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而囚完本——byskyrian123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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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是白色的,拿在手里掂掂,还有些重量。段荣小心翼翼地拆了包装,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丝冰凉,等到包装被彻底打开,他的手指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那是一个漂亮的水晶球摆件,里面几个小人围在一起愉快地玩耍着,中间有高高的火堆,火堆的正中央,隐约有着一个金色的字母——DR这款水晶球当时风靡一时,两个或三个字母随机排列在一起,供给人购买,最有趣的是,这种排列每款只有5个,官网上先到先得,那时候段荣用了单身十八年的手速抢了一个,高兴了很久,他是真的没有想过,竟然还能遇到第二个。
“你……这个,送我的?”段荣想碰碰那个水晶球,又有点胆怯。
“送你的。”司扬干脆拿起了水晶球的底座,往段荣的怀里一塞,换来对方的一个瞪眼。但他的双手都死死地抱住了那个水晶球,宝贝得不行。
“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花了多少钱?”段荣在上一个碎了后,也上网找了很多次,但几乎没有自己的这款的踪迹,其他款式的有人挂出来卖,起码也要5位数,还很有可能是盗版而非正版。
“朋友有一个,向他要了,付过钱了,这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你要提还钱,我就真的不高兴了。”司扬的下巴压在段荣的肩膀上,话语说得又暖又暧昧。
段荣的心都快被融化了,他几次想要提起冷漠的盔甲,但握着手中的水晶球,都泄了气。
段荣从来都没有那么狂热地喜欢过一样东西,他攒了很久的钱,好不容易买回家,却因为意外而碎掉了——
“你的那款呢?”段荣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找的时候,有看到你自己那款么?”
“找到了,但是不太敢买。”司扬的声音有些飘忽不清。
段荣没说话。
“你摔碎的东西,我买回来,你会不会生气?”
第六十章
太阳再次升起,段荣睁开了虚掩了一夜的眼,司扬背对着他正在套校服衬衫,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
要说什么呢?请求他不要揭露他么?但他知道司扬是什么样的人,他相信他不会揭露他,但司扬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完全猜不出来。
段荣磨平的衬衫的褶皱,转过头瞧段荣,入目的是人眼底淡黑的阴影:“今天别去上课了,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晚上回来再说。”
“你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吧,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睡,也不想拖到晚上,”段荣小声又迅速地说着话,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了上半身,“司扬,我也希望我喜欢的是女人,但性向这种东西是天生的,没办法。”
“别多想,"司扬的脸上甚至沁着笑,他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揉了揉段荣软趴趴的头发,“我今早想了想,昨天是我太冲动了,我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来。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
段荣的心脏像是被一团刚刚晒过的软毛巾包裹了似的,恰到好处地感受到了温暖和熨帖,在这一刻,自确定自己的性向与大多数人不同起那种沉甸甸的心理压力,短暂地卸掉了。
他死死地抓紧了一根绳子——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对会、抛弃我,司扬是理解我的、他会赞同我的选择和决定。
精神上的放松带来了走失一夜的困意,段荣只来得及说一句,晚上有作业告诉我,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司扬轻轻地喊了段荣一声,没得到什么回应,他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床头的位置,帮段荣盖好了被子、掖好了被角,他瞧着正在熟睡着的友人,指尖戳了戳对方还有些泛红的脖颈,又像是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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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段荣和司扬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默契地不再聊这个话题。但司扬没收了段荣的MP4,每天晚上压着段荣去睡觉,又反复提及当年上同样大学的约定,段荣自知理亏,也知道司扬都是为了自己好,终于半被迫地戒掉了半夜看黄片的瘾。
时间飞速地向前进,黑板上的数字从二位数掉到了一位数,最终停止在数字3上,学生们不情不愿地放了三天假——学校就是高考考场,要提前布置好考场。
段荣和司扬在家复习,卷子飞速地做了一套又一套,在高考前的最后一个下午,司扬正在刷习题,段荣在翻看古诗词鉴赏,翻着翻着,突然说要出门一次。
司扬的神经骤然绷紧,他翻了一页卷子,抿了抿嘴唇:“去吧。”
段荣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手心攥着一张薄薄的纸条,脚下的球鞋被碾压得咯吱作响,汗水顺着脸颊滚落,心口处断断续续地传来挤压般的痛楚。在他的身后,有一个穿着衬衫的少年,少年静悄悄地,跟着在前面狂奔的男孩,他很谨慎地间或躲在树木或者建筑物的后面,但他追逐的男孩一直没有回头,那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找纸条的主人,找那个他暗恋的人。
司扬站在街角处,眼睁睁看着段荣拐进了巷子里。
要进去么?进去看段荣是如何同他的情郎相处的?
不进去么?放任段荣这么错下去?跨进同性恋的变态深渊?
司扬抹了一把脸,他艰难地转过了身,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他有很多的手段和方式,去把段荣拉出来,但那之后呢?段荣会尴尬,会恼怒,甚至有可能会憎恶。
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了,司扬告诉他自己,你需要忍耐。
第六十一章
总有些过往,撕开了鲜血淋漓,不撕就是狰狞丑陋的疤。
段荣买了同款的玻璃球,送给司扬当做生日礼物,但礼物尚未送出,就遭遇了意外。漂亮的水晶球碎落在地,段荣攥紧司扬的领口,声嘶力竭地问:“为什么?”
司扬一直沉默着,直到段荣缓慢地松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医院。
那个原本规划得满满当当的暑假,最终在两人的相顾无言中划过。
“当年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段荣轻声地问,这是他几年来,第一次询问这个问题。
司扬的眼皮没有丝毫的波动,斩钉截铁似的回答:“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到只有你们两个人,王明阳恰好好处地被坠落的水泥砸破头?
“司扬,你答应过,这事就那么算了的。”
段荣的话语像尖锐的刀,一层层剥掉司扬的心脏。
“我没那么傻,这么粗劣的手段,不会是我设计的,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满意一些?
段荣闭上了双眼,甚至偏过了头,他一直自欺欺人似的,将这段过往尘封,将两人的疏远归为成长。他不想失去司扬,失去这个自父母离婚后,唯一的亲人。但那是他初恋的情人,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头上的伤口已然愈合,眼里的陌生却挥之不去。
在那个酷热的暑假,他刚刚爱上的男人,遗忘了同他之间所有的过往,被家人送走出国留学。那或许是阴差阳错,更可能是因为司扬。
“我不想再和你聊天,你想买什么或者不买什么,都随你,”段荣深深地吸着气,压抑着即将崩盘的神经,“别逼我了。”
司扬扯下了头顶的圣诞帽,随手扔到了地板上:“一个有趣的消息,王明阳明早的飞机,据说,是来找你的。”
“他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司扬伸出手,拨弄着段荣的碎发,温柔而黏腻,“我送你的圣诞礼物,高兴么?”
第六十二章
这条路,司扬走过了太多年。
他记得那边原来是一家药店,他走进了药店里,买过一瓶并没有什么用的安眠药,那时候他以为他会死,满脑子想的却都是段荣。
总要有一天习惯分别,总是要学会放手,尊重别人的选择。所有的道理司扬都懂,但说服自己太难了。
实在太难了。
司扬晃了晃神,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熟悉的沐浴液的香味沁入鼻尖,那人的胳膊挂在了司扬的肩膀上。
“你怎么在这儿,出来找我了?”
刚刚竖起来的一层疏离的膜,一击即碎,司扬回搂住了段荣的肩膀,眼角余光不经意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像是巷子里那个男孩的朋友。
“明天就要高考了,你总不回来,我就出来找找你。”
“嗨,我就出去转个圈。”
“太阳这么大,中暑了可怎么办,”司扬压下了头,嘴唇贴上了段荣的额头,“我很担心你。”
段荣下意识想要挣一挣,却发现司扬用了极大的力气,几乎是禁锢住了自己,只好警告了一次:“以后别乱亲我,男男授受不亲。”
“为什么不能亲,以前你赖床的时候都让我亲的,”司扬的手下移攀住了段荣的后背,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又抿了下去,“你又没有男朋友。”
“谁说我没有男朋友,”段荣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说完了才懊恼似的握了握手心。
司扬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强压着想要发作的欲望,回了句:“有什么事都高考后再说,快点回家吧,再过一会儿,叔叔和阿姨都要着急了。”
两个人揽着肩膀,并排向家的方向走,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影子,抓拍了一张他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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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就这样到来了,真正入场的考生们见不得有多紧张,反倒是家长和老师们,个个都很紧张。
老师们挨个肩膀拍一拍,说:“好好考啊。”
学生们或笑嘻嘻或正经地回答一句:“嗯!”
温暖的阳光洒在了教室里,只能听到鼻尖的刷刷作响,司扬答完了所有的题目,抬眼看了看段荣的背影,感觉稍稍涌起的疲倦,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考试顺利进行了一天半,第二天在校门口的宾馆里午休的时候,司扬的手机上多了一条短信,他原本不打算出去的,但再看到了短信附加的图片的时候,改变了主意。
午休的时间有三个小时,吃过饭只过了半个小时,司扬回了一句好,将手机塞到了裤兜里,就想要出门。
段荣喊住了他:“你干嘛去?”
“去见个朋友,你先睡一会儿,估计我马上回来。”司扬轻快地回答说。
“你注意时间,最多半个小时,见完就回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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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荣睡了四十分钟,醒来的时候发现司扬还是没有回来,他借用了宾馆的电话,去拨司扬的手机,收到的结果是关机。
司扬的手机买了半年多,不怎么用,但也从来都不会关机,他又耐着性子等了二十分钟,终于忍不住,给自己的家里人和学校的老师们都打了电话。大家开始迅速地寻找人。
考生陆续开始进场,段荣的爸爸妈妈也开始劝段荣停止寻找,把这件事交给大人们,自己先进场考试——但段荣做不到。
他隐约有预感,倘若他放弃寻找,司扬可能会有危险。
他跑得飞快,追寻记忆中的路线,翻遍了周围的每一处街道,他几乎是发了狂,询问了很多路人,手中死死攥着还带着墨香的照片。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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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头痛欲裂,粘稠的血沾了一身,炙热的阳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他能听见街道上的喧嚣,但他的嘴唇被胶带贴紧了,无法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
他原本在小路的中间,挣扎着想要撞击路边的铁质废油桶,但他做不到——他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仅剩的体力只够他爬到桶边,再难有力气哪怕撞击一下。
他的眼前飞快地出现了或明或暗的影像,眩晕感伴随着麻木的痛楚,他看到了小小的段荣,他在笑着同他挥手,叫他同他一起走。
他真的伸出了手——在一大一小的手即将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像在梦中的呼喊。
“司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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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迈进这个巷子的时候,段荣的心跳像是停止了。
他看到了那个穿着校服的男孩,他认出了司扬的脸,但那都比不上地面上、司扬身上猩红的血迹来得刺眼。他几乎是立刻地冲到了段荣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判断司扬的伤势。
医务人员同他一起将司扬抬上了担架,送往医院急救。
这或许是最惊心动魄的一次高考精力,但再给段荣一次选择,他还是会选择放弃高考,去找司扬。
第六十三章
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司扬有认真地思考过,倘若全世界只有两个人,他和段荣那就再好不过了。但后来他遇到了段荣的爸爸妈妈,那世界似乎可以是四个人,再后来,又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多到司扬也开始意识到,即使他可以只要段荣一个,段荣也是不可能的。
人是群居的生物,也是脆弱的生物,他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爱,友情、亲情以及爱额情。而司扬渐渐地学会了,打入段荣的朋友圈,让他的朋友也变成自己的朋友,他伪装着自己的性格,变成了一个受欢迎的人,但他的心脏太小,小到只装下了一个人。
王明阳,也能称得上是司扬的“朋友”,他长得高大又帅气,打得一手好篮球,家庭条件据说也不错,很多女学生们暗恋他,大胆地追逐的不是没有,但王明阳总是爽朗地说,暂时不考虑这些,他拒绝得真挚又诚恳,被拒绝的姑娘们虽然难过,但也不会因此而憎恶他。司扬认为王明阳是个安全的、不错的段荣的朋友,在他的固有印象里,同性恋都是可耻的、肮脏的,他认同王明阳是个人品过关的人,从未怀疑过他的性向——这也让他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同段荣有了更多的交际。
王明阳是班级的班长,有时候约段荣私下里讨论什么事情,司扬也从来不曾疑心。等他发现的时候,段荣已经对王明阳产生了另类的情绪,如果不是发生那些意外,现在是什么情形,根本说不清。
初恋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司扬的心底迅速地滑过了这一句,他冷淡地瞧着段荣——从容不迫的、理智从容的、聪慧敏感的段荣,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撕下伪装,变得脆弱而真实。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别说圣诞礼物的谎话?”段荣握住了司扬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发间扯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像是打翻了调味瓶,懊恼、羞愧、失落、难过、痛苦……百感交集,唯独不觉得喜悦。
“你一直想要的是分手,”司扬的嘴角微微翘起,话语说得轻佻又漫不经心,“我答应你了,顺便把你的初恋情人送给你,祝你们比翼双飞,相亲相爱。”
“撒谎,”段荣靠近了一步,他盯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字一句吐出质疑,“你不是这种人,以前你就能打折他的腿,现在来充什么大方。”
“我玩腻了还不成么?”司扬的表情无懈可击,像最顶级的演员,“你说的对,我差不多就是个阳痿了,总不好拖累你,我又实在不爱你,还不如分开,给你幸福。”
室内沉默了一会儿,段荣松开了握住司扬的手,不发一言。司扬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甚至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他听见了室内叮当的响动,没过一会儿,段荣提着行李箱,重新出现在了客厅里。
彩带和碎纸被箱轮碾压发出咯吱的声响,空气中还弥散着甜腻的香气,数十分钟前的暧昧变成了冷硬的散场。
段荣一句话没有说,段荣也一句话都没说,房门轻轻地撞击合拢,司扬维持脸上的假笑,维持了大约一分钟,他终于低下头,拨通了那个保存许久的号码。
第六十四章
那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意外。
警察迅速地抓获了一批地痞流氓,据犯罪嫌疑人供认,他们只是昨天赌博输了钱,看司扬白白净净想要敲诈勒索,没想到对方激烈防抗,到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捅了几刀,绑了扔进了巷子里。
主要嫌犯狡辩称,并不是想弄死司扬,巷子距离主街道那么近,谁知道会没人发现呢。这番言论只有警察能听到了。
说来也奇怪,这么大的事,又撞上了高考,没有媒体报道简直不科学,但区局的警察们的确没收到任何媒体采访的要求,甚至得到了一个迅速结案的暗示。司扬作为受害人,本应该等待他醒来再做取证工作,地痞流氓的伤人动机总不能听一面之词,但在这种无形的压制下,很快案子就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