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相逢完本——by响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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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犰秋又刷刷写字,“小刀、巾帕、绷带。”
“阿绿,快去拿东西去!”
阿绿慌忙应下,抱出一堆东西出来,把小刀递给林旭。
林旭瞪大眼睛:“给我干嘛,给他啊!”
琼犰秋接过小刀,深吸口气,在女子身侧蹲下,鲜血比之方才又多晕染开来。铁锈味窜入鼻中,让他一阵晕眩,忍住恶心感,把巾帕盖在伤口处,然后用小刀割开附近衣物。刀口锋利,他生怕割伤,用力小心,饶是如此,那女子似感到痛楚轻哼出声,吓得琼犰秋停下动作。
“怎么了?你行不行?”一直在旁边观看的林旭出声道。
琼犰秋见林旭额头冒汗,知他也是紧张万分,遂摇了摇头,继续手上动作。一盏茶过后,终于将衣布割将开来,小心挪开,露出鲜血直流的伤口。伤口约三寸长短,应是匕首所致,看不出深浅。琼犰秋见伤口依旧流血,便打开一药瓶,倾倒。白色粉末一触上伤口,原本昏迷不醒的女子忽然痛叫一声,苏醒过来。
那女子一睁开眼,头昏眼花,但还是看见周身有陌生之人。习武本性上身,立时展开架势,扬剑防备,动作牵扯到伤口,又惹得她一声痛哼。她把手捂住伤口,感到黏腻之感,便知伤口流血,遂而想起昏迷前之事。原来,她性子泼辣,当时心中又气愤难当,便与人交起手来,对方手段下流,撒了一把迷药,趁她视线迷糊之际,在小腹处捅了一刀。她身受重伤,拼命逃开,见河岸边有一小船,连忙跳将上去,把缆绳解开,撑着竹篙奋力划行,这才逃开一命。后来血流得多了,意识恍惚,便昏了过去。醒来,见身边有三人,自是大骇。
她见其中一人手拿匕首,以为要伤害自己,长剑一扫。琼犰秋三人连忙退开,林旭躲在琼犰秋身后,阿绿又躲在林旭身后。好在那女子流血过多,身无气力,方才那一扫顶多能稍带起尘土,伤害不到他人。那女子知自己身负重伤,若与面前三个男子拼搏,恐怕凶多吉少,于是把剑一横,横在身前,恶狠狠道:“别过来,要不然把你们全部杀死!”嗓音虽凶恶,但带有江南软语,甚为娇俏。若是平时,林旭定然一显风流本性,好好赞叹一番。但此刻,一来形势危急,而来此女子正是先前打他之人,兴致寥寥。
林旭见她身形晃悠,几乎撑立不住,从琼犰秋身后走出:“你别不识好歹,我们是在救你。”
“别过来!看你贼头贼眼,定然与方才那奸人一伙!”
林旭虽然长得稍欠俊俏,但被人骂贼头贼眼还是头一遭,心中大怒。他还没开口,阿绿先跳了出来:“你说谁呢!我们少爷饱读诗书,文才卓越。百花楼的姑娘哪一个不说我们少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呸!那些□□说的话,也当真!”
“你!”林旭大怒,虽然她们沦落风尘,但他从来没看轻她们,反而觉得她们身处逆境依然能顽强活着,谈笑风生,心中大为佩服。
“呸!你才是□□!春夏秋冬四位姐姐人长得美,性子也好,哪像你女扮男装,不男不女,你连给她们提鞋都不配,还敢骂她们!”
林旭自小浸染孔孟之道,要他像阿绿那般破口大骂是万万做不到的,如今听阿绿一番言语身心舒畅。
那女子听阿绿那般骂她,从小她受人宠爱,哪里受这般屈辱,登时急火攻心,支撑不住。
琼犰秋见她倒地,上前一步。那女子倒是顽强,竟然又撑起半截身子。
林旭见她貌美如花,摇摇欲坠,颇有几分我见犹怜,起了恻隐之心:“我说了我们是在救你。那匕首只是用来割开你身上衣物,为了敷上药粉。不信,你自己看看。
那女子心中防备,不敢差有差池,于是又大喝一声:“你们给我往后退!”
林旭本不想听她的,但见琼犰秋退后一步,只得跟着退后,阿绿如是。
“再退后三步!”
“你别太过分!你想让我们掉到河里吗?”
那女子见他们退无可退,也无办法,尽全力用剑尖指着他们,防止偷袭。自己低头查看伤势,果然小腹处衣料被割开一块。伤口剧痛难当,她也在意不到身体是否被别人看了。喀喇一声,那女子终是支撑不住,靠着身后的凭栏倒了下来。
琼犰秋急步上前,见女子无动作,正要继续前进。林旭忽然拉住琼犰秋,大声道:“如果你真想我们救你,就把手中的剑扔掉!”
等了半晌,那女子把长剑扔在一边。林旭这才放开琼犰秋,让他过去给她治伤。
琼犰秋小心接近,见女子毫无反抗之意,才放下心来,仔细检查她的伤口。伤口似乎又裂开一点,他听得对方喘息极速,定然疼得不轻。他朝阿绿扬手,阿绿得其意,连忙把药瓶递过去。琼犰秋在倒药粉前,看她一眼,眼中有关切之意,药粉再次触上伤口。那女子果然痛得直冒冷汗,身子抽搐,朱唇上已见斑斑血迹。
“小秋,你轻点。”
阿绿见自家少爷又犯了滥情的老毛病,头痛道:”少爷,这是伤药粉,如何能轻?秋少爷,你别听他的,自管上药便是。”阿绿听林旭和余从云都喊琼犰秋为小秋,便喊他秋少爷。
琼犰秋想着与其长痛不如短痛,便一口气将药粉全倒上,然后拿过绷带轻轻缠上。做完这些,才发现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那女子除了刚上药粉表现剧烈,之后皆一声不吭,颇有江湖儿女气概。连带一直恼她的林旭,心中暗暗生出几分钦佩之意。
“从云怎还不来?”林旭所问正是琼犰秋所想。方才上药包扎完之后,他便一直朝门方向望去。夜路难行,回春堂离这里也不算近,后悔当时没替他去,但想想这里也不尽安全。
“来了来了,秦大夫来了。”余从云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琼犰秋当即往外跑去。
“哎呦,慢点,我这把老骨头要散了。”
琼犰秋见余从云正拉着秦大夫,急忙往这边赶来,赶将上去。”小秋?你怎么在这里?那人还好吗?”
琼犰秋摇了摇头。
余从云不知他摇头是表示没事还是有时,更急忙拉着秦大夫往廊屋赶去。
秦大夫蹲下身,见那女子瞥了自己一眼又闭上眼睛,知她意识清醒,伤口包扎得也稳妥,便道:“把她抬到床上去。”
余从云弯腰要将女子抱起,被秦大夫拦住:“你过来!”
林旭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还是谁!就你一个人高马大,还不快把她抬到床上去!”
林旭点头称是,一把抱起那女子。
“你轻点!慢慢来!懂不懂怜香惜玉!”
林旭被老大夫嚷得抬不起头,放轻手里动作。
“走路快点!”
“是是是!”
余从云和琼犰秋跟在其后,而阿绿见自家少爷如此吃瘪,一路偷笑。
林旭小心翼翼将女子轻置于床上。秦大夫坐在床沿椅子上,手搭上脉,轻抚了一把胡子。
“这伤口是谁包扎?”
林旭道:“小秋包扎。”
琼犰秋上前。
秦大夫抚着胡子瞧他一眼,道:“其他人退下,小秋留下。”他见其他人没动作,吹胡子瞪眼:“你们个个是不是都想看这姑娘的身子啊?”
林旭等人一听,连忙退出。余从云离开前担心看了琼犰秋一眼,才把门关上。
老大夫等人全部退出之后,道:“姑娘,老朽要将你外衫退去察看伤口。”
那女子睁开眼,点了点头。
老大夫将绷带拆开,又用剪子将外衫剪开,露出伤口。那伤口已止血,只是经由几番动作,已撕裂开来。
“小秋,我要将伤口缝合。你去让他们烧热水来。我带来的包袱有笔纸。还有烛台再要三支。”
琼犰秋一一准备,然后垂首立在老大夫身边。
“湿布”
“金针”
“烛火移近些”
“线”
……
“剪子”
老大夫将多余线头减去,完成缝合,将沾满鲜血的双手浸在早就准备好的热水里。
“你要去我那吗?”
琼犰秋垂眸不语。
“给你三日时间。”
琼犰秋开门之后,门外三人围了上来。
“她已无大概,只是流血过多,需要休息。待会到我那抓几副补气血的药就行了。”
“先生,那她多久才能痊愈。”林旭问道。
“四五天后即可拆线,再养伤半月,即可痊愈。”
“要这么久啊?”
老大夫怒道:“你以为是泥娃娃,用土补补就成。”
阿绿道:“少爷只是担心姑娘伤重,需如此多日才能得好。”
老大夫哼一声,阿绿跟过去抓药。
余从云与琼犰秋从林旭家出来走在街上。
余从云走在前,伸手作了个懒腰。他方才在医馆和林旭所在河房街道来回奔跑,此刻静下来后,便觉得有些倦了。
琼犰秋上前扶住了他,两人慢悠悠走回去。
第9章 09医馆学徒
琼犰秋光裸着上身坐在床上,余从云面色肃然盯着面前的每一寸肌肤。
“好了,再过几日可不用上药了。”余从云从床上下来,收拾起瓶罐,对身后缓缓披衣的人说道。
琼犰秋穿好之后,也跟着下床,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展纸研磨。
余从云讶异:“这么晚了,你要写字。”
琼犰秋落笔,“回春堂”
“回春堂?”余从云小时跟着林旭曾念过一段时间学,虽后去学了面手艺,笔画若不繁复,字大体都识得。只是不明白琼犰秋为何忽然提起回春堂。
“大夫要我去。”
余从云讶异:“秦大夫要你去?何时?”一细想,定然是他们几个被关在门外之时。“嗯……先前在医馆时,秦大夫也曾提过。当时只以为他想接济我们,如今又提起,想必你真有医学才华。”
“担心给你添麻烦。”
“这怎么会是麻烦?你若真想学医,便去好了。我这边不碍事。”
琼犰秋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没事了吧?没事就睡觉。”余从云将烛火熄了,两人一起在床上歇下。
次日一早,余从云在琼犰秋的服侍下,一齐洗漱、吃早饭,然后出门。待到街角摊位,琼犰秋帮搬完桌椅板凳之后,便往回春堂去。两人约定,日落时去林旭家看看情况。
琼犰秋到医馆时,大门依旧没开。他本打算敲门,想了想还是在角落处坐下来,呆呆望着空荡的大街。这样的景色已有一段时日不曾见过了,如今他的日子里到处充满温暖,再也没感受到寒冷孤寂的滋味。除了和那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如今是他人生十几载最幸福时日。
当归移开门闩,开了门,一眼见到有人坐在门口,吓得一跳。
“你是谁!”
琼犰秋回过头来,对他一笑。
当归拍拍胸口:“怎么是你,一早吓死人。你身子好了吗?怎么一大早过来?”呵欠刚打到一半,“不会是从云出事了吧?”
琼犰秋连连摆手。
“那你来这里是?外面冷,你先进来说吧。”当归引他入内,并奉上一杯热茶。
琼犰秋双手捂着茶盏,安静地坐在那里。
当归想到了什么:“你等等。”然后将柜台上的笔纸拿过来。
“秦大夫让我来。”
“师父?”
琼犰秋看着他点点头。
“你再等等。”当归往内屋跑去,“师父,师父,有人找!”
“哎呦,当归。你想把师父喊聋啊,小声点。”
当归压低声音:“师父,小秋找你。”
“小秋?小秋!赶紧扶我起来。”
当归扶着秦大夫出来:“不是三日吗?怎么这么早?”
琼犰秋对他深深作了揖。
老大夫在当归服侍下坐下,琼犰秋才跟着坐下。
“你这么一大早来,便是答应了?”
琼犰秋点了点头。
“师父,他答应你什么了?”
“我收他做徒弟。”
“哎!”当归跳了一跳,“师父,您不是说我是您的关门弟子!怎……怎么又收弟子?”
“谁让关门弟子不中用。”
“师父~”
“人手本就不够。平时你守在馆里,我老头子一人出外,身边连个帮手都没?”
“三师兄不是要回来了吗?”
“哼!他整天就知道找药!采药!就算回来,没几天又要出门!还有你大师兄,二师兄一年也都不回来见一面,说不定早把我老头子忘记了!”
当归嚅嗫:“还不是您不让他们回来。”
“说什么?”
“嘿嘿,无事,无事。恭喜师父老人家又新手弟子。”
老大夫呵呵一笑,连连抚弄白须:“小秋还不给我和当归敬茶。”
自此琼犰秋成了回春堂一员。
傍晚时分,琼犰秋来到面摊旁与余从云收拾回家,然后往林旭那走。
“那女子怎样了?”
“从云刚进门就打听,莫不是看上那女子了?”
余从云无奈道:“别把我说得像你一样。”
“小秋也来了?从云自你救了他之后,他可黏得你真紧。”口中如此说道,其实自昨夜一事,林旭对琼犰秋的好感已添了许多。“什么像我一样?到你我年纪,不与女子亲近才是奇了。”
三人依旧来到廊屋。此刻日已西斜,虽不似白日那般亮堂,倒也看得真切。只见昨夜那女子所躺之处,鲜血浸入木块中,还未完全除尽。
“阿绿正伺候她呢。这女子长得虽貌美,脾气倒是不好。”
余从云暗道:“幸好不好,要不然定被你调戏。”
林旭见琼犰秋沉默坐在一旁,而自己与余从云大谈,有些过意不去,便走出屋外唤了几声阿绿。
阿绿正把药端给那女子服用,那女子已转醒靠在床头。
阿绿对此人无甚好感,把药放在床侧小桌上便要离开。
“这里是哪?”语气颇为不善。
阿绿皱眉,不想答应,倒想想毕竟是少爷所救之人,于是答道:“信州河房。”
那女子听了,无甚表情,道:“给我备套衣服。”
阿绿听她把自己当成下人口气,气打一处来。他虽是下人,但也不是她的下人,没好气道:“这只有男人,没女子衣裳。”
“男子衣着也好,行动也利索。”
阿绿翻了白眼,便要出门去。
“你去哪!”
阿绿没理她。
“少爷!那女人!”阿绿气冲冲往廊屋去。
“那女子怎么了?”
阿绿见余从云和琼犰秋在,收了口气:“没什么,她要一套衣裳。”
“给她便是。”
“家里并无……”阿绿转念一想,有了主意。
“无甚么?”
“没……没什么。少爷,您刚叫我什么事?”
“无事了。“林旭刚喊阿绿,见他半天未出现,并自行去书房拿了笔纸。
“既然没事,少爷,我先退下拉。”
林旭点点头。
桌上有三幅字,优劣立显。
琼犰秋本不愿再露字迹,但想了想终究无可躲藏,便落下笔去。落笔之时,故意写得丑些。他偷眼瞧看林旭面色,见无异色,暗中松口气。
另两张分别是林旭和余从云墨迹,林旭倒没什么,余从云的便是一言难尽。怎个一言难尽?他的字犹如稚儿初学,笔画生硬别扭,歪歪曲曲。
“从云啊,你的字竟停留在当年。”
余从云不好意思笑笑。
林旭将琼犰秋所写拿将起来,琼犰秋一颗心亦悬起:“秋兄的字果然有大家之范,得空该多教教从云才是。”
余从云听他喊琼犰秋“秋兄”,心头一喜,知他把他当做了自己人。
琼犰秋见林旭笑着看向自己,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中秋将至,从云有何打算?”
余从云听林旭提起中秋,乐了。他此次上门来,也有邀约之意,笑道:“我想请你去我家共饮一杯。”
林旭哈哈大笑:“其实我是想请你过来。”
“还是去我那吧。往年皆在无时这,今年,从云想在自家请一次酒。”
林旭知其意,两人家中俱无长辈。小时,余氏夫妇仍健在时,林旭便去那过中秋,那时还没和阿绿相遇。余氏夫妇双双去世之后,两人怕触景生情便不再在余家过中秋,连过年亦是。如今余从云重提出,定然因琼犰秋关系。他见琼犰秋怔怔望着余从云,心下感慨,从云终于不再孤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