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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请早起完本——by周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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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装得很累吧,于是在可以放肆的对象面前又放肆了起来。
车外,听楼止至略讲了一次事情始末的楼轩眼角直抽。感觉上好像更讨厌霍湘震了,从想一枪捅死他的境界到了特别想一枪捅死他的境界。呵呵。自觉回避了许久的陆六孤看看楼轩这脸色,估计他们说完了,于是凑了回来:“小轩,前面不远就是渡头了,咱们俩先去看看船只准备情况?”
“嗯?……”楼轩完全没有理解陆六孤这是想和他单独聊聊的意思,愣头回答一句,“你去吧,我就不了。”
“……”陆六孤只想哭。然而老陆家的人不能轻言放弃,陆六孤再次努力了一句:“你陪我去呗!路上说说话!”
楼轩一脸不耐烦:“你骑马快点,来回也就两盏茶的时候。闭会儿嘴死不了!”
陆六孤就觉得被一支窝心箭穿了个透心凉……算了,顽石点不透啊!陆六孤摇头往回走,结果楼轩又叫了他一声:“嘿!你干嘛去!”
“啊?……”
楼轩挑眉:“你不说要去渡头么?在前面!快去!”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诠释偷鸡不成蚀把米!!
兴许是有些闷了,楼辕挑开了马车的厚缎窗帘,倚着窗口微微向外探看。阳光很好,早春的南方比赵宋京城暖了很多。楼辕这时穿的是薄些的春衫,看着是纤瘦了。微风由窗外吹进车内,他的头发被风微微拂起,露出了清瘦又白净的面庞。黑眸清净,绿眸妖异,同时在一张脸上出现,却不会有任何的冲突,不会觉得有任何的不搭衬。就好像那个半妖少年,可以站在光与影的中间。融入光又融入影,不是光又不是影。
霍湘震看着他,安安静静享受这种暌违了四年的安谧氛围。楼辕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回眸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这时候的霍湘震却是像他记忆里的模样了,温文尔雅的,安安静静的,看他的眼神是水一样,而不是火一样。
楼辕收回了思绪,伸手把放在一边的轮椅拽到了身边,从轮椅的椅背夹层里面取出了一支刻刀。
“……你要做什么?”霍湘震看着他,问了一句。
“画符。”楼辕淡淡回答,把轮椅的椅背放在了腿上,用刻刀在上面比量。仔细想了很久,有那么一笔想不起来。此时楼止至放慢了马,与马车并列,听到楼辕的话,笑着插上一句:“怎么以前没听辕儿提过会画符?符隶不是克妖的么?”
楼辕轻笑着抬头回答:“我是半妖,而且妖也不是很避忌符隶的。以前我觉得好玩就学了一些。”说着忽然又瞪霍湘震,“说到这个,拿来!”
“呃?什么?”忽然被注意到的霍湘震觉得后背发凉。语气转换也太快了!
“少装傻。你觉得呢?”
霍湘震琢磨了一下,恍然,极不情愿地从腰上解下了一只饰品。那是手掌长的一块淡紫色水晶,没有雕琢,通体透亮,是一种置于水中会看不到一丝痕迹的纯净。中心有一丝红纱,贯穿头尾,却不觉破坏了那些纯洁。水晶上下两端缀了璎珞,鲜红色,鲜亮干净。此物名为“天雷无妄”,里面那丝红纱是楼辕的血。只要楼辕的灵力有所波动,它就会有感应,显示出楼辕所在的位置。这才是楼辕整整四年没用过任何法术的原因。毕竟就算经脉不通,简单的一些术法或是画符也还是可以的。
“扔过来。”伸手,不看他。
“……”虽然无奈,但是实在是不敢忤了小猫的意思,万一再炸毛了呢?于是扬手把那水晶扔了过去。楼辕正好接住,放在了一边。还是没想起那一笔怎么画。霍湘震看着他,便道:
“你要画哪个符?我帮你。”
“用不着,边儿待着!”楼辕对着他基本是没好气的。
霍湘震无奈,外面的楼止至听见了,便笑着道:“辕儿,有时求助于人未尝不可。”
楼辕这就是一脸怨念:“爹……你是我爹,不是他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楼止至一直在帮着霍湘震,自然难怪楼辕会有些不悦。本心上楼辕是不是还怨霍湘震谁也不清楚,但是至少行为上他是不愿意让霍湘震接近的。躲了他四年,那怨气绝对不是一时半会消散得了的。
“爹当然是辕儿的爹。”楼止至呵呵笑道,却在心里留下一句:早晚也是那霍湘震的爹。
霍湘震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当然是你爹,不过早晚我也得这么叫他。
楼辕这里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又被打岔,索性不想了。把刻刀放下,问霍湘震:
“鲁班符你还会么?”
“嗯,会。”霍湘震回答得格外干脆。原来是要刻鲁班符。这个符咒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只是奇技淫巧罢了,能让木器活动起来。想来楼辕要刻在轮椅上只是为了让轮椅可以随他心意活动,以后可以不用总让别人来给他推轮椅。
第七章: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

大运河已有三百余年历史,自秦英宗开凿以来,承担了南北漕运重任,见证着两岸人家更替,漠视着身边的盛衰兴亡。它从李唐的扬州直通赵宋的新京。原本大部分处在赵宋境内,? 昀蠢钐瞥庾士湓撕酉掠危丫ㄏ蛄撕贾荩皇巧形纯剑乖诤笃谛奚伞Bブ怪烈恍芯褪且舜鄙希宦坊厝フ运涡戮?br /> 这赵宋京城原是远在黄河附近的汴京,但因着新京处在大运河终点,又有群山拱护,既可免去汴京水患又可占据地利,两年前赵宋便迁了都城。楼陆两家作为朝臣,也是跟着朝廷,带着主要家眷仆役迁到了新京。
其实这也是当朝皇帝赵元桢压制两家势力的手腕:楼家早在赵宋开国时就在执掌军队,势力在北方边境盘踞,在汴京早就是根深蒂固,掌握京城卫军的同时,仅凭威信就足以调动边关军队,更有家军队伍驻扎在离汴京最近的关口,若是有意篡权乱政,即便没有虎符也不是难事。陆家根基虽是薄弱,也没有军权,但与塞外各国均有熟识,若是有了反心,满可以利诱外邦出兵。楼家的军队,陆家的朝堂,赵家挂名的天下。为了防止权臣干政,今上赵元桢也真是伤透了脑筋。他最伤脑筋的还是两家不但不能两虎相争,反而是交好,简直是让他如芒在背。两家的家主,楼止至与陆灭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某些计划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策划好了……
但是还好,这些还不用太早担心。通常来说,人们最爱关心的还是眼前的事情。比如现在这长长的队伍就要上船出发了。
楼轩上车去背楼辕的时候,霍湘震已经雕好了鲁班符,正按照楼辕的指挥拼装着轮椅。楼辕还是坐在那个角落,霍湘震也不敢离他太近,老实地在自己坐着的小角落里听指挥,一副受气包模样:
楼辕:“那个轴头是左轮子的……左轮子!你那个叫右扶手!你能不能再笨一点!”
霍湘震:“呃……”
楼辕:“那个零件是拧的不是直接摁进去的!没看里面是螺纹吗?你是不是四年没下山憋傻了!”
霍湘震:“……”
楼轩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是个什么表情,不过觉得有点莫名的不开心。皱了眉,声音不觉是硬气了:
“辕儿,到码头了。别闹了。”
楼辕听到这话,有些奇怪地看他,但还是点头:“……好。大哥。”
陆六孤看了楼轩一眼,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楼轩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失态了,假装咳嗽两声,然后一言不发过去背起了楼辕下车。陆六孤轻轻摇头,走到霍湘震面前,笑了笑:“我来吧。我做过很多次了。”而后很快拼好了轮椅,带下马车。
霍湘震挠挠头,又摇摇头,下车跟上去了。
楼辕还是很喜欢坐船的,因为船上到处都是平地,到哪里都方便些,不用总麻烦别人。霍湘震跟着下了马车之后,就见到楼轩已经推着楼辕上了艞板,身边是陆六孤。霍湘震跟着上了船,刚走到楼辕身边,就被楼辕瞪了一眼。只见楼辕操控着轮椅滑开了一段距离,才看着江面慢悠悠凉丝丝道:
“别过来,跟我保持一丈以上的距离。”
霍湘震只好停步,看着楼辕。楼辕完全无视他,跟楼轩和陆六孤说着轮椅上新刻的鲁班符,往船舱里进。霍湘震这一路跟上去,颇似个委委屈屈的小媳妇,却不多不少地保持着那一丈距离。楼止至这边旁观者清,在心里乐的是直不起腰了,还好面上只是挂着一贯的高深微笑。呵呵,年轻人啊,舍不得面子套不着“郎”,厚着脸皮坚持下去,早晚还是行得通的。辕儿这孩子看着是冷硬,实际上心肠就跟粽子一样,一层苇叶下裹得可是软软糯糯的江米。你要做的,不过就是剥开粽叶罢了!
船开动了,在水面上有一些微微的摇晃。霍湘震在船舱里面坐了一会,脸色越来越白。楼止至注意到了,但是没有说话。在围观楼轩和楼辕下棋的陆六孤注意到了,关切一句:
“霍兄,你还好吗?”
霍湘震表情有些古怪,回答的时候也不太自然:“唔……无妨。”
看他眉头皱得小山一样,无妨才是怪了吧?陆六孤忍不住多问了一声:“你看起来好像不是无妨啊……怎么了?”
霍湘震不说话,下着棋的楼辕却凉丝丝插了一句进来:“他晕船。”
……妖怪居然也能晕船?!陆六孤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这种莫名的喜感。就好像突然有人跟你说其实猫会游水一样,就算是真的,也太颠覆常规认知了。
一直在远眺江面的楼止至便看过来:“晕船啊……霍公子要不要到甲板上走一走,会好很多。”
“……”霍湘震咬咬下唇,没说话。
目光从未离开过棋盘的楼辕又是一贯的凉丝丝:“出去待会儿吧你,我又不能凭空飞了。你要是吐了这一屋子人都得跟着你遭罪。”
听他这话,霍湘震看他一眼,起身飞快走出去了。那速度,真是走路带风的极好诠释,估计是打算找个小角落先吐一下再说。
楼辕看一眼他的背影,目光又落回棋盘。嘁了一声,小声嘀咕:“逞什么能,御剑回新京快不说还能少遭这几分罪……真是傻了。”
楼轩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粒白子忽然就下错了地方。楼辕嘴角微挑乘势追击,楼轩回过神来连忙要悔棋。楼辕当然不让,陆六孤就掺和进来起哄,安静的船舱一下子闹了起来。
楼止至回头看看这三个孩子,目光在长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摇头,又看向外面的天地。
只是再次安静了之后,楼轩的心却静不下来了。终于还是慢慢说了一句:
“辕儿,真讨厌那个霍湘震的话,就千万别和他说太多。话一多,就收不住了。”
楼辕专注在棋盘上的目光再次离开,落在楼轩脸上。而后他点头:
“嗯。我记得了。”
一边观棋的陆六孤,眉头终归是微微蹙起了。但让他蹙眉的那个人,却是始终没有留意到。
第八章:尽日惹飞絮
霍湘震独自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江面发呆。还是晕,晕的都快站不稳了,但是心里却比身上还要晕。
暮皓……他的暮皓,还记得他晕船,还会关心他,这是好事吧?多好啊,就算言语冷的凉的,可是还是会对他好。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想,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个孩子起了邪念的呢?他记得以前分明是很嫌弃那个小崽子的。除了添乱什么都不会,小时候天天哭,长大了点吧,又总是跟别家的孩子打架;等他十岁教他作为妖的基本法术,他倒好,专门用来给别人家捣乱,一刻不看着都会惹麻烦。就为了让他少惹麻烦,才专门动用了那个“天雷无妄”,随时掌握这小子动向,一旦发现调皮就立刻回家去收拾他——说是收拾,也就是思想教育罢了。偏偏那小子好像还挺吃这一套,一见他来磨叽就自觉搬来小板凳坐好乖乖听。
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的呢?大概是渐变吧?是不是从暮皓缠着他,说不要分房睡,会做噩梦、会怕黑的时候,就开始觉得自己也是离不开这个小半妖了呢?是不是从见过暮皓少年时那次微醺的惊艳之后,就开始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念头了呢?……从一个懵懵懂懂的眼神到一个巧巧的笑脸,甚至是一句赌气一样的“以后我不要叫你师父了!我要叫你霍湘震!”,都总是让他误会……于是他开始害怕了,害怕有一天会把持不住欲念。他开始学得风流,去流连烟花巷陌,在那些陌生人身上去找暮皓的影子……眉眼也好,口鼻也好,身高体型也好,甚至是声音相仿……他渴求着一切和暮皓相似的,渴望一切可以亲近他的暮皓的机会。可是心里那些痛苦根本只会越积越深。
他记得那些日子里他由秦楼楚馆归家,总能看到暮皓坐在家中院子里的木棉树下等他。以前暮皓不懂他去了哪里,会关切地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遇到什么事了么?”或者是冷言冷语地刻薄他“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哎呦,找到回家的路啦?”、“怎么?遇见鬼打墙了么?”,然后刻薄的同时会给他打来热水洗沐会问他吃过饭了没有……后来暮皓明白了,通了人事了,知道他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了……就与他生疏了。仍然会坐在院子里那棵木棉树下,只是看到他回来的时候再没有了偶尔的嘘寒问暖,只剩下了刻薄。甚至会连话都不说,只是恶狠狠地瞪他,然后气呼呼会自己的房间,把门甩得震天巨响,来发泄怨气。
但是霍湘震也还记得,那一年,有一个中秋月夜……他们那么接近,最后却还是,暮皓先走开了……
暮皓……暮皓……为什么你我之间总是隔着一层?!霍湘震想到这里,恨恨锤了一下栏杆。把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没人会明白他在恨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资格恨。毕竟……毕竟,他连自己的事还没有弄明白呢。
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事……他是湘水妖龙,可是为什么湘水龙族没有任何一脉能确定有他?他有千年修为,可是为什么只有二十五年来的记忆?他师从烛九阴,可是为什么烛九阴也不知道他二十五年前的一切甚至记不起什么时候收过他?他记得自己的名字是霍湘震,可是这个名字是谁取的?他的父母在哪里?他隐约记得自己是有什么使命的,可是那个使命又是什么?……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过去有关的是天雷无妄,他记得它的用法,却怎么也想不起它的来历……
他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物。就好像是什么人设定了一个“名为霍湘震,身份是湘水妖龙,有千年修为,师从烛九阴”的存在,然后在二十五年前突然把他送到了这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荒谬绝伦,但是深想下去却让他忍不住后背发凉。如果是真的……那,他,是个什么东西?……
船身颠簸了一下,霍湘震回过神来,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头疼。江面上开阔有风,让他舒服了一些,没那么难受了。胳膊搭在栏杆上,把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感觉还是很舒服的。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是陆六孤。
霍湘震笑了笑,他还没问过陆六孤名字,但是知道了他们是同类。不是指种族,是指心态。那种苦恋不得的感觉。于是侧身让开了一段栏杆算是示好,也算是愿意和他聊聊。这个人类看起来是个很明事理的,几次都有替他解围,虽然原因似乎是出于喜欢暮皓那个大哥。
“霍兄。”陆六孤的确是想和他聊几句,他也很欣赏霍湘震这样懂事的人。至少他看你走过来能知道你是和他有话说,不跟楼轩那个傻小子似的……陆六孤一想到今天跑渡头的这一趟就觉得替楼止至担心楼轩。这个二货啊!
“……”霍湘震向他颔首,而后很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称呼?”
“在下陆六孤。霍兄,你我兄弟相称便好。”陆六孤这是话里有话,霍湘震也听明白了,这意思是天下同病相怜之人都算兄弟。他看出来了,陆六孤对楼轩也是有不一样的心思的。
“陆兄。”霍湘震从善如流,微微笑了一下,等陆六孤开口。陆六孤看了看霍湘震腰间那口古朴三尺长剑,淡淡道:
“霍兄,你这剑可有什么来历?”
霍湘震没想到他会以这个开腔,低头看看腰间白鹿剑。古朴雅致的形貌,看起来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却能让人一下子就记住。细思下去,其实是被这剑的气质折服了。是剑的气质,而非剑主的气质。白鹿剑本身就在散发着一股非凡的气息,比杀气更凛冽,比灵气更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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