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相逢完本——by响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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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夫人。”安庆东见于氏不仅重现当年绝色,甚至更多出几分成熟韵味,登时被迷得七荤八素,只恨不得立扑上去,将那身红衣撕裂开来。
于氏垂眸一笑,又添灵动。
安庆东哪里还顾得上新娶进门的小娘子,飞步凑近,气得小娘子在原地皱眉跺脚。安庆东急色,还没到彩蝶轩院门,一把将于氏横抱起,一脚踹开大门,扑倒床上。两人在床上胡闹一下午,至酉时才停歇。数个时辰翻云覆雨,两人早已饿了,吩咐下人准备膳食。安庆东吃了一半,忽然道:“犰秋呢?怎不见他?”安庆东虽对小犰秋不上心,但到底是亲生儿子,两父子很久没见,如今人又在彩蝶轩里,自然想起了他。
于氏一顿,重新露出笑脸:“小孩子爱玩闹,怕是去弟弟那了。”
“弄玉?怎么会去他那儿?”
“小秋这孩子,自小就怪。对我这个娘亲冷淡,对弟弟倒很亲近。”
安庆东当然知道于氏平时不少打骂小犰秋,只是一来他现十分喜爱于氏,二来对小儿子没甚么感情,自然也就随之去了。但关系到了琼弄玉,他可就不随便了。想当初他是花了多大心思,才得到他。如今听说,琼弄玉与自己的小儿子处得好,起了一些心思。他唤来小翠,让她去千竹院把安犰秋领回来,并让告诉琼弄玉——安犰秋快二更天还不回来,太不像话,五奶奶非常生气。
于彩蝶听了,皱了皱眉头。
小翠应下,开门就要出去,正好碰上小犰秋,便将他领进屋。
小犰秋跪在房中央,发着抖,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嘭嘭嘭”敲门声起,琼弄玉到了。
第18章 18往事四
琼弄玉靠在床上,凝神望着小犰秋专心练字的背影,恍惚中,将他与另一人重合起来。
琼弄玉原是金霞班之名伶小旦,一音一步,动人心魂,又因他本人气质绝尘,不似同行之人,半点不占脂粉气,颇受名流之类喜爱,常被邀请至府上唱上一曲。
一日,镇江太守邀请金霞班到府上唱戏。
琼弄玉登场,一曲《牡丹亭》,歌声婉转悠扬,神状之美,令人目移神往。当时安庆东为太守祝寿,正坐台下,心神俱给迷住,登时起了色心。
琼弄玉一曲唱罢,到台后卸妆,一男子竟从一口大箱子钻了出来。
“当真没让我失望,真是出尘绝逸啊。”
“你是谁?”琼弄玉冷冷盯视来人。
“在下,姓吴,单名一个迹字。现为太守门客。”
“既是太守门客,不在台前为太守祝寿,到这里来做什么?”
“在下只是一个混吃混喝之辈,老在太守身边晃悠,怕迟早被拆穿给扫地出门。”他眼神一转,又道:“早闻金霞班名伶琼弄玉,气质绝伦,容貌一等一的好,今日有幸一睹真容。”
“既见过了,就请出去吧。”琼弄玉凉凉道。不久后,就会有其他人进来,他不想惹出什么乱子。
“只单单见过怎行?如不介意,请与在下结为友人。”吴迹眯起眼睛,像一只狡猾狐狸。
不知有多少人贪图琼弄玉美色,称想要与之结交。这种话,琼弄玉听得太多了,放下脸,声音一沉:“出去。”
“在下……”
“出去!"
吴迹被下逐客令,只得灰溜溜得出去了。不过他的脸皮堪比拐角城墙,自那日之后,天天缠着琼弄玉。琼弄玉登场唱戏,他便在台下看着;琼弄玉台后卸妆,他在门外守着;琼弄玉出门,他也跟着。琼弄玉赶也赶不走他,打也不能打,最后只能无视,希望对方早点厌了。
琼弄玉本是官门子弟,只是亲人犯事,牵连全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虽幸免,却也从此不得入仕。可怜他饱读诗书,却再无施展才华机会,差点饿死街头。幸得金霞班班主收留,他为了报答恩情,留下来帮忙。不想,他在这一行颇有天赋,第一次登台便收了满堂红,名声大燥。
春风一过,两岸绿柳飞扬,燕鸟纷啼。琼弄玉受邀至游船赴诗友会。他平时不爱参与此类聚会,于他来说,两三人足矣。但今日为了让吴迹出丑,应下约定。他一踏上船板,里面的人纷纷涌动出来,热情地邀他进去。
其中一人指着他身后道:“请问这位兄台是?”
琼弄玉听了微微一笑,道:“无才无德,跟屁也。”吴迹整日里跟随,着实恼怒了他。
众人听他口出讥语,自然晓得又是一个垂涎他美貌的人。他们当中也不乏觉得琼弄玉容貌美丽动人,但他的身上气质,绝不容人轻亵。
吴迹听了,不仅不气,反而暗自欢乐:“这些天,他全程无视我,我还怕他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哩。现在哪怕他是在骂人,那也是好事。”于是笑道:“在下吴迹,太守府上混吃混喝之辈,各位无须在意。”
他话一出,惹得全船的人哈哈大笑,不少人也露出了鄙夷之色。
琼弄玉觉得他的无耻更上了一层境界,冷哼一声,不去理他,径自走到船头欣赏风景去了。
吴迹想要跟上去,却被其他文人学子故意拦住,不让靠近。他往右,一群人往右,他往左,一群人往左。
“你们干什么拦我?”
先前问他身份的人——王新语,带头道:“想要见弄玉,可要先过我们这一关。”
“正是,正是!”其他人纷纷应和,他们想着吴迹不学无术,故意要让他出丑。
吴迹伸长脖子想要看一眼琼弄玉,被人侧身挡住,无奈抱胸道:“你们要怎么样?”
“对对子吧,你要是对上了,就让你过去。”
吴迹一口答应:“好。”
王新语在船上踱了几步,敲了敲湖岸风景,灵光一闪,出了个上联:“春城无处不飞花。”
“游船不是不刁人。”
“你!”
吴迹拱手道:”在下,可是对上了。“
王新语哼了一声,一甩手,又出了一句,竟又给吴迹对上了。后面的猜字,作诗,也均一一过关。这下众人知晓吴迹方才所言不过自谦,非但不是平庸之辈,反而才学颇佳。只是他们仍旧不知,吴迹最拿手的还是他的字。
吴迹施施然踱到琼弄玉身旁,笑眯眯拱手道:”现下,在下可与卿交为友人乎?“琼弄玉再次醒来时,瞥见小犰秋睡在身旁,小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心柔得快化成一滩水。他伸手在小犰秋身上摸来摸去,挠他痒痒肉,小家伙撑开眼皮,笑得浑身发颤。他本想送小家伙一起回去,奈何小家伙太过懂事,担心于氏迁怒自己,竟然趁着换衣服间隙偷溜走了。琼弄玉急忙赶上,推开门,却见小孩跪在房中央瑟瑟发抖。他扑过去,将小孩浑身上下细察一遍,见无伤口,才松下气来。
他抬头扫了一眼,平生最厌恶最痛恨之人此刻就在这里。他看也不看,就要扶起小犰秋离开。
“弄玉,都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犰秋是彩蝶的孩子,你怎能一句话也不说,说带走就带走。”
“你要怎样?”琼弄玉抬眼,视线直逼安庆东,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安庆东触到他的视线,微微一笑:“我们许久未见,你姐姐也甚想你,留下来一起吃顿饭罢。”
琼弄玉冷冷扫视于彩蝶一眼,于彩蝶端正坐在桌旁,不发一言,神色却也难看。
“不了。”琼弄玉冷冷吐出两个字,然后推开挡在门口的小翠,带着小犰秋进入漫漫夜色。
那年八岁的小犰秋被琼弄玉拉着从那个地狱似的地方逃出来,他抬头借着月光,只能看见对方绷紧的下巴,心里却是溢满不可言喻的幸福。可这样的日子只维持了不到两年,当琼弄玉离开之后,小犰秋过了很长一段行尸走肉的日子。直到有天,翻出琼弄玉留下的那唯一字卷,这还是他在安庆东下令毁掉所有琼弄玉之物时,偷偷藏下的。他日复一日地临摹誊写,只为求感受到那年一起练字的一丝温馨。
小犰秋一练便是四年,四年里,于氏又生了个女儿,把他赶到旁边的小屋;安庆东又多了两名小妾,千竹园里的竹子被铲光了,改建成新人喜欢的样式。不过,这一切对于安犰秋来说,早已无所谓了。他沉浸在字海里,整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对外界发生的事不闻不问,直到那晚。
安犰秋是被一声尖厉的惨叫声惊醒的。他从房里出来时,外面早已乱成一团,火光冲天。下人们四面奔跑求救,却不断被后面追着的人拿刀子一一砍倒。安犰秋生平第一次看见死人,他从不知道人的血有那么红,那么多,就流水一般喷射出来。地上都是残肢断臂,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他下意识转身要往后门逃去,却见一人手持短剑,从屋顶跳落,刀面闪光,一剑刺入人的身子里。人血飞喷出来,溅到脸上,而他却露出一脸欣喜若狂。
安犰秋从未如此恐惧,他拔腿就逃,脑袋里一片空白,到处都是人死之前发出的惨叫。他想大声喊叫出来却做不到,只能不断往前跑,往前逃。逃到花园,看到假山,立刻闪了进去,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整个人缩成一团。可风里的血腥依旧传了进来,有那么一刻,安犰秋怀疑自己是在一片血海里,耳朵里,鼻子里,嘴巴里都灌满鲜血。
第19章 19凶手是谁一
两片唇,合成一片。
余丛云见琼犰秋蹲在地上,紧紧捂住双耳,整张脸埋在膝盖里。林旭躺倒在地,兀自沉睡。
他上前分别摇晃两人,均不被理睬。
“小秋?”余丛云又摇了摇琼犰秋,琼犰秋似听不见他的声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身发抖。
余丛云不明白琼犰秋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变得如此。他在旁边不断轻摇呼唤,却始终不得回应。他又去摇了摇林旭,林旭和之前一样又回到了毫无意识的尸体状态。他看了看突然异变的两人,不知如何是好。见琼犰秋不住发抖,回想起那段在回春堂的日子,小秋明明痛得浑身都抽搐了,却从不吭出一声,原以为这孩子性子要强,不愿喊痛,却哪知竟然天生哑巴。可是哑巴痛的时候,好歹也会发出声音,这孩子到底是受了什么折磨,才会这样忍住自己的声音。
他一心疼,蹲下将琼犰秋整个包进怀里,头轻轻磨蹭着他的头,想要以此安慰他。让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会守在他的身边保护他。
琼犰秋被困在那个残酷血腥的夜晚里,满腔的血腥味,让他几欲作恶。忽然闻到一股熟悉味道,他循着气味,小心从山洞里钻出来,外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尸横遍野,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只有无边的暗黑。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从前面传来,呼唤他往前走。他犹豫着先小心迈出一步,接着又是一步,然后发疯一般的跑动起来,他想起这个味道是谁了。
余丛云觉得怀里动了一动,连忙放开手来,迎面是满脸泪水的琼犰秋。他从未见琼犰秋露出如此恐惧悲伤的神情,不由自主用拇指轻柔地擦去泪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余丛云在吗?小哑巴!你们在吗?”洪亮的呼喊声从外传了进来,余丛云陡然清醒。此刻,他正与琼犰秋面对着面,两片嘴唇只离的一指距离。余丛云吓得一跳,慌忙要退,琼犰秋此刻依旧处于极度不安中,见他要离开自己,慌忙迎上。一退一迎,琼犰秋来势更猛,一下就撞上去,两片嘴唇合在一起。
两人眼睛皆然瞪大,倏地往后一退,怔怔望着彼此。
李立和丁谋飞快往宅子里冲来。他们受袁寂然命令,保护余、琼、林三人,半天不得回应,以为出事,飞快往里赶来。
他二人见余琼怔然相对,脸色古怪,林旭则躺在地上。
李立飞快站到余丛云和琼犰秋二人身旁,急问发生何事。丁谋则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林旭情况。他们二人见他们三人身上并无带伤,只是现场氛围太过诡异。
“到底怎么回事?”李立性格急躁,不停转圈问道。
余丛云侧脸,尴尬道:“没事。”
“没事的话,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古古怪怪"李立还欲再问,忽闻得一声重物抛却之声。他和丁谋立即警觉起来,作势让余琼二人保持安静,拔刀横在身前,一步一步往院外移动。待步到门后,两人对视一眼,豁然从门口蹿出,把刀对向门外。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面容。确定周围没事之后,二人把刀插回刀鞘。丁谋上前,把人翻过来,此人双眼瞪大,嘴巴微张,脸上泛着一层死气,显然已死去多时。
李立与丁谋对视,点了下头,折回院内,沉脸对余琼二人道:“是个死人。你们看看认不认识。”
听闻又有人死,余琼二人均感悚然,有些无措地看着李立。
李立被他们盯得发毛,搔了搔头:“过去看看吧。其实也……也没那么恐怖。”这是真话,自从他当衙役以来,不知见过多少死人,比起在水里泡烂的尸体,这次的不知美上多少。
余琼二人自然不是害怕尸体,而是害怕又是认识之人。余丛云拍了拍琼犰秋的肩膀,对李立道:“我去就好。”
琼犰秋却抓住余丛云衣角,意思是要一起去。
余丛云因方才之事,不敢与他视线相触,劝了几句,没用,便带着他一起去了。
李立领着余琼走到院外,余丛云往地上瞟了一眼,发出一声惊呼。
“她……她就是李环燕!”
琼犰秋点了点头,也表示此人正是李环燕。
李立是见过画像的,只是地上之人五官略有变形,一时没察觉。现再仔细看上两眼,确实和画像之人十分相像。
“这事要尽快禀告袁大人,也要请仵作验尸。”丁谋将尸体稍作查看,脖子上有一圈发黑掐痕,眼睛瞠大鼓出,舌头拉长,应是被人掐死。他站起来,对李立道:“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们,我去去就回。”
李立携余琼二人重回内院,脸色郑重:“在衙门派人来之前,你们紧紧跟着我,千万不可以离开。”
余琼二人点头。
李立将林旭抱回房间,放在床上,走到桌旁坐下。
余丛云帮着将被子盖好,见他呼吸匀称,才走到房中央在李立旁边位置坐下。
李立自顾倒了杯茶,道:“唯一的嫌疑人也死了,这案子该如何着手。"他转过身,对余琼二人道:“除了李环燕,还有其他可疑人吗?”
余丛云摇了摇头:“没想到她竟也死了。”
李立问琼犰秋:“你呢?”
琼犰秋一顿,也缓缓摇了摇头。暗里寻思:“如果两年前那夜的人,应该会直接找上自己。林旭和阿绿与自己还有点关联,但李环燕……”他确定不认识此人。可接二连三发生这样的事,让琼犰秋隐约觉得自己脱不了干系。
“那真是奇了怪了?“李立托着下颌道:”既然凶手把李环燕送回来,那么此事应该不是因她而起。”
余丛云问:“为何不是她引起的?”
“你想,如果凶手是想要杀李环燕,已经得手了,为何要多此一举将尸体送回来?除非……”李立灵光一闪,“除非他想要李环燕的尸体向我们传达什么!”
“可是无时神志不清,就算把尸体送回来也没用。”
“也许……也许是想让你们看呢?”
“让我们?”
“据我猜想,凶手本想杀了林旭让你们痛苦,但不小心失手伤了阿绿,那李环燕不是身怀武功吗?她定然出来相救,结果反被捉了去,最后被杀了……将她送过来就是警告……”李立突然提高声音:“他要杀死所有的人!”
余从云听了皱眉,回道:“李捕头,一不说我从未与人结怨,二来凶手能将李环燕杀死,不一定武功高强,但总是有武功的。我一个卖面的怎么会牵扯到会武功的江湖人呢?”
李立转头看向琼犰秋:“既不是你,那就是另有其人了。”他一指头指向琼犰秋,大声道:“那就是你了!你认识李环燕对吧?”
余丛云汗颜,对李立的胡乱推理感到头大:“那日救起李环燕,我们四? 硕荚诔。罨费嗨招押螅裁凰等鲜段颐侨魏我桓鋈恕!?br /> “那真是怪了,肯定有哪里被我疏漏了。”李立做出一副深思状。
琼犰秋站在一旁脸色煞白,手心冒汗。当年安家遭遇灭门,他虽不知原因为何,当十有八九是江湖纠纷。林旭阿绿还有余从云他们断然与江湖事全无牵扯,那么只剩下自己一人。想到阿绿因自己遭到杀害,林旭又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他看着与李立争执的余从云,要是自己也将他害死了。不,不,不,他一定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