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殇红颜完本——by张晓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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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倦了”,苏沐雪蹙着眉,淡淡说道,周池羽见她心有不快,不再逗她,只道,“沐雪信我”,见她微微点头,周池羽才起身离去。
苏沐雪站在窗前,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蹙眉不展,满眼悲凉。
皇帝大婚,朝廷宣布减赋一年,百姓击掌相庆,大红灯笼挂满了街巷,皇城里更是妆点的锦绣堂皇。
“皇上,两位华姑娘求见”,夏菱说道,周池羽放下手里的礼单,颇为意外地抬头,“宣”,华衣牵着华玉走来,周池羽见她俩紧牵的手,勾起嘴角,问道,“华玉可痊愈了?”,“圣上隆恩,在太医院的照料下,华玉的伤已痊愈了”,华玉答道,
“不错,连话也多了”,周池羽轻笑道,见着二人握住不放的手,心中竟有一丝羡慕,华衣瞧了华玉一眼,欲言又止,华玉安抚她,顿了顿,方说道,“华玉、华衣封师父之命,保护陛下,但如今,陛下贵为天子,宫中高手无数,华玉和华衣甚为想念师父,这便想来,跟陛下辞行了”,
“你们要走?”,周池羽微讶,蹙眉不语,华衣急道,“师父、师娘年岁已大,身边需要人服侍”,华玉捏了捏华衣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华衣抿唇,低头缓道,“皇上,华衣乃山野之人,不惯宫里的规矩”。
“你的性子,朕自然知道,这宫里也无人敢为难你”,周池羽沉声道,见她低眉顺眼,叹道,
“罢了,罢了,连华衣也变得如此谨小慎微,朕可看不得了”,遂笑道,“看你等模样,这皇城似吃人的猛兽似的,朕准了!”,
华玉、华衣大喜,磕头谢恩,夏菱也为其欢喜,只有些不舍,眼眶微湿,道,“这一别,也不知何日能再见了”,
“夏姐姐,你若想小衣了,便来华驰山”,华衣恢复了几分灵动,拉过夏菱的手,开心道,夏菱眼眸一黯,自知此生不能出宫,情绪复杂,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应了。
华玉、华衣跪拜了周池羽后,转身出殿,一扫来时的压抑,脚步欢快而轻盈,周池羽拢手看着二人,眼神怅然。
夏菱擦掉了眼角的泪,迟疑半响,方试探地问道,“皇上任德宽厚,奴婢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该不该提?”,
“哦?”,周池羽转身看她,眼中探究,道,“讲”,夏菱道,“是关于夏知、夏画的,她二人已及出宫年纪,与奴婢情同姐妹,想替她俩向皇上求个恩准,允其出宫”,
周池羽脸色微沉,冷笑了声,道,“朕平日待你们不薄,竟是一个个都想离朕而去么?下次,是不是你就要替自己求恩准了?”,夏菱吓的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愿终审侍奉皇上,只是……只是……”,
周池羽摆手道,“此事你不必再提,若她俩真有心出宫,自会来求朕”,夏菱流下眼泪道,“奴婢早将她二人看作姐妹,才放胆求皇上,陛下忍心将有情人分离么?”,
夏菱是很懂事的人,如今敢直面提请,确叫周池羽颇为惊讶,道,“此言何意?”,夏菱道,
“奴婢想夏画可能是有了意中人”,“放肆!”,周池羽怒道,“宫女竟敢与人私通!来人!将夏画带过来!”,
“皇上!皇上!奴婢,奴婢,只是听闻夏画老家从前有订亲的郎君”,夏菱急急澄清道,
夏画被带来时,瞧见夏菱哭倒在地,遂跪倒在地,道,“请皇上看在夏菱姐姐这么多年伺候的份上,饶她的错”,
“确是姐妹情深”,周池羽笑道,“夏画,朕问你,你可是想出宫嫁人”,夏画一听,满脸通红,只磕头道,“奴婢,不敢奢求”,
“朕待你们不薄啊,竟然一个、两个,都想离朕而去”,周池羽笑道,眸光清冷,“此事,不许再提!”,夏画神色黯然,只听得周池羽道,
“夏菱,今日你逾矩,朕就罚你半月奉例”,
“谢皇上开恩”,夏菱垂头,抹掉眼泪,看着夏画内疚的眼神,朝她轻摇了摇头。
夏画退了出去,周池羽坐在案前,看到夏菱红着眼替她斟茶,垂首站在旁边,叹道,“你心里有怨气?”,“奴婢不敢”,夏菱低声道,门外有太监通传道,“皇上,夏知姑娘到”,
周池羽把茶重重放在案上,冷笑道,“传”,夏知端着一盅汤,快步走进来,看了眼旁边的夏菱,跪倒在地,“奴婢给皇上炖了一盅燕窝雪耳汤”,
周池羽眼锋微扫,手指握着腰间的玉佩,沉默不语,见夏知端着的两手举到颤抖了,才开口道,“起来罢”,“是”,夏知起身盛汤,揭开盅盖,清甜的香气传来,让人食指大开,“说罢,你又有何所求?想让朕赐你出宫?”,周池羽笑道,
“奴婢不敢,皇上爱吃奴婢做的东西,奴婢愿一辈子都给皇上做吃的”,夏知低头,诚实说道,这才叫周池羽脸上云开雾霁,轻哼了句,“下去罢”。
第110章 盛怒
眼见的大婚日子将近,很是令周池羽头疼,除了朝事,便是繁文缛节的琐事,
“尚衣局今日送来了新做的喜服和首饰,请圣上过目”,太监在门外说道,见周池羽扫眼看来,报道,“有金罗蹙金龙纹华服、累珠赤霞绫裙及圣尊东珠金龙冠”,
“得两三日就送来一些,朕不是说过,大婚之事,一切从简”,周池羽蹙眉说道,“是贤太妃娘娘特地吩咐的,说皇上大婚,不可草率”,太监惶恐地禀道,
周池羽起身,也不再看一眼,只说道,“传朕的旨意,先帝崩,国始安,百姓休养生息,宫中行事不可过奢”,“是”,太监灰头土脸的领命,本想讨赏的,倒闹了个不好,告退道,
“奴才在外候着,且等皇上试试合不合身,奴才好回禀了贤太妃娘娘”,
奈何贤太妃的一番美意,周池羽只得命夏菱服侍更衣,大红的华贵喜服着身,衬得周池羽肌肤赛雪,累珠赤霞裙如灼灼盛放的牡丹花瓣流动倾泻,掐出纤细的腰肢,显得身段婀娜。
夏菱替周池羽重梳了发髻,上了浓妆,乌云秀发,肌肤雪白,唇涂朱丹,嫣红饱满,眉黛如青山悠然,而不失威严,微微侧身,裙摆如层层叠叠的花海蔓延开来,在铺天盖地的嫣红花海里,却难掩住她眉眼间的风采。
“原来,皇上着红色,竟是如此娇艳夺目”,夏菱不曾见过周池羽着红色,此刻瞧来竟让人挪不开眼,怎能有人能将红色穿出如此风采,容颜娇艳而不浮于色,眉眼傲然而睥睨天下。
周池羽眼光微斜,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嘴角勾起,“如何?朕着的可好看?”,“恐,恐,怕,世上再难有人着红色如陛下好看”,夏菱诚恳答道。
“逢迎”,周池羽轻笑道,“你可是不曾见过我宁姨着红色,那才是天下绝色”,
“圣上九五之尊,威仪非常人可比”,夏菱等宫女皆赞道,要知这宁子沐容光绝世,但论气势,此时此刻,贵为天子之尊的周池羽,睥睨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也如夏菱所说,确是无人可比。
周池羽听的眼睛微眯,微微侧头瞧了瞧镜里的自己,她少有着红裳,也别有一番美艳风姿,嘴角勾了勾,说道,“来人,摆驾”,
“啊?皇上,皇上,要去何处?”,夏菱惊了惊,问道,“还能去何处,去女官舍”,周池羽兴致勃勃地说道,“皇上,这,这,有些不妥罢”,夏菱劝阻道,哪能未到大婚日子,便着喜服跑来跑去的。
“唔……”,周池羽顿了顿,说道,“那便传苏大人进殿”,“是”,夏菱传旨下去,周池羽摆弄着腰间的玉佩,暗想不知苏沐雪看到会是何等模样,想着便又笑起来,仰首往外看了看,
这一等,就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周池羽起身,“皇上,小卓子找人禀了,说,苏大人不在华书坊,想来是回官舍了”,夏菱应道,
“你瞧瞧你们,多糊涂,就不知多派人去请么?”,周池羽斥道,“是”,夏菱领命吩咐下去,“苏大人今日歇在朕这儿,夏菱你吩咐下去,备好膳食,烧些热水”,周池羽说道,她摸了摸耳朵,有些发烫,连脸上也烧的慌,沐雪,沐雪,你可会欢喜。
脑海闪了些画面,周池羽有些坐不住,拖着长长的裙摆,窗外的桃花开的正艳,难敌娇面若桃李,眸光璀璨。
这一等,又去了不少功夫,殿里伺候的人,个个跪在地上,噤若寒蝉,看着圣上的神情由翘首以盼,欢喜不胜,变得面无表情,再渐渐阴沉下来。
殿外的人都疯了似的,四处寻找苏沐雪,周池羽勾起手指,打了个呼哨,就见屋檐滑下一个黑影子,悄无声息的跪在她跟前,“苏大人呢?”,
“苏大人上朝后,就没回官舍,陛下只让臣在官舍附近保护苏大人……臣不知……”,黑影禀道,
“其他暗卫呢?朕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倒不如把脑袋都砍了挂城墙!”,周池羽斥道,
“是臣等有失!没有发现苏大人的踪迹!”,黑影跪地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了,沿着额头流下来,“拖下去砍了!别污了此处!”,周池羽蹙眉斥道,
两个侍卫上前把黑影拖了下去,周池羽的手指轻轻颤抖起来,她取下头上厚重的头饰,嵌满了东珠宝石,压的她快抬不起头来。
“摆驾!摆驾!去官舍!”,周池羽说道,提起裙摆,往外走去,“皇上……”,夏菱正要提醒她此举不妥,却被周池羽眼中的狠戾惊到,一时不敢出声。
这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铺天盖地都是皇上的眼线,一个人,怎么可以凭空就消失了?
官舍外早就跪了一地的人,侍卫不敢进去搜,是宫女进去看了没人,周池羽下龙辇,脚步生风,推门进入,长长曳地的大红群裾从众人的眼前滑过,如同拖出的血迹,叫人触目惊心。
屋里收拾的很整齐,该在的东西都在,甚至连苏沐雪不离身的剑都挂在墙上,那是周池羽特赦她在宫中行走所佩的剑,周池羽微展了眉,只问道,“你们是否见到有可疑的人?”,
无人敢应,只一宫女有些踌躇,半响方道,“奴婢也不知可有听错,只似乎,昨儿夜里,仿佛听到苏大人屋中有说话声”,“大胆!”,周池羽喝道,叫那宫女吓的跌坐在地,起身磕头道,“奴婢或是听错了,听错了”。
周池羽走到苏沐雪的妆台前,饰品一样不少,她随手翻着苏沐雪的梳妆盒,说道,“竟然有人敢在朕的宫里,将人掳走!朕必将……”,她蓦地收声,手剧烈一颤,将梳妆盒打翻在地,那梳妆盒里的饰品,一样不少,甚至还多了一件手串,迦南香念珠!
这是那年,她和苏沐雪初见时,她赢的骑射大典获得的赏赐,亲手赠给苏沐雪的。
这念珠,苏沐雪从来不离身,唯有此时,收在了梳妆盒中。
一张信纸,轻飘飘的飘在地上,八个字,简洁明了,一别两地,各自安好。
周池羽的脸,霎时惨白,她握着纸的手,不能抑制地颤抖着,指节突起,因用力而泛着白,你敢走,你竟然敢走!
眼前所见的花瓶、笔筒,纷纷砸在地上,碎片四溅,吓的宫人瑟瑟发抖,甚至有人低声哭了出来,“苏沐雪!你好大的胆子!”,周池羽咬牙笑道,她颤着的手,扯下了大红色的喜袍,愤愤丢在地上,如一团破的红布。
“传,传,御林军!”,周池羽胸口剧烈起伏道,她高声喝道,“传朕的旨意!封城!任何人不许出入!派军队搜查,务必把苏沐雪捉拿回宫!!”,
穿着铠甲的将军进殿,单膝跪倒在地,正要领命而去,“站住!”,周池羽仅穿着白色中衣,发髻早就乱了,手中紧握着一串念珠,看上去身形纤细而孤寂。
“不知圣上还有何旨意?”,将军不敢抬头,拱手问道,许久,许久,那背影仿佛凝固似的,所有人都垂着眼,不敢抬头,噤若寒蝉,心里莫名清楚,这个时候,但凡敢多说一句,多看一眼,恐怕就会为陛下所不容。
“朕要活的!不许,伤了她!”,这句话出口,那背影似乎更萧瑟了,“臣遵旨!”,将军应道,不敢起身,只等旨意,
“她若少了一根头发,你们都要陪葬”,平静的话语,带着冷冽和威力,叫人不寒而栗,“是,臣必尽全力,带苏大人回宫!”,将军应道。
苏沐雪,你岂敢,岂敢,周池羽望着满地的狼藉,满是怒意的眸子,渐渐归寂为深邃的沉潭,晦暗而不明。
“青龙、白虎”,随着周池羽的话语,两道黑影从屋檐落下,“你二人速赶去华驰山,找华衣、华玉,给朕带回来!”,周池羽下旨道,“是”,二人应道。
“朱雀、玄武,去江南苏州,探查顾青笙的踪迹,不可惊动她”,
“莫离,派人封锁去漠北的城门,严加彻查,没有文书,任何人不许放行”,
“叶统领,就算把京城翻个遍,朕也要把人找出来”。
除了应是,没人敢多说一句,因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眼前的那人,在盛怒中。
苏沐雪,再把你找回来的时候,朕,要把你,绑在殿里,半步都不许你走。
手链的线扯断了,白皙的掌心里,一道鲜红的痕迹,血渗了出来,染血的念珠一颗颗从手中滑落,坠在地上,滚动着。
此后,谁也不敢提那夜的事,因为提及的,脑袋全都掉了。
第111章 暖宝
黑黢黢的山里,漫天繁星闪烁,远山重叠,山顶的溪流流过桃树林,蜿蜒往下,溪边升起一堆火来,烤的焦黄的兔子正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一个梳着小辫的人坐在石头上,细心的把兔肉切成小片,盛在盘子里,递过去,道,“奔波这些日子也累了,先吃点罢,沐雪”,
苏沐雪穿着寻常百姓的男子衣裳,略带疲惫的脸上,仍难掩倾世的容颜,蹙眉望着跳跃的火,问道,“小宝,还有多少日子能到漠北?”,
此人正是宁小宝,梳着一根根的小辫,异域的眸子倒映着火光,说道,“现下城里搜查的紧,我们只能绕远路,恐怕还得半年左右”,
宁小宝抬眸,有些发愣的望着苏沐雪,看到她如水的眼眸,缠绕着哀伤,叫人看的心碎,只恨不得抚平她微蹙的秀眉,也恨不得从此就只剩自己与她,就这般相依下去。
苏沐雪沉默,嘴里的兔肉味如嚼蜡,也不知宫里的那人,如何了,是否已迎娶皇夫了,可还会记得自己。
如此一想,又觉得荒谬,既已下定决心,从此分离,想这些又有何用。
“沐雪,你还想着她吗?”,宁小宝站起身,把身上的披风给她围着,“不,不,我跟她,是无可能了”,苏沐雪怔然的摇头,宁小宝跪在她身后,把她连人带披风的拢在怀里,说道,“忘了她罢”,
苏沐雪抱紧膝盖,火光在她脸上变幻着,她低下头,一滴泪仓皇滴落。
看着她柔弱的模样,宁小宝神情凝重,只把她拢在怀里,越来越紧,心中也不好受,“小宝”,
苏沐雪有些不惯被旁人抱着,挣扎了下,宁小宝却不松手,道,“自幼你就同她亲近”,
“因为你从小就是个皮猴”,苏沐雪似是想起什么,轻笑了声,泪意散去,“记不记得你半夜偷躲在云倾师父床下的那次,被揍得第二天都起不了床”,
宁小宝傻笑了声,耳根却有点发烫,想起小时候撞见云倾师父亲热的画面,可真是……
“等去漠北,就可见到沐雪的爹娘了,我们再去找青姨,好不好?”,宁小宝在她耳边说道,“嗯”,苏沐雪点头,躲了躲她,说道,“小宝,你先松开我”,
“我怕你冷,两个人搂着暖和点”,宁小宝充耳不闻,苏沐雪只道她年纪小,也没个顾忌,倒也放软了身子,倚靠着她,望着天上的星子,渐渐阖上了眼。
幽然的冷香拢着,宁小宝望着她入睡的容颜,贴着她脸颊的脸,有点发烫,心跳的很快,那鼻间的幽香,挥之不去,叫人蠢蠢欲动。宁小宝侧了侧脸,双唇扫过她的脸颊,浑身如遭雷击,心跳如打鼓,她满脸通红,只暗想道,这回,我是绝不会再放手了。
天色微光,在清冷的桃花香中,苏沐雪睁开双眼,蔚蓝天际,山顶成片的桃花林,灼灼其华,落花飞舞,蝴蝶盘旋,白练似的溪流从山林间蜿蜒流过,手边是一株桃枝,娇艳的桃花瓣上,仍带着清晨的露水。
只觉脸颊边微风拂过,漫天桃花纷纷落下,这天地广阔,万物生长,胜过那层层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