。
“你,被人打了?”
“工伤。”白新没法端饭,整张脸都要埋进碗口,一如既往地光速进食,头也不抬地夹着下饭用的小菜,“哪有人胳膊被打折了,其它地方还好好的?”
确实如此。郑俊给他倒了杯豆浆,自己也倒了一杯喝着:“你这样生活不方便吧,有没有人照顾?”
“我可以自理,不需要人照顾,我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件事。”白新看着他喝下去,“室友的女朋友善心大发,这两天跑来强行照顾我,怎么拒绝都没用,我又不能打女人。”
“这两天?你什么时候受伤的?”
白新莫名被打断,看向郑俊:“星期天,怎么了?”
“……没什么。”白新受伤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自己,说明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个陌生人,郑俊莫名有些失落,“那,你来找我是为了?”
“为了避难,伤愈前我不想回去睡了,烦。”白新说,“所以,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一阵子?我只在晚上过来睡觉,其它时间不出现。如果不方便,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郑俊皱了皱眉:“别的办法不太好吧。”
白新盯着他略一沉默:“不是卖肉换床,我都这样了还怎么卖?”
白新之前总是带着隐约的笑容,到哪儿都像一道光似的,现在却是顶着一双睡眠不足的黑眼圈,情绪不佳,说话也冲。郑俊尴尬地笑了笑:“总之你过来睡吧,我给你把钥匙。”
“我是暂住,不需要钥匙。”
“我每周都有几天教晚班,不能让你在门外等。备用钥匙是现成的,直接给你就行,不麻烦。”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拿钥匙,被白新一把拖住。
“不是麻不麻烦的问题。”白新的重点在于不该让一个陌生人有机会随便进出,但对方是郑俊,似乎跟他说不通,“你总该先看看诊断书和X光片,确定我是真的骨折了再发善心吧。饭不吃要凉了。”
对白新而言,毫无警惕心是个足以致命的弱点,他一个不耐烦,险些做出过激举动,用残酷的事实给郑俊一次血的教训。
幸而他不想惹是生非,又考虑到对一个土生土长在当地、身边都是熟人的辅导班老师不该如此苛求。三十岁了还能保持住愚蠢的善良,也许正因为识人极准又或者狗屎运极佳,坦诚相待之人都没有恶意,也算是上天眷顾。
白新拿不准自己对他是鄙夷还是羡慕。
郑俊识相地吃了几口早餐,想了想还是不愿妥协:“白新,我真不是因为你受伤了才特别关照你,现在都入冬了,待在室内不容易感冒。你不想要钥匙也行,呃……可以到学校接待室等我下班,有空调有饮水机”,他顿了顿,补充一句,“有WiFi。”
白新眼角抽动:“好好好,非常感谢,你哪天上晚班?给我地址,我去找你。”
他戒心重,陌生人的主动接近会触发警报,更加难以接受脱离常识的善意。他对郑俊做出妥协,是因为境遇今非昔比,没必要草木皆兵,何况室内确实比室外舒适。
当天郑俊正好是晚班,白新既然与他达成了共识,就毫不客气地直接去学校等他下班。前台提前收到知会,知道老板朋友要来,也知道这位朋友个子高皮肤白长得帅,可分辨性极强,因此一见白新就亲热地打了招呼,把他引到接待室。
白新在离窗最近的角落坐下。
蒋雅周路过接待室,正看到他坐姿端正两眼放空的场景:“那是谁?学生家长?”
“蒋总。”前台以为她只是路过,突然被质问赶忙起身回话,“不是家长,是郑老师的朋友,等他下班的。”
蒋雅周身高不足一米六,酷爱平底鞋,最烦的就是跟高个子站着说话。前台知道这一点,却每每忘了忌讳,被她的气场吓得站起来。
蒋雅周手向下一压让她坐回去:“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
“八点多,蒋总那时候在面试新老师,错过了。”
蒋雅周咋舌:“这人好帅啊。”
她只在工作上咄咄逼人,其它方面的待人接物与刚出社会的小女生没什么区别,前台掩嘴小声窃笑:“蒋总又被美色迷惑,想跟男朋友分手了?”
蒋雅周知道郑俊的男性朋友全是gay,故作神秘地笑笑,散开马尾顺了顺头发,敲敲门走进接待室。
她脚下生风,把白新的应激性都吓了出来,本能起身摸向后腰。
蒋雅周往他对面一坐,托着下巴抬眼:“我叫蒋雅周,是郑俊的合伙人。”
白新镇定下来:“我是白新。”
“郑俊的新朋友?”蒋雅周看他坐下,改用双手托腮,十指像叶子似的簇着脸,“他的眼光可算正常了一次。”
“嗯?蒋小姐什么意思?”
蒋雅周平日里都被称为蒋总、蒋老师,突然听到一声恭恭敬敬的“蒋小姐”只觉得特别有上流风范,心花怒放:“郑俊的朋友我见过不少,嗯,都挺一言难尽的,至少你第一眼看起来不gay。”
白新眼睛一闪,不接茬。
蒋雅周猛然捂住嘴:“你别误会,我可没说郑俊是gay,我的意思是,他很多朋友都看起来gay gay的。”
白新还以为是郑俊口风不紧乱说自己的性取向,听蒋雅周改口才知道错怪了他,笑道:“我只是看起来不gay。”
蒋雅周长舒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吓我一跳,还以为不小心帮郑俊出柜了,我就说他的朋友怎么可能是直的。那,你们俩是普通朋友还是已经……”
“普通朋友。”
“我想也是。”蒋雅周失望地瘪嘴,“他看起来是个攻,你当然对他没兴趣。”
白新首次在现实中听到这种用词,不由得笑笑:“看起来是?”
“对,其实也能受,而且你看他的性格,明明就需要一个攻宠着。” 他笑起来总是自带媚眼,蒋雅周明知他的性向还是一阵向往,往前凑了凑,“怎么样?考虑考虑?”
“考虑跟他上床?”
“当然不是!你们这个圈子上床还需要考虑吗?”蒋雅周翻个白眼,“你们既然属性合适一攻一受,可以考虑好好交往。”
“……蒋小姐看起来很年轻,刚毕业不久?”
“我刚毕业两年,两年就能当上副总,了不起吧?”蒋雅周明知他在转移话题却还是上了套,毕竟白新戳中了她最热衷于炫耀的点,“郑俊别的不说,眼光是很准的。”
“有脸蛋又有事业,典型的人生赢家,普通男人可高攀不起。”
“说的对,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跟郑俊交往看看。”蒋雅周狡黠一笑,“有脸蛋有事业,典型的人生赢家,三十岁也不算太老。”
夸奖一位女性的美貌和成就,至少可以引导她说上一小时,这是白新长久以来的交际信条。可这一套对蒋雅周没用,她的目标非常明确,要给自己的合伙人找个靠谱的伴侣,有个背后支撑,定定神,别一天到晚强颜欢笑。
“我跟郑老师不是一路人,我喜欢顺其自然,他喜欢被强迫。”
蒋雅周瞪大双眼:“什么?!”
“你不知道吗?”白新在酒吧里稍微观察过郑俊的小圈子,但凡跟他关系亲近一些的都比较强势主动,眼前这位合伙人也属于此类,郑俊会被怎样的人吸引可见一斑。
猜测而已,白新并不擅长分析人性,说这些是为了让蒋雅周放弃拉郎配。
郑俊不确定白新是否会如约来学校,问了问前台得知他真的来了一阵喜出望外,继而得知蒋雅周也在待客室里,一阵头疼。他躲进办公室收拾桌子,又把笔记本电脑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结果蒋雅周还缠着白新不放,只好走过去:“白新,我下班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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